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騎從森林中一躍而出,沒有了樹木的遮擋,弗恩的眼前豁然開朗。天空中繁星點點,明亮的月光灑向大地,平坦的陸地上偶然越過幾處低矮灌木叢,在目所能及的遠處,藉助着銀色的月光,林立着數片小樹林。在弗恩前方不遠處,是諾科斯的背影,士兵的馬匹激起的塵土在空中飄揚,清晰的爲其他人指明瞭方向。
弗恩向身後望去,拉馬爾也騎着烏雲跟了上來,在他身後的,是一片漆黑的西木森林,就在幾個小時前,他們剛從那裡死裡逃生,但是同時,四名士兵永遠留在了那裡,而且,死無完屍。經過了連續幾個小時的騎行,弗恩的大腿已經麻木,並且因爲和茉蕾娜同騎一匹馬,馬鞍上更是擁擠。令弗恩感到意外的是,茉蕾娜並沒有任何抱怨,而只是在他身前抓住馬匹的鬃毛,微微俯下身子。
在離開森林後,只是騎了沒多久,諾科斯就向一片小樹林騎去,在樹林的邊緣,諾科斯停了下來,立即就有幾名士兵拿出武器向着弗恩衝來。
“他們救了我們,別傷害他們。”諾科斯氣吹噓噓的說着,從馬背上滾落下來,一時間兩腿失去了知覺,跌落在地。
士兵們將他扶起,等待着弗恩與拉馬爾的馬匹抵達。“其他人呢?塔伯,斯凱勒,還有……”其中一名士兵看向拉馬爾後方看去,只有三匹馬趕了回來。
“他們死了,見鬼,他們全死了,那片森林真是個噩夢!”拉馬爾從烏雲背上跳了下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弗恩也已經下了馬,正在活動着僵硬的雙腿。“我們最好注意森林的方向,那羣怪物不知道會不會追出森林。”
“什麼?!怪物?”士兵們驚恐的舉起武器,警惕的瞪着幾個人回來的方向。
“不用擔心,它們不會離開那片森林的。”茉蕾娜找了棵樹倚着樹幹坐下,閉起了雙眼。“那些東西是邪魔法的造物,它們不能離開聚集的地方太遠,否則控制它們的法力就會消失。”
“到底是什麼……你們所說的。”士兵們雖然不再緊張,但是依然沒有收回武器。
諾科斯舉起水囊仰頭喝下幾大口水,然後猛烈的咳嗽起來,在平緩了自己的呼吸後,他靠着樹幹頹然坐在了地上。“我們在森林裡遇到了一羣怪物,其他四個人都被他們吞噬了,只有我和拉馬爾逃了出來,要不是這兩位陌生人的幫助,我們一定也葬身在那裡了。”
弗恩也拿出了水囊,遞給了茉蕾娜。“我們是不是要通知附近的村莊,讓他們去最近的城鎮請衛兵來清理那些怪物?我擔心路經森林的旅行者會遭到它們的攻擊。”
茉蕾娜文雅的喝着水,即使在長途奔襲之後,她依然不緊不慢。“用不着,那些怪物需要大量的肉來維持他們的生命,同時又不能離開那塊地方太遠,等那一小塊區域裡的動物都被它們吃光後,它們自然就會餓死,而且,你讓毫無經驗的士兵去對付它們,肯定會送掉無辜者的性命。”
“你說它們是邪魔法的造物,那麼是誰造出了它們,並且控制它們來攻擊我們?”弗恩從馱包裡拿出另一個水囊,自己喝了起來,一直喝到肚子脹了才停下。
“也許是……”茉蕾娜快速掃了一眼坦佩的士兵們。“夏瓦納的那些人。”
“有可能,暮……”弗恩剛要說出下一個字,看到茉蕾娜對他搖着頭,馬上轉向了諾科斯,改變了話題。“諾科斯,你們在到達這裡後,有受到過任何人的攻擊嗎?”
諾科斯還沉浸在失去同伴的悲痛中,沒有心思回答弗恩的問題,拉馬爾替他回答了,“沒有,不要說攻擊了,我們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你們爲什麼要到這來?這裡杳無人煙。”弗恩斜靠在樹幹上,雙手交叉在胸前。
拉馬爾猶豫了下,看了一眼諾科斯,後者無神的回看着他。“看在你們救了我們一命,而且還把馬給我騎的份上,告訴你們吧,我們是奉國王的命令,來這裡尋找聖器的。”
“聖器!?”茉蕾娜睜開了雙眼,驚訝的看着拉馬爾。
弗恩對着茉蕾娜揮了揮手。“聖器不是在坎瑞託嗎?”
“說實話,我們知道的也不多,反正是上頭的命令,讓我們來西木森林尋找聖器的下落,我們這一隊人只是一部分,還有幾個和我們類似的小隊也在附近搜尋。”拉馬爾朝西木森林的方向望去,眼神呆滯。“如果他們也跑進了森林,那就完蛋了。”
“你們最好快點想辦法通知他們,讓他們這幾天不要進去了,我估計最多三天,那些血肉獸就會自生自滅了。”茉蕾娜又閉起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着。
“也好,反正我是肯定不會再踏進那個該死的森林一步了,空下來的時間就去找他們算了。”拉馬爾又朝森林方向望了一眼,確認沒有任何異常之後,放鬆的靠在了樹幹上。
天色逐漸亮了起來,士兵們撲滅了篝火,準備離開這裡。經過一夜的折騰,茉蕾娜一夜未眠,弗恩倒是趁着逃出來之後靠在樹幹上休息了一個多小時,但是沒多久後又被茉蕾娜給叫醒,大法師迷人的眼睛上佈滿了血絲。“我們得考慮一下接下去的行程,森林裡暫時不能去了。”
弗恩甩了甩手,換了個方向繼續睡下。“不急不急,讓我再睡會。”
不想諾科斯走了過來,在休息了一段時間後,這位隊長總算是恢復了理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也是來尋找聖器的吧。”
弗恩睜開了眯起的雙眼,警覺的看着諾科斯。“你該不會想傷害自己的救命恩人吧。”
諾科斯嘆了口氣,從衣服裡掏出一張土黃色的地圖,並且攤開在地上。“我的人死了四個,我已無意繼續搜尋下去了,拉馬爾也和我說了,我們接下去會去找到其他的同僚,告訴他們森林裡的情況,我不知道你們爲何要找尋聖器,但是我覺得你們不會將它用於邪惡的用途,所以……我將這張地圖贈予你們。”
弗恩與茉蕾娜相視了一眼,坐了起來,仔細的查看着地圖。諾科斯指着地圖上標着幾個紅叉的地方。“這些地點都是我們覺得有可能找到聖器的地方,你們可以試着去這些地點搜尋看看。”
茉蕾娜懷疑的看着諾科斯。“你爲什麼要告訴我們這些,還要把地圖給我們?你們根本不知道我們是不是坦佩的敵人。”
“你們是不是坦佩的敵人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我看來,你們絕對不是邪惡之人,聖器只要不落入邪惡之人手裡就行了,我覺得聖器在你們手裡一定會比在坦佩手裡更能發揮它的作用。”諾科斯自嘲的笑了笑。“雖說我是坦佩的軍官,但是說實話,我對這些事並不關心,我關心是自己下屬的性命,爲了找到這個玩意,我們四個好夥計都死了,還死的這麼慘……”
弗恩拍了拍諾科斯的肩膀。“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諾科斯,在我們相遇的那塊墓地,裡面埋葬的都是我曾經的同伴。”
“真的嗎?”諾科斯的眼中顯露出恐懼。“你……真的是活着的嗎?”
弗恩從他的反應中看出了些反常。“你發現了什麼?我是當時唯一活下來的人,你看我像個死人嗎?”
諾科斯盯着弗恩的臉看了好幾秒,表情才緩和下來。“我們幾天前就到了這裡,發現了那片墓地,我們發現……”諾科斯猶豫了下,才繼續說道,“有一個墓穴有被翻動過的痕跡,而且裡面是空的,我們當時也沒多想,以爲是盜墓賊乾的,結果第二天再經過那裡,發現翻動的痕跡不見了。”
弗恩揚起了眉毛,看了看茉蕾娜,大法師皺着眉頭搖了搖頭。“會不會除了我們還有其他人也在尋找聖器,然後他以爲聖器在那個墓穴裡?”
“那他也沒必要再去把墓穴重新填起來吧。”弗恩眨了眨眼睛,好讓自己清醒一些,只是睡了一個多小時完全不能恢復連夜奔襲的疲勞,甚至反而讓人感覺更累。
諾科斯捲起地圖,交到了弗恩手中。“這一切與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我告訴你們只是想讓你們留個心,這個森林裡可怕的東西也許不止那些怪物。”說完,諾科斯撇了撇嘴。“還有一點,我們正在爭奪同一件物品,雖然我可以保證我的手下不會再插手,但是別的小隊我沒法控制,所以,我們在名義上仍舊是對手。”
弗恩感激的點了點頭。“十分感謝你的好意,諾科斯,我明白。”
“我們要出發了,以後估計就沒有機會再見了,再次感謝你們的救命之恩,願七神與你們同在。”諾科斯站起身,走向了自己的馬匹。
弗恩收起了地圖,也站起了身。“願七神護佑你們,早日回到徳盧斯。”
諾科斯點頭致意,然後翻上了馬背,拉馬爾走了過來,向着弗恩與茉蕾娜行禮。“我是個粗人,不知道怎麼說感謝的話,但是我知道,要不是你們返回來救我,並且把馬匹讓給我騎,我肯定已經死在那裡了,以後如有有機會再見,我一定會報答你們的。”
弗恩也點頭回禮。“不必在意,拉馬爾,只希望我們都能夠平安。”
坦佩士兵一行人緩緩向着太陽升起的方向走去,弗恩與茉蕾娜目送他們直至衆人的身影消失在晨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