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痕向後一退,金烏的巨爪卻已向段痕抓來。段痕向旁邊一躲,這巨爪卻在他肩頭留下一道傷痕,鮮血迸出,卻也炙熱如火!
金烏一見血光一雙眼睛卻也變紅,一種陰暗的紅!
“不妙!”南宮涵大喝一聲,仗劍而起卻是要來相助段痕。
段痕見南宮涵上手,卻攔住了他。
“這是我的,我自己來!”
南宮涵卻道:“現在不是鬥氣的時候!”
段痕道:“並非鬥氣,難道忘了之前我們的約定,我不需要你出手。”
南宮涵收劍,道:“小心,別死了。”
段痕轉頭,地上的血卻沒有了,而在他面前的卻也不再是一隻金烏。原本他已有了對策,他信自己定能找到這異獸的弱點,然後一擊必殺。但此刻他卻覺得自己怎麼也找不到那一處弱點,因爲在他面前的已經不再是一隻三足金烏,而是一隻虎身鷹翼頭生牛角的怪物,這怪物前爪如鷹後找似虎,大小猶如犀牛。雖長得不倫不類,但卻兇猛至極。段痕不認得,南宮涵卻一眼就能認出,那是上古的魔獸窮奇。據說此獸最愛食人,每每都是從人首開始,被食之人的靈魂也只能留在其腹中不得超生。
金烏原本就是九隻異獸死後靈魂所化,而這窮奇正是其中之一。原本靈魂化身金烏就再無可能轉回本相,但卻不成想段痕一道鮮血卻能令他變回真身。難道是因爲段痕修羅之子的奇異身份亦或是段痕體內那令人無法估量的修爲?
答案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一點,段痕此時要面對的絕對是一個比金烏更棘手的怪物。
嗚嗷……
窮奇長嘯一聲,段痕只感覺一陣腥風撲面而來,吹的自己頭暈欲嘔。
“呀!”金烏變回窮奇,段痕心頭那股煩悶卻隨之消失,這對他絕對是一件好事。長劍長挑,直奔這怪物咽喉而去。無論何種生物,只要他需要進食呼吸,咽喉就永遠都是他最爲薄弱之處,那裡是任誰都無法剋制的缺陷。縱然有人能修成金槍鎖喉的本事但也需要事先聚氣,但若對方出手極快根本不給自己聚氣的機會,這神功又有什麼用處?
段痕的出手當然不慢,其中更包含那自“劍之宗”三字之內悟出的劍道,他有信心這一劍定能命中,卻不想這怪獸前爪一抓就將段痕長劍攔下,隨之一握段痕卻再也抽不回自己的劍。窮奇有兩隻前爪,一隻制住段痕的劍,另一隻手卻抓向段痕肩頭。
段痕也有兩隻手,一手握劍,另一隻手捏成劍訣,一道劍氣隨之送出,卻不是迎向窮奇這一爪,而是刺向其眼球。眼球是比喉嚨更爲脆弱之處,而且那裡與腦相連,若是用力稍大就足以致命。段痕也正是拿準了這一點,他找不到這異獸身上的傷痕所在,卻也能找到它的弱點所在!
“嗷!”
窮奇向上一昂頭,爪上的力道卻小了,段痕順勢抽劍,凌空翻身而已,長劍在半空一劃,卻在窮奇的左翼之上留下一道血痕。
見段痕傷到這怪物南宮涵是段痕的朋友,他本該高興。但此時他卻更顯得憂心忡忡,因爲他知道這樣的怪物只有在受傷之後纔會激發它全部的戰力,因爲傷不但會令他感覺到疼痛,更會激起他心頭的憤怒。
憤怒的野獸最令人畏懼!
段痕不知道,所以他的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翻身落下,站到窮奇身後。腳下沒有土地,他只能凌空而立。
窮奇轉過身,眼睛卻更顯得殷紅。因爲他已憤怒!
段痕擦乾淨劍上的血,卻顯得更加得意。
“小心了,之前他只想要你的血,現在他卻想要你的命。”南宮涵坐在一旁,卻有些坐不住了。手按在劍柄之上,雙足運力,只希望能在關鍵時刻救下段痕的性命。
“我知道,現在離一個時辰還有多少時間?”段痕的視線未曾轉移,他也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
南宮涵道:“已經過去大半個時辰,你還有兩刻。”
一個時辰爲六刻,此時段痕所剩的時間真的不多。
“足夠了。”段痕揮了一下手中的劍,卻又露出了笑。
笑,因爲胸有成竹,因爲志在必得,因爲勝券在握。
劍起,劍落,再起,再落,又起,又落……
幾起幾落之間,段痕的身影卻已消失。
原本他這一招是凝聚劍氣化出分身,但此刻他卻是靠劍氣將自身遮擋,無實無虛,虛實相接。
恍然間一道劍光閃現,南宮涵甚至都沒看清這一劍的來處,心中也不禁驚奇。
“這是什麼劍法?”南宮涵不由得問道。
長劍落下,正貫穿窮奇一隻翅膀,段痕也不抽劍,而是順勢一割,窮奇這一隻翅膀便算是廢了。
“嗷!……”
窮奇一聲吼叫,身子卻自半空向下墜落。
它此時雖然恢復本身,但它能夠在半空不落卻是靠着一對翅膀。如今一翅受傷,它如何還能支撐自己的身體,而從這般的高度跌落下去就算是鐵塊也必定摔得粉碎,更何況他只不過是血肉之軀。
段痕也不停歇,俯身向下追去,他一定要確定這
怪物死了沒有,如果看不到這怪獸的屍體他就不能覺得自己已經勝利了。
上去時有易先生相助一臂之力,故而速度極快,而此時下落卻要比上更要快。段痕已隱隱能看到地面景物,他從未俯瞰過這片大地,此時從這個角度看向大地,他卻有一種一覽衆山小的卓然之感。
一切的一切在他眼中都顯得極其渺小,而他看得最清楚的卻是那隻剛剛傷在自己手中的異獸。
他伸手,卻不是爲了出現,而是捉住窮奇的後腿,落地之時幾近無聲。段痕卻根本不是爲了要殺窮奇,而是爲了救它一命。
此時南宮涵也跟了下來,段痕仰望天空,子時已過,夜色深沉。
兩隻金烏被幾落,天地秩序終於恢復正常。
“你剛纔問我那一招叫什麼名字,”段痕看着南宮涵高聲道:“我現在就告訴你,那是我自創的一招,爲了對付那怪物創出的一招,原本叫亂神訣,此時卻要更名爲落日劍法。”
“落日劍法,”南宮涵微微點頭:“擊落金烏,當真也配得起落日這兩字。”
段痕劍鋒一調,直指窮奇,道:“在這殺你,我才覺得沒佔你便宜。”
窮奇不懂人語,它只知道自己翼上有傷,傷自己的人在它面前。
引天長嘯,後足用力一蹬,地面隨即陷下一道深坑,窮奇這碩大身軀箭一般竄出。不能算它靈巧,只能說它後足力大。
段痕冷哼一聲,長劍起而不落,人卻也已不動。
窮奇去勢不竭,一對牛角誓要將段痕挑起。
嘭一聲如擊敗革,段痕的身體卻霧一般消散。窮奇不知是何緣故,但卻感覺一股氣勁自周身毛孔鑽入身體。而此時它纔看到段痕所在卻是他面前一丈遠的地方,他仍可以再發動一次進攻,但後足一繃正要蓄力,卻只覺深入空谷,感覺不到絲毫力量存在。
“以劍氣幻化成形卻又能化有形而無形進入對手體內,至無形而有形,靠劍氣封閉其氣門。這一招,也是落日劍法中的招式?”南宮涵知道段痕已經得勝,卻不想段痕能勝得這麼輕鬆。同時他卻也發現一個問題,段痕的實力絕不比自己差,但他卻唯獨心性不定,他的心中有障,若無法衝破這一重魔障,段痕不知何時就會淪入魔道。
“我們走吧。”南宮涵輕聲說道。
段痕卻道:“等一下。”
他走到窮奇身前,微微一笑,手起劍落卻將窮奇的頭顱砍了下來!
“你幹什麼!”南宮涵沒想到段痕會這麼做。
段痕道:“它必須死。我這一道劍氣不能制它一世,一旦衝破劍氣束縛,人間怕是要遭難了。”
南宮涵搖了搖頭,但終究木已成舟,道:“我們走吧,她們還在等我們。”
“她們”指的當然是莫陽和易小琪。
莫陽沒有睡,直到她看到兩隻金烏被擊落卻也仍不能放心。只要南宮涵還沒有回來她就不能安心,她失去過,所以她知道那種感覺,她不想再有那樣的感覺。
上天憐見,南宮涵和段痕都活着回來了,南宮涵安然無恙,段痕卻也只受了一點輕傷。
莫陽一把將南宮涵抱住,南宮涵輕輕拍了拍莫陽的後背,柔聲道:“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莫陽想笑,但最終卻流下淚來。
“她呢?”段痕一眼環視,卻感覺不到易小琪的存在。
莫陽擦去淚痕,道:“你們兩個走了他們就都走了,小琪也悄悄跟着他們。”
“她去哪了!”段痕大吼,他敢肯定易小琪絕對是去了一個危險至極的地方。
“北,北邊。”莫陽未曾想段痕的反應會如此劇烈,一時卻有些呆了。
段痕不再理會這二人,風一般朝北方疾馳而去。南宮涵見狀卻也跟了上去,這次他們不是去太陽邊上,莫陽雖然跟的吃力卻也再沒離開南宮涵半步。
而在北方,一場鏖戰卻仍未結束。
“看來他們兩個的確沒讓我失望。”
易先生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身上的傷痕已經添到了七處。其中三處是蚩尤的破軍魔刀所砍,四處是魔魂無爲之劍的傑作。但那兩人也討不到什麼便宜,魔魂左肩已被易先生震碎,縱然傷勢能愈,但那一隻手怕也只能端端飯碗了。而蚩尤卻是命鬼轉生之人,他的身體根本不會受傷,易先生用來對付他一衆轉生傀儡的方法在他身上卻也似乎不起作用,因爲他手中的刀,能將一切氣破除。
而這便是破軍真正厲害之處。不但是氣,無論有形無形之物,擋者必殺!
另一邊浩零正與傳月鬥做一團,浩零曾是傳月的手下敗將,但此刻看來他卻絲毫不落下風,戰鬥良久身上長衫卻未曾染上一塊血污,而傳月卻是欲戰欲衰。然而正當浩零以爲勝券在握之時,天卻忽然黑了下來,明月當空,傳月又被重新賦予了生命。反手一掌送出,結結實實的轟在浩零胸口,浩零猝不及防,被打個正着,攻勢頓消,身子也向後踉蹌了三步。
而這一切的一切,卻全都被一個叫易小琪的女孩看在眼裡。
“不愧是枯神浩零,神中資格最老之人,受了我這一掌居然還能完
好無損的站着。”傳月當然不是在誇獎,最多能算是肯定,一種浩零根本不屑的肯定。
“雕蟲小技,各族掛齒。”浩零開口說話,卻只感覺一股氣勁直衝天靈,他只覺得頭髮輕腳發飄,想站穩,卻感覺腳下並無土地的存在。
若論修爲浩零比傳月不知強過多少,但可惜的是他的力量卻偏偏對傳月不起作用。就如沒有重量的物體,再多都不足以令人窒息。而傳月的力量生生不息,卻正是浩零的剋星,就如五行之中的金與木,金如何少卻依舊能勢如破竹。
“現在這還是雕蟲小技嗎?”傳月重獲新生,自然力量盈滿,那一擊更是包含了他之前全部怨氣,浩零此時還能站着已經算是奇蹟,至於他何時到下卻都已不足爲奇。
撲通一聲,這傲立蒼生之上的神卻喟然倒地。傳月得意的笑了一聲,道:“神,原來不過是這麼不堪一擊的傢伙。”便走上前去,卻再給浩零補上一掌,讓他死個乾淨。
卻不防浩零陡然伸出雙手正抓在傳月足踝,向後一扯傳月腳下不穩踉蹌倒地,浩零身子一竄,凌空一掌直劈傳月天靈。這一掌已是他全部的力量,他決不允許失敗!
哐!
只聽得一聲巨響,四周濃煙滾滾,碎石如飛蝗般亂射四周,而地面卻也因爲這一掌而平添了一個深坑。坑中是傳月的屍體,任誰的頭被轟成肉體,他的身體都只能算是屍體。
“這小子果然不中用。”蚩尤冷哼一聲,戰意卻仍不衰減,大刀橫劈斜砍不見章法,但卻招招要命,這樣的刀漫說是砍到身上,就是一點擦傷也必定讓你形銷骨立。
浩零癱倒在地,傳月的那一掌當然不是那麼好消受的,而方纔他卻又勉力使出那一掌,此刻他只感覺自己已經被掏空,但明明已經被掏空卻還是感覺有什麼正在從自己體內溜走,他明明很累卻合不上眼休息,他只能躺在地上呼吸,什麼都吸不進來,卻在把自己的生命呼出去。他苦笑了一聲,因爲他知道,自己今日縱然不死,日後若想恢復枯神往日之威卻要花上個萬八千年了。
但此刻,他卻連一刻時間都沒有。
傳月的生命與蟾宮一脈相承,皓月不滅他如何會死?
他不死,死的自然是浩零!
易先生見浩零身首異處,心隨之被牽動。他的朋友不多,浩零是其中一個,最重要的一個。眼見自己朋友命歿,他的動作已隨之停頓。停頓的也許是那麼一瞬間,也許會是永遠,因爲這一瞬間的停頓足以讓他的生命永遠的終結。
魔魂的劍與蚩尤的刀在同一時刻向他的前後心刺來!
“爹!”易小琪原本一直躲在暗處,她不敢貿然出動,因爲她知道就算自己出手也不過是給易先生添一個累贅。但此時她卻不得不出現,因爲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見自己的父親。
易先生面對着易小琪,聽到這一生呼喚的時候,他的嘴角揚起一絲微笑。
他死而無憾了。
但有時一個人明明想活卻根本沒有機會,比如浩零,而有些時候有些人有些人明明已經生無可戀,死而無憾,他想死卻死的不那麼容易。
兩柄劍同一時刻飛出,劍芒打偏蚩尤與魔魂手中兵刃。劍是飛劍,人沒有劍快!
劍被彈回,二人凌空飛起將各自兵刃取回。
“你們來的,還算及時。”易先生強擠出一個笑,死裡逃生並不讓他覺得慶幸,從摯友身死的悲傷之中走出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二人卻不理他,面前的敵手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敢懈怠。
段痕的對面是魔魂,他雖與魔魂共處一個月餘但卻從未見過魔魂的真面目,此刻雖然與他對面而立卻也無法分辨,但他卻認得魔魂手中的劍,那柄由他開封的劍!
“這把劍,爲什麼會在你手裡?”段痕沉聲問道。
魔魂道:“怎麼,才分開沒幾天就不記得我這個師傅了?”
段痕並不吃驚,不是因爲這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而是修羅心本就古井不波,無驚無怒。“是你。”段痕卻似在笑。
“我說過我們會再見的,”魔魂把劍憑空揮了幾下,道:“我說的話很準吧。”
段痕道:“可是見了面,我怕你就要再多死一次了。”
魔魂道:“我倒不怕死,只是親手殺了自己的一手調教的好徒弟,還真的有些捨不得。”
段痕微微一笑,劍如風一般滑落。
魔魂的劍,卻如雨點一般,飛起……
南宮涵上下打量着蚩尤,卻忽然問道:“你是死人?”
蚩尤道:“你見過一個會說話的死人嗎?”
南宮涵道:“見過,而且見過很多個。你相信嗎,我也曾經是個死人,現在也是一個死人,不過我比你幸運,至少我有一個真正的身體,還有正逐漸完整的靈魂。”
“還有一個愛他的人。”莫陽不愛炫耀,卻對於這份愛除外。
蚩尤瞥了一眼莫陽,原本他對女人不會有興趣,他只對權利和霸業纔有興趣。但他的視線卻在那一刻留在了莫陽身上。
“要離!”蚩尤大喊着,就連手中的刀都棄在一旁不去理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