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七月的敘述中,池玲瓏也知道,韶華縣主此番生產,確實差點沒有熬過來。
她體內的胎兒太大,生產時間過久,體力不足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原因,也果真是因爲早先她無意中服下的那顆易子散起了作用。
那藥在她開始孕育嬰兒起,便在她身上起作用了,會讓她的身子一日日虛弱且不說,還會掏空她體內的精血,來養育腹中的胎兒。
說明白些,她腹內的孩子,就是完全靠着吸食她的精血長大的。
足足八斤重的大胖小子,這小郡王生下來的時候,當真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御醫和產婆不是沒見過這麼大個的嬰兒,實際上,早先工部侍郎的小妾還給他生過九斤六兩重的大胖兒子呢;八斤重,當真不算特別稀奇。
可這事情放在一個白白胖胖、胖的幾乎都走不成路的孕婦身上不奇怪,放在骨瘦如柴,身子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連眼窩都深深凹陷下去的韶華縣主身上,卻是太詭異了。
韶華縣主在懷了這一胎後,當真是吃了大苦頭,每日頭暈噁心,連邁腿走路都不能。
一開始還好些,可在某日她行走間無端昏厥後,御醫診斷不去她脈象的奇異之處,只能讓她暫時臥牀不起,不然,胎兒恐有流產之象。
韶華縣主對腹中的胎兒當真愛不起來,可她更不想再承受一次,被五皇子那畜生壓在身下折磨的事情,因而,即便她心煩意亂的恨不能喝碗湯藥,直接流了腹中五個月的胎兒。終究還是忍住了。
韶華縣主自此就躺在了牀上,一天中最多可下牀走幾步,其餘時間全是在牀上度過的,由此,被養豬似地養了幾個月,她生產時身上沒有力氣是衆人早就預見的事情。
連牀都起不來,韶華縣主的胃口也更小了。她吃不下東西。人眼見着瘦成一把骨頭。
髖骨突出,眉骨高聳,臉色青白。好似索命的惡鬼,韶華縣主孕滿將要生產時,無論是產婆還是太醫,看見她這副模樣。都心有餘悸,擔心她會生下一個死胎來。
可事情就是這麼詭異。韶華縣主生下了一個小郡王且不說,這孩子竟還足有八斤重。
這事情不管怎麼說,都太不對勁了。
而更不對勁兒的是,好不容易誕下小郡王的韶華縣主。生產完後一昏厥過去,氣息立即就斷了,太醫摸着她逐漸變涼的身體。駭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五皇子府中一片鬧騰,最後。幸而慈寧宮中,躺在牀上的太后今日右眼皮一直跳不停,且她心慌意亂的一顆心也跳的飛快,太后情知肯定是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得知韶華縣主今日生產,也歪着嘴角,哆嗦着手指讓金寶公公快馬出宮,將一顆保命藥丸給韶華縣主送去。
太后對韶華縣主這唯一一個外孫女是真的疼,她讓金寶公公給她送去那藥丸,確實是保命藥丸。
那藥丸歷時已久,足有幾十年有餘。
乃是早先大悲寺的方丈,也就是現如今淨悟大師的師傅玄空大師,贈予太后的賀禮。
那丸藥本有兩顆,其中一顆早年奉先皇之命,給了先太子,也就是魏釋錦的祖父,弘遠帝的大哥。
可惜當時先太子已病入膏肓,不過又拖了兩個月時間就薨了。
只是,即便這藥丸不能起死回生,卻也是有大功用的。
太后在弘遠帝登基,成了太后後,就一直惦記着玄空大師手中的另一顆保命藥丸;辦法想盡,最終還是玄空大師識情趣的,將之作爲太后的壽禮主動送進了宮。
太后將此藥丸珍之愛之,以作關鍵時刻保命之用,沒想到最後卻是便宜了韶華縣主。
韶華縣主暫時保住了性命,池玲瓏對這個消息非常意外,她正用着膳食呢,手中的動作卻不知在何時停住了,良久一會兒也再沒有動筷子。
周圍幾個丫頭都聽七月說話聽的認真,因而,也無人催促她,恰好此刻外邊響起熟悉的腳步聲,池玲瓏擡眸看去,卻是秦承嗣穿着紫色的親王朝服回來了。
“你不是在宮中用膳麼?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池玲瓏說着話,就放下筷子,妄圖如平常一樣起身去侍候他男人更衣。
秦承嗣已經先一步開口,“坐着別動,我自己就可。”
六月已經將一身黑色鎖金邊的寬袍拿了過來,秦承嗣拿着衣服到屏風後去換,不過眨眼功夫,就穿着黑色錦袍過來。
他淨了手,在牀邊落座,幾個丫頭都識相的行禮告退。
“你吃過了麼?要不要再吃些?”
秦承嗣頓了頓,隨後也點頭,池玲瓏便吩咐外邊侯着的七月幾人道:“去給你們主子做些好克化的吃食端過來,動作快些。”
幾個丫頭應聲而去,池玲瓏此刻也又問起方纔她問過的問題,“不是說陛下留膳麼?怎麼會這麼早回來?”
弘遠帝輕易不留臣子在宮中用膳,除了年節外,也就只有邊疆大捷,或是過了一段政事頗爲忙碌的時間,纔會宴請朝臣,以作犒勞。
按說現如今不年不節,又無什麼特大喜事發生,弘遠帝是不該“請客”的,所以,對於他破天荒的招待幾個重臣,池玲瓏還是頗意外的。
更意外的時,……池玲瓏看看門後沙漏,現如今還是晚膳時間呢,若是七月剛纔說的沒錯,宮裡擺宴了,是無論如何也不該這個早就終結的。
再有了,秦承嗣明顯一副還沒用晚膳的模樣,顯見的是宮裡的宮宴沒用上,爲什麼?
池玲瓏飯也不吃了,拎着個湯匙,直勾勾的盯着秦承嗣要答案。
秦承嗣不緊不慢的從她手中接過湯匙,盛了一勺鯽魚湯喂她,池玲瓏後知後覺一口喝下,秦承嗣才一邊拿着帕子給她擦脣邊的湯漬,一邊說,“五皇子府的消息傳進宮了,陛下無心款待,只能回府。”
“呃?”池玲瓏吃驚的瞪大眼。
她以爲韶華縣主早就生產了,最起碼現在距離她生產已經過了一個時辰了,聽秦承嗣這意思,……韶華縣主這是剛生產過沒多長時間,所以,宮裡此刻才得知消息?!
池玲瓏嘴角抽抽,想到秦王府的暗衛竟是快宮裡一步,將五皇子府裡所有動靜都傳了出來,也當真是哭笑不得。
秦王府這消息渠道,可真是,真夠給力的。
“所以說,是皇帝得知韶華縣主險些命搭裡邊了,就不高興了,所以,也不給你們飯吃了?”
這說法可真夠粗鄙的,秦承嗣聞言忍不住笑起來,狹長的鳳眼微微上挑,深不見底的眸子中溢滿笑意。
“不僅如此。”秦承嗣笑着說,“穆長鳶方纔醒來,聽御醫說她是因爲服用了某些藥物,才導致差點產後而亡的,之前一直沒查出來,是因爲他們那藥物爲早已失傳,他們不熟悉;二來,乃是因爲此藥是專門作用於孕婦的,只有生產了,才能檢驗出來。”
“穆長鳶大怒,後來深思過後,便破口大罵是七皇子府的何側妃有意謀害她,她有證據,要告御狀,請陛下爲她做主。”
“陛下招了七皇子及其側妃,以及五皇子進宮,要處理家事,我們就告退了。”
池玲瓏聽着秦承嗣雲淡風輕的將一樁污糟事兒說完了,竟聽的津津有味,還想讓他繼續說下去。
她這日子過的太無聊了,整日裡只能陪着小兒女嘮嗑,好不容易碰上個“說書”的,且是說的“宮廷內宅撕逼之事”,說實話,她聽着還挺有興趣的。
再有,事涉易子散和韶華縣主,她確實挺關心的。
不過,她倒是沒想到韶華縣主竟會一口咬定何雲沁是黑手。
就因爲早先何雲沁“算計”了她,將她愛“女娥”不愛男兒的事情弄得天下大白,她爲了報復,害了何雲沁流掉腹中胎兒,所以,這是第一時間就考慮着,此番會不會是何雲沁又報復回來了?
池玲瓏抱着肚子呵呵笑,笑的傻氣極了,雖然她知道何雲沁此次絕壁是比竇娥還冤,但是,她可不會跳出來爲她洗刷清白。
就要有個人時刻吸引着韶華縣主的仇恨值纔好麼,不然,若那瘋女人當真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她可真夠愁的。
池玲瓏嘻嘻笑,秦承嗣忍不住伸出修長的手指來,輕輕捏捏她白裡透紅的面頰,讓她不要笑的那麼傻。
池玲瓏回過神,衝着秦承嗣笑的開懷,“怕是韶華縣主怎麼也想不到,會是咱們動的手吧?”
秦承嗣“嗯”了一聲,隨即,也又漫不經心的說,“她命是保住了,卻不會活太長時間。”
池玲瓏神色一怔,秦承嗣就又將她的小手窩在掌心裡,指腹薄繭慢慢蹭着她的手心,他專注的看着她的眸子,一字一頓說,“阿愚,我不會讓她留在這世間的。她若安然活下來,會讓我覺得……我的威嚴被挑戰了。阿愚,我說過會讓她死,就絕不會讓她活,不管因爲何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