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鳴鴻刀滿載着希望,以新的姿態出現在衆人面前時,敵我陣營的人無不大吃一驚,最爲驚訝的當屬貳負,但他卻不敢在韓夜面前顯露出來,只是陰沉地道:“怎麼?原來鳴鴻刀還有重組的能力?”
韓夜身處黑火血獄之中,長長的頭髮飄揚而上,他握緊相互信任的寶刀,冷笑道:“戰意不息,刀身不滅!”
“那我便息了你的戰意!”貳負先下手爲強,捲動蛇尾,朝韓夜疾速攻去,他料想即便鳴鴻刀厲害,但這韓夜自身平平無奇且身負重傷,豈能是他貳負的對手?
然而,貳負這次又打錯了算盤,韓夜與之前簡直是判若兩人,十丈之中,黑火與熱血相互交織,鳴鴻刀也再也不是從前那簡單的血色,而是沾染了韓夜的魔氣,與韓夜一同成爲血與暗的化身!但聽嘭然一聲,韓夜身上爆發出一股黑炎,貳負不敢妄進,不得不架刀退避。
“哼。天地既暗,何懼無光?”韓夜在黑炎血光之中冷笑着,雙拳一握,霸道的黑氣便如洪濤一般從胸口與刀身上涌出,擴向四周,灰暗之蒼穹竟由於韓夜此舉變成茫茫一片暗紅,更令人驚異的是,原本暗淡的星月竟也在這暗紅中微微閃爍光芒,韓夜氣魄驚人地把刀一指貳負,道:“貳負,好好看着吧,黑暗的永夜在向你招手!”
韓夜雖未出手,貳負卻已是戰意漸失,即便是百戰不殆的他,又哪裡見過這麼與衆不同的對手呢?非但是貳負,連八派掌門也是心中陣陣惡寒,但想起永夜之中的那男子是韓夜,便稍稍放下心來。
玉虛真人撫摸着白鬚,微微笑着心道:“外邪內正,渾體爲血暗所包圍,卻不改心志,莫不正是舉世混濁我獨清、衆人皆醉我獨醒嗎?入醉還醒,處濁爲清,以夜返晝,擁暗自明,這便是劍魔的大道啊!”
司徒雲夢從容地望着那男子,玉眸裡閃過微微明光,她舒展柳眉道:“夜爲什麼能夠變成現在這樣,我明白了……或許,我們之前都誤解那把刀了。”
薛燕不解地轉頭問道:“什麼?”
司徒雲夢望着韓夜鎮靜英凜的面龐,喃喃道:“那把刀真正的力量是……”
“女主人也覺察到了嗎?”衆人腳下的銀雕道:“這把刀,就好似人的鮮血,無論神魔仙妖人鬼,只要他們的靈氣沾染到上面,馬上便會發生變化,融合、排斥、增強、減弱,它之所以能夠與軒轅劍齊名,並非僅因爲它的霸刀之威。”
“嗯。”司徒雲夢一手端莊置於腹間,一手撫弄青絲,頷首道:“在北冥淨化龍伯萌屍時,我也納悶,爲什麼霸刀鳴鴻可以配合我的虹華仙力,從而發出十絕霸光?現在我才明白,鳴鴻刀真正的能力是……”
“隨心所欲地轉化靈氣類別,並將之放大!”銀雕肯定地道:“當主人和女主人合力制服鳴鴻刀時,鳴鴻刀亦想知道二人合力到底多強,故而主動使用了自己的能力,一舉消滅龍伯!”
星辰聽罷才恍然大悟,一拍後腦勺道:“對啊!也只有這把刀,才能創造出無上的奇蹟啊!”
司徒雲夢長舒了口氣,把秋水玉眸看向韓夜,心道:“夜,果真是物以類聚,我一直都誤解了鳴鴻刀,而你卻一直堅信有一天能夠用對它,所以,它最終也被你感化。”
當然,若是沒有蘭香仙子的細心呵護,恐怕韓夜還沒感化鳴鴻刀,就已被鳴鴻刀的怨氣給佔據身體,化爲血魔了。
而那邊廂,情勢已經漸漸逆轉,貳負有些猶豫,韓夜則主動朝他逼近過去,手中鳴鴻刀一揮,劈向貳負胸口。
貳負稍稍一驚,但畢竟韓夜的身法不快,他架刀一擋,繼而憤怒持刀朝着夜衝去,速度之快,恍若一道逆空閃電,竟攔腰斬斷了韓夜的身軀!
衆人雖驚,韓夜卻是冷然一笑,貳負則是額冒冷汗,爲什麼?因爲韓夜被斬斷的腰身處,此刻是黑氣直涌,黑氣藕斷絲連、相互交融,竟令韓夜的身軀恢復了原樣。
“怎麼回事?”貳負心中一駭,回看韓夜,想道:“我這三邪刀可以斬斷神魔之元神,爲什麼我明明斬到了他的真身,他卻絲毫無損?”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韓夜閉目輕輕吟誦着,轉頭一刀擋下貳負的龍牙寶刀。
“魔之道,生有盡而滅無窮。”韓夜說着,身影變得虛無縹緲,被貳負一刀砍過,竟如水中倒影般晃了一晃,未受半點影響。
“這是什麼邪門功夫?”貳負額冒冷汗地心道。
“莫非這是……?”資歷最老的天墉城紫旭真人啞然失色,他睜大了眼眸,望着實虛難辨的韓夜,道:“聽聞仙道的另一端,便是魔道,劍魔此舉,是要使出魔道之中,至高無上的那一招!”
韓夜巋然不動立於遠處,一身黑炎愈發張狂,貳負的出擊越快,他的招架反而越慢,起初還擡手抵擋,而後卻化爲虛幻,貳負正捉摸不透之時,韓夜纔將總決唸完,道:“天道長衡,而魔道常更,故及不足,乃至無窮者。道歸一,天魔生也。”
韓玉前番還沒聽清楚韓夜的話,現在仔細一聽,恍然大悟,清眸圓睜道:“小玉明白了!天帝寶庫的藏書有記載,蜀門《玄元心經》曾有一冊旁支,後掌門覺得那冊心法霸道有餘、盈補不足,故而棄之,那書名喚《天魔心經》,哥哥便是要使出那上面的招數了!”
“哼,知我者,吾妹也。”韓夜睜開充滿信念的熾熱雙眸,雙手爲爪,于丹田處做出抱珠之狀,大聲道:“萬物相生克,俯仰於逆旅。開合爲天地,動靜以生息。動靜有虛實,開合莫能一。虛實化無窮,動靜兩相宜!昊天逆境,天魔解體!”說罷,韓夜握緊拳頭,將玄元真氣逆向運行,所有黑炎盡收體內,而後壓縮靈力、轟然爆發,剎那間,韓夜的元神與軀殼四散而開,在方圓百丈之內形成一個閃爍星光黑暗天幕!
“我即是夜,夜即是我。天道生魔,魔道即天!天魔解體,無生無滅!哼!”韓夜冷冷一笑,笑得貳負膽寒,方圓百丈之中,除了永夜,再找不到韓夜的身軀。也難怪貳負之前斬不到韓夜的元神,原來韓夜在那時起,便已經利用霸刀鳴鴻將元神分離,醞釀出這招天魔解體!
八派掌門見韓夜將自身魔功發揮得淋漓盡致,不禁大開眼界,一邊各論心道,一邊細看劍魔鬥惡神。
薛燕卻不以爲然地雙手叉腰,道:“什麼嘛,說白了,還不是受了太上老頭那玉蟾幻境的啓發?”
韓夜在永夜天幕之中鎮定自若地道:“貳負,我承認,速度我比不上你,力量也遜於你,不過,自我發動天魔解體後,一切都歸我掌控,此刻你也不過在我掌心罷了,哼!”
“是嗎?”貳負微微合上眼,翻轉蛇身,將凶煞之首朝着永夜天幕喝道:“那我倒想看看你強到何種地步!”
說着,貳負高舉三刀,朝着永夜天幕的穹蓋掃出三道刀光,黑暗的天幕只是微微震盪,卻已被韓夜高深的天魔之氣抵消殆盡。
貳負正欲做出下一番動作,這時,天幕之中化出一個黝黑的韓夜身影,那暗影手持黑色鳴鴻朝貳負一刀劈來,貳負擡刀架擋,回砍暗影,暗影被一刀斬斷,並退回融入天幕之中。
“本尊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懼汝偷襲?”貳負不屑地道。
韓夜沒有回答他,又幻化出一條黑火之龍,圍繞貳負旋轉,貳負怒從心來,手持龍牙刀一式橫掃,斬斷了黑火之龍,他惱道:“龜孫子!我以爲天魔解體多厲害,原來就是龜縮在暗地裡玩偷襲!”
“哼。”四面傳來韓夜的冷笑着,那笑聲鑽到貳負耳中格外銳利,道:“即便是我偷襲,你能傷到我嗎?夜在,故我在,整片天幕便是我!”
貳負試着用神靈之息感應韓夜的所在,但此刻韓夜已經將元神解體並分散在永夜之中,他又如何感應得到?只能憑着自己的眼睛去看、憑着自己的經驗去擋。
薛燕見韓夜只是時不時變化出一些東西試探貳負,便不滿地嘟着嘴道:“又來了!快點解決會死啊!”
銀雕則解釋道:“不,主人對於這招的掌握還不到好處,而貳負一直處在鋒芒狀態,這樣的情況下,主人肯定不會急於和貳負去拼。”
“嗯。”道真天師頷首讚許道:“敵明我暗,以逸待勞,敵盛之時可避鋒芒,待三鼓而竭後,必能大獲全勝。”
事實上,韓夜就是這麼打算的,他的攻擊次數不斷增加,威力也越來越大,起初也就是變幻出暗影分身和黑火龍之類的攻擊貳負,後來劍影、刀光、血龍、分身,各種形態的招數從四面八方攻向貳負,虧得貳負是眼明手快,倒也全數擋下來了。
貳負只守卻不能攻,心中是氣惱到了極點,他衝韓夜道:“什麼天魔解體,可笑之極!打了這麼久,可曾傷到我嗎?”
韓夜道:“你是衆神之中最爲迅猛的凶煞,我承認你很厲害,但是從此刻開始,你將一步步走向滅亡!”
韓夜說着,整片黑暗天幕開始急劇旋轉,如同一盞走馬黑燈般呈現在衆人面前,而處在這天幕之中的貳負只覺天旋地轉、頭昏眼花。
“從一開始,我出手都只是在看,看你到底有多少能耐。”韓夜冷笑道:“現在我看出來了,你號稱殺戮凶神,竟是如此地不堪一擊!你已經輸了!”
劍魔不斷出語挑釁,激怒了貳負,貳負的攻防愈發方寸大亂,劍魔卻是於暗夜天幕之中不斷閃現身影,左側一刀、右側一腳、背後一拳,看似是正面突襲,待貳負迴轉去斬時,卻只斬到一片黑暗,而韓夜卻已閃現在身後,一掌打在了他的身上。
快!我比你更快!
強!我比你更強!
身處在韓夜的領域之中,即便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也只覺天旋地轉、有心無力。韓夜從各種不同的角度發動攻擊,越快越強,越急越狠,貳負左手擋去黑火幻龍的衝擊,右手卸去鳴鴻刀的霸力,中手逼開暗影,背後卻被韓夜一腳踢中,一旦擊中,貳負更亂,而韓夜的攻勢更猛,他如同深淵裡的潮水般拍打着戰意全失的貳負,只將其踢過來打過去,打得頭昏眼花!打得遍體鱗傷!
“好!”崑崙八派的衆仙無不喝彩。
貳負怎麼也料想不到,前番那般平凡無奇的韓夜,在使出天魔解體後,實力暴漲,竟把他打得山窮水盡了!念及於此,凶神先前積攢的滿腔怒火終於爆發了,他使盡渾身邪力,竟將四周的黑暗喝退開去,於黑暗之中怒而張開三隻手,他吼道:“夠了!劍魔!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滅神三邪殺!!!”
貳負說着,凝聚三把刀的威力,三刀疊在一起閃出萬丈兇光,那兇光眼見着便要刺破漆黑的永夜,韓夜心知此刻不能坐以待斃,便凝聚四周的所有黑夜,將天魔解體之力又合爲一團,百丈之內的深淵黑暗如巨鯨吸水一般急劇收縮,最後於貳負前上方凝化成韓夜本尊的模樣。
“天魔血刃破!”韓夜右手握着冒着黑火的鳴鴻寶刀,高舉過頭,迎着貳負的滅神三邪殺使出一式縱劈,剎那間,似乎有把長達十丈的黑火血刃伴隨鳴鴻刀揮砍而下,而這次出手也理所當然比貳負快一步,貳負處在韓夜下方,只能硬着頭皮將龍牙、虎翼、犬神三刀疊在一起,迎上韓夜的絕世一擊!
方圓千里,血雲翻涌,滅神三邪殺對上天魔血刃破,上古三邪刀對上蒼古第一刀,最終是誰笑到最後呢?
是韓夜!
韓夜目光堅定地握着寶光乍現的霸刀鳴鴻,身後的長髮英凜飄飛,那刀鋒如摧枯拉朽一般將龍虎犬三刀斬成碎末,而鳴鴻的主人則鄙夷地望着面色駭然的貳負,道:“貳負!你說得對,對武器而言,最重要的還是持刀之人,而你並非三邪刀的真命主,所以,你從一開始就註定要輸!”
貳負望着頭頂上霸氣凌人的韓夜,再也說不出一句話、興不起一絲鬥志,所謂風水輪流轉,現在輪到他頭頂上的三把寶刀被鳴鴻刀斬破,龍牙、虎翼、犬神被第一寶刀砍碎成粉塵,飄飛而去,與此同時,韓夜也順勢而下,一刀將貳負從天靈蓋處劈下,劈成兩半!
“呃啊啊啊~!”貳負慘叫着,被劈開的傷口受黑炎肆意焚燒,最終,在崑崙雲海之端,昔日的殺戮凶神終化爲灰燼!
“人刀同心,天下莫敵!”韓夜眼裡倒映着貳負的飛灰之景,手底褪去鳴鴻刀的黑炎,而後,他將其插回身後,轉過身去看衆人。
然而,很多事情往往是出人意料,韓夜背後那破碎的三邪刀忽而凝聚成三道紅光,繞過韓夜,衝向薛燕!
這是衆人始料不及的,但三邪刀的紅光速度過快,不待衆人反應,那紅光已經竄進了薛燕的身體裡面,薛燕身軀一震,險些倒在地上。
“燕兒!”薛燕身旁的司徒雲夢一臉驚詫,趕忙扶住薛燕。
在衆人看來,似乎是貳負臨死前發起了偷襲,但薛燕朝着衆人擺了擺手,示意大家不要驚慌,她的身軀也是微微閃起一陣紅芒,繼而褪去。
韓夜本來有些擔心,想了一想,面色恢復冷靜,薛燕稍顯虛弱地則對一臉憂愁的雲夢道:“呼、呼,大傻瓜夢,你忘了我是魔劍嗎?還記得在天帝寶庫裡面發生的事嗎?”
司徒雲夢細細一想,蹙起的柳眉便舒展開了,她恍然大悟道:“啊,差點忘了,你雖然變成了人,卻還是魔劍,所以三邪刀被斬破,其紅魄自然而然會被你吸收。”
“知道就好。”薛燕纖眉一展,微微點了點頭。
韓夜見大患已除,而衆人相安無事,便望向蜀山的方向,見那邊已是風雲變色,便憂心忡忡地對衆人道:“連崑崙這樣的聖地,也有如此高強的邪靈作祟,相信蜀山那邊,已經是浩劫空臨了!”
說着,韓夜跳回銀雕之上,對夥伴們道:“夢,燕兒,星辰,小玉,現在趕回蜀山或許不晚,但蜀山以一脈之力承受盤古之劫,我們需要更多的力量。”
司徒雲夢等人聞言,自然轉看向崑崙衆掌門。
崑崙衆仙一聽要援兵,紛紛沉默,他們之中似乎也有意見相左的。
道真天師面色凝重地發話道:“劍魔,蜀山一脈敢於承擔天下大劫,可敬可佩,也無愧仙派之首的大名,而我崑崙一脈勢單力薄,自家門前災患未除且各掌門都受了傷,恐怕拿不出更多精力匡扶大義了。”
金瑤也豎掌道:“感謝劍魔解我派之危,唯今之計,我派也應當守好本門,待本門整頓安定,方可馳援蜀山。”
韓夜搖頭道:“不,諸位有所不知,這次的事端,皆由盤古虛靈而生,盤古虛靈……”
韓夜還沒把話說完,卻聽玉虛真人喃喃自語道:“天地萬物,由虛轉實,盤古問世,開天闢地。有生無,無生有,虛靈以無爲有、以有化無。”
其餘七位掌門聽紫旭真人這麼一說,面色頓時都鐵青了,靈炎道人道:“難道說,今時今日這崑崙山出現猰貐、貳負等邪物,都是虛靈所爲?”
“這樣一來情況就糟透了。”紫旭真人一捋長鬚,沉聲道:“我崑崙一脈,雖不及蜀山通天曉地之能,卻也知太古時期盤古之殤一事,盤古實靈創世、虛靈滅世,如今崑崙出現了上古時的兇獸猰貐和邪神貳負,想來定是虛靈將已故之物轉虛爲實、無中生有!”
“對啊!”韓玉皺着婉眉道:“各位前輩,非但如此,之前北冥那邊的龍伯巨人也行了,異變成了龍伯萌屍,虛靈蠢蠢欲動,將世上至邪之物紛紛由虛轉實,憑藉這些邪靈,便能達到他將萬物從有化無的目的!”
道真天師與金瑤恍然大悟,如果說幕後的操縱者是盤古虛靈,那麼這虛靈的所爲純粹便是爲了滅世!
薛燕纖眉一挑,雙手叉腰對衆掌門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虧你們還自詡仙道正派,危難關頭卻自顧着自己!本姑娘今天告訴你們!這次我們護送五靈珠回去,就是爲了鎮住虛靈,如果蜀山抵擋不住,千千萬萬像貳負那樣的邪物便會衝到你們崑崙山來,到時血染山河、萬物寂滅!看你們用什麼東西來擋!”
司徒雲夢也頷首,用一雙動盪的玉眸望着崑崙衆仙道:“諸位道長,你們說自己受了傷、自顧不暇,可你們知道嗎?蜀山頂着盤古之殤的壓力,前不久還遭其他妖界偷襲,如今元氣大傷,蜀山長老身爲仙道領袖,卻未曾想過要退卻,寧以千年修爲換世間片刻太平,而諸位爲了保存自己,卻瞻前顧後,我原以爲崑崙一脈歷史悠久、敢爲人先,現在看來……唉。”
韓夜看了看天象,鎖緊眉頭,對雲夢道:“算了,不必多言了,時間不多,沒工夫繼續在此耗着,生死各安天命吧。”
於是,韓夜便帶着衆人慾離開,轉身之時,卻聽身後道真天師一聲叱喝:“劍魔!慢着!”
韓夜聞言,轉過頭去,此時,八派掌門都面色嚴峻地望着他,道真天師嘆了口氣,愧道:“仙女所言甚是。我等一直都認爲崑崙一脈合併未必輸給蜀山,但今日大難將臨,兩大門派的優劣盡顯無遺。”
金瑤點頭道:“這次雖事發蜀山,但僅蜀山一脈恐難應付,而崑崙與蜀山脣亡齒寒,蜀山失守,崑崙即便能夠平患,也早晚要付之一炬!”
“那就去吧!”藍無瑕振奮地揮臂道:“天下大事,我崑崙一脈豈能輸給蜀山!”
便連最自私的南風子,也開口道:“罷了罷了!老夫窩在這崑崙山數百載,是時候出去會會道友了!”
道真天師見衆掌門意見統一,這纔將太極袖袍一揮,示意大家停下說話,自己則大義凜然地望着韓夜,道:“劍魔,昔日我崑崙一脈擁兵自守,只爲尋仙求道,而蜀山心懷天下,終爲世所景仰,崑崙乃被天下遺忘。我等原笑蜀山之徒追名逐利,卻不知是我等坐井觀天……”道真沉吟片刻,眼中忽而閃出矍鑠的明光,他道:“是時候了!我崑崙一脈,亦是找回忘卻的責任之時了!仙道正派,不讓蜀山!脣齒相依,爲之必然!”
其餘七派掌門異口同聲道:“劍魔!我等隨你同去!”
無爲即有爲,原本自守無爲的崑崙一脈,似乎是受了韓夜一行人的感染,終於下定了決心,各派掌門吩咐弟子守好山門,竟然情願跟隨韓夜,馳援蜀山!
韓夜拍了拍銀雕的背,道:“銀雕!快!一個時辰之內,務必趕到蜀山!愈早愈好!”
崑崙八派掌門跟在其後,對於這場天際浩劫亦是各懷心事。
這時,衆人前方,卻有一位身着綠衣俠裝的中年男子御劍而來,韓玉一眼便看出那是清穆,忙招手道:“清穆師兄!這裡!”
清穆見到韓夜等人,嚴峻的臉上頓時一喜,便攏了過來。
韓夜問道:“清穆兄弟急匆匆趕路,所爲何事?”
清穆氣喘吁吁地道:“大事不好,韓少俠,蜀山正逢萬年不遇的浩劫,盤古虛靈即將出世毀滅六界,師尊們眼看抵擋不住,便叫衆弟子一面找你,一面四處請仙家同道前去蜀山幫忙……你的五靈珠攢齊了嗎?”
韓夜點頭道:“嗯,五靈珠我已經到手了,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回蜀山。”
清穆問道:“那五靈珠現在何處?”
韓夜道:“在夢手裡,但由於使用過度,現已失去靈光。”
“原來如此。”清穆嘆了口氣,道:“但願還來得及。”說着,他又看向韓夜身後的那八位掌門,問道:“韓少俠,這幾位是……?”
道真聞言,一臉莊重地道:“這位是蜀山來的弟子吧,我們正是要前去支援蜀山的崑崙衆掌門。”
清穆聽罷,先是一陣驚訝,而後信心滿滿地道:“好,既然有崑崙一脈的前輩出手,此劫可渡。”
於是,衆人在清穆的引領之下,繼續趕路。
行至半路,衆人還沒有飛出崑崙山的範圍,遠方卻隱隱傳來一陣陣淒厲的、恍如夜梟的尖叫聲,令人不寒而慄、毛骨悚然。
衆人沿着聲源處擡頭望去,但見崑崙雲海的邊際,一大片詭異的紅雲正朝着這邊飄來,紅雲之下是那濛濛血雨。
韓玉望着前方那赤雲,皺眉道:“那是什麼?火燒雲嗎?”
“不是。”韓夜目光凝重地道:“看清楚,那是成羣的九頭血鳥!”
衆人定眼一看,才發現確如韓夜所說,迎面而來的竟是那密密麻麻的血鳥,這些鳥長着十頸九頭,其中那個無頭之頸還在不斷往外涌出鮮血,數以萬計的血鳥飛灑鮮血,所過之處,血雨遍佈!
“這都是些什麼東西?”藍無瑕厭惡地道。
“小玉似乎見過。”韓玉皺眉道:“傳說有一種鳥叫做鬼車,以前長有十個腦袋,喜歡羣居掠食孩童,周朝時期曾一度氾濫成災,周公旦爲平患,召集了天下能人獵師捕殺此鳥,此鳥幾乎滅絕,惟有一隻生命頑強的鬼車,被獵師射掉了一個頭卻勉強活了下來,其後便銷聲匿跡。”
司徒雲夢玉眸中透出幾許憂慮,道:“如今看來,這邪鳥經繁衍生息,已是捲土重來。”
玉虛真人緩緩搖頭道:“恐怕不那麼簡單,如此之多的數量,在百萬之上,應當也與這次的事有關。”
銀雕則緊緊盯着那片血雲,對衆人道:“殺氣,很重的殺氣。”
果不其然,這成羣結隊的鬼車正是衝着韓夜等人而來,原本離得遠,倒也不覺得多麼駭人,等到了近前,衆人望見那遮天蔽日般的血色景象,無不觸目驚心。鬼車小者三四尺、大者丈餘,它們撲棱着翅膀、甩動十頸,如腥風般襲向衆人。方圓百丈,血光遍佈,眼看這些孽畜便要將衆人吞噬其中,而它們灑出的污血也如同血雨一般蓋向衆人。
司徒雲夢恐這血雨對人有害,一手握着胸前玉墜,一手作訣,閉目念道:“凌波仙子步微月,落神香妃喚水仙。水仙冰清境,芳香妙無邊!”
原本司徒雲夢是打算使出這水仙冰清境保護衆人,但胸前玉墜僅稍稍閃起一陣暗光便褪去,司徒雲夢這纔想起五彩之心早已耗盡了靈力。
“春夏秋冬,四時淨雨。”韓玉心明手快,把四道藍符拿出來往天上一拋,四符以春夏秋冬的秩序懸於衆人上方,中心處落下一陣幽藍的淨雨,將崑崙衆仙身上的毒瘴清洗乾淨,也暫時逼開了鬼車羣的血雨。
南風子爽快地笑道:“哈哈,這蜀山小姑娘倒是有兩手啊。”
道真則厲聲提醒衆人道:“諸位道友,現在可不是誇讚的時候,蜀山弟子助我等調養生息,而外圍鬼車已然逼近,我等須盡些心力退敵啊。”
道真正在說話之時,星辰已經化出弓來,朝着吞噬衆人而來的鬼車血雲射出一支烈焰箭,嗖地一聲,箭風穿雲,數百隻鬼車登時化爲灰燼,但更多的鬼車聞到了血腥味,進勢更猛,星辰暫且放下弓來,略顯慌張地對衆人道:“它們數目甚巨,難以逼退啊!”
金瑤面容凜然地道:“那就使出畢生所學,將它們斬盡殺絕!”
金瑤二話不說,手底凝聚金光,便打向迎面而來的鬼車,這一計金光將數十隻鬼車打成齏粉,有金瑤率先出手,各人也是紛紛使出看家本領來,道真使出如意寶劍、玉虛喚出木靈菖蒲、靈炎道人吐火、紫旭真人擲巖、南風子起風、藍無瑕召雷、月寒仙子凝冰,加上星辰、雲夢、薛燕以及清穆齊齊出手,場上血鳥慘叫連連,無數鬼車的屍身從雲端墜下崑崙仙境。
韓夜見衆人發力,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他再度拔出鳴鴻刀,打算使出此刀的威力,忽而感覺胸口一陣惡寒,經脈逆流、元神激盪,他捂住胸口,嘴角流出一絲鮮血來。
司徒雲夢就站在韓夜身邊,正用霜寒薔薇回擊鬼車大軍,卻見韓夜有此異狀,也顧不上出手了,趕緊挽住韓夜的胳膊,蹙着柳眉關切問道:“夜!你怎麼了~?”
韓夜擺了擺手,以示無妨,他緩過氣來,微微喘道:“想不到天魔解體如此耗損真元,我元氣大傷,現在已經不能使用鳴鴻刀和真武七劍訣了。”
司徒雲夢聞言,玉眸裡透出許多焦慮,繼而,她才撫摸着韓夜的胸口,道:“沒關係,我們在就行了,你先休息吧。”
司徒雲夢正說着,崑崙上空的混戰已趨白熱,薛燕用她微不足道的暗器反擊鬼車,一隻血鳥從她身旁擦過,她迅捷地一閃躲開,那鬼車的污血濺在銀雕背上,也發出一陣呲呲的腐蝕聲響。
“沒完沒了啊!”薛燕纖眉一挑怒道。
“是啊。”清穆使出百氣連環劍逼退一羣鬼車,道:“有這些邪祟阻礙,何時能到蜀山啊。”
星辰邊射箭殺敵邊道:“真希望別再來什麼厲害的傢伙了。”
薛燕知道他是出了名的烏鴉嘴,罵道:“你閉嘴!還嫌咱們麻煩事不多嗎!”
話還沒說完,遮天蔽日的鬼車羣中,漸漸現出一個四丈巨鳥的身形,似乎鬼車便是聽從此鳥號令才發動攻擊的,但看那巨鳥,其狀如蛇,渾體通紅,長着四翼、六目、三足,此鳥所過之處,鬼車無不簇擁而上,如同衛兵護送將帥一般。
“那是……!”紫旭真人望着那神秘莫測的巨鳥,鬢間落下一絲冷汗。
“懼鳥酸與!所鳴之處,其邑有恐!”智者玉虛真人驚道。
“狎——!”酸與睜着血紅的六目,衝衆人驚聲尖叫,音調高揚,震得銀雕身體轟鳴陣陣,在場之人頓覺頭痛欲裂,紛紛捂着腦袋、苦不堪言。
酸與本是崑崙邪物,如今借虛靈轉實之際再臨於世,其實力也和龍伯萌屍樣增強了不少,乃至星辰這樣的小神也承受不住它的恐懼叫聲。
韓夜忍着頭皮欲裂之痛,唯恐衆人被酸與的驚叫駭破心膽,奮力一捶銀雕雕背,喝道:“銀雕!速、速、撤、離!”
銀雕不敢怠慢,而且現在也只有他能夠保持清醒,他雙翅一振,捲起的風暴推開兩旁纏鬥的鬼車,改道而去,而身後的鬼車雖然速度比不上銀雕,卻依然窮追不捨。
衆人死裡逃生,不敢戀戰,原以爲這樣至少能換片刻安全,誰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打遠方又疾速飛來一團黑雲,待黑雲近了,衆人才知那是一個長着兩顆腦袋的神人,此人周身十丈內遍佈蜂蠆蚊蠅,遠遠看去確與黑雲無異。
“這又是什麼東西?”藍無瑕手指那異人問道。
玉虛一捋白鬚,三分驚詫七分焦慮地道:“平逢山有蟲神,名喚驕蟲,曾一度作亂人間,後被玉卮娘收伏,現今也來作亂了。”
司徒雲夢細看那凶煞的蟲神,似乎本領和四陰帥的黃蜂相仿,但此人的靈力卻高於黃蜂百倍。
驕蟲看到了衆人,也是氣勢洶洶地撲了過來,嘔地一聲吐出一大堆蜂蟲,數目之巨,恍若蟲海蜂浪,朝衆人鋪天蓋地捲來!
韓夜心想,前有驕蟲攔路,後有邪鳥窮追,長久糾纏,必然難以抵達蜀山,便當機立斷,對銀雕道:“銀雕!繞開敵人,全速前進!”
“畢——!”銀雕一聲長鳴,如銀色疾風般繞道而去,而驕蟲則與後方的酸與、鬼車合流,對衆人窮追不捨。
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銀雕還沒甩開後面的兇物,正前方卻又飄來一陣紅霧,紅霧之中,有隻紅色的三眼熊,它渾身滲血、身長一丈,眼裡遍佈的血絲看上去甚是瘋狂恐怖。
紅色三眼熊漂浮在空中,看到活人便嗷嗷地叫喚,並朝着這邊攏來。
“不好!”紫旭真人驚道:“這是浮游怨靈!”
但等到紫旭真人開口,已經來不及了,浮游怨靈朝着衆人把眼一瞪,眼裡的血絲好像觸肢一般奪眶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映射到了衆人身上!
片刻過後,所有人便如同生了病一樣,虛弱地癱倒在地上,連銀雕也舞動不起翅膀,隱隱欲墜,紫旭真人才對衆人有氣無力地道:“這浮游本是共工手下,奈何共工失敗,他亦自殺,之後化作怨靈,但凡被他眼睛瞪到的生靈,無不患病遭災!這下麻煩了……”
薛燕呼呼喘着氣,仰躺着地上,對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崑崙衆掌門道:“現在……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有辦法應付嗎?”
衆人正值絕望之際,韓夜亦是心焦不已,他把手牽向倒在身旁的司徒雲夢,問道:“還能起來嗎?”
司徒雲夢側臥在雕背,如魚兒脫水一般嬌喘着,搖頭道:“不、不行了,就算想幫助大家,可我……!”
“難道就要命喪於此……天下……六界……就此覆亡?”韓夜看向嬌弱的美人,目光也不經意間觸到了手臂上那火紅的魔族刻印。
似乎猛然想到了什麼,韓夜撐着虛弱的身子,從雕背上坐起身來,道:“夢!我……我一直忽略了,其實,我們還有援兵!”
司徒雲夢輕輕喘着,把手放在胸前,把泛着波光玉眸看向韓夜,難受問道:“還、還有誰能幫我們?”
“事到如今,惟有一試,我以魔族刻印,逆向傳喚,就看他們願不願意幫這個忙了。”韓夜說着,坐直身子,左手按在右手那火紅的魔族刻印上,魔族刻印如同一團熾熱的火焰,燃起聖光,韓夜將右手奮力擡起,高呼道:“魔尊!六界存亡,在此一刻!此時不出,更待何時!”
話音剛落,韓夜右臂上的魔族刻印熠熠發光,從中閃出紅、橙、黃三道霸氣的魔光,分散到銀雕的三面,幻化成重樓、凌峰、怒焱三人的模樣。
“哼。”重樓把赤袍一揚,面朝前方浮游,桀驁不馴地對身後的韓夜道:“廢物,本座侯你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