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驚慌失措的擡起臉,她雙眼蓄淚,臉頰紅腫,頭髮微微有些凌亂,好像是受了什麼委屈似的。
何欽看清楚了來人,纔將手裡的刀按了回去,道:“這還下着雪着,你怎麼跑出來了。”
婉兒連忙伸手捂着臉上的傷,低下頭,不說話。
“你這是咋的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吧!”這丫頭是香香姑娘的人,也算得上是王將軍的人,總不能把她扔到這大雪地裡不管吧!
婉兒搖了搖頭,“奴婢不回去。”她的聲音,像小奶貓一樣,柔柔弱弱的,在風雪中,瘦弱的身姿像一片搖曳的樹葉一樣,寬大的斗篷都遮蓋不住她的伶仃。
何欽皺眉,剛要說什麼,卻見那丫頭急匆匆的轉身要走。
雪還沒有停,路上溼~滑,小丫頭走得太快,沒有留神注意腳下,差點摔倒。
幸虧何欽就在她的身後,見她滑了一跤,本能的上前扶了她一把。
婉兒順勢倒在了何欽的懷裡,瑟瑟發抖起來。
何欽也覺得挺意外的,不過小妮子身體嬌軟,還帶着一絲清香味兒,抱在懷裡的感覺,不賴。
“姑娘,你沒事吧!”
他是個參將,還是個練武的,什麼場面沒見過?這人到底是真摔了,還是藉機往他懷裡鑽,他能看不出來?
這個叫婉兒的,雖然是個侍候人的丫頭,但是出身青樓,模樣也是不差的。
花樓裡的老鴇可沒少掙自個兒的銀子,以他的眼力,一看就能看得出來,這是青樓花姐的手段。
“我送你回去吧!”何欽也知道,婉兒投懷送抱的,肯定是沒安好心。自己前途一片光明,犯不着爲了一個隨處可見的女人丟了。
“別!”婉兒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摟着何欽的腰道:“何參將,您救救我!”
何欽的眉毛皺的死死的,這女人怎麼就找上他了!相比之下,難道不是賀鋒那小子更容易上套嗎?
賀鋒直來直去的,一看就傻乎乎的,應該更好對付一些啊!
事實上,之前香香和婉兒研究過,目標也確實是賀鋒!
以香香的眼力,自然看得出來。
何欽是老油條,賀鋒應該還是個雛兒!
在這種事情上,當然是雛兒更好對付一些。
婉兒前腳答應了去找賀鋒,後腳卻來找了何欽,這是香香絕對想不到的。
她以爲婉兒不過是自己手裡的一顆棋子,實際上,誰是棋子還不一定呢!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您說,事關重大。何參將,我不想做倒馬關的罪人!”
何欽眼中,猛然閃過一抹精光。香香和婉兒這對主僕,打哪來的,又是什麼目的,他心裡一清二楚。
本來嘛,何欽是很敬重王柏青的,能耐得住邊關寒苦,替大宋守關十餘載,不是個簡單的人。
但是來了以後,他發現有些事兒,跟自己想的不大一樣。
王柏青確實能帶兵,但是生活嘛,呵呵,乾女兒什麼的,這不是明擺着的事嗎?
再看雲霆霄,比自己年紀還小呢,現在已經是正五品了,憑什麼啊!
何欽一開始對這位世子爺,挺看不上的。跟他剿匪改道雁門關的時候,自己還不服氣呢!覺得他不過就是一個二世祖,運氣好一些罷了!能剿匪,可不代表能打仗!
但是現在,何欽服氣!
世子會帶兵,能以少勝多,他服氣;世子能跟着兄弟們一起殺韃子,他服氣;世子能跟着兄弟們一起吃稀的,他服氣。
“這話怎麼說的?”
婉兒感到有些冷,身子微微抖着,道:“能不能跟您回帳子裡說?”
何欽一笑,他也不怕這女人耍花樣,自己要是連個女人都對付不了,那他這個參將就白當了。
“好,走吧!”
兩個人回了何欽的帳篷。
軍中有規定,參將是可以單獨住一間帳篷的,只不過跟三軍統帥的帳篷相比,就要小了許多。
門口站崗的衛兵看見何欽帶回了一個女人,還瞪直了眼睛,心想何參將的膽子可真大,居然還敢往回帶女人。
“別胡思亂想!有正事,讓人送點熱水過來。”
兩個人分別落座。
婉兒有些拘謹,其實她心裡也打鼓,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是對是錯,但是她不想受香香的擺佈,更不想爲她賣命一輩子。
帳子裡燒了炭盆,還是很暖和的。何欽又給婉兒倒了一杯水,道:“喝點熱水。”
“謝謝。”婉兒從來沒有被人如些善待過,不免有些感動。人家何欽還是參將呢,也沒對自己吆五喝六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何欽心裡直突突,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婉兒喝了幾口熱水,覺得手腳都暖和了過來,才深吸了一口氣,道:“香香想讓奴,讓我勾~搭賀參將,然後從他手裡拿到咱們倒馬關的佈防圖!她想嫁給少將軍,所以想把這個東西給韃子送去。”
何欽倒吸了一口冷氣,先不說這女人的想法能不能實現吧,光說她這個膽子,可是夠大的啊!
“她憑什麼覺得自己能拿到佈防圖?”其實倒馬關總共就這麼大,也談不上啥佈防,不過韃子幾次扣關,大敗而歸,也確實跟世子的佈防安排有些關係。
不管有沒有關係,香香想的這個辦法,本身就是一個錯誤。把佈防圖偷出來,交給敵軍,這是通敵罪。
“再說,她一個弱女子,就算拿到了佈防圖,又有什麼用?她如何把這些東西交到韃子那邊去。”
婉兒沉默了一下,才道:“何參將,不是我不想說,只是事關重大,我,我又從沒有想做這件事,但是如果你們收拾了香香,會不會連我也一起收拾了啊!我這條賤命不值錢,可是我不想不明不白的就這麼死了!更不想被香香連累死。”
何欽真是沒有想到,看着不起眼,沒有腦子的婉兒姑娘,竟然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
“這事兒,我也作不得主,你等着,我讓人叫少將軍來。”
婉兒連忙道:“何參將,能不能,讓少將軍換身小兵的衣服再來?”
雲霆霄聽說這事兒以後,下意識的皺了皺眉,他是覺得香香有問題,但現在看來,這個香香身上的問題,比他想的還要嚴重的多。
“媳婦,要不你替我走一趟?”
“我?合適嗎?”周佳瑤本來就覺得這件事情很嚴重,那個婉兒可見知道不少事情的真相,應該好好套套她的底纔是。現在雲霆霄讓她去,她心裡反倒沒底了,畢竟做決斷的人不是她。
“要不這樣吧,我去跟她談,至於承諾什麼的。我相信她不會相信我的話,只有你承諾下來的話,她才能相信。”周佳瑤笑,“她還挺謹慎的,可能怕走漏風聲,還讓咱們換衣裳呢!”
雲霆霄一想,也是這個道理,就跟着周佳瑤一起去了何欽的帳子。
當然,兩個人都換了普通衛兵的衣裳。
婉兒一見到雲霆霄夫婦,就跪了下來,“少將軍,世子夫人,奴婢真的沒有害倒馬關的心思!奴婢跟着香香,也是沒有辦法。誰想到她喪心病狂,竟然想讓奴婢去迷惑賀參將,奴婢膽子再大,也不敢去幹這種事情啊。”
周佳瑤直道:“你先起來說話。”她聲音冷清,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跟雲霆霄在一起相處久的關係,在跟陌生人說話的時候,她的聲音會不由自主的冷下來。
婉兒擡着頭,輕聲道:“是!”
她的目光只在周佳瑤身上停留一下,就移開了。
香香也是異想天開,居然也敢跟這樣的人爭世子,真是不知死活。
周佳瑤只道:“爲什麼香香讓你去找賀參將,你卻來找何參將了?”
婉兒有種錯覺得,好像對方什麼都知道似的,不知道爲什麼世子夫人年紀不大,卻能看透事情的本質。
也許這就是世家女子跟她們的不同之處吧!
“奴婢覺得,賀參將性格真爽,做事怕是有些魯莽,萬一驚動了別人,就不好了。相比之下,何參將或許能耐心的聽奴婢說完。”
是個能說會道的。
“香香要你盜佈防圖,有沒有說過要如何交給韃子?”
婉兒擡頭瞧了雲霆霄一眼,飛快的低下頭,沒有說話。
周佳瑤暗笑,心眼兒還真不少!一開始的時候,自己還真沒有注意到這個小丫頭,瞧着她上竄下跳的,還以爲是個糊塗的呢!如今再一看,走眼了啊!
雲霆霄只道:“你放心,你舉報有功,這罪名落不到你的身上。”
婉兒聽到雲霆霄這麼說,一顆心算是落回了肚子裡面,“多謝少將軍!”
“現在可以說了吧?到底怎麼回事?香香有什麼辦法將佈防圖送回去。”
婉兒咬了咬嘴脣,道:“其實,香香是,是遼人!”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
“她是遼人?”
婉兒點了點頭,“她小時候,好像是跟父母走丟了,被輾轉賣了幾個地方。奴婢認識她的時候,她才十歲,漢話說得還不是很地道。近幾年,才慢慢的變成了漢人的樣子,說話,習慣,飲食等等,也都同化了。”
“那她和王柏青是怎麼認識的?”
“王將軍從不去青樓那種地方,只是一次偶然間跟別人吃飯,提起了香香,便知道了她的事。當時也沒見王將軍怎麼樣,誰知道時隔半年,也就是前一陣子,才突然讓人把香香和奴婢都買下了。”
周佳瑤與雲霆霄相視對看了一眼,心中有個大膽的猜測。
難道王柏青一直想讓香香委身於世子!她是遼人,若是讓朝廷發現世子有個遼人出身的姬妾,那後果會是什麼樣的?
原來王柏青打的是這個主意!
可惜啊!
“香香是遼人,她偷到佈防圖以後,又怎麼傳遞出去呢?”周佳瑤眯着眼睛道:“你別告訴我,這倒馬關,還有王柏青的人,或者,那個人也是遼人?”
婉兒微微驚訝,世子夫人好聰明,一猜即中。
“是!”
“是誰?”
婉兒搖了搖頭,“奴婢並不清楚,奴婢只知道,這個人只有香香清楚,因爲王將軍吩咐她,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要找這個人幫忙,至於是誰,他們怎麼聯繫的,我真的不清楚。”
周佳瑤看了看雲霆霄,覺得婉兒的話,還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只是,今天晚上她來找何欽的事情,應該已經不是秘密了,這個時候如果香香和那個人都知道了她來的事情,恐怕會打草驚蛇吧!
“你找到何參將,還讓人把我們請來了,就不怕打草驚蛇?”
婉兒只道:“不瞞夫人,奴婢來的時候,特意在屋裡點了香,香香,怕是要睡上一陣子呢!至於打草驚蛇一事,奴婢覺得應該不會,畢竟您和少將軍都換了衣裳呢!”
“那可不一定啊!我要是奸細,一定會時刻注意中帳的動靜。何參將去中帳的事兒,可瞞不過別人的耳目。”
婉兒咬了咬脣,害怕的問道:“那,那怎麼辦?”
雖然有些小聰明,但還是差了一些道行。
“與其打草驚蛇,不如引蛇出洞。”周佳瑤擡眼看了雲霆霄一下,問道:“世子,你說呢?”
雲霆霄淡然的道:“全聽夫人的。”
夫妻倆達成了一致。
何欽覺得這個主意也不錯。
婉兒有點不明白,引蛇出洞?怎麼引啊!
周佳瑤微笑,有時候,不是非要做些什麼,才叫引蛇出洞。你以爲你泄露了機密的同時,其實也是一個機會。
“既然引起了那人的注意,乾脆就將計就計吧!咱們等他自己出來。”
婉兒也明白過來,不由得輕聲問道:“世子夫人的意思是,那人會自己出來?”
“你都打草驚蛇了,那個香香又笨得什麼都不知道,作爲同黨,難道不應該跳出來示警嗎?”周佳瑤笑了笑,“我想,那人會坐不住的。”
婉兒聽聞,當下瞪大了眼睛,“夫人……奴婢明白了!”
周佳瑤起身,道:“你回去吧,等着就行了。看看香香什麼異常的地方!”
婉兒連忙道:“是,奴婢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