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不知道,白穀粒的來頭那麼大。
她以爲,不過是個尋常的小姐罷了。
不不,就算是家裡有人當官,但那品級也高不到哪裡去。
畢竟她始終沒看到白穀粒有貼身丫頭,也從未見到她出門帶婆子什麼的。
在她看來,但凡家裡有些能耐的,都是僕婢環繞伺候來着。
誰能想到一個一品大員府上的千金小姐,自己到處走,連個貼身丫頭和婆子都沒有。
當然了,最主要的是她穿戴又不精緻,身上的衣服也不過是細棉布而已,頭上的首飾也不過是一根金簪,且那根金簪很細,一看也沒多少錢。
何況她聽聞大家閨秀都是什麼都不用做,人更是長得白白淨淨的。
這白小姐雖然姓白,但那膚色與白一點都不沾邊。
她哪哪看,白穀粒都不像那種高門大戶出來的!
這下完了,她居然拉着人家問嫁不嫁唐舉人這個鰥夫的事。
還一個勁和人誇,唐舉人多好,跟着墨王爺多有前途。
天知道,阮娘子說了,人家她與墨王妃是親如姐妹……
沈婆子越想越是害怕,分明是大冷的天,北風更是時不時得刮過,她卻生生嚇出了一身冷汗。
“對不起,對不起白姑娘,老婆子我是昏了頭,胡言亂語的,你別往心裡去。”
回過神來的沈婆子,對着白穀粒連連彎腰道歉,還不忘伸手拍打自己的嘴巴。
深怕白穀粒一惱怒,她的小命就沒了。
白穀粒原本還在糾結沈婆子的話,心下認真考慮是不是嫁給唐銘的事。
哪知就見到香桃過來了,且她和沈婆子說的話也叫她聽了進去。
這會兒看到沈婆子那驚恐的面孔,當即不甚在意地揮了揮手:“這次就罷了,以後莫要亂嚼舌根!”
沈婆子連連點頭:“是是,以後不會了,白姑娘放心。今日老婆子沒見到過白姑娘,也沒說過什麼話。”
她說着,朝白穀粒欠了欠身,慌忙往自己家跑去。她怕繼續待下去,回頭小命要完。
白穀粒等人走遠後,默默嘆息了一聲,連去唐銘家問小八的事的心情也沒了。
香桃看她眉頭微皺,感覺心有不快,便忍不住出聲問道:“穀粒小姐這是怎麼了?”
只是話落後,她突然想到先頭夫人說的,過幾日要回去的事。
難不成,白穀粒不願回去了?
白穀粒聞言抿了抿嘴,看向香桃道:“桃子,你在這裡住得時間不算短,想來對這裡的人也有一定的瞭解。今兒我問你一事,你如實回答就是。”
香桃不知道她要問什麼,但見她面色凝重,便下意識地點頭:“嗯!”
“桃子,你覺得唐銘這個人如何?”
香桃一聽,心下咯噔一聲,看向白穀粒的眼睛,見她眼底的糾結,當即道:“穀粒小姐,唐銘這個如何咱們先不談,現在奴婢要說的便是,唐銘與你不合適。他是個小小的舉人,就算幫忙管着駝峰鎮,但也不過是個小地方的人而已。他上有年邁的病父,下有弱小的女兒。他自己又是個鰥夫,本身清貧出身,着實與你不合適。你莫要被神婆子的話所影響,可懂?”
白穀粒雙手背在身後,仰頭望着有些陰沉的天空,用力地呼出一口氣,最後纔看向香桃:“我懂,但這些其實並沒有什麼。我白府對這些門戶觀念其實並不是很看重,我爹孃,叔嬸還有哥哥妹妹他們都不是門當戶對的。只要我下了決心,他們都會同意。我只想知道,唐銘這個人如何,值不值得我下嫁。”
畢竟她若是嫁到這裡,往後的日子也好過不到哪裡去。
何況還要替他照顧病父和幼女,而她還只能當繼室。逢年過節,還要給原配上香,叫一聲姐姐!
往後她就算是生兒育女,孩子在小八的跟前,也要低她一等。
她在想,這一切值不值。
小八是那樣的乖巧,那麼的懂事,那麼的讓人心疼。
要是唐銘願意將小八給她帶走,那是再好不過,到時他願意再娶八個十個都是他的事。
如今很是莫名的,小八成了她心頭的執念!
香桃聽到白穀粒連下嫁兩個字都說出來了,頓時心下很是微妙。
她不能說,也不敢說。
若是說了唐銘如何,造成白穀粒往後的不幸福,那她就是罪過。
當務之急,這樣的事,得和夫人說說才行。
夫人作爲長輩,即便有時候不靠譜,但叫她知道後,好歹也有個相勸的人。
哪怕是回京後,與白府那邊,也會有個交代。
不管如何,白穀粒現在絕對不能留在這!
“唐銘啊,我不是很熟悉。穀粒小姐想必也知道,我一個婦道人家,以前詩情姐在的時候,跟在她後頭做事,沒理會這些事。後來詩情姐離開了,我又成親,這外頭的事都是初一和青木他們在管。唐銘他是個男子,我甚少與他接觸,知道的着實不多,青木他也不會與我說這些的。穀粒小姐若是想知道,不妨問問夫人,興許夫人會知道。”
畢竟夫人是主子,她想要知道事,自然會讓人去打聽的。
白穀粒她一個女子,和別的男子打聽一個外男,着實不大好不是?
只要白穀粒她和夫人打聽了,夫人自然會知道這事。到時候如何,那她也沒算摻雜其中,回頭也與她沒任何關係。yyls
白穀粒下意識的覺得香桃說謊,畢竟顏詩情留在這裡的幾個管事,每個人負責的不同,但與唐銘和王大人都是有接觸的。
要說不知道,那肯定不可能。但香桃說的也有道理,她一時間也反駁不了。
可是青木,碧雲,初一和香桃,這四個人裡,除了碧雲負責醫館,教導小溪醫術和曬枸杞與沙棘果的製作外,其他人則是青木管理整個羚羊城的沙棘和枸杞的種植,香桃負責顏宅的打理和錢財的管理,而初一則是掌管他們,外加監督河渠的修挖以及從外地引人到駝峰鎮或者羚羊城等等。
他們這些事,與現在駝峰鎮的管理人唐銘,肯定都會有接觸的。
真要不瞭解,可能嗎?
香桃看白穀粒不語,便主動上前拉着她的手:“走吧,回去了。現在外頭冷,莫要站在這裡吹冷風。穀粒小姐你要真想知道,回頭奴婢幫你問問青木就是。他這幾年與唐銘接觸的多,應該清楚。不過這事得和夫人說一聲,她到底是這宅子的主人。若是讓夫人知道,奴婢幫穀粒小姐你打聽外男的事,肯定要惱怒的。希望穀粒小姐能體諒下,奴婢做下人的不易。”
白穀粒聽到香桃都說到這份上了,也不好爲難於她,當下點頭算是同意了:“走吧!”
待兩人回到顏宅後,香桃看到白穀粒回了她所住的左廂房,便直接來到駱嬌恙的主院。
“夫人,可在?”
駱嬌恙這會兒正在屋內,琢磨回去的事,聽到香桃的聲音響起,她揮了揮手,讓赤芍下去後,這才道:“進來!”
香桃一進屋,先是和駱嬌恙行了禮,緊接着道:“夫人,方纔奴婢從藥堂回來時,看到沈婆子拉着穀粒小姐,說與唐銘唐舉人的親事。就在剛纔,穀粒小姐還和奴婢打聽唐舉人,問他人如何。奴婢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想與夫人說一聲,好叫夫人心裡有數。”
駱嬌恙一聽這話,當即睜大眼眸:“此事當真?穀粒她與你打聽唐銘那個鰥夫?”
這丫頭不會說要養小八,得知對方不可能讓她養後,動了歪腦子,上趕着當人家的後孃吧?
要真這樣,回頭等她回京城後,風伯伯豈不是得氣瘋?
堂堂白府的嫡孫女,居然嫁給一個默默無名的舉人當繼室,這說出去,根本就不像話。
唐舉人要什麼沒什麼,還有老幼要照顧。穀粒是瘋了纔會去給他當繼室吧?
難不成,也是中蠱了,所以才這樣反常?
按正常人的思維,哪裡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上趕着做後孃,找苦頭吃?
好了,沒她丁點好處,畢竟都是她該做的。不好了,都是她這個當後孃的錯。
香桃看她面色變來變去,當即疑惑地叫了一聲:“夫人?”
駱嬌恙回過神來,問道:“穀粒現在人在何處?你去喚她過來,我好生與她說道說道。這次無論如何,我都得帶她回京。你讓初一快點準備,越快回京越好,這邊就莫要拖了,也不看氣天氣好壞。”
原本駱嬌恙還想着過幾日回去,現在她看來還是別拖了。
誰知道多拖一天,穀粒會不會瘋魔,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來。
這都要上趕着當後孃了,做出點什麼出格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她一定要斷了這些可能性。
等人回到京城,她和風伯伯他們說一聲,之後就和她沒關係了。不然這後果,她承擔不起。
“是!”
等香桃出去後,不多時白穀粒就過來了。
駱嬌恙一見她,直接開門見山道:“香桃方纔與我說,你和她打聽唐銘唐舉人,此事當真?”
白穀粒踏進這裡,就知道駱嬌恙叫她過來是爲什麼,故而也沒隱瞞地點點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