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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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晨領着廖飛、林墨和二哥去找了高三四班的班主任張老師,張老師也勒令關振威給他們道歉,可關振威不情不願的態度看在眼裡,實讓人不甘。

於是,林墨當着他們的面說:“周老師,張老師,我倒不要緊,只是不知道廖飛的腰脫和小亮的腦袋有沒有問題,得上醫院看看才能安心”。

平時大家叫二哥叫得多了,都有些忘了他本來的名字,廖飛過會兒才反應過來,林墨說的小亮就是二哥,趕忙點頭附和道:“是啊,周老師,小亮昨天回去一個勁地說頭疼,捱了他們幾腳,也不知道是不是踢出個腦震盪。”

二哥摸摸頭,皺了皺眉,“周老師,張老師,我們都是男生,可咱班女生也有掛彩的啊,咱們班長臉上都破了相了,還不知道會不會留疤呢。”

關振威斜楞着眼,指着自己一塊青一塊紫的臉,說:“我被打成這樣,難道就白捱了?”

廖飛走到林墨身後,掀起他的衣服,露出後背一大片青紫,勝過千言萬語。

周晨豈會不知道自己的學生打的什麼算盤,但他也不滿意張老師打太極的做法,於是便說道:“這樣吧張老師,讓孩子們去醫院看看,咱們也放心點,如果真有什麼問題,咱們做老師的也不能給耽誤了,需要家長出面的時候咱們再聯繫,好吧?”

周晨幾句話說得入情入理,張老師狠狠地瞪了關振威一眼,讓他先回去了,這邊也說了幾句安慰林墨他們的話,可張老師也不相信眼前這幾個孩子能有什麼大問題,還能尖嘴利舌地講條件呢,能有什麼事。

回去後,林墨打定了主意,下午自習的時候,他帶着廖飛和二哥溜出了學校。

晚上再回來的時候,林墨揣了三張市第二人民醫院的診斷書,一張腰間盤突出,一張中度腦震盪,一張大面積軟組織挫傷,都是誇大了不知幾倍的描述。

蘇佑安指着診斷書說:“林墨,我記得你爸爸和祝美的爸爸都在第一人民醫院啊。”

彈她個腦瓜崩,“笨啊,這種莫須有的事,我爸怎麼會同意,這是從追我小姑的博士大哥那弄來的。”林墨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你就這麼把小姑賣了?”

“我把自己賣了,看看我,像不像碟中諜?”

蘇佑安問他:“林墨,這會不會有點不擇手段?”

林墨說:“哼,我恨不得把他手摺斷。”

蘇佑安見林墨忿忿的樣子,也知道他這般不依不饒,多是因爲自己受傷的原因,便不再說什麼,由着他去了,關振威囂張得讓人討厭,打擊打擊他,也解解大夥的氣。

關振威終於知道了害怕,當週晨帶着林墨把那三張診斷書放在了教導處主任那裡後,學校決定要給關振威記過。處分一旦生效,是要進入檔案的,後面的麻煩不言而喻,即便是關振威這樣的刺頭也知道箇中利害。

這天晚自習,他叫了班長劉旭陪着,一起來到高二四班,敲開了門。

蘇佑安剛好在門口給大家髮捲子,順手拉開了門。關振威擡眼就見到了臉上還貼有白膠布的女孩兒,認出了就是那天自己扔鐵鍬傷到的蘇佑安,他一把抓住蘇佑安的手腕,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卻被趕過來的林墨一下撞開。

“幹什麼?” 林墨冷冷地問。

王耀陽、肖騏、二哥都出來了,關振威如果再敢囂張,他們可是不介意執行周晨“豎着進來,橫着出去”的指令,不就是留一口氣嘛,好說。

劉旭趕緊解釋:“不好意思,我們今天是來道歉的,振威”,他示意關振威上前。

關振威低了頭,“對不起,林墨,對不起,廖飛,小亮,對不起,各位同學。”

腦屁來了句:“對,對,對對對不起就,就就,就行了?”

袁冬野一把捂住腦屁的嘴,這要讓他發表意見,到明天晚上也完不了。

可能覺得女孩兒心軟,關振威又來到蘇佑安面前,拉起她的手,迅雷不及掩耳地朝自己臉上左右開弓,扇了兩個耳光。蘇佑安避之不及,結結實實地打了關振威兩下。

大夥都愣了,這是哪出啊,蘇佑安也傻了。

還是班長王耀陽開了口,“振威,不用這樣,不好看。”

肖騏附在林墨耳邊,說了句:“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林墨見眼前的關振威也確實是服軟了,害怕了,也不願做得太絕,他把那三張診斷書拿了出來,遞給蘇佑安,“佑佑,你決定吧。”

蘇佑安接過來,看了看倔強地忍着不肯掉淚的關振威,突然覺得讓這麼大個子的男生在別人班裡顏面盡失是一件挺殘忍的事,一股衝動,便撕掉了診斷書,輕輕地扔到了垃圾桶裡。

關振威一直忍着的淚水,就掉了下來。

劉旭拍拍王耀陽的肩,“我替振威謝謝你們,謝謝你們沒有讓他揹着處分參加高考”。

風波過後,廖飛說:“蘇蘇,你怎麼沒把診斷書扔到他臉上?那多過癮!”

蘇佑安看他半晌,說了句:“活該你腰脫。”

第二天,關振威請班裡每個人喝飲料,腦屁說有種打土豪,分田地的感覺。

獅子座流星雨要來了,據說,會在11月18日半夜到19日凌晨大爆發;據說,這是一場如果錯過還要等上十幾年也未必會遇到的奇觀;據說,在這天晚上向流星雨許願,達成心願的機率要高得多的多;據說,這天晚上如果牽手,就是一生。

沒有人願意錯過這場流星雨。

大半夜出來看流星雨,在大人們看來是件挺不靠譜的事,蘇佑安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說服了父母同意她和同學們一起去少年宮前面的轉盤觀看。高放家住得遠,平時和蘇佑安幾個玩兒得也很好,這天晚上就住在蘇佑安家,定了12點的鬧鐘。鬧鈴響起,兩人悄悄起身,來到客廳,見到沙發上額外準備了兩件羽絨服和帽子、圍巾。

高放放低了聲音說:“蘇蘇,你爸媽真好,還給咱們準備了大衣,怕咱們冷。”

蘇佑安拿起一件遞給高放,“穿上快走吧,我都怕他們反悔”,說完自己偷偷地樂。

兩人出了樓門,不意外地見到了林墨和廖飛。

廖飛上來,拍拍胸口道:“還好還好,猴哥怕你們出不來呢。”

林墨說:“快點快點,自行車在小區門口,正好,廖飛你帶上高放,咱們到地兒再說。”

蘇佑安坐上林墨自行車的後座,張嘴來了句:“駕!”

林墨和蘇佑安穿得像兩個季節的人,林墨上身穿了件橙紅的抓絨衫,裡面也就是一件黑色的連帽衛衣,騎着自行車,連副手套都沒戴。蘇佑安卻穿得鼓鼓囊囊,只露出兩隻眼睛擡頭望。

蘇佑安坐在後面,伸手把林墨的帽子拉了出來,替他戴上。

林墨的帽子邊還有兩根拉繩,蘇佑安玩兒心大起,一手拉了一根。左手使了使勁,林墨乖乖地向左拐了個彎,右手再拽了拽,林墨便向右轉了回來。

林墨和蘇佑安在前面曲裡拐彎地走之字路線,後面的廖飛可有意見了。

“猴哥,猴嫂,你們玩得這是哪出啊?一會兒我要是把高放甩下去,可算你們頭上!”

蘇佑安大囧,她轉過來,雙臂交叉,對廖飛比了個封嘴的手勢,廖飛不接,倒吹起了口哨。

蘇佑安在林墨腰側擰了一下,“看你的好兄弟。”

初冬的夜晚,廖飛的口哨聲在小巷裡迴盪,是那首大街小巷都在放的《流星雨》。

林墨和着廖飛的口哨,唱了起來。

“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這地球上,讓你的淚落在我肩膀 。要你相信我的愛只肯爲你勇敢,你會看見幸福的所在。 ”

蘇佑安不語,靜靜地聽了下去,她想究竟是怎樣的故事,會譜出這麼美的歌。當時《流星花園》在大陸還看不到,只能見到海報上的F4,四個花美男都有着憂鬱的眼神。

正想着,林墨停了下來,南轉盤本就不遠,這麼一會兒便騎到了。林墨把車停在了一邊,拉起蘇佑安向人多的地方走去。

林墨、廖飛這些走讀生只要搞定了父母,就能出得來,可像二哥、腦屁、王耀陽和袁冬野這些住校的學生們就沒那麼容易出得來,最起碼要連着破解宿管老師和門口的保安大爺兩道防火牆。

辦法卻總是比困難多。

四班的女生住在宿舍樓一層的西北角,她們出來比較容易,只要敢從窗戶跳出來,基本就能溜出去。可男生們卻住三樓的東南角,要想從樓門光明正大的出去,剛好要經過宿管老師的眼皮子底下。他們商量後決定,從王耀陽和二哥的宿舍翻窗出去。

爲了不摔成植物人,每個人都貢獻出了自己的牀單。

王耀陽這個班長徹底和大夥同流合污了。

他們七手八腳地把牀單擰在一起,一頭系在了臨近窗口的鐵牀腿兒上。

二哥當先試了試,中等身材,中等體重,中等身手的二哥安全着陸後,大家紛紛順着牀單滑了下去,三層樓說高不高,說矮,看一眼也有些眼暈。可那會兒的少年們,是決然不會因爲這點恐懼而放棄了一起看流星雨的機會的。

到最後,還剩了朱錦陽、黎韜和王耀陽沒有下來。先着陸的在樓下仰望,催促着他們三個動作快點,有人似乎隱約聽見了宿舍樓的另一邊有些嘈雜的聲音,大夥推測可能是有別的班的人也在活動,一會兒動靜要是大了,免不了要驚動宿管老師,那可就跑不了了。

朱錦陽和黎韜都是大塊頭,朱錦陽下來的時候,屁股先着了地,還沒來得及哎呦,黎韜又忙不迭地下來了,牀單在他手中發出“嘶嘶”的摩擦聲,讓人聽了覺得似乎要承受不住他的體重,大夥趕緊把朱錦陽連拉帶拽地弄到了一邊,黎韜就降落了。

黎韜站起身,手裡還拿着半條牀單。

“操,太他媽不結實了”, 黎韜罵道。

“哎呀我去,海豚還沒下來呢!” 二哥接過那半條已經爛成條的牀單,向王耀陽狂揮手。

“砰……” 宿舍門被宿管老黑推開。

王耀陽顧不得那麼多,對樓下的兄弟們喊了聲:“老黑來啦!” 就順着牀單滑了下來。

大家趕緊上前,怕他沒個防備直接摔地上,王耀陽看到二哥手裡的破牀單時,已經滑到了一樓半,反應過來時,還剩一層樓的高度。宿管老黑追到窗口,衝他們喊:“小兔崽子,不要命了,別跳!”

王耀陽沒管,樓下是花壇,裡面的花花草草已經枯萎,他眼一閉心一橫,鬆開手裡的牀單,落了下去,順勢打了個滾兒,然後,就被大夥圍住了。

眼見着宿管老師要下樓來追,也不知道班長摔這一下如何,袁冬野背起王耀陽,二哥扶着麻溜地跑了出來。

黎韜說:“你們仨,就從大門名正言順地出去,說海豚肚子疼,怕是闌尾炎,要去醫院。剩下的咱們翻牆出去。分頭行動,走!”

朱錦陽惦記着伊一她們,說話間,卻見幾個女孩兒和肖騏已經在圍欄外面招呼他們了。

幾夥人勝利會師在校門外的隱蔽處,袁冬野放下王耀陽,嚷道:“累死老子了,海豚,你該減減臀了。”

王耀陽的腳還是扭到了一下,但他堅持輕傷不下火線,他說:“要是這會兒打道回府,我扭都白扭了。”

二哥扶着王耀陽坐到了肖騏自行車後,一行人連跑帶顛地奔向了南轉盤。

遠處的天空中,已經有帶着熒光的流星,不經意間地劃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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