阿林先被羅晴嵐灌輸了深刻的印象,以爲她的姨祖母和表叔就是吝嗇鬼和俊男的組合,等到見了人卻覺得羅晴嵐眼光頗爲不準——傳說摳門的那位姨祖母一出手就是一個二兩重的赤金鐲子做見面禮,傳說俊美的表叔在阿林看來卻是一臉輕浮,令人望之生厭。
小秦氏見了阿林極爲親熱,拉着她的手就套上了一個赤金鐲子,笑道:“這就是阿林罷?這孩子定是跟我有緣,我一見了就打心眼兒裡喜歡。”一邊拉着阿林的手不丟,一邊又介紹她兒子給阿林認識:“這是我那不成事的兒子,比你虛長几歲,你就叫他表哥罷。”雖然心裡覺得自己的兒子是全天下最好的,不過口頭上仍舊是謙虛了一下。
阿林輕輕掙開小秦氏的手,衝這個所謂“表哥”淺淺福了一福,叫了聲:“表哥。”便退到了沈夫人身邊。
新鮮出爐的“表哥”姓湯名宇軒,大約是想取“器宇軒昂”的意思,雖然叫阿林說他已經狂奔在賣弄風騷的大道上一去不回頭,跟器宇軒昂這個形容詞漸恐怕早就行漸遠,但是京城裡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小妞恐怕都不這麼想……
湯宇軒是個瘦高個子,但不像二哥那樣似雨後的竹子一樣挺拔,反而有些萎靡不振似的,雖然也站得直直的,但就是少了一股精氣神。身上穿的長袍倒是極華麗的,除了緙絲還有灑金,花裡胡哨明晃晃,蒼白的臉色襯得他眼下那片青黑越發顯眼,嘴角倒是一直掛着微笑,看上去極“溫柔”。
阿林盯着他眼睛下面的青黑之色,想起曾經翻過的醫書,不由得悟了——這不就是傳說中的腎氣虧虛嗎?
阿林自覺沒有把以前看過的醫書全部忘掉,老懷甚慰,想着想着就晃了神想到別處去了。
湯宇軒卻是一直偷偷盯着阿林看,他道阿林是母親大人看中的兒媳婦,家中有錢有勢,心裡早已接受了大半,這回來便是想着只要阿林不是少了鼻子缺了眼,就可以勉強娶回家去,大不了以後多多納妾——反正她的嫁妝少不了。抱着這種悲壯的心理一看,頓時偷偷樂開了花兒,看阿林那眉眼長得真不錯,雖然這幾年有過不少女人了,不過阿林這款的還真沒見過,暗暗盤算着待會兒找個機會給她遞句話,照自己這一手泡妞的功力,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小秦氏看過阿林又去看沈夫人同黃氏,更是放下了心。這一家子雖說身份高些,不過在京城的“老人”看來,不過是“新貴”罷了,又是武將出身,就是有銀錢也不懂怎麼花,註定了要被京城裡的世代勳爵之家排斥,要想快點融入這些頂尖的世家大族,只有通過聯姻一道。這麼一來,靖國公府跟自己家真正是門當戶對!
沈夫人不是沒注意到小秦氏和她兒子的異狀,看見小秦氏帶了點不屑的盯着自己和黃氏的衣裳看,心中不由一哂,不愧是大太太的嫡親妹子,兩隻眼睛只會盯着銀子看。
小秦氏帶着兒子親自來送年禮,羅府自然是要留飯的,羅老太太推說身子不好,略坐了坐就離了席。阿林被小秦氏拉到身邊,一頓飯吃得都不安生,還得應付小秦氏的各種問題,還要跟對面的羅晴嵐和羅洮洮打眉眼官司。
飯後吃了茶,大太太便向阿林笑道:“你表哥極少來我們府上,不如你帶着他去花園逛一逛?”
羅府的花園本來就不怎麼樣,這大冬天的除了一地白雪,更是沒什麼好看的,阿林懶得去外面受凍,也沒心情做這個“陪客”,便乾脆利落的拒絕了:“聽說大侄兒他們整日沒事做閒得發慌,不如打發人去把他們叫來陪表哥好了,我還有事,就先告退了。”索性行了一禮便擡腿走人了,木瓜忙跟上去把懷裡抱着的銀狐大氅蓋在阿林肩上,跟着一起出了門。
沈夫人自然不以爲忤,向衆人道:“阿林小時候身子弱,大夫交代了讓每日午間小憩一會兒,這個時辰是該乏了。”也算解釋了阿林略顯唐突的舉止。
大太太秦氏便笑道:“這就是養生之道了,老太太這幾十年來都是這個習慣,只有我整日家忙忙碌碌的,連個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長輩們又開始絮叨起管家理事什麼的,羅晴嵐她們不耐煩聽,索性也偷偷溜了,到了門外剛好看到方纔藉着“尿遁”跑出來的表叔湯宇軒出了院子門口。
羅晴嵐張口就要喊他,想要告訴他找錯茅廁的方向了,索性被羅靜及時捂住了嘴。羅洮洮人小鬼大,眼珠一轉便知道表叔要去做什麼了,跟羅晴嵐羅靜耳語了一陣子,三個人打發了各自的丫鬟,順着打掃出來的窄窄雪徑遠遠的綴在湯宇軒後面。
湯宇軒沒能跟阿林搭上話,着實心有不甘,看阿林出去,便也趕緊找了藉口追出來,轉過院子便看見阿林披着大紅羽緞的大氅,緩緩的走在前方的雪地上,她身後的丫鬟袖着手跟在她身後,兩人似乎在說話。
阿林正跟木瓜說待會兒要順路去二嫂那裡看看,就聽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還有些氣喘吁吁的:“表妹請留步。”
十幾年的人生中阿林從來沒被人叫過表妹,方纔也完全沒有把湯宇軒這種小角色放在眼裡,大腦就自動認定這個人叫的不是自己,依舊慢慢朝前走,卻被木瓜拉住了胳膊。
阿林回頭一看,湯宇軒已經快要跑到跟前了,大約是路上有未清除完的雪,腳下有些打滑,看上去頗爲滑稽。
湯宇軒好不容易到了阿林身邊,看她臉上笑吟吟的,一時間心下大定,又有些自戀起來,想着阿林提前出來說不定就是爲了給自己機會,要不然她走那麼慢幹嘛呢,便笑得更歡實了,把自己的手爐向前一遞,關懷道:“我看你的丫鬟沒有給你拿手爐,就趕着給你送過來了。”全沒看到黑大壯丫頭木瓜在衝他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