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楊凱這些年在社會上的閱歷,解決蘇佑安這樣雞毛蒜皮的事簡直是小事一樁,他讓蘇佑安先上車上坐着去,自己則到駕校的辦公室去了一趟。賤嘴教練全壞在這張嘴上,這種人要想讓他服軟,只有實打實的讓他服氣纔是見效最快的捷徑。
楊凱找到教練,遞給他根菸,替他點着,看他抽了口,纔開口說道:“哥們兒,商量個事?”
那人斜着眼睛看了看楊凱,伸出那根受傷的手指頭到楊凱跟前晃了晃,“商量什麼?商量醫藥費?還是商量你剛纔把我拽下車,摔傷的屁股?”
楊凱看了看他的手指,心裡暗自發笑,這丫頭是拿眼前這人撒氣了,不過想必他也是惹到了佑安,讓他吃點兒虧給佑安出出氣也好。楊凱深知自己並不是什麼正義感爆棚的人,從商多年,他更看重結果而不是過程。他看了看那輛停在路邊的桑塔納,開口道:“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你給我女朋友道個歉,這事就算完,我也不再找你麻煩,你也別多生事端。”
不出意外地看見教練一臉錯愕,楊凱比了下手,“咱們比一局吧,我輸了,就當我剛剛什麼都沒說,而且包你的醫藥費;你要是輸了,乖乖給我女朋友道個歉,咱們就兩清,怎麼樣?要不要試試?”
賤嘴教練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看着楊凱,他吊着眉梢說:“比什麼?”
楊凱環顧了一下四周,“就比車吧,你來劃道,你說怎麼比,就怎麼比。”
十幾分鍾之後,楊凱身後跟着那個嘴賤的教練,來到蘇佑安跟前,遠遠地見他們走了過來,她從副駕駛上蹦了下來,錯愕地看見教練的臉上矛盾地閃着崇拜愧疚以及花癡的表情,蘇佑安看着楊凱,楊凱看看教練,教練忙不迭地上前一步,打躬作揖地說道:“實在對不起,我這個人口無遮攔,唐突了大姐,對不起對不起。”
畫風轉變得實在太快,蘇佑安雖然知道這必定是楊凱的手段,卻也有些摸不着頭腦,她呆愣了會兒,卻還是說不出話來,只隱約覺得教練看着楊凱的眼神讓人覺得起雞皮疙瘩。
楊凱重新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讓蘇佑安坐了上去,自己轉了過來啓動了車子,那教練連忙跟了過來,在窗口對楊凱說道:“大哥以後沒事的時候常來玩兒,大姐的路考就包在我身上。”
楊凱沒再說話,衝他點點頭,擺擺手,拉下頭頂的墨鏡,一腳油門開了出去。
一路開回市區,在南郊的一家茶樓前停了下來,楊凱摸摸蘇佑安的頭,說:“下來,給你壓壓驚,去去火”。
“你都幹什麼了?教練怎麼翻臉比翻書還快?”蘇佑安在楊凱對面坐下,擡首問道。
楊凱笑而不答,手下卻沒閒着,衝開了第一泡,茶香猛地地飄散了出來。
“佑安,你嚐嚐,這茶,每一泡出來的味道都不一樣,尤其是回甘。”
蘇佑安湊上前去使勁地聞了聞,那股香氣衝到每個毛孔中,覺得無一處不服帖,心也跟着舒緩下來,靜謐了下來。
“小心燙”,楊凱拿起功夫茶杯,遞到她的脣邊,她就手啜飲,滿口茶香。
“還生氣嗎?”楊凱收回手中的茶盅。
“氣啊,怎麼不氣,平白無故地被一個神經病罵,還差點被自己開的車嚇死”,提到剛纔的事,被茶香縈繞的好心情被打破,蘇佑安又憤憤起來。
“我是問,你還生我的氣嗎?”楊凱眯着眼似笑非笑,又衝開了第二泡茶。
“你……”蘇佑安沒想到自己也能被楊凱繞進去,“氣,怎麼不氣,好好的要聽你咒自己,對啊,沒召喚你怎麼自己冒出來了?”
“怎麼?還不希望看到我呢?”楊凱臉上倒多了些嚴肅的神情,“佑安,你玩兒可以,但是以後你那脾氣得給我改改了,我也不能把你變小了揣兜裡走到哪裡都帶着。”
說到這兒,蘇佑安又想起隨即問到:“對了,你還沒告訴我都幹了什麼才讓那教練變了臉一般,別賣關子了!”
楊凱抽出紙巾擦了擦手,“沒什麼,這樣的小毛頭,還不值得我用上什麼了不起的手段,不過是個漂移而已。”
“漂移?還而已?”蘇佑安歪了歪頭,暗自腹誹了一下自己的男朋友,“我知道你很了不起,但是也不用在考駕照的人傷口上撒一把鹽吧?”
“乖,不撒鹽,撒花兒,那個科目二我來教你,包你用不了兩天就能無證駕駛。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嗯?”
“以後不能再動不動就跟人動手,一個女孩兒,我怕你吃虧。”
見蘇佑安沒怎麼往心裡去的樣子,楊凱加重了語氣,“蘇,佑,安,我沒跟你開玩笑。”
茶海上有些零散的茶葉,楊凱拾起一小撮,遞到鼻子下邊嗅了嗅,“佑安,你知道這是什麼茶嗎?”
蘇佑安搖搖頭,她對茶這東西沒怎麼研究過,每次只是楊凱泡好之後她跟着蹭幾杯來喝。
“大紅袍,福建或者說是全國最負盛名的青茶,又叫烏龍茶,可能說鐵觀音你熟悉點吧,它們都屬於這類。”
楊凱喝了口茶,接着說道:“這是六大茶類中香氣最爲千變萬化的,也是製作過程最爲複雜的。以後有機會我帶你去看,茶青摘下來,馬上就要處理,搖青,揉捻,炭火烘焙,千錘百煉,這一套程序下來算一次,極品的大紅袍要經歷九次這樣的處理,光滑無比,有人叫它泥鰍火,咱們喝得到的這些,用不了那麼多次。”
蘇佑安雖不知楊凱跟她說這些用意何在,但聽下來也覺得蠻有趣,誰料楊凱話鋒再一轉,“佑安,茶青如果不經歷這些水與火的磨鍊和鍛造,是萬萬不會懂得如何將它們的茶香這般柔和地釋放出來,喝茶之人講究心境,心要靜,不能浮躁。茶葉剛入水,飄在上面,後來被水浸潤,便沉到水底。茶如此,做人亦如此。”
聽出了楊凱話裡的意思,蘇佑安有了一會兒的沉默,她很驚訝楊凱居然會有這樣的見識和……怎麼說呢,禪意。禪茶一味,楊凱這番說辭,倒是讓蘇佑安刮目相看。
半天,蘇佑安露出個戲謔無比的笑臉湊到楊凱面前,“要不,我們開個茶館吧?”
“噗……”楊凱差點兒被茶水嗆到,咳嗽了幾聲,斷斷續續地說:“丫頭,你的思維能不能不要那麼跳躍?我只是想讓你別那麼心浮氣躁。”
“能,要不,我們開個餐廳?”
“咳咳,咳,嗯,我們開同福客棧,老闆娘。”
蘇佑安低頭又喝了一杯,過了會兒纔看向楊凱,“好吧,這次我聽你的,以後輕易不惹事了,不過 ”,她想了想,才又說道:“我儘量不先動手”。
楊凱捶胸頓足地感嘆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蘇佑安卻被他的感慨帶回那個時代,回憶讓她出了神,久久沒有說話。
楊凱又燒開了一壺水,問她:“想什麼呢?”
“想起涵婧說過的話”,蘇佑安看向楊凱硬朗的面龐,“小時候你教我那些招式的時候,我拉着涵婧一起學,她不肯,說如果她學會了,就不會遇到救美的英雄了。你說,她是不是說的還挺有道理的?”
楊凱並沒有回答,他看着這個樣子的蘇佑安,覺得此時無論說什麼都比不上一個溫暖的擁抱來得實際,於是下一秒,蘇佑安就落入了他寬廣的懷抱裡,她縮縮雙臂,回頭在他臉上輕輕地落下了一個吻。
有了楊凱這個車神做老師,蘇佑安就沒那麼緊張,楊凱神通廣大,不知從哪找來一輛桑塔納,和駕校的一模一樣。不到兩天時間,蘇佑安就將科目二的幾個項目拿下。順利考過科目二之後,蘇佑安再坐到副駕駛上時,就有那麼一絲躍躍欲試。
“不行”,楊凱餘光瞥了她一眼,斬釘截鐵地將她未出口的話堵了回去。
“你就在旁邊坐着還不行嘛,啊?要不這樣,就一檔,就掛一檔就好,很慢的。”
楊凱將車停下,要笑不笑地看向她,“親愛的,你坐了這麼久的車,難道不知道它是手自一體的?”
“額。。。”蘇佑安才轉過彎來,嘴裡卻嘟囔着:“那爲什麼學車要用手動檔……”
“總之,無證駕駛你想都不要想,我可不想讓你到馬路上去謀財害命,到時候,我還落個縱妻行兇,管教不嚴的罪名。”
蘇佑安眼珠轉了轉,“那……沒有檔位,還要離合幹什麼?”
楊凱拍拍腦門,“你知道嗎,佑安,咱家這牧馬人要是會說話,唾沫都能把你淹死。這車是自動檔,哪來的離合?”
“嗯?”
蘇佑安瞪大了眼睛,突然她俯下身去,整個上身貼在了楊凱的大腿上,柔軟的觸感讓楊凱渾身的肌肉突然緊繃,身體及其忠實地執行了他的本能。他暗自咬牙,心想這丫頭沒個深淺,福利來得太突然,煎熬也來得太猛烈。剛想拉她起來,誰料蘇佑安頭朝下面望去,突然興奮地回手一拍,“對啊,自動檔車沒離合啊!”
卻聽楊凱痛苦地悶哼一聲,咬牙切齒地擠出幾個字:“你往哪兒拍?”
等蘇佑安擡起頭,看見楊凱齜牙咧嘴的表情,回想起剛纔奇怪的硬硬的手感時,紅暈騰地一下爬滿了她的臉頰。
楊凱拉她起身,在她耳邊啞着嗓子說:“玩兒火,是不是?我不讓你無證駕駛,可沒說我也不能。”
“你都老司機了,還無證……”剛說了這半句,她突然意識到楊凱話裡的意思,猛地住了口,果然聽到楊凱繼續說:“此證非彼證。”
蘇佑安的大腦空白了一分鐘,那六十秒裡,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楊凱的,臉上的紅暈此起彼伏,她的呼吸漸漸急促了起來,那一刻,她自己也說不清腦子裡到底轉了些什麼念頭,然後,她鬼使神差地說了句:“那咱們去領證吧!”
楊凱的眼睛裡急速地凝聚起一道閃電,他緊鎖着眉頭,嘴脣也緊緊地抿着,只有胸膛的一起一伏跟蘇佑安臉上的紅雲相映成趣。這也不按套路出牌啊,佑安這是哪位大神的邏輯?
楊凱出口的話有些抖:“爲,爲爲,爲爲爲了不,不不無證,無證駕駛?”
誰知道蘇佑安下句話更讓他崩潰,看佑安的樣子,似乎是說出領證的話之後反倒平靜了下來,她理了理耳邊的碎髮,接着說道:“嗯,不過還有一點,剛好辦完戶口的事,戶籍卡還在我手裡,下禮拜就要交給學校戶籍科了,趁着現在方便,咱們順便把證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