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公豹滿臉誠懇的等着魚兒上鉤,不過……
“請問您是申先生麼?”一名看上去不過十幾歲粉雕玉琢的道童出現在申公豹的身邊,仰着頭問道。
“呃?老朽正是。”申公豹心中暗叫可惜,但面上卻依舊慈祥,回答了道童。
“我家祖師有請。”道童施禮道。
“有勞了。”申公豹沒敢託大,急忙回禮。
不過,這道童卻沒有立即離開,反而轉過身去,上上下下打量了展白一番,這纔開口問道,“請問您是展公子麼?”
“正是。”展白微笑。
“我家祖師也請展公子一會,兩位跟我來吧。”道童說完,也不給展白回答的機會,便轉身離去。
“哎,仙童,你家祖師沒有叫我麼?”卻是七花緊追了兩步,拉住道童,頗爲急切的問道。
“這……祖師沒有吩咐。”道童搖了搖頭。
聽得這話,七花有些失望,但卻沒敢莽撞,施了施禮,退開了。
“七花兄,不要氣餒,想必用不了多久,此間的主人就會相邀了。”展白臨走之前,拍了拍七花,安慰道。
“嗯。”七花意興闌珊的點了點頭,不過還是不忘提醒了展白一句,“千萬不要相信那老東西,豹爺……吾看他不像好人。”
七花顯然沒有想過要掩飾,聲音清晰的飄入了申公豹的耳中,讓後者苦笑連連。
且說申公豹與展白一路跟隨在道童的身後,不疾不徐,漸漸的遠離的熱鬧,不多時便進了幽靜的後院,最終停在一棟茅舍的籬笆大門外。
“兩位稍待,我且去通報一聲。”道童轉身對展白兩人說了聲,便先一步進了院子,然後在茅舍的房門上輕輕釦了幾聲。
“申公豹,下次演戲的話記得演像一點。”停駐在籬笆外的展白突然開口道,聲音極輕,僅能讓申公豹一人聽到。
聽得這番話,申公豹並沒有太多的意外,微微的嘆道,“果然還是瞞不過帝君吶。”
兩人不由的相視,都笑了起來。
在此之前,兩人從未見過,可這並不等於第一眼就認不出對方。
事實上,作爲商紂帝辛手下的第一智囊,又怎麼可能沒有展白的影畫呢。
反倒是展白,花了好一番心思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
不是申公豹演的不真,恰恰相反,在之前面對展白時,不論是那種求賢若渴的眼神還是誠摯的話語,無不表現的惟妙惟肖,甚至不惜在內心深處自我催眠,怕是就是被展白勘透內心,而被揭穿。
只可惜,也正是太過注重欺騙的技巧,反而露出了破綻。
申公豹固然以三寸不爛之舌著稱,但凡被他糾纏的人,少有不會被其說動的,但這卻有一個前提,那便是知己知彼。
遊說跟打仗是一樣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申公豹不是萬能的,以前他之所以能夠屢戰屢勝,除了那張能把死人說活的嘴外,更多的是已經摸清了對方的底細,知道對方想要什麼,如此便可對症下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可就在剛纔,他卻偏偏遺漏了這一點。
試問,面對一個不知根底的年輕人,申公豹哪裡來的自信,在有七花於旁作祟的情況下,以爲能夠說動展白呢?
當然,也正是因爲展白在這種細節上恐怖的把控能力,纔給了申公豹太大的壓力,才導致瞭如此大的破綻吧。畢竟身爲帝辛的謀臣,在過去的五百年中,申公豹實在是知道了太多眼前這位的過往了。
話說到這裡,看官或許就有些迷糊了,如果說展白故意裝傻還有緣由,只是想要看看申公豹是否跟傳聞中的異樣的話,那麼申公豹在明知道展白身份的前提下,爲何還要一身犯險呢?
事實上,不論是展白還是申公豹,他們裝傻的目的其實都遠非表面上看的那般簡單,卻有極爲相同,那就是試探。
展白裝傻,更多的是想要打探出申公豹出現在這裡的原因。而後者相同,也希望能夠打探出展白此來的目的。
巧合的是,從目前的情況看,兩人不僅試探的目的相同,就連來此的目的也是一樣的,都是爲鎮元子而來。
“兩位,我家祖師有請。”不多的時間,道童已經從茅舍中走了出來,遠遠的對着兩人邀請道。
……
進入茅舍,不自覺的就會對四周打量一番。
申公豹如此,展白也沒有例外。
相比於五觀莊的奢華大氣,這間茅舍就實在是太過鄙陋了。
空間狹小不說,就連光線也是極爲暗淡,大白天裡,還要靠着一盞油燈照明。
不大的屋子內,僅有的傢俱便是放置在中央的一張矮几了,矮几上放着茶壺以及不多不少三個茶杯,而在三個茶杯所對應的方向。
位於最裡面的主位上,席地而坐着一名身穿道袍的老者,仙風道骨,好一個宗師氣派。
“兩位施主,請坐。”道袍老者半眯着眼,一動不動,彷彿睡着了一般,但發出的聲音雖然不高,卻給人一種九天而落的虛無縹緲之感。
申公豹向着主人拱手施禮,便圍繞着矮几坐了下去,反觀展白就隨意很多了,招呼也不打,一等坐下後,便自顧的給自己倒了杯茶。
對此,不論是道袍老者還是申公豹都不覺得有失禮之處。
道袍老者,於申公豹而言,是長輩,施禮是正常的。但展白的身份卻不一樣,他自認爲道袍老者還未必受得了自己的大禮。
“鎮元子前輩,想必你應該知道晚輩此次的來意了吧?”申公豹當先開口,話語之中很是恭敬。
“請看茶。”道袍老者不答,只是對着申公豹做了個請的姿勢,微閉的眼睛卻是轉向了展白。
“你還是老樣子啊,即便心中耐不住寂寞,卻依然存了待價而沽的心思。鎮元,你還真是讓本座失望吶。”展白冷笑一聲,話卻說的極不客氣。
展白剛剛返回九洲,這鎮元子便突然舉行狗屁的壽誕,還偏偏將請柬發到了花果山,在外人看來,這或許只是巧合,可展白若也如此以爲的話,那可就真是傻子了。
這鎮元子根本就是在玩姜太公釣魚的把戲,而且釣的還不只是一條魚。
到了現在,申公豹爲何而來,又是怎麼來的,展白不用問,就已經猜到了。
要知道,那享譽春秋之洲的鬼谷子座下可不僅僅蘇秦一個弟子,至少還有好幾個投入了其他的諸侯國,而到了最後,不一樣都成了嬴政的手下麼?
既然展白能夠因爲蘇秦而猜出鬼谷子的身份,嬴政沒可能就不會從另外的幾個徒弟身上生出相同的猜測。
而且,申公豹此來也定然經歷了跟展白類似的巧合。
一方是蚩尤,一方是展白,鎮元子坐實了要待價而沽的架勢啊。
“呵呵,帝君說笑了,老夫不過只是想要求個苟活罷了。”道袍老者終於不再裝深沉,眼睛緩緩睜開,並自以爲瀟灑的揮了揮手中浮塵,“只是不知,帝君能夠拿出什麼樣的價碼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