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不想答應鄺高手的這個囑託,因爲我自己都不怎麼自由,而且更重要的是,這種環境下的囑託讓我感覺很不適應,我怕擔不起那麼重的擔子。但是想要拒絕的話滑到嘴邊,我就看到鄺高手不斷的吐血,身體軟塌塌的靠在石頭上,剛纔還龍精虎猛的一條漢子,轉眼變成這樣,實話實說,我覺得不好受。
“你怎麼這麼相信我?”我問了他一句。
“我不瞭解你,但最起碼我能斷定,你不是那種背信棄義的人。”
可能是我在危險中還執意要帶金瓶梅和鄺高手離開這裡的舉動打動了他,可是實話實說,我也難得厚道一次。鄺高手沒得選擇了,如果他不託付我,那麼他藏的東西估計會一直沉寂下去。
他顯然不想這樣。
“你去幫我辦這件事,我沒有權力要求你什麼。”鄺高手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坐直了一些,補充道:“但是我請求你,在沒有和那個人取得聯繫之前,不要看那些東西。我沒什麼可以報答你的,如果你和他聯繫上,就說明我的情況,他會給你一些錢,或者其它你需要的東西。”
“好吧,我只能盡力。”我覺得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就收好了鑰匙和那張記着號碼的紙條,轉身扶起金瓶梅。
鄺高手沒有其他那樣瀕死的人的驚恐和絕望,他見我答應了他的請求之後,神色馬上安詳下來,恢復了之前的鎮定,這個人彷彿對死亡免疫了,並不覺得死是一件讓人痛苦的事情。
這一幕真的有點戲劇化,我跟他最多認識了兩三個小時,卻承擔瞭如同託孤一樣的重任。
“只能祝你好運了。”我揹着金瓶梅就走。
臨走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鄺高手一眼,他靜靜靠在石頭上,一言不發,那種眼神和表情就如同坐在自家的小院子裡,享受着寧靜的午後陽光。我本來已經邁開腳步了,想了想,又回過身,揹着金瓶梅重新走到鄺高手身邊,留下了那把槍。這把槍肯定不能完全讓鄺高手脫離目前的困境,但怎麼說呢,我還是希望他能多活一會兒。
哪怕多活一會兒,也是好的。
“我不需要這個,我並不害怕。”
“我看出來了。”我沒勉強他,見他不肯收槍,轉頭就走了,不能這麼磨嘰下去。
“拜託。”
這是鄺高手最後說的兩個字,說完之後,他就徹底安靜下來。我揹着金瓶梅沿着崎嶇不平的路盡全力跑着,這貨死沉死沉的,每跑一段路我就不得不停下來休息休息,把半年該使的力氣一下子全使出來了。
我最少跑了有二十分鐘,背上的金瓶梅突然就吐了口氣,對我說:“好了,放我下來。”
“我靠!你想嚇死我!”我真被嚇了一跳,手一哆嗦,差點就地把他給扔下來。
而且更扯淡的是,當我把金瓶梅放下來的時候,他的眼神很清醒,根本不像是剛剛甦醒過來的樣子。
“你什麼時候醒的?你醒了還賴在背上不下來?你知道你是有多沉……”
“如果我醒的早了,鄺高手估計就會更猶豫,該不該託付你。”金瓶梅一邊走一邊掏出止血紗布:“先走,上去再說。”
一直到這時候我才明白過來,他早就醒了,只不過在裝死。
“那他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吧?正好,這個事你來做,這個好人你來當,如果鄺高手在天之靈知道是你完成了他的心願,他會保佑你的。”
“不,他託付的是你,你既然答應了他,就要做到。”金瓶梅的光頭上纏了一圈紗布,臉上還有血跡,樣子看着很滑稽,但他的表情卻非常認真:“答應了人家,尤其是答應了一個快要死的人,不管怎麼樣你都要信守承諾。”
“說實話,我真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很守信的人。”
“或許以前不是吧。”金瓶梅的目光一下子深邃起來,彷彿可以穿透無窮的黑暗和時空:“有一個人教會了我這麼做,我無法忘記。”
我們倆一邊說着話一邊使勁朝回跑,這中間,金瓶梅就很納悶,而且有點緊張,他說鄺高手把我們帶下來這麼久,上面那些夥計不可能無動於衷,但是一直到現在爲止都沒人過來找我們。
金瓶梅這些話說了最多有五分鐘,從很遠的地方就亮起了光線,他的警惕性非常高,看見遠處的光線之後,馬上就把手裡的光源按滅,然後拉着我摸黑跑到別處,暫時隱藏起來,我把槍交到他手裡,這個東西我實在用不習慣。
金瓶梅熄滅光源的速度很快,卻已經晚了,這個地方一片漆黑,任何光源都非常扎眼,遠處那些人顯然看到了,他們飛快的朝這邊移動。當距離我們很近的時候,金瓶梅就跳了出來,他看清楚這些都是他的人。
雙方一碰頭,下面的夥計就解釋爲什麼這麼久才找過來。金瓶梅被鄺高手帶下來之後,那些挖掘化石的人似乎對他的夥計很不友好,不過當時鄺高手布的局還沒有完全消失,場面比較混亂,等到爆炸結束之後,挖掘化石的人就對金瓶梅的夥計動手了。儘管對方動手可能是試探性的,但他們的人太多,金瓶梅的夥計心裡沒底,只能拼命反抗,一來二去雙方就打毛了。
兩邊人對抗了很久,本來還要繼續僵持下去,但那些挖掘化石的人突然就撤走了,撤的非常乾淨,一個人都沒留下。金瓶梅的夥計們感覺很奇怪,不過他們的老大下落不明,所以沒有追挖掘化石的人。
反正我認爲只要沒事就好,但金瓶梅對這些挖化石的人的突然離去產生了猜忌,要知道那一塊塊化石都是鈔票,如果沒有很特殊而且急迫的原因,他們不可能就這麼輕易離開。
“加快速度。”金瓶梅馬上下令。
我們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地面,在我看到外面的光明時,心裡就不由自主的想,留在地底深處的鄺高手此刻是死了還是活着?他留給我的鑰匙愈發沉重了。
留在地面的幾個夥計其實是守着曉寧,當我們返回地面的時候,西海河附近的帳篷全都空了,車輛無影無蹤,到處都是丟棄的生活垃圾,一片狼藉。夥計說,那些挖掘化石的人返回地面之後什麼都顧不上,甚至連收拾東西的時間都沒有,只撿着要緊的傢伙草草拾掇了一下,開着車就跑了。
“壞菜了!”金瓶梅的臉色一變,顧不上那麼多,趕緊就招呼手下的人也收拾東西撤。
人轟的就散開了,我覺得事情好像有點嚴重,金瓶梅帶着兩個夥計和我還有曉寧上了一輛車,二話不說,叫司機馬上開車,而且他沒有沿着我們來時的那條線路走,而是背道而行。
“什麼情況?”
“那些人走的這麼匆忙,你想想,會是什麼原因?”金瓶梅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回頭跟我解釋:“如果鄺高手說的是真的,一股很強大的勢力直接把原本在這裡挖化石的人給調包弄走了,那麼這股勢力可以說確實很強,他們爲了利益,絕對不會向一般人低頭,哪怕是和他們勢力一樣大的人過來了,也要拼一拼。”
“你的意思是說……”我今天可能真的有點迷糊,本來很簡單的事情,還非要金瓶梅提示才能想起來。能把挖掘化石那樣的一個大團夥給驚走的,會是什麼人?這隻要想想西海河工程過去的執行者就能想出來。
我心裡也毛了,怪不得金瓶梅的神色那麼緊張,因爲那根本不是任何人可以抗衡的力量。
“再開快一點。”金瓶梅朝後望了望,說:“如果咱們猜得不錯,估計麻煩很大,直升飛機都有可能派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