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廄周圍異常安靜,風吹過堆疊的草垛,發出輕微的唰唰聲。月亮在漆黑的天空中時隱時現,風不斷從北邊吹來,夾帶着快速飄過的烏雲。
沒有人想到這個時間還有人會到這邊來,簡陋的木門邊甚至連守衛都沒有,煞妖的目標是人,這些馬根本不需要看守。
斯坦與奈爾菲躡手躡腳的摸進馬廄,藉着月光兩人發現了早已枕着乾草垛沉沉睡去的馬伕,還有角落裡兩人的馬匹。
“斯坦,我們這麼做真的是對的嗎?”奈爾菲猶猶豫豫的摸着馬脖子的鬃毛。
斯坦緊了緊馬鞍。“我也不確定奈爾菲,但總比死在這裡好。”
奈爾菲抿了抿嘴。“可是我們的行李都還在房間裡。”
“那些都不重要,至少我們的武器還在身邊。”斯坦摸着腰間的長劍。“只要我們離開這裡,一切都不是問題。”
奈爾菲不再糾結,在斯坦的幫助下奮力爬上馬背,拉緊了繮繩。
斯坦也翻身上馬,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引着馬匹緩緩向門口走去。
馬匹的哼哼聲傳遍了馬廄的每一個角落,馬伕在草垛上翻了個身,睡眼朦朧的看着兩匹馬向自己走來。就在斯坦以爲一場麻煩不可避免之時,沒想到馬伕只是打了個哈欠,又翻過身去繼續睡了。
斯坦回頭與奈爾菲對視了一眼,兩人心領神會,快速騎出了馬廄。
從馬廄到城堡北大門僅有幾十步距離,兩人騎着馬就更快了,不過他們不敢騎得太快,以免引起守衛的疑心。一隊巡邏的士兵經過兩人身邊,士兵們雖然對於爲什麼這兩個拯救了法達爾的英雄在半夜騎着馬出現在城堡裡感到奇怪,但他們是英雄,他們一定有合理的理由,於是沒有人問起,任憑兩人快速通過。
北大門兩扇厚重的鐵門緊閉,兩邊各有五名士兵把守,斯坦向一邊微微側頭。“我來應付他們。”
其中一名士兵似乎是隊長,他認出了斯坦,恭敬的低頭行禮。“你好,法達爾的拯救者,坎瑞託的騎士,斯坦,請問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助的。”
斯坦拉住坐騎,語氣非常自然。““我們剛纔在城堡裡遭到了偷襲,相信你們也已有耳聞,雖然安全躲過了危險,但是我們現在睡意全無,所以想去城裡找家酒館喝點酒解解悶。”
“當然,我們聽到了,那一聲爆炸聲真夠響的。”隊長點了點頭。
“又有偷襲發生在城堡裡?這是怎麼了,這些惡魔是怎麼進到城堡裡的,難道還有什麼地方是我們忽略了嗎?”另一名士兵也湊了上來。
斯坦拍了拍坐騎的脖子。“不,你們做的非常好,不必感到自責。”
隊長也懊惱的搖着腦袋。“讓我們的英雄身處危險之中,實在是我們的失職。”
“敵人無處不在,我們必須時刻小心,你們也無法預料到所有情況。”斯坦慢慢說到,儘量讓自己聽起來不那麼着急。“我們得走了,希望城裡還有酒館開着,即使是在這被黯潮圍困的時候。”
隊長略微想了一下。“是的,還有酒館通宵開着,據我所知城南有一家很有名的酒館,坎伯蘭的心臟,沒錯,就是這個名字,他們自己釀的麥酒是法達爾能找到最好的。”
“聽起來不錯,不過既然這裡是北門,所以我們想去城北,而且黯潮是從南邊過來的,去北邊能讓我們舒服點。”斯坦雙手放在繮繩上,端正的坐在馬背上。
“北邊的話,也有一家不錯的,月季的刺,好像叫這個名字,我不大去那邊。”隊長回頭與同僚們交頭接耳。“沒錯,是這個名字,你們順着這條大道一直走,酒館就在路的左側,你們不會錯過它的,要知道現在半夜還開着的酒館不多了。”
“好的,非常感謝,月季的刺,我記得住了。”斯坦微笑着點頭致意,引着馬向前騎去,奈爾菲也向守衛隊長點頭表示感謝,緊緊跟着斯坦。
四名士兵用力拉開厚重的鐵門,筆直的站立在大門邊,目送着兩人離開。大門又在身後關閉,斯坦與奈爾菲都長出一口氣,眼前是盡頭掩藏在黑暗中的街道,路上空無一人,就連路燈都沒有,幸好時有時無的月亮爲兩人照亮了前路。
風吹過整個街道,使人感到陣陣涼意,奈爾菲戴上了兜帽。“接下去我們該怎麼辦?走出城堡還算容易,但是要離開法達爾就難了。”
斯坦望着街道盡頭,嘆了口氣。“你說的沒錯,整座法達爾城都被封鎖了,不止沒人能進來,同樣的也沒有人能出去,那些守衛也是清楚的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放心讓我們離開城堡的。”
奈爾菲騎到斯坦身邊,看着他堅毅的側臉。“你有什麼計劃嗎?”
斯坦搖了搖頭,看向法師。“先去那家酒館坐坐吧,至少離開了城堡讓我舒服不少。”說着,馬匹已經邁開了步伐。
馬蹄聲在空蕩蕩的街道上分外響亮,路邊是一幢幢早已陷入沉睡的屋子,只是過了幾分鐘,一盞亮着的玻璃油燈在風中不住搖晃着,吸引着斯坦向那裡騎去。
“月季的刺。”斯坦擡頭看着嘎吱作響的招牌,同時還隱約聽見曼陀鈴的彈奏聲從門裡傳了出來。
“就是這裡了。”斯坦將兩匹馬栓在了酒館門口的柱子上,推開門走了進去,頓時一股溫暖的溼氣迎面撲來,空氣中夾雜着麥酒的清香,讓人不由放鬆下來。
一個渾厚的聲音傳入兩人耳中。“即使黑夜已經降臨,即使黑暗近在咫尺,但是我的朋友,你們依然在這午夜時分來到了這裡,這裡是你們安全的港灣,無論是誰,都可以在這裡得到片刻的休憩,你們的內心可以得到可貴的平靜,歡迎你們,我的朋友。
聲音彷彿擁有生命,直衝入兩人腦海,使人精神爲之一振。循着聲音看去,一名戴着寬大帽子的吟唱人坐在火爐旁,充滿智慧的眼睛正打量着剛進門的兩人。
“你好,吟唱人,你的聲音充滿了力量,很高興我們能在這裡休息片刻。”斯坦找了張最靠近吟唱人的桌子坐下,吟唱人繼續開始彈奏曼陀鈴,舒緩的音符緩緩飄過耳朵。
酒菜已經被端了上來,斯坦喝了一大口酒,終於從剛纔的緊張中回過神來。這才發現眼前的這個吟唱人滿臉皺紋,顯然年紀已經很大了,他的斗篷由不同顏色的布塊拼接而成,隨着身體的擺動不停變換着顏色。雖然酒館裡的人不多,但是老吟唱者依然非常認真的彈唱着。他的曲調時而激昂,時而低緩,富有穿透力的聲音彷彿在講述一首史詩。一曲完畢,斯坦甚至感到猶如脫胎換骨般,重新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客人們不住鼓掌,斯坦拿出一枚銀幣放入了老吟唱人面前的樂器盒子中。“可惜我不能給你更多。”
老者犀利的盯着斯坦的眼睛。“我想你一定沒帶着行行李年輕人,否則你可以給予更多。”
斯坦的心猛地跳了起來,他擡起頭看向老者,卻見對方呵呵笑着,又恢復了之前的神態。
沒等斯坦再開口,吟唱人又開始了下一支曲子,然而斯坦卻無心再聽,他知道,今晚註定會是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