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善無間一下子癱軟在椅子上,好像被什麼毀了生命的根基,身子軟弱,再也使不出絲毫力氣。水晶球的粉末隨風飄蕩,最終連一絲痕跡也沒有留下,段痕在笑,元格七殺在詫異,屠善無間卻沒有絲毫表情。
“放心好了,我還會留在這裡,想要殺我隨時都可以。”說罷揚長而去,這也許是段痕來這裡過的最爲痛快的一天,儘管爲了這一時的痛快,他可能要永遠背上一個弒母的罪名,但是他認了,他要做的是毀了屠善無間,不管用什麼方法,也在所不辭。
“你就任由他那麼走了?”元格七殺看着一旁的屠善無間,甚至有些不相信這是他會做出來的反應,他雖然不瞭解屠善無間,但卻也知道,如果有誰敢踐踏了屠善無間的尊嚴,那個人必死無疑,若是活着也定然是生不如死,但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居然會對段痕格外開恩。
屠善無間卻還在沉默,保持着剛纔那個動作,沉默着。
猛的,屠善無間拍案而起,興奮的道:“好!不愧是我的兒子,夠狠,夠絕!”
元格七殺道:“你說什麼?”
屠善無間道:“如果他真的信了我那個故事,如果他真開始動搖,那麼他在我眼中不過個軟弱的廢物。但他卻能爲了報復我,親手毀了他的母親,這份絕情絕義的魄力,纔是要做我的兒子必備的條件。”
元格七殺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真的有心打算讓他做你的接班人?”
屠善無間哼笑一聲,道:“我需要什麼接班人嗎?”
元格七殺道:“那你爲何會對他如此的上心。”
屠善無間道:“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時隔如此多年,你終於能夠突破他化自在的封印,重新出現在這個世上,爲什麼失傳瞭如此之久的劍無界一招會再次現世,爲什麼摩訶暗黑天與摩訶獄邪天會在這一時刻重新組合成爲我屠善無間,又爲何天下間如此之多的變數,偏偏發生在這時。”
元格七殺搖頭,因爲他當真沒有想過這些。
屠善無間笑了一聲,道:“正所謂天變有異象,人變有異象,現在天人皆變,異象只怕很快就會降臨,到時你就會知道自己存在的真正意義。”
元格七殺又看了眼屠善無間,卻感覺這人此刻竟是前所未有的深沉,自己以往對這人的判斷,可能都是錯的,無論是心機,或是實力,這人都可能比自己所想象的更爲莫測。
離開大廳,段痕想要找的第一個人就是笑東第五,因爲在他手中有自己想要的東西,那五截鑰匙一定都在他手中,爲了毀滅屠善無間,就算明知第十四暗也非善類,他也只有與其合作。
“能把你剛纔說的話再說一遍嗎?”在那間屬於第十六縱列所有門衆的房間之中,這二人卻是那樣的旁若無人。但其實他們無論說什麼,其餘的人也都不會多加理會,他們通常只在意一個人的強弱,除此之外絕難有什麼讓這裡的人提起興趣。
段痕道:“我要你手中的鑰匙。”
笑東第五道:“我幾位師兄弟的死和你差不多都有關係,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如何開口和我說這話的。”
段痕卻道:“廢話少說,我只問你,到底給還是不給。”
笑東第五道:“怎麼,你是要打算殺了我之後從我的屍體上搜出你要的東西嗎?”
段痕道:“你若在不肯給,我未必做不出來。”
笑東第五道:“也好,我正想看看,是你的大圓鏡智厲害,還是我的成所做智高明。”
此話一出卻讓周圍連已經躺下休息的人都來了興致,這二人一個正在接受破軍的特訓,另一個則可稱之爲學習的天才,尤其段痕,初來的第一夜便露了一手,將胖子一刀兩斷,這樣的出手,這裡的人還都記憶猶新。
此刻這兩人放對有誰願意錯過?
段痕站直身子,拔出佩劍星傑。原本他一直都有心要駕馭那紅藍相間的劍,但握那把劍越久他就越是發現原來第十四暗的話並沒有錯,那把劍並不是他一個人可以駕馭的,想要完全駕馭這把劍還需要另外一個人的幫忙,那個人叫做南宮涵。
所以他後來便將這把劍包了起來,同無爲一起背在身後,雖然累贅,只是因爲他想不出有那個地方能夠讓他將這兩把劍安心的藏起來,也想不出有哪個人值得他放心的將這兩把劍託付。
黑色的劍,黑色的光芒,一瞬間將周圍一切包裹其中,劍無界與傷心劍意的完美融合不單單讓段痕領悟到了一個新的絕招,更讓他在劍道之上的造詣有所突破,就好像蛟蛻變成了龍,那麼他的一切也都將爲之不同。
而段痕此刻,就是一條翱翔於九天之上的金龍!
笑東第五呢?
他何嘗不是這樣一條龍,雖然他往日的修爲不及段痕,但這幾日來到突飛猛進,有誰還敢小瞧於他,現下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等待着看他的表現!
劍欲落下,一雙肉掌迎了上來,完全的硬碰硬,幾乎是用自己的命在砰。但是,這一碰卻是那樣的毫無聲息。
“你們兩個,將我這十六縱列當成什麼地方了?要在這裡開殺戒,是不是要先問問我這個主人是否答應啊。”鬥魂不知何時竟出現在了這裡,這是他破天荒以來第一次出現在這個地方,而他的出現,卻僅僅是爲了阻止一場,無關緊要的決鬥。
段痕瞥了一眼鬥魂,道:“總有一天,我會取代你,爲這裡重新立下規矩。”
鬥魂不怒反笑,道:“好啊,我等着這一天,只要這一天到來的時候你還活着。”
段痕道:“只要你別死。”
鬥魂放開雙手,這時段痕才發現,原來方纔鬥魂是用手組織了自己的攻勢,若非看到這個動作,段痕甚至認爲阻止了自己的不過是鬥魂的氣勢而已。如此說來,要麼是鬥魂已經強盜可以在有形與無形之間自由轉換的高
境界,要麼就是他的實力,其實並非如段痕所想的那麼神奇。
這兩種可能當然是後者對段痕比較有利,但段痕自己卻更傾向於前者,因爲他更希望自己的對手是世所罕見的強者,因爲只有擊敗真正的強者,他纔會更有成就感。
鬥魂的視線又轉向笑東第五,但他卻發現笑東第五正在用一種難以理解的目光看着他。
“你這是什麼眼神?”鬥魂也好像被看得渾身不自在。
笑東第五道:“爲什麼阻止我們,如果只是爲了捍衛你所謂十六縱列掌控者的尊嚴,我不信。”想不到這時候,他卻要比段痕冷靜的多。想來也是,他化自在實力如何暫且不論,但能被他收爲弟子之人怎可能是泛泛之輩。
鬥魂呵呵一笑,道:“你果然與衆不同,其實答案很簡單,他想要從你這裡得到的東西,碰巧也是我想要從你這裡得到的東西,但是我知道,如果你就這麼死了,那東西也就此失去了生命,得到了也不過是一塊廢鐵,所以啊,我必須讓你活着。”
笑東第五卻道:“難道你認爲我會輸給他?”
鬥魂道:“你有三成的機會會贏,但我不會賭這一把,因爲我輸不起。”
下一瞬間,他的手居然探入了笑東第五的胸膛,當他的手抽出來的時候,居然握着一顆血淋淋的心,心猶在跳動,所有的人甚至包括笑東第五自己都能夠看到笑東第五臉上那痛苦的表情。
鬥魂道:“我知道你很聰明,也知道你爲什麼將這寶貝藏在自己的心裡。因爲你覺得如果有人想要從你這裡得到這寶物,要麼擒住你,要麼殺了你,若是擒住你,你可以自殺,若是直接殺了你,那這寶物也就毀了。但如果你遇到一個可以將這寶貝交託的人,那人也一定值得你交託性命,所以那時的你不懼死。只是要將這鑰匙從你的心裡拿出來卻是有些殘忍,便是如現在這般,活着,剜心。”
他的兩根手指已經探入笑東第五的心裡,在裡面摸索了一會,臉上便浮現出一絲笑意,然後便從中抽出一條鑰匙來,那的的確確是他化自在留給他們六人的鑰匙,只是染了血,只是少了一截。
笑東第五倒了下去,而且永遠都不可能再站起來,看着這人倒下,段痕心中卻泛起一絲莫名的悲涼,他化自在六名弟子,現在除了仙蹤雲杳的不求第二之外,全都已經命喪黃泉,段痕不知道這一切是不是因爲自己造成的,但是他可以肯定,如果沒有自己的出現,他們不會死,至少現在不會死。
鬥魂將這鑰匙收好放入懷中,又對段痕說道:“放心好了,這鑰匙我暫時還不會交給屠善無間,有本事你便來我這裡搶回去,不過在這之前,你還要先破解了殺破狼局、擊敗天煞孤星,得到七殺的認可,你纔有資格向我挑戰,算起來,這該是一萬年以後的事情了,呵呵。”
隨手鬥魂又打了一個響指,他的兩隻寵物劍童和冥恨便從門外四足着地的爬了進來,鬥魂顯然對他們的這個動作很是滿意,命令道:“把這個,吃乾淨了。”這個,當然指的就是笑東第五的屍體。
只是聽到這命令,段痕就已覺得胃在收縮,當他看到劍童和冥恨居然真的去咬食笑東第五的屍體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吐了出來,幾乎連胃都要吐出來了。而冥恨與劍童卻根本不在意段痕此時的反應,依舊大口大口的咬着面前的食物,片刻後血肉內臟已經被吃的乾乾淨淨,只剩下一具骷髏,又是片刻,這骷髏竟也被吃的乾乾淨淨,因爲他們得到的命令,就是吃乾淨這個,所謂乾淨,就是什麼都不許剩下。
舔了舔嘴角殘留的鮮血,這兩隻寵物竟然還顯得意猶未盡,而段痕在一旁卻已經吐得直不起腰來。但奇怪的是,這裡除了段痕之外,其他的所有人都好像對這事已經司空見慣,甚至有幾人還在津津有味的看着這兩隻寵物是如何將那具屍體生吞活剝的。
段痕原本只以爲自己所在的這個地方住的不過是一羣怪物,現在看來,他們簡直就是一羣畜生。
既然是畜生,就沒有活下去的必要。
段痕終於直起腰,卻指着屋裡的所有人說道:“從明天開始,我要向你們挑戰,直到把你們一個個的腦袋都砍下去,喂狗!”
段痕當然知道這句話已經犯了衆怒,當然也知道自己同這些人之間的差距實則不過毫釐,他唯一不知道的就是自己爲何會有這麼一個念頭,說出這麼一句話來。但所謂覆水難收,話既然已經說出去,就只有硬着頭皮挺到底。
而聽到這話,鬥魂卻不禁一笑,在段痕耳旁低聲道:“不是隻有山無塵一人會這所謂的魔一念種,”又高聲說道:“現在我倒想看看你怎麼挑戰我這十六縱列裡的所有好手,告訴你一個數字,一百七十七人,你只需要連續殺死一百七十七人,我就給你一個機會,直接來挑戰我,前提是你必須活着,而且完整的活着,我不殺殘廢。順便提醒你一句,破軍和你定下的約定依舊作數,明天你除了要挑戰他們之外,還要挑戰破軍。”
鬥魂牽着那兩隻寵物離開,段痕卻仍留在這裡,這時他已感覺到身旁繚繞的殺氣,若是自己定力稍差,只怕這殺氣就足以令他瘋狂。不過還好,他是段痕。
“明天,你們就全是我的對手。”說完這句話,段痕便回到自己的榻上睡去,只是他真的睡得着嗎?
天終於亮了,當段痕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發現這房間裡又只剩下他一個人,但他卻在慶幸,慶幸這裡的人至少還都算是君子,沒有乘着自己熟睡暗算自己。
推開房門,十六縱列的住屋前便是校場,原本這裡是給那一衆門衆操練只用,只是被饕餮大吃特吃了的一番之後,門衆剩下不到一成,而且個個有傷在身,所以這幾日校場之上反而顯得冷清了很多。
推開房門的時候,段痕爲之訝異,一百七十七個人已分成兩排站在門口。
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等
待與段痕的決戰。
鬥魂牽着他那兩隻寵物一步步朝段痕走進,他的動作很慢,卻很有力量,好像每走一步都要對段痕施以無限的壓迫一般。段痕對此,早已是司空見慣。
“怎麼?”鬥魂停在距離段痕一丈來遠的地方,但他的聲音段痕仍能聽得清楚:“不用害怕,他們今天不會全部向你挑戰的。看在你昨夜那麼有勇氣的份上,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了,其實我這十六縱列原本就是多餘的,它的存在完全是爲了你,是你的父親親自安排下這十六縱列,並且讓我來掌控這裡。他交給我的任務就是,讓你成爲凌駕於十六縱列之上的強者。原本我不敢告訴你,但是現在,你就算後悔也沒有機會了。”
段痕道:“我從不會後悔,留在這裡之後,我就已經不知道什麼是後悔。”
鬥魂道:“說得好,今天要和你決戰的人,十個,你只需要殺死十個人就足夠了。其實他們這些人的存在,就是爲了有一天死在你手裡,不過就如第十四暗在廿一身上花的心血一樣,他們每一個都是你父親萬里挑一的精英,每一個的實力都不在你之下,我想看看,你是怎麼打敗他們十個的。”說着從懷中取出一把銅錢,銅錢不過不少,一共十枚,十枚銅錢朝天擲去,落下時正巧砸在其中十人的腳面,這十人應聲走了出啦。
鬥魂道:“廢話也不多說了,你好自爲之,要是覺得撐不住了,跪下求饒,他們也許不會殺你。”轉身離開,卻沒有給段痕絲毫反擊的機會。
不過段痕自己也知道,現在可不是和鬥魂脣槍舌劍的時候。
一眼將這十人看在眼裡,十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手中兵器卻請一絲是劍,看來方纔鬥魂扔下那十枚銅幣看似隨意,但像他那樣的人想要操縱銅幣落下的方位又有何難。
段痕長劍在手,道:“出招吧。”
也許他認爲就算如鬥魂所言,這些人的實力全不在自己之下,但他卻仍覺得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長進足以幫他應付一番。但,當他這一句話說完的時候,他的身上卻多出了十道傷口,長短相同,深淺相同,甚至連流出的血都相同,唯一不同的就是這十道傷口的位置而已。
段痕看到是這十人同時出手,但他卻沒有想到這十人的速度竟是一般飛快,自己可以在一瞬間內至少擋下三人的攻擊,但其餘七人的劍必定要刺中自己的身體,他不知道該攔下哪三劍。
而就是這麼一瞬間的猶豫,一瞬間的失神,他錯過了唯一防守的機會,十把劍在他身上交織出的傷痕就如一張網,牢牢的將他困死其中,又如他此刻破碎了的信心,此刻他已不想獲勝,只求不敗。
“怎麼了?我們的強者。”其中一個瘦高的人蔑笑着問道,他的人很瘦,劍也很瘦,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很瘦,瘦的讓人厭惡,瘦的讓人作嘔。
但段痕分還記得,他是列陣之時站在距離自己最遠處的人,但他能與其餘九人一同在自己身上留下傷痕,便說明他是十人之中最快的一個。
“能說出你的名字嗎?”段痕身上的傷痕已經開始癒合,這身體就如七煞所言,着實讓人羨慕。
瘦高的人看了看旁邊的幾個人,道:“我們沒有名字,只有編號,死亡編號,按照正常邏輯而言,我應該是十人之中第二個死在你手裡的人,所以我的編號是死亡之二。”
段痕道:“那誰是死亡之一?”
其中一女子走了出來,道:“是我。”
段痕上下掃了這女子一眼,這女子生的着實漂亮,渾身上下幾乎尋不到一絲瑕疵,只是這女子居然是個左撇子,而她是左撇子的原因,則是她根本沒有右手。獨臂的人段痕見的多了,但是見到一個如花似玉,正值妙齡的女子居然也只有一條手臂,他實在有些於心不忍。
“你的手臂……”段痕居然關心起了自己的對手。
死亡之一道:“我的手臂還輪不到你來操心,管好你自己就好。順便告訴你,別要小看女人,更別要小看獨臂的女人。”
段痕點了點頭,道:“看來我的確多心了,現在,該換我出手了吧。”
長劍三起三落,身影一晃隨即分作十道,雖是劍氣凝聚,但這十重分身卻都有不輸本體的實力。也許真如鬥魂所言,這些人的實力都不在自己之下,但若是十個自己是不是就能在同時擊敗十個敵人?
十道劍氣,十招不同劍法,這十招卻正是段痕一心自創的十招劍訣!
一招——劍雲涌!
二招——劍低鳴!
三招——劍悲嗆!
四招——劍飛翔!
五招——劍無礙!
六招——劍自雲!
七招——劍水煙!
八招——劍麟退!
九招——劍星辰!
十招——風斬月!
十招劍法,九招以劍爲名,這最後一招卻也十招之中威力最強一招,這一招正是刺向那獨臂的死亡之一!
嗆一聲,兵刃交擊,卻是死亡第一攔下了段痕這最強一招風斬月!
“我不是已經告訴你,千萬不要小看女人,尤其是獨臂的女人。”她在得意,因爲她覺得自己有得意的本錢。
段痕卻道:“我從未小看與你,是你小看了我。”
在此同時,段痕其餘九道劍意衍化而成的分身全然在一瞬之間化作劍意,其餘九人似還不明究竟發生什麼,卻見那九道劍意竟已歸於一處,這一處正是那風斬月所在!
十道劍氣匯聚,威力猶如十個段痕同時出手,只聽得崩崩聲響,死亡第一手中長劍已在這一招之下出現裂痕,下一瞬,長劍崩爲碎片,一道劍意穿心而過,死亡第一應聲倒地。果不其然,她是第一個死在段痕劍下的人。
但殺死他的並非段痕,而不過是段痕的一縷劍意,段痕的真身此刻已在死亡第二的身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