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當侯府裡所有的女性主子再次來到榮壽堂外,準備給老太太請安的時候,卻見老夫人身邊貼身侍候的韓媽媽一人從榮壽堂中走出來,並好言的對她們交代了一句,“諸位主子請先回去吧。……老夫人身子不適,今日請安就免了。”
老夫人昨日纔要求大家按規矩給她請安,今日又免了?……
若不是池玲瓏知道其中的貓膩,絕對會以爲,這是老太太始又開始作死的討人嫌了。但是,池玲瓏知道這其中另有原因,所以,當時她面上什麼表情也沒露,反倒按照規矩,老老實實的在門外給老太太行了個福禮,隨即便轉身離開了。
走到榮壽堂院門外的時候,三夫人江氏領着七姑娘池明瑄也恰好走到了那裡。
池玲瓏截住了兩人,將韓媽媽方纔說的話重複了一遍,江氏便朝她點了點頭,順手扶正了她頭上簪帶的有些歪了的珠花,笑着說了句,“好孩子,既然不用給祖母請安了,便早些回青嵐院用早膳去吧。你這孩子瘦的,是不是這幾日又沒有好好用飯?”
池玲瓏訕笑了兩下,不知道該怎麼回話。反倒是池明瑄,此刻倒是拉着池玲瓏唧唧歪歪的咬耳朵了。
“你說老夫人什麼意思?”
“昨天才說要按規矩辦事呢?今天又不請安了?”
“耍人很好玩麼?”
池玲瓏聽着池明瑄不滿的嘀嘀咕咕。只感覺哭笑不得,江氏直接一巴掌拍在女兒背上,笑罵了一句“臭丫頭”。又用眼神警告她說,“死丫頭片子,再說話這麼沒把門,等去了京城,看母親不讓你外祖母給你找幾個厲害的嬤嬤教你規矩。”
池明瑄一聽江氏這話,小臉上就便露出一個心有慼慼和不可思議的哀怨神情,好似在問。這真的是她親生母親麼?對女兒這麼下的去手,確定不是繼母麼?!
江氏和池玲瓏都被池明瑄這幅惡搞的模樣逗笑了。池玲瓏無語的捂着帕子輕笑。江氏則和池玲瓏打了招呼後,就拉着池明瑄準備回梧桐院。
“五姐姐,今日休假,你哪兒也別去。我一會兒過去找你說話啊。”池明瑄走出幾步後,突然又回頭朝池玲瓏喊了這麼一句話,倒是更讓池玲瓏哭笑不得。
忠勇侯府的閨學,是每九日可休息一天,今天恰逢休假。池玲瓏安撫似地朝池明瑄點點頭,便也回梧桐院去了。
果然,纔剛剛用過早膳,池明瑄就帶着兩個丫鬟大搖大擺的來了青嵐院。
隨手接過身後丫鬟抱在懷裡的匣子,池明瑄一把放在身旁的小圓几上。
池玲瓏訝異的問:“裡邊裝的什麼東西?你拿這個過來幹什麼?”
“吶。裡邊有我喜歡的頭面珠花,還有一些你也喜歡的小玩意兒,另一些是我帶不走的好寶貝。都給你了。”池明瑄打開匣子,池玲瓏差點沒被裡邊金光閃閃的一片光輝給刺瞎了眼。
坐在池明瑄身邊,隨手從匣子裡取出兩個物件,便見一個是池明瑄中秋節前,纔打造的半月型鑲珊瑚玳瑁蜜蠟梳蓖,一個是一顆足有嬰兒拳頭大小的東珠。
這兩樣東西里邊。蜜蠟梳篦當時定製的時候她也在場,雖然便宜。但是也花了江氏足有一百八十兩銀子;放在普通人家眼裡,足夠八、九年嚼用的了。
而這顆如嬰兒拳頭大小的東珠,外表瑩潤光滑,泛着華麗幽然的明光,在暗夜裡完全可以照明用,這纔是真正價值連城的寶貝,完全的有市無價。
聽說這東珠本是番邦進貢的貢品,總數也不過五十顆。當今聖上賞賜了一部分給後宮妃嬪,其餘的全都恩賜給了天子近臣們。江閣老作爲皇帝的心腹,自然也得了兩顆。
而江閣老府中的這兩顆東珠,便是去年六月池明瑄十歲的生辰禮。
若是池玲瓏不知道這東珠的價值和含義的話,說不定就收下了池明瑄的離別禮了,但是,這不是普通的玩意兒。
池玲瓏當即就又哭笑不得的往池明瑄打開的匣子裡看了看,果不其然,就發現這匣子裡大約有一半東西,都是些名貴的能叫的出來號的。
有江氏每年給她置辦的首飾,她外祖父母和舅舅舅母們,給她送來的節禮和生辰禮,還有一些是由三叔陪着,在翼州城的書齋和寶閣以及古玩市場中,淘來的寶貝。
池玲瓏當即就好笑的道:“你把這些東西都送到我這裡幹什麼?留着給我換錢花麼?”
看池明瑄像是炸了毛的貓一般,怒氣衝衝的瞪大了一雙杏仁眼兒,池玲瓏就又笑的脣角彎彎的說道:“我又不缺這些東西。……你不知道,我姨娘也給我留下了很多銀錢,我又不是個愛俏愛打扮的,你把這些東西放在我這裡,可真是明珠蒙塵了。”
忠勇侯府中的人都不知道寧姨娘的來歷,只以爲她是池仲遠外出打仗的時候收用的孤女,只是,池玲瓏卻知道,寧氏的身份絕對不止是孤兒那麼簡單。
她給她留了醫術,暗器,還給她留了幾輩子也花用不完的銀錢。
這些東西她不知道池仲遠知不知道,但是,她卻從來沒有說出去的打算,眼下因爲池明瑄這窩心的舉動,她倒是不想再繼續瞞着了。
因而,池玲瓏便也在池明瑄“你別騙我”和“你不收也得收”的凌厲眼神中,好笑的又繼續說道:“再說了,這些寶貝你放在我這裡我也不一定能看管的住,你知道的,池明珍肖想你手中的東珠很久了,她暗示了你幾次,你都沒給她。若是以後她知道你把這東西送了我,你說我還有安生日子過麼?”
又苦笑着勸道:“這些東西不重,又不佔地方。你帶去京城吧。總歸是你外祖父母送你的生辰禮,你說你隨手就送了我,以後她們知道了要多傷心啊?”
又無奈的再次強調道:“我真不缺錢,你別想着拿這些東西貼補我,你知道的,我從不和你客氣,缺什麼我都是直接開口問你要的”
也正是因爲手裡有銀錢。她底氣才足。因而,即便周氏三不五時就要讓她閉門思過。或是剋扣罰沒她的月俸,她的日子過得也是一如既往的安然。
這麼多年來,她每年連一半的月俸都拿不到,若不是手裡還有寧氏留下的“遺產”週轉。即便不被餓死,也被磋磨死了。
池明瑄還沒多說什麼呢,就見池玲瓏噼裡啪啦的一大串話已經說了出來,且她還瞬間就將她的打算猜透了,池明瑄不樂意了,但是,心裡又隱隱的有一股,好心被人理解的歡喜和欣慰。
不過,她還是沒打算將東西帶回去。母親都同意她送這些給五姐姐了呢。五姐姐敢不收?
池明瑄便氣咻咻的說道:“這事兒母親也知道,母親都答應了。你不收,是不是看不起我。是不是我去了京城,你以後就不想和我好了?”
兩隻眼睛溼漉漉水汪汪的瞪着池玲瓏,像是一隻被人拋棄了的小奶狗一般,眸子裡盡是委屈。
池玲瓏卻不上這當,只指着那東珠,和裡邊另一串。有皇家標記的血紅色蜜蠟手串問池明瑄,“當真?這兩樣東西。你放裡邊的時候三嬸兒也知道?”
池明瑄臉上的神情先是一僵,繼而又想梗着脖子說“當然知道”,可是,眼睛一瞄池玲瓏臉上似笑非笑的神色,池明瑄就蔫了。
這兩樣東西,母親確實不知道。
池明瑄到底鬥不過池玲瓏,不過她一心想給池玲瓏留些好東西,最後雖然同意將一些御賜的貢品取走,大部分首飾和小玩意兒,到底強硬的讓碧月搬去了池玲瓏的小庫房。
等把這事兒解決了,將房裡的丫鬟都趕了出去,池明瑄又拉着池玲瓏開始咬耳朵。
她一臉八卦和興奮的對池玲瓏說道:“五姐姐,我方纔去打聽消息了,你知道老夫人今天爲什麼不讓咱們去請安麼?你知道麼?”
池明瑄一臉的“我知道”“你快問我啊”的亢奮表情,池玲瓏對她這幅得瑟的模樣不以爲意,卻也笑着順着她的意思,開口問了一句,“老夫人身子不是不舒服麼?”
看一眼激動的跟打了雞血似的池明瑄,池玲瓏又好笑的道:“你又查到什麼消息了?”
池玲瓏和池明瑄在私底下的時候,從來沒有稱呼過榮壽院那老太太爲祖母,都是以老夫人稱之。這習慣一開始只有池玲瓏有,誰知道池明瑄後來也就跟着她一樣稱呼了。
“嘻嘻,五姐姐我這次可是查到大消息了。哼哼,你不是說,是韓媽媽說的老夫人身子不適麼?哼,你以爲那老太太是因爲什麼原因才身子不適的?”
小偷小摸的看一下四周,才又巴巴的小聲和池玲瓏竊竊私語道:“我聽榮壽院的三等小丫鬟聽荷說,是因爲老夫人昨晚上,從三更左右開始就不停的做惡夢,說夢話呢。當時老夫人的動靜鬧的挺大的,把她們都驚醒了。聽荷還說,老夫人一直嚷嚷着什麼‘不是我害你,是你該死!’又罵什麼‘小賤.人’‘小孽.障,還說什麼‘你就不該懷孕,這也不知道是哪個野男人的種’。”
池明瑄激動的說完這些,也不看池玲瓏面上的神情,便又興奮的滿臉通紅的問道:“五姐姐,你說老夫人這是又做什麼噩夢了?她是不是夢中還想着害人呢?嘖,要我說,八成是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做了孽,害了人命了,現在那苦主跑到她夢裡,來討債來了。”
池明瑄說着這些驚異恐怖似的故事,卻一點也不覺得害怕,反而還因爲自己的猜測沾沾自喜,覺得自己肯定是猜到了原委了,老夫人肯定是害了人,現在那死人做了鬼,也不消停,這是來找她索命了。
興奮的滿眼亮晶晶的池明瑄,只顧着自己得瑟了,卻絲毫沒有注意到,她身旁坐着的池玲瓏,面上的神色越來越冷,眼中的幽光越來越暗。
池玲瓏一顆心不住的往下沉。
雖然不是寧氏的親生女兒,可血脈之間那微妙的一絲聯繫,卻讓她此刻止不住的渾身發冷。
這麼輕易就試探出來了麼?
真的是老夫人下的手麼?
她昨晚上制止了墨戊對周氏下*藥,外加一些外力的引誘,好讓周氏也夢到死去的寧氏。
她制止的原因,不是因爲覺得寧氏的死,周氏沒有一點干係,而是怕驚動了池仲遠。
而如今,老夫人僅因爲一點*藥,就驚魂不定了,那是不是今晚上,她也該配合他們演一場戲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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