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睡眼惺忪的佑安接到了橙子的電話。
“夜不歸宿的女人,樂不思蜀了?”
“討厭,有事快說,我還沒睡醒呢。”
卻聽得元寶在電話那頭喊,“蘇蘇,蘇蘇快回來啊,不回來你會抱憾終生!那個誰,那個誰來了啊!”
“誰啊?”
“蕭峰!”
等兩人開車趕回學校的時候,發現師大從正門開始,到圖書館的這一段路,被堵得嚴嚴實實,連自行車都繞道西門而行。楊凱獨自將車停到了遠處,回來的時候手裡提着幾杯咖啡。
“提提神。”
蘇佑安扳過他的臉,細細地瞅了一下,“不吃醋了?”
“哼!”楊凱鼻孔朝天,別過臉去以示憤慨。
剛剛在家裡,佑安接到橙子電話,聽說西安事變劇組今天來學校取景,最重要的是扮演少帥張學良的胡軍也會現身,一個激動,就翻身下牀,連拉帶拽地要他送她回學校。
有段時間,佑安迷上了天龍八部,迷上了南院大王蕭峰,迷上了扮演蕭峰的胡軍,她買了套金庸先生的原著,又對着電視劇細細地看了一遍,這下更迷得神魂顛倒。楊凱並不怎麼認識影視明星,但聽佑安在耳邊嘰嘰咕咕得多了,便也有些印象。就像少帥,他恰好知道,是他準老婆最最喜歡的男演員,沒有之一。
楊凱被佑安拉得坐起了上身,斜着一雙桃花眼盯着佑安,“所以現在,你是要讓你的男人送你去看另一個男人嗎?”
佑安愣了一下,又聽見楊凱接着說:“那咱們說好的登記呢?”
蘇佑安自知理虧,索性也不管不顧地一賴到底:“我要是看不到胡軍,就不結婚啦!老陳醋!”
楊凱護着蘇佑安,一馬當先地鑽進了人羣,元寶發短信說她們在角門,那裡是離劇組拍攝最近的地方。楊凱邊往裡走着,邊啞然失笑。剛剛一直沒在意,這會兒才發現,原來的“圖書館”三個大字被一面青天白日旗遮住,旁邊也換上了豎的條幅,上書“西北剿匪總司令部”。楊凱在蘇佑安耳邊說,“咱們這算進了匪窩了。”
元寶離老遠就看見了他倆,招招手喊了幾聲,還沒等蘇佑安站穩,元寶就拉過她朝窗根兒底下走去,佑安朝裡面一瞥,就見男神正站在會議桌的頭上,披着軍大衣,手裡還拿着根菸,吞雲吐霧地揮着手邊說些什麼。房間正中的大會議桌上鋪着墨綠色的檯布,上面放了一個大大的沙盤,看來這是被佈置成了作戰指揮室了。
這邊蘇佑安和橙子、元寶看得津津有味,另一邊卻騷動起來。從角門裡出來一位副導演,說是要臨時選幾個羣衆演員扮演勤務兵和哨兵,要男生,高大一點,沒有臺詞所以不用緊張,問問在場的學生有沒有願意的。當下,圍觀羣衆紛紛踊躍報名,導演可能沒碰上過不要報酬還這麼積極的羣演,當下擺起譜,在這些男生裡面挑選起來。
副導演一連pass掉了幾個,邊搖着頭邊向這邊走了過來,看見楊凱的時候,楊凱正全神貫注地盯着佑安,只留給副導演一個後腦勺,但他身上那種成熟男人的味道還是讓他跟在場的學生看起來不大一樣。
“小夥子,你跟我來。”
副導演伸手拍了拍楊凱的肩膀,待他回頭,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張棱角分明的臉,楊凱根本就沒注意到另一邊的騷動,看到周圍的人用豔羨的目光向他行注目禮時,更是茫然不知發生了何事。
元寶和蘇佑安卻是反應過來了,佑安朝他擺手示意他快些去,邊對元寶說道:“你說等這電視劇播了。能不能在電視上看到楊凱?”
元寶低低笑道:“相信我蘇蘇,我楊哥哥絕對不希望被人看到他扮成個小兵的樣子給人當跟班,你哦,小心他回來找你算賬。”
“可是人家又沒有找我去當羣演,我倒是巴不得呢,演什麼都好,最好讓我在胡軍身邊轉悠幾圈,也算是沒白白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楊凱跟另外七八個男生被安排到後面換服裝,這才發現原來羣演的隊伍十分壯觀,只不過他們已經整裝待發——穿好士兵的衣服背好槍站在軍用卡車上擺造型,這些車一會兒要從正門出發,人數不夠,還得折返着用,副導演才靈機一動,決定選幾個學生來當羣演。
楊凱和另外幾個人換好了哨兵的軍裝,按照副導演的要求站好位,雖說並不用他們開口,只需站在那裡當人肉背景就好,甚至連正臉都不必露,但仍然是有人緊張兮兮,擺出一副馬上就要英勇就義的臉孔來。副導演調整了幾次位置,剛好將楊凱調到胡軍的身後,這次比較順利,一條就通過了。
蘇佑安和元寶在外面翹首以待,橙子退到了外圍。終於有動靜時,聽到了汽車發動的引擎聲,接着一輛輛軍卡從正門駛了出來,車上滿滿地都是人。蘇佑安略顯失望地跟元寶說道:“就這樣嗎,看來是別想在電視上看到他了,除非他站在最外面,那樣也只是長鏡頭而已。”
元寶也在衆人中搜索楊凱的身影,邊失望地搖搖頭,“沒有啊,真看不到。”
兩人雖失意,卻也沒放棄,仍抻着脖子在遙遙地望,楊凱的聲音卻從後面傳了過來,“找我呢?”
被嚇了一跳,蘇佑安嗔怪道:“我們還以爲你在車子裡頭,不是說當羣演嗎?”她指着緩緩駛出的大卡車。
楊凱沒理會她說的,反倒是對着元寶說,“中午想吃什麼?今天有一頓大竹槓可以敲。”
“哦?”元寶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下楊凱,笑說道:“果然英氣逼人,哥,你是不是被導演相中,被籤去做下部戲的男主角了?”
楊凱笑了笑,拿出個什麼東西在她們倆眼前飛快地一晃,“看某人出什麼價嘍!”
橙子和元寶相視一看,異口同聲道:“簽名?!”
元寶和楊凱商量了一會兒,決定要去吃餃子,楊凱還特意加重了語氣說:“要老陳醋。”蘇佑安白了他一眼,說道:“走吧,德髮長走起。”
德髮長的餃子在西安與其說是美食,還不如說是地標。鐘鼓樓前明晃晃的牌子能給每一個來過西安的人都留下印象。據說他家的餃子口味還在其次,但是種類多得簡直讓人腦洞大開。就像現在,元寶盯着面前的一盤核桃味兒的餃子,從造型到餡料,怎麼看都是一個個核桃,只是這核桃還冒着熱氣,白煙嫋嫋,惹得人食指大動。
佑安夾起一個牛肉餡的蒸餃,蘸了些陳醋遞到楊凱嘴邊,“軍爺,辛苦了”,她笑得眉眼彎彎,一臉諂媚不言而喻。楊凱張口咬住了餃子,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慢條斯理地從口袋裡拿出那張讓佑安望眼欲穿的書籤,上面果然有胡軍的親筆簽名。
“哇哦,你是怎麼弄到的?哥你太給力了,當個羣演,就順便弄了個簽名回來,這一趟來得真是太值了!”元寶對佑安的男神不怎麼感冒,但也有迷得不行不行的偶像,“哦對了,萬一下回你要是又被哪個導演看上了去當個羣演啥的,如果是我家阿道的戲,你一定一定千萬千萬給我弄個他的簽名回來,那纔是我男神。”
楊凱聽得糊里糊塗,“誰啊?阿道?道明寺?你喜歡他?”
橙子聽不下去了,“楊凱同學,外國的布拉德皮特你不知道我原諒你,這個咱們自己的帥大叔還是要了解一下的,不過也怪這個花癡女人說話不清楚,她說的阿道啊,是陳道明,她是鐵粉兒。不過元寶這個建議還是不錯的,要是有,也給我要一份兒。”
“你當是盒飯呢,還給你帶一份兒,再說,你不是粉梁朝偉的嘛!”元寶邊說,邊又往自己的小碟子里加了好幾勺辣椒油。
“你不覺得梁朝偉和你的阿道有些相像嗎?都是很有味道的大叔。”
“也對”,難得地,兩人居然愉快地達成了共識,一起看向楊凱,卻發現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掛在他老人家臉上。楊凱雙手一攤,“沒辦法啊,我誰都不認識。”
“耙耳朵!”
“氣管炎!”
兩人對楊凱鄙視了一番,又重新拿起筷子,解決眼前的花樣餃子。佑安將簽名書籤小心翼翼地放進包裡,再擡頭時一個“核桃”伸到了嘴邊。她嚥了下去,挽住楊凱的手臂晃了晃,含糊不清地道:“說說唄,你是怎麼要到的簽名?”
楊凱板着臉,斜着眼睛看了看她,“還能怎麼要,就直接要的啊。”
蘇佑安……
“那,那就沒有什麼困難嗎?”
楊凱看了看她,“有啊,困難就是我得先確認哪個是胡軍啊。”
“哦,知道了。”蘇佑安決定不再跟這個臉盲患者溝通,反正簽名已經到手,可以過河拆橋了。
元寶卻不知死活地問了句:“那你是怎麼確認的呢?”
楊凱:“說來也巧,我問旁邊的人誰是胡軍,結果那人看看我,然後指着自己說,我就是。”
“噗……”
快吃完飯時,佑安她們三個的手機幾乎同時進來一個短信,院裡召集她們這屆中文系的研究生開會,時間是下午三點。算算時間,現在出發應該沒問題。吃飽喝足,蘇佑安去買單。
“知道下午開會是什麼事嗎?”橙子翻着手機短信問元寶。
“不清楚,不過前兩天聽人說過,好像最近院裡有文化交流的項目,有可能讓咱們出國當志願者。不過具體是不是這事就難說了。”
橙子點點頭,“我聽同門說好像是有這事,而且還說今年的項目機會不錯,咱們學校對口的學校在美國。”
楊凱去洗手間回來,聽見她倆說的話,臉色突然變了變,遲疑問道:“誰要去美國?”
兩人這才突然想起,美國,對於楊凱來說,是一個避之不及的地方。
等佑安回來,發現氣氛稍稍有一些不對勁兒,她以爲是下午的會耽誤了兩人本來計劃好的登記,楊凱不開心了,便在他耳邊小聲說道:“明天,我保證,明天就算逃課,也跟你去登記好不好?”
楊凱抿了抿脣,握住她的手,“好,耍賴的是小狗。”
把她們三個送回學校以後,楊凱說還有些事要處理,便先走了。佑安她們去院裡開會,到的時候會議室裡已經很多人了,大家都在討論着這次選拔志願者的事。元寶小心地問道:“蘇蘇,你怎麼樣?有想法嗎?”
蘇佑安搖搖頭,“咱們先聽聽老師怎麼說吧。”
橙子拉拉元寶的衣角,輕輕地搖了搖頭。
開完會回宿舍,佑安一路上沒有說話。回去以後,她打開電腦,戴上耳機一個人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元寶偷偷地朝她座位上瞄了幾眼,她居然在看武林外傳。平時看武林外傳的時候都是外放,邊聽邊樂,今天這是怎麼了。
足有半個小時,佑安關上了視頻,她像是理清了頭緒,下定了決心,轉回身來對元寶和橙子說:“姐妹們,幫我個忙。”
橙子和元寶拉過自己的椅子,坐在她面前,“說吧,你是怎麼打算的?”
“我不去美國”,蘇佑安笑了笑,又扔出個**,“我要跟楊凱結婚,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