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午時之際,二姑娘池明琬和八姑娘池明緋姍姍來了青嵐院。若是單看這兩人的面孔,指定會以爲這是一對雙生姐妹花,然而再看一下這兩人的身高體型,卻能很輕易的分辨出誰是二姑娘誰是八姑娘。
二姑娘比之八姑娘大了將近兩歲,如今已經是十三歲豆蔻年華,身材早已經抽條,比之纔剛開始發育的八姑娘自然要高上些許。
她今日裡穿着一襲再清爽不過的水青色蟬翼紗曳地長裙,腰上束着月白水波腰封,襯得身段愈發荏苒動人,腰發纖細柔美。面上略施薄粉,烏黑的長髮也只用了一支白玉蘭翡翠簪挽住,帶一對玉兔搗藥耳墜,腰間配着荷包美玉,很是居家的打扮,卻總讓人眼前一亮。
尤其是在如此悶熱躁動的天氣裡,更像似濯濯清泉一樣洗滌去人身上的滿身塵埃,只讓人覺得通體舒暢。
八姑娘和二姑娘做同樣的打扮,然而看起來卻有些畫虎不成反類犬的味道。她身量本就不足,穿着曳地長裙更像似錯穿着大人衣服的孩子一般,頗有幾分滑稽。再加上面上的胭脂因爲出汗糊成了一團,很是慘不忍睹。
然而不論是忠勇侯府的主子還是奴才,對眼前這樣的場景早已經見怪不怪,池玲瓏自然也不在意。
池明琬長相明麗,一雙美眸中也時常漾着粼粼水波,鍾靈毓秀的讓人一看就心生喜意;她笑起來再添幾分端莊大氣,溫婉可親的讓人頗覺得可以信賴。
池玲瓏和池明琬的交情不深,也只限於普通的姐妹情分。當然,就這也是建立在兩人並無多大利益衝突的前提下。實際上忠勇侯府的姑娘們之間,並不像現在表現上顯露出來的這樣和諧,不過是大家都顧忌着臉面,把陰謀算計、針鋒相對都用在私底下罷了。
若說池玲瓏和池明琬還能耐下心來做些簡單的面子情,八姑娘池明緋卻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也不知道真是池玲瓏的人品太差,還是天生和八姑娘氣場不和,這姑娘每次和池玲瓏說話都是陰陽怪氣的,不噎池玲瓏幾句就不舒坦,當真是把周氏的“暗示”進行到底。
平日裡無事還要生非的人,見到池玲瓏遭了大難,幾近毀容,池玲瓏形容不出池明緋那一瞬間的眼神,幸災樂禍絕對是佔據了多半成分,還有些嘲諷鄙薄,竟還有些晦暗和自嘲……
——肯定是她又眼花了。
“海棠春睡遲”的副作用確實挺大的……
池明緋見了池玲瓏向來沒什麼好臉色,連好言好語都沒有,一貫的冷嘲熱諷,這次即便池玲瓏“病重”的連起身都不能也同樣不例外。
池明緋冷嗤着再次將池玲瓏從頭貶到腳,嗝都不打的說了將近一盞茶的功夫,說的連碧月都要握着拳頭強忍了,池玲瓏暈暈乎乎間幾乎要睡一覺了,池明琬才抽搐着嘴角,訕訕一笑,繼而云淡風輕牽着池明緋離去。
池玲瓏觀池明緋離去時的眼神,怎麼都有點像似——功德圓滿的味道?!不由也抽一下嘴角。忠勇侯府的姑娘們啊,就沒有一盞是省油的燈。
“姑娘何苦忍着八姑娘?姑娘和她往日無仇近日無冤,怎的八姑娘每次見了姑娘都冷嘲熱諷的,活像是跟姑娘有殺母之仇一般?虧姑娘還是她姐姐呢,連這點該懂的禮數都不懂,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不成?”
碧月狠狠的瞪一眼池明琬和池明緋離去的背影,若不是唾棄的動作姑娘家做出來實在不成體統,池玲瓏猜測,碧月還想對着兩人的背影吐一口唾沫的,一時間不由控制不住的輕笑出聲,“罷了,她也是身不由己。”
簪纓世家的名頭聽着風光,內裡的污糟事兒卻委實不少,下人又都擅長捧高踩低,最是會對碟下菜。八姑娘姨娘早逝,又身在二房那個火坑裡,她年紀小,又無倚仗,除了努力巴結着池明琬,當真沒有第二條出路,一切不過都是爲了活得好一點罷了。
碧月一時間也想到了池明緋的處境,怨憎的口氣弱了些,然而到底還有些氣不忿,“身不由己又如何?那也不能踩姑娘的顏面,咱們又不虧欠她!”
是不虧欠她,然而若不把她踩到塵埃裡,怎麼能襯托出另一人的賢惠和高貴?又怎能讓她死心,心甘情願的將本屬於她的“東西”交出來?
碧月還在念念不休,“八姑娘也是個傻的。即便要巴結二姑娘,何苦把自己往死裡糟蹋,名聲壞了即便活着還能落什麼好?即便是要襯托二姑娘千好萬好,也不至於這麼糟踐自個兒。嗤,真以爲大家都是傻子啊!。”
池玲瓏抿抿脣角,聽了碧月的話心裡想笑,卻困的連眼睛都睜不開,呼吸也愈發困難起來。
已經是中毒的第二天了,想來最多到晚間,她身上的皮膚就該泛出被毒素侵襲的紫黑色了,清醒的時間也該越來越少了。現在還好,最起碼意識是清醒的,然而若是還找不到葵霖草,等過了今日,明日最多能清醒半刻鐘。若是到明日晚上凌晨還醒不過來,也許,就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池玲瓏昏昏沉沉的又睡了過去。兩天不曾進食,她的臉頰迅速消瘦了下去,下顎都尖了,嘴脣慘白的毫無血色,體內的養分好似都被身上新冒出來的,一顆顆越發碩大圓滾的膿瘡吸收了一般,看的碧月忍不住又開始心疼的紅着眼眶偷偷抹淚珠子。
池玲瓏似夢似醒間,好似聽到了姜媽媽和碧月的爭執聲。姜媽媽聲音尖利,一聲聲的逼問着碧月“爲什麼不能請朱大夫?”“姑娘的病是不是你動了手腳?”“你個遭天譴的,你侍候姑娘這幾年姑娘可曾薄待了你?如今竟敢謀害姑娘,我掐死你個沒良心的!”“你個良心讓狗吃了的東西,死了就該下地獄……”
碧月不能辯解,只跪在地上抱着姜媽媽的腿,壓抑着嗓子慟哭着哀求,“媽媽我沒有”“媽媽你信我”……
外間夜幕低垂,屋內五連珠圓形羊角宮燈中散發着熒熒的明光,池玲瓏嘶啞着嗓子喚道,“媽媽……”
聲音雖低,卻也讓燥亂的內室倏地一寂,繼而姜媽媽慢動作似地回過頭向牀榻上看來,看到睜開眼睛的她,就一個撲身跪倒在她面前的地上,“姑娘……”
“姑娘您終於清醒了,終於醒了。”碧月喜極而泣,又道:“媽媽,媽媽奴婢真的沒有謀害姑娘。”
池玲瓏將兩人的爭執聽在耳裡,默然片刻就嘶啞着嗓子吩咐碧月道:“拿根簪子給我……”
碧月不知要簪子何用,到底從地上爬起來去她的妝奩中,隨手抓取了一根點翠鑲紅寶石金菱花步搖。步搖的一側頭尖尖的,泛着利光,在明輝下顯得尤爲鋒利。
池玲瓏斜靠在大迎枕上,右手執了步搖,在姜媽媽的尖叫中毫不留情的往左手中指指尖扎去。
血液順着步搖一滴滴的往下濺,黑色的血刺痛了姜媽媽的眼,姜媽媽的手僵滯在半空中,池玲瓏慘笑一聲,“媽媽,我中毒了……”
接下來等着池玲瓏的仍舊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池玲瓏又虛浮的漂浮在半空了。她看着幼年的“池玲瓏”一日日呆滯的看着頭頂巴掌大的一片天空,她從寒霄苑移居了出來,住在了青嵐院。姨娘生前侍候她的丫鬟婆子都不願意再跟着她這個沒有前途的主子,她們想法設法的離開了她。留給她的不僅是被遺棄的傷痛,還有一個心狠手辣,對僕從動輒打罵的惡名。
唯有姜媽媽,唯有姜媽媽從始至終的對她不離不棄。
“池玲瓏”十二歲了,她和韶華縣主一道去萬安寺上香祈福,穆長堯來了翼州,慶陽伯府的老夫人六十華誕,謝坤對她欲行不軌,謝嫺推波助瀾,衆目睽睽之下她的手帕從林衡的袖籠中掉了出來。她大驚大怒,飽受着宴會上衆人或譏誚或嘲諷的眼光,慟聲大哭。
沒有人相信她……
她絕望的回府想要自盡,然而,她怎麼甘心?她怎能甘心!!
她的未婚夫婿出身高貴,長相英俊,詩書繪畫無一不精,無數貴女想要做他的嫡妻。但是,只有她是名正言順的,只有她……
她像似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想方設法見到了他,然而那個面如冠玉、溫文爾雅,鮮衣怒馬、**多情的貴公子啊,他是怎樣在她的胸口捅刀的?
他挑着她的下巴,笑的一臉譏誚,“清白的?你要怎樣證明你的清白?讓我試試你的滋味兒?”倏地摟住她的腰,嗅她頸項間的清香,一臉輕佻的笑,眸中卻泛着冷光。“長的比池明珍是好上許多。只是,呵,誰讓你是庶女呢?我穆長堯的結髮之妻,怎麼可能是個庶女?你想要我成爲京城的笑柄麼?”又意味深長的低嘆一聲:“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七年了……”
她一顆滾燙火熱的心如墜冰窖,然而他卻笑得更加儒雅俊逸,讓她恍惚間看見了一隻呲着獠牙的惡魔。他道:“不過,念在你到底和我有過婚約一場的緣分上,若你願意以池明珍陪嫁滕妾的身份進安國公府的話,我也不是不能給你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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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回來了,給大家說說我這幾天回家的悲催事兒。上週六回家,有三天假期興奮的快過頭了。結果回家第二天開始下雨,中雨,一下三天,晝夜不停。好不容易第四天雨停了,我大早起五點多發燒,上吐下瀉,高燒39度多,蒙着被子暈暈乎乎一睡一整天。回家之前爲了“以防萬一”我特意傳了四章存稿,……不夠用啊!可惜沒有賣後悔藥的。接下里兩天病沒好全,老媽不讓回來,另外堂弟結婚(我之前回家就是想着“順道”提前去恭喜他。婚禮我就不參加了,三姑六婆每次見面拉着我的手“殷勤”的問各種事兒,真心不受用。)今天身上好了很多,於是,帶着重感冒一路風塵僕僕光榮的回來了。現在鼻子都不透氣,一天了,難受死了。
——從明天起開始補更!一天兩更,時間大家知道的吧?上午12:40左右,晚八點左右。話說,我的人品一向很有保證的;話說,我有很多存稿的;話說,關鍵時刻總是掉鏈子到底是腫麼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