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戰罷,百名展家子弟卻是少了數道身影。
昔日的同袍兄弟,現在卻陰陽相隔,活下來的人,眼中的悲慟只是一閃而逝,最後化作復仇的烈火。
反觀對面,三百妖修,卻是折損更多,只是短短不足半柱香的時間,殞命者就多達五十,掛彩受傷者更是多不勝數。
不過,對於取得如此驕人的戰績,展良垣卻沒有絲毫的歡喜,原因很簡單,因爲他深知,接下來纔是最大的考驗。
這些攔路的妖修變回原形,這其實是一個信號,他們要拼命了。
千萬不要輕視任何一個妖修,這幾乎是整個鼎洲都通行的真理。原因很簡單,只因爲任何一個妖修,都有可能擁有特權,而特權纔是他們最大的殺手鐗,也是最後拼命的手段。
妖修的特權,跟玄獸的神通相似,雖然擁有着極強的威力,但一旦使用,就會出現一段時間的虛弱期,也正是這個原因,不管是妖修還是玄獸,都不會輕易使用。
所以,對付妖修,要麼速戰速決一棍子打死,一旦給他施展特權的機會,那麼情況就變得危險了。
“混蛋,你還要躲到什麼時候,還不給爺爺出來。”對面,變回原形的穿雲豹突然仰天怒罵一聲。
穿雲豹雖是個直腸子,但卻不傻,之前因爲忽視了獨角玄馬的緣故,已經犯下了大錯,此時到了拼命的時候,他自然變得更加謹慎。
別忘了,對面可不僅那百十名展家子弟,還有一個太古境尚未出手的娘們呢。
妖修的特權雖然強大,但若是雙方的修爲差距太大,也是無濟於事。
不過,幸好,穿雲豹之所以敢接受這次的任務,正是因爲還有後手。
其實,對於這種情況,另外一邊的展夫人早就有所意料,否則,她可不相信,區區三百太玄境的妖獸有膽子攔截自己。也正是因爲清楚這一點,所以之前她始終沒有出手,只是給兒子掠陣,等的就是這一刻的到來。
短暫的平靜後,突然天空之上緩緩的飄來一朵烏雲。
“喋喋,展夫人,別來無恙啊。”一道陰鷙怪笑,從烏雲內傳出。
“幽烏老怪!!!”展夫人仰頭望着烏雲,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幽烏老怪,鉅鹿之洲的一方散修,也不知獲得了什麼機緣,修爲竟然升到了太古之境,數百年來闖下了不小的名頭後,自立山頭,收攏了不下千餘作惡多端的修士,儼然以一派宗師自居。
當然,這一切還不足以讓他的名字響徹鉅鹿,更入不了天賜展脈的眼界。展夫人之所以知道此人的名字,又或者說,此人之所有能闖入鉅鹿頂尖勢力的視線,唯一的原因就是,他擁有半部道法殘篇。
道法典籍,即便是在鼎洲,那也是極爲稀罕珍貴之物,別說一般的宗門,就算是像天賜展脈這種大勢力,也是趨之若鶩,畢竟好東西誰也不嫌少。
而這幽烏老怪的半部道法成就的就是現在所看到的烏雲了。
不要小看了這片烏雲,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幽烏老怪不過一介散修,卻走了****運得到了半部道法,自然會引來不少人的覬覦,其中不乏強者大能。而幽烏老者之所以現在還能安然無恙,所憑藉的就是這半部道法凝聚的烏雲。
駕雲道法,所凝成的烏雲,速度極快,說是眨眼千里也是毫不誇張。
展夫人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幽烏老怪竟然敢對自己下手。
“你要與我展家爲敵?”展夫人神色冰冷,對天上的烏雲喝道。
“喋喋,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展夫人莫怪啊。”說話中,天上的烏雲漸漸消散,露出了一鶴皮老朽,身材矮瘦,而且還有些駝背,頜下幾縷鬍鬚盡顯猥瑣,可就是這幅讓人作嘔的尊榮,卻是穿金戴銀,華麗的衣衫不僅沒有起到遮羞的作用,反而更顯得惡俗無比。
“老頭,那娘們就交給你了。”穿雲豹很是不耐的對幽烏老怪說道。
“哎,畜生就是畜生,一點教養也沒有。”幽烏老怪被人罵做老頭,也不生氣,只是淡淡的撇了下嘴,“放心吧,有老夫在,展夫人想必不會打擾你們的。”
“哼。”穿雲豹冷哼一聲,瞬間幽藍的眼睛裡就佈滿了血光,“兒郎們,給我殺。”
立時間,百獸洶涌,妖氣沖天,化作一道道兇光,撲向展良垣衆人。
“哼!”展良垣凌然不懼,一聲冷哼,“你不是自詡穿雲豹麼,那真是巧了,今兒就讓你嚐嚐穿雲箭的滋味。一字長蛇,穿雲箭,出。”
雖然幽烏老怪的出現,讓展良垣對母親產生了一絲擔憂,但他卻深知,現在的自己,根本幫不上任何忙,與其在這裡杞人憂天,不如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當然他所謂的力所能及,自然就是將眼前這些不知所謂的妖獸,全部剿滅。
馬車外打得如火如荼,馬車內又豈能平靜如水?
展夫人留下的十二名侍女,全部都有太玄境的修爲,負責保護展白的周全。當然,連帶着還有念憐兒。
只是現在……
無聲無息間,以綠兒爲首的六名侍女,對其他六名毫無戒備的侍女突下殺手。
坐於輪椅之上的展白,對突然的變故,卻沒有太多的驚訝,反而急忙溫聲安慰身邊受了驚嚇的妻子。
“呵呵,不愧是展家的子弟,面對這種變故,竟然還能保持平靜,你很不錯。”輕鬆的解決了六名侍女,綠兒頗爲欣賞的望着展白。
“不過是經歷的多了而已,沒什麼值得驕傲的。”展白淡然回道。
“哦,你不怕死?”綠兒饒有興致的問道。
“不是不怕,而是因爲知道我不會死。”展白輕笑一聲。
綠兒清秀的臉頰頓時微微一皺,不知爲什麼,她竟然覺得有些看不透眼前這個不過只有太初之境的廢物癱子了。
“哼,裝模作樣,你真的以爲我不敢殺你麼?”展白的淡然顯然惹起了綠兒的不快。
作爲階下之囚,即便不會如狗般搖尾乞憐,至少也要表現出誠惶誠恐的模樣,這才合理啊。
“姑娘是個聰明人,又何必說這些蠢話呢?若你真要殺我,還會廢話?”展白很是不以爲然。
“不是不殺,是暫時不殺,因爲你還有利用價值。”本應占據絕對上風的綠兒如何能夠承受這種被人蔑視的羞辱,自然是要反擊的。
“不就是想拿我作爲籌碼,威脅我母親麼?這麼簡單的道理,用得着故作高深?”展白撇了撇嘴。
“你……”綠兒雖然氣結,但心裡也不得不爲展白的聰慧喝彩,“哼,是又如何,難道你還能有什麼想法麼?”
“不敢,區區不過一殘廢耳,現在又落入了你們之手,又能有什麼想法,不過聽天由命而已。”展白嘆息一聲,似乎認命了一般,這種態度,反而讓綠兒有些難以適從。
“先是三百妖修截殺,然後又有太古境強者助陣,這還不算,竟然還有六名姑娘在背後捅刀子。這下棋之人,心思之縝密,當真讓人歎服啊。”之前,馬車外發生的一切,展白並非充耳不聞,從一開始,他就透過窗子,看清了始末。
“哼,少主是個聰明人,可我也不傻。這種套話的伎倆,還是能看的出的。不過,我勸少主還是死了這條心吧。”綠兒冷聲道,但嘴角卻噙着笑意,彷彿看透展白的伎倆,讓她頗爲驕傲一般。
“哎!”果然,展白很是配合的露出失望之色,重重的嘆了聲氣。
“姑娘名叫綠兒是吧?”轉眼之間,展白突然問道。
“正是。”這綠兒倒是好耐心,雖然時不時的轉頭向着窗外看上一眼,但還是很有興致的與展白閒聊。
若不是地上那六具尚未冷掉的屍體,誰會想到,兩人會是敵對關係呢?
“區區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解惑?”展白問道。
“恐怕要讓少主失望了,咱們姐妹雖不是什麼大人物,但也知道口無遮攔的下場。”綠兒玩味的望了展白一眼。
反正現在閒着也是閒着,倒要看看這個癱子能耍什麼花招。
“無妨,綠兒姑娘若是覺得無法回答,拒絕便是。”展白也不氣餒,在得到綠兒的同意後,嘴角不由的綻放出一抹陽光的微笑,配合那張清秀的面容以及雪白的牙齒,倒是頗爲耐看。
“綠兒姑娘跟其他五位姑娘,可是死士?”
展白雖笑的好看,可這問出的話,卻是讓六女花容頓變。
“你這是什麼意思?”原本還算友好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綠兒的臉色更是鐵青一片。
“所謂窺一斑而見全豹,這幕後下棋之人性格如此縝密,佈置了三重保險,所爲的就是斬盡殺絕。而綠兒姑娘又是如此堅決的不願吐露幕後黑手,這還不能說明問題麼?”展白故意將語速放慢,就是起到循循善誘之效,留給六女充足的想象空間。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幕後之人,必然跟天賜展脈有着極深的淵源,如此,纔給六位姑娘下了死命令,不論出於何種境地,都不得吐露他的身份。而心思縝密之人,往往都有一個相同的缺點,那就是多疑。不管此時成功與否,綠兒姑娘,你覺得自己最後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望着六女神色越發的陰沉,展白知道,自己已經成功說動了對方。
“嘿嘿,差點被少主的巧言令色給迷惑了。主人生性溫良,未卜先知,怎麼可能會做出那等過河拆橋之事?”誰知綠兒卻是臉色一冷,說話間更是推出一掌,直印向展白的眉心。
看那掌心玄光吞吐,若是被印實的話,說不得展白整個腦袋就得給開了瓢。
只不過,如此危機的時刻,展白卻是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對於綠兒的一掌,更是無動於衷,只是那麼盯着綠兒,眼神之中飽含嘲諷、憐惜甚至是怒其不爭。
掌風凜冽,將展白打理的很整齊的頭髮吹亂。
終於,手掌與展白的眉心發生了親密的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