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沉默,一雙眼眸半張半闔,道:“練兵?這麼多錢,十萬禁軍也練出來了,何必要無故增加朝廷的軍費,這件事,朕再斟酌吧。朕還有件事要和你說,安寧那邊的事是你惹出來的,這件事,朕管不了了,你自己去處置吧!”
要讓趙佶一下子變成有爲的君主,那是不可能的,反正他不拿錢去修什麼勞什子行宮,沈傲倒也不怕他玩什麼‘花’樣。聽趙佶說起安寧的事,沈傲立即豎起耳朵。
朕不管了是什麼意思?你自己去處置又是什麼意思?沈傲心裡揣摩,一時也不知趙佶到底是什麼主意。
沈傲小心翼翼地道:“陛下當真不管了?”
“不管了!”趙佶吹鬍子瞪眼。
這副樣子,倒像沈傲欠了他一屁股的債。
沈傲恍然大悟,陛下這副很吃虧的樣子,莫非是真的不管了?不管了好,不管了那就讓安寧和自己拿主意。
沈傲呵呵傻笑,道:“那誰來管?”
趙佶故意拿起桌上的奏疏,不去理他。
“陛下,你倒是給句準話,到底誰來管,總不能讓我來管吧,若真讓我來管,那這一趟回到汴京,我便去皇宮提親了。”
“皇宮提親?有這規矩嗎?天潢貴胄,豈可效仿市井百姓?”趙佶下意識地道。
沈傲明白了,原來娶公主,和常人不一樣,是不必送六禮的。眼見趙佶這副很吃虧的樣子,心裡燃起希望,‘精’神一振,掰着指頭絮絮叨叨道:“既然不提親,那嫁妝是不是宮裡出?這是其一。做了駙馬,我這官職和爵位是不是還能保留,這是其二……”
趙佶手上的奏疏看不下去了,明明是他吃了虧,沈傲這傢伙居然還一本正經地講條件了!
趙佶板着臉道:“你想得倒是‘挺’好,這件事,還需太后同意,太后那邊點了頭,纔是你能做主的,安寧這邊朕不管了,可是太后那邊,朕想管也管不着。你自己思量着吧。”他臉上‘抽’搐了兩下,似乎在做痛苦的決定,沉‘吟’片刻,才道:“安寧這幾日心情不好,你去見見她吧,朕聽說虎丘的風景甚美,你先將眼前的事放下,陪安寧去轉一轉,若是惹得她不高興,朕絕不輕饒你。”
“那陛下去不去?”沈傲問道。
趙佶曬然一笑:“朕要將養幾日,你自個兒去吧,不許胡鬧。”
沈傲心裡竊喜:“你不去就太好了。”臉上作出一副難以割捨的樣子:“陛下不去,再美的景緻在微臣眼裡也是糞土。”
趙佶啐了一口,只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揮揮手:“快走,朕這幾日身體不適,多見你一刻,這身子就總不見好。”
………………
等到真正帶着安寧公主出遊,沈傲才知道原來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一回事。對於男人來說,最受折磨的事是看得見、吃不着。可是對於沈傲來說,卻是明明以爲可以吃着,卻是連看都看不見。
正午時分,晴空萬里,‘春’風習習,沈傲騎着馬,無‘精’打采地走在前頭。至於後頭,是如林的禁衛擁蔟的乘攆,乘攆上用紗布遮住,雖是偶有風兒拂過,吹起一角,裡頭卻還有重重的宮紗,反正是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沈傲很無語地回眸一眼,吁了口氣,原來這就是帶着公主出遊!
我的天啊!這哪是出遊?
沈傲恨不能蒼然淚下,尋個角落大哭一場,卻還要裝出一副威風八面的樣子,騎着高頭大馬,受沿途市井百姓的瞻仰。
偶爾那乘攆邊的宮‘女’會與紗帳中看不見也‘摸’不着的佳人喁喁‘私’語幾句,那宮‘女’隨即快步跟上來,傳話道:“沈大人,帝姬問你是不是累了,若是累了,我們就歇一歇。”
沈傲很豪邁地擺擺手,眼眸深邃有力地看着宮‘女’,讓那宮‘女’受不得他‘逼’人的目光,垂下頭去。沈傲朗朗地道:“才這一點路就累了嗎?若是帝姬累了,我們就歇一歇吧!我是不累的,這裡距離虎丘還有十里路,時候不早,還是不要耽誤時間吧。”
那宮‘女’又回去向安寧竊竊‘私’語,沈傲不好回頭,繼續撥馬前行。走了幾步,宮‘女’又疾步過來,道:“帝姬說她帶了幾樣果脯,問沈大人吃不吃?”
沈傲擺擺手:“告訴帝姬,多承帝姬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果脯,我吃不慣的。”
宮‘女’怏怏回去。
這一路問來問去,走走停停,足足用了一個時辰,終於到了虎丘。遠古時代,虎丘曾是海灣中的一座隨着海‘潮’時隱時現的小島,歷經滄海桑田的變遷,最終從海中涌出,成爲孤立在平地上的山丘,人們便稱它爲海涌山。
虎丘雖已遠離大海,因此踏進頭山‘門’,就看到隔河照牆上嵌有“海涌流輝”四個大字;進山‘門’後,一座石橋跨過環山河,橋被稱作“海涌??橋”;上山路旁的一些怪石,圓滑的石體是因爲海‘浪’沖刷而致;憨憨泉因爲潛通大海,又被稱作“海涌泉”。
沈傲下了馬,巴巴地等安寧下攆。
那乘攆落下,先是一隻蓮足垂地,沈傲擡起頭目不轉睛地去看,只見一隻白‘玉’般的纖手掀開帷幕,顯現出美妙的身姿。及到落地,沈傲纔看清楚安寧披着一襲輕紗般的白衣,猶似身在煙中霧裡,除了一頭黑髮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絕俗,略帶羞澀地故意不去沈傲,一雙清澈的眸子去看遠處的小丘,皓齒忍不住‘露’出一線,微笑起來‘露’出一對小巧酒窩,低聲道:“這兒真美。”
沈傲夾縫‘插’針,走過去道:“美是相對的,與那林莽相比,自然是這虎丘最美。可是這虎丘和帝姬一比,就黯然失‘色’了。咦,帝姬不要誤會,我絕不是故意要誇耀你,只是情不自禁,一時脫口而出,恕罪,恕罪。我這個人最討厭奉承別人的,帝姬應當知道。”
安寧還是不去看他,只是那眉眼兒已經拱起來,笑得如含苞待放的‘花’兒悄然綻放,抿着細‘脣’道:“你就會說別人的好話,父皇說的沒有錯,叫防火防盜防沈傲。”
這句話有點耳熟,沈傲略略一想,纔有了印象,這還是自己和趙佶說過的,想不到這皇帝竟是改了詞兒,用去教唆‘女’兒,心裡大是汗顏,很有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悲哀。
安寧終於瞥了他一眼,隨即又收回目光,道:“怎麼?沈大人生氣了嗎?”
沈傲搖頭,回以讓安寧安心的微笑。
二人聯袂上山,一步步拾級上去,宮‘女’、禁軍‘亂’哄哄的尾隨,沈傲翻過身,不許他們跟來。這些人不肯,卻不得不拉遠了距離,不敢過於靠近。
遠離了禁軍和‘侍’從,沈傲才鬆了口氣,二人一路沿着石梯步上山丘,走了幾十級路,安寧有些累了,拿手絹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氣喘吁吁地吐着芬芳,道:“沈公子,我累了,我真沒用,跟不上你。”
沈傲有一種詭計得逞的竊喜,道:“不怕,不怕,我拉着你走,要不然我揹你也行。”
安寧臉‘色’緋紅:“這麼多人見着,我父皇知道了,一定饒不了你的。”
沈傲脖子縮了縮,咂咂舌,心裡卻很是高興,她不說男‘女’授受不親,也不說沈傲無禮,這便是暗許了兩個人的關係。言外之意就是我是肯的,可是我的父皇不肯。
沈傲便故意湊過去與安寧同坐在一塊光潔的壁石上,二人離得近,幾乎能聽到對方的心跳,一股特異的清香鑽入沈傲的鼻尖,沈傲心思細膩,他依稀記得,安寧平時是不施粉黛的,有的只是一股令人怦然心動的體香,而今日特意塗了香粉,她這是爲悅己者容,還是爲悅他而容?
‘亂’七八糟地奇思妙想,只覺得時間飛逝過去,安寧抿嘴故意去看萬道霞光的天際,沈傲也不好開口,尤其是當着百步之外那密麻如林的禁軍、‘侍’者,一句風吹草動,都被他們聽了去,他心裡悲哀又憤恨的瞪了那無數閃閃發光的電燈泡們一眼,心裡暗恨道:“看什麼看,看人家你情我濃很有意思嗎?”
“沈大人……”安寧捋了額前被風吹散的一縷‘亂’發,小巧的鼻尖迎着霞光,抿嘴道:“這裡真好,若是讓我一輩子留在這裡,我也願意。”
“……”
“沈大人爲什麼不說話?”
沈傲嘆了口氣:“我在爲虎丘默哀。”
“這是什麼緣故?是了,我若是留在這裡,父皇一定會將這裡封禁起來,不許人靠近,如此美景,卻只能讓人遠遠眺望,真真是讓人惋惜。”
沈傲搖頭:“我的意思是,虎丘若是知道帝姬留在這裡,那世人永遠只記得帝姬,再記不起虎丘了,那它不是要羞愧死?”
安寧羞得不由地垂下頭,看着自己腳下繡着金絲鑲邊的‘花’鞋,道:“虎丘是景物,我是人,如何能這樣對比。”
“世間萬物,都有美醜,爲什麼不能比。”沈傲如做賊一樣壓低聲音道:“在我眼裡,帝姬便是在碎石雜草之中,也能讓一切煥發生機。咳咳……這句話你不要和外人說,你說了,我就沒臉見人了。”
安寧明眸旋過來看着沈傲,矜然一笑:“父皇說你沒臉沒皮的。”
沈傲大是泄氣,這個趙佶,天知道在‘女’兒面前說了自己多少的壞話,真是豈有此理,只好訕訕地道:“那是因爲陛下不理解我,所謂千金易得知己難求,安寧便是我的知己,不會用那些世俗的眼光看我的,是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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