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天魔道:“傳言盤古遺體不知所蹤是因其化身五方大地,卻原來盤古的身體一直留在這裡。但想不到,就連盤古都抵不住時間侵蝕,最終只剩下這麼一副化石。”
第十二暗道:“也許盤古並非抵擋不住時間侵蝕,而是他有意讓自己在今天只剩下這一副骷髏骨架。說不定這最後的希望就藏在這骨架之中,也未可知。”
段痕站在這巨人腳下,聽見那二人說話,心中卻不免發寒,他與南宮涵只當盤古這骨架是用來守護那所謂最後的希望,卻從未想到這骨架本身就極有可能是最後的希望。他現在只祈禱自己沒有想錯,只希望南宮涵此時已經找到這最後的希望。
“我們爲什麼不上去看看?說不定那裡會有什麼驚喜等着我們。”自在天魔這一句話更是讓段痕如被冷水澆頭,如果他們的判斷沒錯,南宮涵此刻說不定已經找到最後的希望。但這兩人豈會那麼容易就將這可以打得屠善無間永不超生的神兵拱手相讓。
在他見識到第十二暗居然可以使出敗第二一招的時候,他甚至在想自己面對的究竟是不是這個世界上應該存在的生命,爲什麼有人可以在只見到過一次這敗第二一招之後便能將其發揮的如此完美。
“你陪我們一起上去嗎?”第十二暗轉身問道。不知爲何,當蛻變爲第十二暗之後,他總是在笑着的,而且笑得十分溫柔。這樣的笑當然不可能發自他的內心,只是這笑容背後究竟藏着什麼,誰知道?
再飛一次這裡,段痕粗略計算了一下,整整五個時辰,五個時辰之後他才終於看到盤古那一雙擎天的手,而在那一雙手中,卻似乎託着什麼,最後的希望?
段痕奮力加速,務求第一個攀上那一雙手掌,無論那上面有什麼,他都要第一個看到,也許他是想第一個將其毀滅。屠善無間固然可怕,但第十二暗豈非同樣可怕,不,也許這第十二暗要比屠善無間更爲可怕也不一定。
“看,那也許就是最後的希望。”南宮涵指着面前一個被託在盤古雙掌之中的巨大光球,光球之大,足有盤古一隻眼球大小。也許當他見到這光球之後視線便一直沒有離開過他,但此刻段痕翻身而上,他卻仍有所感應。
段痕剛要開口,南宮涵卻問道:“還有別人?”
“當人。”第十二暗道:“是我們。”
南宮涵認不出此時的第十二暗,但他卻認得出站在他身旁的自在天魔。
“看來是我們錯了,看來這盤古所守護的力量,纔是我們最後的希望。”第十二暗虎視眈眈的盯着那一團巨大光球,言外之意,現在這東西該是我們的了。
自在天魔心領神會,隨即翻身而上,但身體自那光球之中穿過,卻並未真正觸摸到那光球,甚至,他都未曾感受到那光球的存在。
自在天魔卻偏偏不信這個邪,又一次飛身去抓這光球,但結果卻還是一樣。
落回到第十二暗身邊,自在天魔也不禁喃喃自問:“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第十二暗又看了一眼那光球,長嘆一聲,道:“原來如此。”
這四字說出,就連南宮涵與段痕都不禁看向他這裡,等着他說出答案。
第十二暗續道:“雖然在這裡可以看得到這發光的東西,但其實他並不存在與這個時間。也許真的只有曾經錯亂時空的你們,纔有辦法將這最後的希望取出來。”
段痕聽到這卻居然笑了出來:“也就是說,除了我們之外,沒有人可以拿到這最後的希望,是嗎?”
第十二暗道:“現在看來,是的。”
段痕卻笑得更加大聲:“如果真是這樣,我卻反而不急了,因爲這最後的希望遲早是我的囊中之物。”
第十二暗笑道:“的確,你並不着急,但你有沒有算過你來這裡已經過了多久?”
段痕粗略的算了下,道:“大概一整天了。”
第十二暗道:“那你可還記得過完這一整天之後,是什麼日子嗎?”
段痕一時間卻居然想不起來,而一旁的南宮涵卻並未忘記明天這個日子:“重月。”
第十二暗道:“重月之日,四轉翻天,百魔齊哭,千劫不復。這古老的預言將要在明日應驗,也許已經是今天。你的確可以不急,但是過了今天,便是你擁有這最後的希望,怕也是無濟於事。”
段痕的心不禁揪了起來。
南宮涵卻又說道:“難道你肯定我們就一定能拿到這最後的希望?”
第十二暗道:“至少你們可以賭一把,如果真的連你們也無法觸摸到這最後的希望,那就只能證明一件事,就是這最後的希望根本不存在,這不過是他化自在跟世人開的一個玩笑罷了。”
“不是玩笑。”段痕卻十三分肯定的說道:“他那樣的人不可能用自己弟子的性命來開玩笑,更不可能那天下人的生死開玩笑。”
第十二暗道:“既然如此,你們爲什麼不試試呢?”
南宮涵道:“如果我們也拿不到這最後的希望,怎麼辦?”
第十二暗道:“那就只能說明這是天意。”
段痕哼道:“堂堂第十二暗,居然也會相信天意。”
第十二暗道:“不是相信,而是賭,和天在賭。我賭我可以贏過天意。”
南宮涵與段痕對望一眼,道:“我們不妨也賭一把,賭我們可以贏過他們。”
段痕又露出一絲笑意,道:“這賭,必贏。”
“等等,”二人正欲飛身而起,自在天魔卻阻止道:“這樣只怕不成。盤古有兩隻手,你們爲什麼不試試同時站在兩隻手上,說不定會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也不一定。”
這話看似無理卻又好像有那麼幾分門道,段痕沉吟片刻,當真朝令一隻手的方向飛去,只是這距離實在遠的可怕,他自己都忘記了究竟飛了多
久,這才終於落定,但這時他卻已是大汗淋漓。
段痕單掌沖天,射出一道豪光,示意對面的南宮涵可以開始,南宮涵也做了同樣的事情,示意段痕已經準備好了。二人便同時飛身而起,當真是同時,沒有一絲一毫的差距。雖說是雙方互發消息,但二人可以將時間算的如此精準,卻憑的還是這無間的默契。
而就在這兩人飛身而起的同時,自在天魔的身體卻發生了一種奇異的變化,好像有什麼在他的體內涌動,隨時都可能破體而出。終於,自在天魔的雙眼之中開始滲出如水銀一般的液體,不單是雙眼,更是他的七竅,不單是七竅,他全身每一個毛孔都開始滲出這水銀一般卻要比水銀詭異百倍的液體。
而當液體流盡,自在天魔卻已成了一具乾屍,水銀聚在一處成爲人形,不是罪天有是誰?
“早就知道你不會這麼容易就被幹掉,但也沒想到你居然會用這種辦法重生。白白搭上了天魔的一生修爲。”到此刻,第十二暗所所惋惜的也不是自在天魔的命,而是他的修爲,原本要被自己吸入體內的修爲。而且他並未因此變數而感到吃驚,顯然他早就看出跟他一起走進來的,並不是自在天魔,而是罪天。
罪天道:“我知道,雖然百番禁癸一經發動,施術者的成長便會就此停止,但只要你的本事足夠強大,你就可以繼續吸取旁人的力量來增加自己的修爲。”只一番話,第十二暗便已知道,罪天恢復的不單單是身體,還有心智。
第十二暗看着還在急速飛行的段痕與南宮涵,說道:“看到了嗎,他們現在已經走上了這條路,一切都已成定局,屠善無間註定會失敗,更會因失敗而死。”
罪天冷冷笑了一聲,道:“我想問你個問題。”
第十二暗道:“你說。”
罪天也看了那兩個人一眼,道:“你覺得他們兩個需要多久,才能夠飛到那一團光球。”
第十二暗道:“一瞬間。”
罪天道:“那你認爲,一瞬間能夠發生多少變化?”
第十二暗道:“可能沒有,可能無限。”
罪天道:“也可能是一。”
第十二暗道:“一,也可能大於無限。”
他的五根手指已經微微張開,一團紫色雲氣愈發鮮豔,如朝霞,亦如晚霞。
而罪天,他卻不動,不但不動,而且安靜,安靜如懸在屋頂的風鈴。
但下一瞬間,他的身體卻又化成一灘水銀,水銀分作兩處,他竟是要同時阻止段痕與南宮寒。也許他只需要阻止一個人,但無論他要阻止的是段痕還是南宮涵,他都必定要確保第十二暗不會來阻止自己。所以這樣是最爲正確的做法,因爲無論第十二暗選擇阻止哪一個自己,另一個自己都必定已經將他們其中一人攔下。
但是,出奇的,第十二暗卻收起了手中那一團紫氣。
看着那兩團水銀野獸般騰空而去,第十二暗的嘴角卻泛起一絲笑意。這種笑絕對是那種陰謀得逞之後快意的笑。
段痕與南宮涵仍在急速飛行,在這種流光一般的速度之下,任何外物在他二人眼中都只不過是一條條筆直的平行線條,即便是有外物闖入他二人也絕難發覺。但當那團水銀接近他二人之時,二人身形卻戛然而止。段痕一劍劈出,劍鋒沒入水銀之中,原本不該留下痕跡,但這水銀卻竟被段痕一劍劈成兩半。
而南宮涵,他雖未出劍,但他卻自手中生出一團真氣,真氣聚成屏障,將水銀格擋在外,真氣反向包裹,竟將那一團水銀反困其中。
南宮涵撤去真氣,段痕收劍,水銀終於再一次匯聚一處,只是這水銀變回罪天之時,胸膛卻多出了一道傷口,這是劍傷,是段痕留下的劍傷。
“想不到,你們居然這麼聰明。”傷口未愈,罪天卻顯然已忘記了疼。
南宮涵道:“我沒這麼聰明,只是我不覺得自在天魔那樣的人會有這麼聰明,會想到讓我們從兩個方向同時去接近它。”
罪天道:“你這麼聰明也就算了,想不打他居然也這麼聰明。”
段痕道:“我本來也不比他笨,只是你太喜歡自作聰明瞭。”
罪天道:“想不到自在天魔沒把我怎麼樣,我卻栽在你們兩個手裡。”
段痕道:“我不信只這一道傷痕就能要了你的命。”
罪天道:“但是我出手的機會只有一次。”
南宮涵道:“但我也不信你會就此放棄。”
罪天笑道:“當然不會,但是我暫時想不到該用什麼辦法阻止你們。”
第十二暗飛身而起,段痕三人凌空而立,其實是與盤古這一雙手同等高度,但他所用的時間居然極短,短的令人不可思議。
罪天道:“怎麼,你難道打算給我致命一擊嗎?”
第十二暗道:“不,我只是想來看看,堂堂罪天,被兩個後起之秀聯手算計的狼狽樣子。”
罪天道:“你現在看到了嗎?”
第十二暗道:“沒看到,因爲我並不覺得你狼狽。說真的,你是個人才,很不錯的人才。你是第一個我想殺卻殺不死的人。”
罪天道:“多謝誇獎。”
第十二暗道:“難道你要我把話說得再明白些嗎?”
罪天卻道:“難懂堂堂第十二暗,未來的第一暗,居然也會做挖人牆角這種事,而且你挖的居然是你對手的牆角,卻真的讓人瞧不起。”
第十二暗道:“能被你這樣的大好人才瞧不起,是我的光榮嗎?”
罪天揚起一絲笑意,道:“真想不到,你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第十二暗道:“這個問題,如果我再問你一次,我得到的答案會不會相同。”
罪天道:“會。”
第十二暗搖頭道:“那麼……”
罪天道:“我知道,得不到就毀了,凡是魔都有這個習慣。”
第十二暗道:“看來你真的很瞭解我們。”
罪天卻道:“但你殺不死我。”
第十二暗道:“沒有我殺不死的人。”
罪天道:“你不是說,我是第一個嗎。”
第十二暗道:“那只是因爲我對你還抱着一絲希望。”
罪天道:“你的希望,破滅了。”
第十二暗歎息一聲,手中一團紫色光芒在次凝聚,單手朝前一抓,這一抓正是罪天的胸膛。任他可以幻化成爲水銀,被這一抓也定然喪命。因爲第十二暗,決不允許自己失手。他也不會失手,原本不會失手。
當他的手幾乎要碰到罪天的身體時,罪天的胸膛居然開出一個洞,不是洞,而是漩渦,漩渦越轉越大,罪天的身體卻越來越少,那被漩渦掃過的地方已然消失不見,彷彿已去往另一個世界。
漩渦消失,罪天也隨之消失。
段痕與南宮涵對望一眼,卻好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第十二暗道:“現在這不是你們該關心的問題,你們現在該想的是這最後的希望。”
段痕問道:“是不是真如罪天說的,要從兩個方向才能觸碰到他。”
第十二暗道:“不是從兩個方向,而是這最後的希望根本就是兩個。盤古開天闢地,耗盡精元。但那時的他還沒有死,只是他料定自己死後這世界不會安寧,所以他爲了這世界留下這最後的希望。而這希望,就是他的生命。盤古生自天地,生命也分作陰陽,你們所見不過是一面,而另一面與其相對,是看不到的黑暗,但你們必須去觸及,黑暗與光明同在,黑暗也同樣重要。”
段痕道:“所以他的話,最終是對的。”
第十二暗道:“沒錯。”
南宮涵道:“所以,我們去吧。”
我們,當然還有段痕。
當段痕與南宮涵再一次飛身而起的時候,第十二暗卻低聲嘆道:“是誰,究竟是誰能夠穿越夢界之門還能夠發揮出如此強的力量將一個人憑空轉移。屠善無間?就算他再怎麼強,我不信他有這樣的本事。只是除了他,還有誰?”
門,同樣是一扇門。
東天門,門外一如往昔,但門裡卻已成了一片修羅場。
十六縱列中只出動了三列卻已將東天夷爲平地。而在此時,四天已經盡在屠善無間的掌控之中,而此時的他卻是站立在四天之中,那裡被稱作中天。
——如日,中天!
擡頭,一輪紅日仍掛在天際,只是這紅日旁邊顯然還有另外一團光芒正在靠近。
“重月,終於就快到了。”屠善無間無盡感嘆,那期待已久的重月之日,終於來了。
原來這就是重月,一輪積聚了天下至陰之氣的滿月與匯聚了天下陽氣的太陽重合。
就如當日的第十四暗所言,重月之日當真比他預計的快了一天,只是這對於屠善無間而言卻是件大大的好事,他甚至希望這日子能再多提前幾天,因爲等待,不單可以消磨人的身體,也會消磨人的鬥志。
“四天已經盡在我們掌控,重月也已在即,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這人不知什麼身份,但他在屠善無間面前說話卻也不用下跪,顯然這人的身份在這裡也是無比尊貴,想來該是十六縱列中的掌控者。
屠善無間又看了一眼近在咫尺仍在朝那一輪紅日靠近的月色,這才正眼瞧着那人,道:“如果你接下來要說的還是這樣的廢話,你該知道你要面對的是什麼。”
那人卻露出一絲笑意,道:“我當然知道。我是替家師元格七殺帶話而來,師傅他說讓我留下來幫你,但也只到今天爲止。師傅說當你到了最巔峰的時候,也就是我離開的時候。”
屠善無間卻又擡起頭看那一輪紅日,無所謂的說道:“走好了,順便告訴你的師傅,他錯了,我的頂峰不是這裡。”
那人道:“這話我一定會帶到的。對了,走之前記住我的名字,七滅。”
屠善無間道:“只是我想不出,這名字和我有什麼關係。”
七滅道:“你會知道的,師傅也說了,早晚有一天你會來求我們的。”
屠善無間冷冷一笑,想起元格七殺離開時那高傲的表情,他不知道他究竟是哪裡來的那股自信,只是既然他選擇離開,離開好了,因爲屠善無間根本已經不再需要他。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屠善無間說道:“我寧願選擇去死。”
七滅道:“但師傅也說了,你不會死。”
屠善無間道:“雖然你說的不是廢話,但聽得我很不高興。”
手刀揚起,一道黑色彎月自其掌邊劃出,雖然虛無,單核一撇彎月卻要比任何一隻野獸都更兇猛,比任何一柄刀劍夠更鋒利!
雖不是殺招,但對於許多人來說這一招都足以致命。不過這個七滅,好像不在這許多人之中。他的手中有劍,面對這一招他原本沒有拔劍的時間,但不知怎麼,他的劍脫離了劍鞘,然後這一劍凌空一道白色光芒,光芒還未成形卻又消散,只餘下一條淡淡的線。
黑色的月牙劃過,卻被白色的線割成兩半,兩半月牙自七滅身旁蕩過,將他身後的一切轟成粉末。
一招失手,屠善無間卻又恥於二次出手,冷冷道:“走,下次見到你的時候,我還是會殺了你。”
七滅微笑着離開,這表情就如當初元格七殺離開時的表情一樣,高傲,讓人憤怒的高傲。
擡頭,那一輪滿月幾乎要與那紅日重疊,馬上,馬上!
看着自己的夢想終於就要實現,那時的忐忑與緊張豈是可以壓制的,即便是屠善無間也難免心跳加速,呼吸停頓。
終於,終於就要到了!
而就在這一瞬間,一道純白與純黑的光芒自天邊疾馳而來,衝破了屠善無間的視線,也衝破了那重月的界限,原本幾乎就要重疊的日與月,卻好像因爲這兩道光芒的出現而殘缺了一角。
“段痕,南宮涵,最後的希望。”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