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瑤愣了一下:“就來了這麼一位小姐?”
段大娘臉上似有不快一閃而過,“可不是嗎!就來了這麼一位小姐。”按理說,姑娘家上別人府上竄門兒,拜年,那都得是由長輩帶着的。可馮家就不是什麼正派人家,女眷裡頭居然就只來了這麼一位小姐。
“人家還說了,馮姑娘來是拜見長輩,來瞧自個兒的姑母的!”
段大娘是個機靈又有些聰明的人,纔多長時間的工夫,就把前院的人都摸透了,不但在人前混了個臉熟,居然還能不費吹灰之力就打探出了這些消息。
周佳瑤就笑了,“口氣倒是不小呢!既然馮家的姑娘是來瞧她姑母的,那我可得避着點,別打擾了人家。”
杜嬤嬤在一旁聽着,就露出了幾分滿意的笑容來。
周佳瑤會心一笑,揮揮手讓段大娘先退下去了,“你且再讓人打聽着,有事再來報吧!”
段大娘就屈膝退了出去。
杏兒如臨大敵,總覺得馮家的人沒安好心。她向來嘴快,就忍不住跟周佳瑤嘀咕道:“夫人,奴婢瞧着馮家人,就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夫人避而不見,馮氏會不會又拿這個做文章!”
況且那位馮姑娘,也不是什麼好的!
國公府裡現在還住着一位馮姑娘呢!她們馮家的女孩兒怎麼都這麼不自愛?非要上趕着給別人做小妾?
杏兒覺得,馮家的用心十分險惡,有一個作妾的閨女還不夠嗎?還把家裡的女孩送過來,是打着想要把雲家父子二人一網打盡的主意?
這可真是……
周佳瑤便道:“她作文章?哼~”最後一個字輕飄飄的,十分輕視的意思。
沒一會兒,段大娘又來了,說是世子爺到前面的時候,馮家的姑娘已經躲了出去,去見馮氏了。世子爺打發人來報信,只說要在前邊留一會兒,讓夫人安心在錦暉院裡待着。
周佳瑤就明白雲霆霄的意思了。
杏兒倒是猜不透這裡頭的意思,還道:“難道馮家人轉性了?不想再用下作的手段了?”她一進府,就打聽到了當初馮家那兩位遠房表姑娘都對世子爺動了心思,在馮氏的慫恿下,沒少做傻事,還好世子爺不是那等能被美色迷住的男子,殺了一個,才讓另一個老實了。
杏兒覺得,馮家的女人們心思不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周佳瑤讓杏兒下去了,跟杜嬤嬤在廳裡說話。
“馮家人也未必就沒有什麼齷齪的想法,夫人還是要當心纔是!”
杜嬤嬤是成了精的老人,看問題可比杏兒看得深多了。杏兒以爲那位馮姑娘沒跟世子爺打照面,便是守規矩了?
這後宅的陰私,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
周佳瑤只道:“嬤嬤放心吧,我跟世子都明白着呢!”馮家人的手段還能瞞過世子去不成?這世上有什麼比殺母之仇還要大的仇怨?雖然世子從來沒有說過,但是周佳瑤清楚,郡主的死,一定跟馮氏,跟馮家脫離不了干係。也只有像她公公那樣糊塗的人,纔會認爲馮氏是個好的。
正在這時,有人求見。
來的是馮氏身邊最得臉的嬤嬤,姓程。
周佳瑤挑了挑眉:“她來做什麼?”
段大娘憤憤不平的道:“說是奉馮氏的命來的!”
周佳瑤猜想馮氏是想讓她去見那位嬌客呢!可惜啊,世子爺方纔不是傳話來了嗎,讓她好好的在院子裡待着。女子出嫁從夫,她可得好好聽世子爺的話呢!
“不用見了,把人打發了吧!”周佳瑤懶懶的道:“就說我歇下了!”
杏兒覺得自個兒主子避而不見這一招用得太妙了!馮氏那些人,就像是嗡嗡叫的蒼蠅,實在討厭得緊。
段大娘也歡喜的出去覆命去了。
程嬤嬤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油鹽不進的人,她好說歹說,可是錦暉院的人就是不放她進去。自己連世子夫人的面都沒見着,如何能說動她去夫人的院子?
“老姐姐,我這也是奉了命來了,您總得讓我見見世子夫人,給她拜個年不是?再說,府上來了客,世子夫人這樣避而不見,實在是有些不成樣子!”
就差直接紅口白牙的說周佳瑤上不去檯面了。
段大娘真想一口痰吐到她臉上,說些難聽的出來。但是她並不傻,知道馮氏等着抓夫人的小辮子呢!若是自己一時失了分寸給夫人招了禍,那麼夫人怕是逃不掉一個治下不嚴的名聲了。連自己手底下的人都管不好,如何掌管府中的中饋呢!
這些事情,夫人早就跟她們分析過了,該怎麼行事,她們心中都有數。
段大娘是個頗精明的人,無論如何是不會在這個時候犯糊塗的。
她衝着程嬤嬤笑了笑,矜持的道:“嬤嬤這話可就不大中聽了,我們夫人那是什麼人?是誰都能請動的?姨奶奶院子裡的嬌客,哪裡就能勞動我們夫人了!”
程嬤嬤還要再說些什麼,卻被段大娘一下子拉住了胳膊,動彈不得。
遠遠的瞧着,好像兩個年紀相仿的姐妹,在訴說着什麼悄悄話似的。
段大娘的聲音確實低了下來,“說句老姐姐不愛聽的話,姨奶奶如今也該看清楚局勢了,適可而止吧!”
程嬤嬤覺得段大娘這話說得可真大!夫人那是什麼人,也是世子夫人能拿捏住的?說好聽點,那位世子夫人是從尚書府出來的,可是說難聽點,那不就是個鄉下丫頭嗎?
程嬤嬤又不傻,哪裡會一直站在這兒讓段氏排揎她?她訕訕的把手臂從程嬤嬤的手裡抽出來,說了兩句不痛不癢的話,然後匆匆的走了。
段氏就朝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暗罵了一聲不要臉,這才撣了撣衣襟,回暖閣裡候着去了。
馮氏似乎早就料到周佳瑤不會來似的。她臉上並沒有什麼怒容,反而一副早知如此,還隱隱有些得意的樣子。
馮微姿有些看不明白了,就道:“姑母不生氣嗎?那世子夫人也未免太過目中無人了吧!”
馮氏將手中的茶碗放下,笑道:“她來與不來,又有什麼關係?左右不過是一個沒有什麼見識,又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馮氏一邊說,一邊打量着自己的侄女。
這孩子是二哥在任上生的,從小到大都待在南邊,鮮少回京,自己也一共就見過她三次,前兩次見她時,好還是個梳着羊角辮的小姑娘,一轉眼,都長這麼大了。
馮微姿被馮氏看得有些不自在,“姑母,是微姿哪裡不妥當嗎?”
馮氏就拉住她的手,微微拍了拍,道:“姑母只是感慨,多年不見,當初站在桂花樹下饞桂花糕的小姑娘,如今已經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了。”
馮微姿的臉龐慢慢變成了胭脂色。
馮氏微微看了程嬤嬤一眼,後者立刻心領神會,將屋裡侍候的下人都打發了出去。
馮氏就拉着馮微姿的手道:“像咱們這樣的人家,本來是萬萬沒有讓你給人作妾的道理。”她的父親是知州,伯父是國子監祭酒,祖父又是中書侍郎,這樣人家養出來的女孩,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又有誰捨得讓她去做人妾室呢!
“你的情況,跟當初姑母的情況,又不一樣。”她嫁給雲鵬的時候,正是馮家最落魄的時候,不過,馮家後來能復起,多多少少也是借了雲國公府的勢,所以她覺得自己雖然成了雲鵬的妾室,但是值得。而且當年她嫁給雲鵬,也不全然是爲了利益,裡頭也有一些女兒家的小心思在。
雲家的人,皮相都好得很。
馮氏把自己的思緒拉回來,對上馮微姿亮晶晶的眼光,哪裡還能不明白?
這丫頭,怕是也對世子爺動心了,不過,畢竟是自己的親侄女,該說得話,也該說明白了纔是。
“微姿,你才十四歲,世子爺大了你七八歲!而且他也已經娶親了。你若是不願意,姑母定然不會爲難你,回頭就給你挑選年貌相當的青年才俊。”
馮微姿低下了頭,輕聲道:“姑母!微姿樂意爲姑母分憂。”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馮氏當下一喜,道:“你方纔可是見到世子爺了?”平心而論,世子確實是十分優秀的,容貌,性情,都是沒得挑的。十幾歲的女孩子,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一眼就瞧中了,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馮微姿搖了搖頭,“並沒有!”
“那……”那爲何還是這副心甘情願,萬般趁心的模樣?
馮微姿就紅着臉道:“我是真心願意幫姑母的。”別的就不肯再說了。
馮氏就多少明白了一些,女孩子嘛,臉皮薄,怕是知道家裡有這個打算的時候,就偷偷打聽過了。
馮氏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理,侄女不表態的時候,她千怕萬怕,就怕這孩子不同意過來幫她,可是這孩子一旦痛快的答應了,她又覺得百般不是滋味。
憑什麼樑餘音的兒子,就千好萬好,到了她兒子這裡,就略遜一籌了?
不過,這種想法也只是在她腦子裡轉一轉,片刻之工就隱藏了起來。
她得以大局爲重。
早晚她要讓這世人瞧瞧,這雲國公府裡的一切,都是她兒子的。
馮氏就道:“你是好孩子,今天這事兒你做得對!就算咱們有這個打算,也不能讓人瞧出什麼端倪來。你放心,這事兒,姑母會替你張羅的。”
馮家二房嫡出的小姐來馮府拜年一事,很快就闔府皆知了。
馮玉盈的一雙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
當初馮氏把她馮雨柔雙雙接進府中,打的也是同樣的主意,可是馮雨柔死了,自己也入不得世子的青眼,馮氏便想着拿馮家嫡出的姑娘來做買賣!
這世上哪兒有那麼便宜的事情啊!總不能世子收用的,都是馮家的姑娘吧!
既然只能收用一個,那麼誰勝誰敗自不用多說。沒道理一個馮家的嫡女,還打敗不過自己這個破落戶家的女兒。
馮玉盈真是要把一口的銀牙咬斷了,她從沒有像現在這般恨過。恨馮氏,也恨自己的出身,但得家裡過得去,她也不至於把自己逼到這份上。
馮玉盈問小梅:“二房的馮小姐可是走了?”
小梅猶豫了一下,才道:“走了,大年初一,也沒有留在別人家用晚飯的道理。”
“她可是見過世子爺了?”
小梅搖了搖頭,“奴婢沒有打聽到。”
馮玉盈就幽幽地道:“這事兒也怪不得你!”畢竟她們是在別人家的地盤上,府中又是馮氏在掌權,她想堵住下人的嘴巴,也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小梅見她似乎沒有方纔那麼憤怒了,便趁機道:“姑娘,您別怪奴婢多嘴,還是那句話,這府裡的富貴再好,也不一定是誰都能享受的。您又不是沒瞧見雨柔姑娘的下場!如今馮家的嫡出小姐也來爭這個位子,您何不借此機會歸家去,尋一樁美滿的姻緣,跟未來的姑爺去過相親相愛的小日子!”
小梅這翻話,也算是掏心掏肺了。
“相親相愛的小日子?”馮玉盈腦中閃過一個模糊的影子,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都要忘記那個人長什麼樣了。
只是,已經來不及了。家裡那些人,就像是吸血蟲一樣,恨不能把她論斤兩稱了賣錢,莫說是嫁給雲家這樣的人家做妾,就是嫁給七八十歲的老頭子當陪房,他們也是肯的。
只要有錢。
與其讓他們把自己賣到火坑裡去,她倒寧願被世子收用了。至少世子爺英俊,年輕,跟了他也不吃虧。
“奴婢瞧着,世子爺跟世子夫人恩愛有加,而且世子爺當初求娶世子夫人時,也曾發過誓,終身不納妾的。奴婢看,您不如直接跟夫人求情,讓她給您選一門差不多的親事,這樣一來,夫人心裡舒服了,家裡那邊也不敢有什麼話說,豈不是兩全其美!”
馮玉盈聽了這話,當下猶豫起來!
若真能如此,倒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就是不知道馮氏心裡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