詢問黑洞密碼的聲音一直在我耳邊隱隱迴響,那點殘存的意識只能感應到這些了,沒有睜開眼睛的力量,看不到問話的人。他反反覆覆就來回追問這一句話,我慢慢感覺聲音更加空曠遙遠,腦海中所有的東西瞬間崩散,什麼都不復存在,僅存的一點點意識也隨之更加模糊。終於完全失去了知覺。
失去知覺可能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不知道過了多久,意識開始恢復了,但如同在做夢一樣,崩散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重新迴歸,在不斷的散播。我是個很少會做夢的人,不管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可是這一次,這種意外的沉睡讓我不停的做着一個夢。
很簡單的一個夢,沒有其餘的人和場景,只有一間黑暗的房子和一張帶着黑色血跡的鐵牀。這一幕像是烙印,深深印在我的心裡。
這是個讓我感覺悲哀的夢。
我是自己甦醒過來的,腦袋昏昏沉沉,努力睜了幾下眼睛,我躺在一輛車後座上,蓋着毯子,這時候正是白天,車窗被遮擋住了。當我甦醒時,坐在前面的曉寧聽到了動靜,回頭看過來,他的眉頭微微皺着,估計一夜都沒睡,眼睛有點紅。
我覺得渾身痠疼,支着身體坐起來,習慣性的伸手去掏煙,一邊問道:“怎麼回事?張橋呢?”
“我們是在下面找到你的,直接帶了回來,那個傢伙也找到了,還在睡着。”曉寧對我說,他們發現我的時候,我半截身子卡在那個建築廢墟的洞裡,身上沒有傷,不知道爲什麼昏迷的,而且周圍沒有任何人。
說話間,艾國寶也從外面拉開車門鑽進來,我不能埋怨他,不過多少有點不滿,他的身手比我強了不知道多少,當時出了意外,這貨竟然不管我。我忍了幾忍,終於沒忍住,因爲後面還要去西海河,不知會遭遇什麼,如果艾國寶還有龐斌始終是這樣的態度,那麼我的處境將會很不安全。
當我委婉的把自己的不滿說出來時,國寶有點迷茫,撓了撓頭,和曉寧對視了一眼,然後對我說:“我的速度應該夠快了,當時懸在半中間,又不知道下面的情況,不過幾分鐘時間就找到你,這已經是極限。”
“開什麼玩笑。”我呆了一下,隨即反駁道:“什麼幾分鐘時間,我已經在下面走了一圈了。”
國寶一臉的無辜,這時候,曉寧說話了。當時我掉下去之後,國寶喊了幾聲,沒見迴應,馬上就動了,一邊想辦法下去,一邊和曉寧取得聯繫。當時他也很緊張,唯恐我摔出個好歹,所以盡力加快了速度,從他下來再到找到我,前後大概就是六七分鐘的樣子。國寶把我拖到我們下來的地方,曉寧和龐斌也趕到了,三個人一起把我弄了上去。
我沒說話,但心裡非常懷疑,看看曉寧還有國寶。我沒被摔傻,當時的思維是正常的,我摔下來至少昏迷了一段時間,然後勘察地下走廊倉庫又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
“真的,我們都用了全力,確實就耽誤了幾分鐘時間。”曉寧說的很認真。
我並不是一個非常較真的人,但是真遇見有人硬要擡槓,也不會服軟。國寶一再表示,只耽誤幾分鐘時間,說的次數多了,就把我說火了。
“走!”我拿掉身上的毯子:“掐着表,按正常速度在下面的工事裡走一遍!看看要多長時間!”
國寶和曉寧都攔不住我,我下車之後先去看了看張橋,我被找回來之後,國寶和龐斌接着找張橋,是在遠處幾個沙包中間找到的,張橋的狀況和我差不多,當時正處在昏迷狀態,一直睡到現在。
估計丫的意識也恢復的差不多了,臥在車上流着哈喇子,曉寧擡手翻開他的眼皮子看,張橋有反應了,不知道在做什麼夢,一把就抓住曉寧的手,使勁朝自己心口上湊,嘴裡嘟囔着自己是認真的,奔結婚去的,不信的話可以感受他誠摯的心跳。
“他沒事,現在抽一巴掌就會醒。”曉寧硬拿回自己的手,在張橋身上蹭乾淨手背上滴的幾滴口水。
“讓他睡吧,我們下去。”我轉身就走,不顧國寶的阻攔。
其實,短短几分鐘時間裡,我心裡的火氣就小了不少,認真想一想,曉寧和國寶他們應該不會撒謊,賴叔那種人,叫來的都是信得過的人。但我所經歷的和他們說的差異太大,這個問題不好解釋。我也是個大大咧咧的人,如果放到平時,可能不會太在意,發過火就算了。但現在,我存着點私心。
我還想去看看那個黑暗的房間,非常想,因爲我不知道爲什麼,當看過那個房間後,它就像一道揮不去的影子,一直出現在我的腦海裡。我自己一個人去的話,總是心虛,有人陪着的話,我會更安心一些。
所以我的態度很堅決,曉寧和國寶都沒辦法了,跟龐斌他們交代了一聲,帶着包就朝昨晚那個地方走。我提示他們要小心,張橋的事還不清楚,但我昨天確實看到了在地下倉庫出沒的那條身影。
“三臺河子就是鬼氣森森的。”國寶說:“昨天找到你的時候,確實沒有人的蹤跡。”
“你最好改改你的心性。”曉寧也跟着說:“這不是鬧着玩的,我只是在幫舅舅的忙。”
這話的意思明顯就是他們不可能一直遷就我,我翻了翻白眼,不跟他爭執。
我們在上面做了充分的準備,然後國寶先下去,我在中間,曉寧斷後。有了準備,下去就輕鬆多了,那個地方不算特別深。巨大的通風井還是沉浸在無邊的黑暗和寂靜中,我對周圍的環境仍有印象,帶着他們就朝那道巨大的鐵門走去。
“你們兩個不要嘴硬,看着表,就算一路跑着,看看走到最盡頭的地下倉庫需要多長時間。”我一邊走一邊跟他們說前面的具體地形。
兩個人不反駁我,但從他們的表情上看,都覺得我在說夢話。
一堆磚頭碎石間的洞口還在,國寶先鑽進去,我也跟着就鑽了進去,但是當我站直身子用手電掃視前方的時候,頓時呆住了。
眼前仍然是一條走廊,但我一眼就能看得出,這不是我昨天走過的那一條,區別太大了。
“這是怎麼搞的!”
我揉揉眼睛,而且掐自己。這個結果讓我實在不能接受,我呆了一會兒,快步朝前走,想去找那個黑暗的房間。
但已經找不到了,這條走廊是一條單純的走廊,兩旁沒有任何房間。根本不用多看,兩個地方完全不一樣。
這樣的情況讓我的大腦完全錯亂,就像一個虛幻的場景和一個真實的場景猛然重合,最後化爲了一片泡沫。昨夜的經歷我能保證是真實的,不摻半點虛假,但眼前的情景該怎麼解釋?
“怎麼不走了?”
“不對,不對。”我回頭對他們倆說:“這不是昨天我來的地方,絕對不是!”
曉寧和國寶徹底無語了,我也知道,這個說法不僅我不能接受,連他們可能也無法接受,鐵板釘釘的事,一夜之間就完全變樣了。這種感覺不好形容,周圍沒有任何危險的氣息,但是站了一會兒,我就覺得渾身發冷,有說不出的恐懼。就好像深夜打開家門後,看到屋子裡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那一瞬間,我深深的疑惑了,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懷疑昨夜的經歷是不是個荒誕的夢?
可是我轉念就打消了自己的疑惑,那絕對不可能是個夢。只不過我解釋不清楚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