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鵬離地牢門口有一段距離,又事出突然,根本就無力阻止,眼睜睜地看着大門被關上。地牢內又陷入了昏暗,只剩幾個油燈的亮光。
王鵬靜了一會,忽然發瘋般地衝向地牢大門,用手摳、拽,用腳踢,用肩膀撞,可厚重的大門已從外面鎖上,任憑王鵬使盡渾身解數也全然無用。
其他人都默默地看着王鵬發瘋,沒有一個人說話。
老天真是會戲弄人,好不容易搏殺了兩個獄卒,給了他們一絲逃出生天的希望,卻眨眼間又讓他們的希望泡了湯。
顧百川輕輕地嘆了口氣,是恨兩個獄卒的動作太慢,還是恨那個把總回來地太快,這些都已毫無意義。
“混蛋,慫包,來和老子打啊,關門算什麼英雄好漢?你爺爺讓你一隻手,絕不食言……”王鵬無力地靠在大門上,絕望地叫喊着。
和王鵬同牢房的番役默默地用獄卒身上的鑰匙先打開了鎖住自己手的鐐銬,然後動作緩慢地站起來,給其他牢房的兄弟一一開門和開鐐銬。
沒有人覺得這開鎖已是多此一舉,配合着他開了鎖,然後慢慢地匯聚到了王鵬的身後。李老四也吃力地擡起上身,注視着門口。
沒有人開口說話,誰都不忍心說出一個已知的結果。
王鵬靠着門,什麼髒話都罵了,可外面沒有絲毫迴應。
慢慢地,王鵬地罵聲越來越低,他已耗盡了吃那骯髒老鼠而積累起來的力氣,身子慢慢滑下,最終坐靠到了大門上。
顧百川想開口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嘴巴張了張又合上了。
忽然,王鵬猶如一隻驚弓之鳥,“嗖”地一下從地上彈起,然後轉身面對地牢大門:“有人在開門。”
一開始沒人相信王鵬的話,以爲是他自己的幻想。但看他那麼認真地樣子,就又動搖起來了。
“抄傢伙準備,王鵬自己往外衝,逃出去給我們報仇。”顧百川一邊下令一邊找傢伙。
圍在門口的番役和鍾進衛的隨從都亂成了一團,想找傢伙卻又幾人撞到了一起,甚至拿鑰匙的那人還發現王鵬手上的鐐銬沒有開,就又急忙過去開鎖。
就幾個人手裡捏着原本銬他們的鐐銬來當武器,大部分人還在亂的時侯,地牢門緩緩打開了。
衆人也就不準備找傢伙了,準備和蜂擁而入地敵人拼命,拼死一個算一個。
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門是開了,亮光刺進地牢,讓他們眼睛微眯,卻沒有大羣敵人涌入。只有一個聲音傳了進來:“侯爺,門開了。”話裡帶着一絲討好,隨之一羣人簇擁着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
雖然顧百川等人還沒看清這個年輕人的相貌,但他們心中已經確認這個年輕人就是他們熟悉無比的中興侯。
一時之間,地牢內的人紛紛跪倒在地,有幾個氣力差點的就直接五體投地,嘴上紛紛喊道:“侯爺!”絕境逢生的喜悅充滿了他們每個人的心裡。
來人正是鍾進衛,他帶着軍隊一到張家口,就兵分兩路。
一路由馬祥麟統領,孔方、於海靜帶路,直接接管張家口的防禦,所有把總以上軍官均召集一地監管,圍住了整個張家口,所有人等不得隨意走動,軍卒四處佈崗,並開始抓捕各大漢奸。
而他自己則由鬼頭七等人引領,帶着白杆軍直闖守備府。
守備府中遇到的人一見他們熟悉的鬼頭七帶着陌生的軍隊氣勢洶洶地闖進來,還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直接就被白杆軍拿下了。
就一轉眼的時間,整個守備府就被白杆軍毫不費力地佔領了。然後鍾進衛也沒顧上找那守備的麻煩,徑直讓鬼頭七帶路,來地牢找他的護衛們。
對於他來說,自從來到明朝後,最熟悉的人,不是現在中興侯府裡面的人,而是這些護衛,特別是那些與他朝夕相處的東廠番役,裡面還有兩個捨命救過他的人。
因此,他很在意他們的安危,第一時間就親自帶隊過來救人。
鍾進衛看他的護衛們都安然無恙,就放下了一顆心,安排魏三帶着守備府的丫環照顧他們。
顧百川等人都很好奇中興侯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難道是沒去成清水明月關,或者建虜改道不走清水明月關了,京畿之戰的最終結果如何了,等等問題一大堆,他們很想問個究竟,但看到鍾進衛很忙,就硬是憋着沒有打擾鍾進衛,卻讓魏三給他們講講他所知道的事情。
魏三從來沒有在素有兇名之稱的東廠番役面前講過話,站在他們中間期期艾艾半天,還說不出一個究竟。最後還是李老四詢問,才從魏三嘴裡知道了基本的情況。
清水明月關的勝利讓這些一直跟在鍾進衛身邊的護衛們羨慕不已,自己怎麼就沒趕上呢!特別是王鵬,心想着自己的一身武藝,如果在清水明月關的話,那天晚上活擒愛新覺羅-阿敏,說不定就是他乾的了。
這時,幾個丫環端着托盤魚貫而入,對魏三微微一施禮,領頭的丫環用她甜美地嗓音稟告道:“這是肉湯,給各位官爺...”
沒料她的話音未落,“哇”地一聲傳來。衆人循聲一看,卻見王鵬正在乾嘔。
“先別提肉字行麼?”王鵬緩過神來,求饒道。
他的難兄難弟們一聽,明白王鵬吐得原因,一起哈哈大笑起來,讓那些丫環和魏三都感到莫名其妙。
鍾進衛沒有見到王鵬的囧態,他已回到前衙做他的事情,提審張家口守備趙貞鬆。
趙貞鬆還在迷糊自己派出去抓捕魏三的鬼頭七等人,怎麼引着土司軍隊把自己給抓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不成那個魏三是土司的人?
現在被押到大堂,看到上面坐着一個冷臉的年輕人,不由說道:“我乃大明張家口守備,你等何人,爲何抓我?”
他一下還沒有想到土司軍隊能和地牢中的東廠番役是一夥的,又想着自己和任何土司好像都沒有仇怨,要只是魏三的話,機靈點回答,說不定能化干戈爲玉帛,脫險了再與他們算賬。
鍾進衛懶得與這漢奸答話,直接吩咐道:“拖出去打二十軍棍,讓他清醒清醒再說。”
“是,侯爺。”兩名白杆軍士卒迅速出列拖着趙貞鬆就往外走。
趙貞鬆聽了一愣,怎麼是個侯爺,土司可沒有侯爺。沒等他想明白,就已被拖出大堂了。
過了一會,重新被拖回大堂,趴在地上。他的屁股已經開花,鮮血淋漓。行刑的白杆軍士卒根本就沒有留情,打得着實不輕。
趙貞鬆怎麼也算是個軍人,有點硬氣,趴在地上並不呻吟。只是他知道,看這架勢,怕自己是在劫難逃了,雖然他並不清楚是那一劫。
“把你和範永鬥等人私通建虜,還有哪些軍中之人直接參與的,都給本侯爺招來。”
鍾進衛的聲音並不大,卻直接把趙貞鬆嚇得魂飛魄散,怎麼是這個事,這可是謀反和謀大逆之外最大的罪,不但自己要死,妻妾子女也要給付功臣人家爲奴婢;財產沒入官府,父母祖孫兄弟不問同籍或異籍,皆流二千里安置。
鍾進衛看趴地上的趙貞鬆身子開始發抖,就說道:“你不招也沒關係,鬼頭七和於海靜他們都知道。但要是你招了,本侯爺可以做主輕判你的家人。給你五分鐘時間,哦,給你半刻鐘時間考慮。過了這個村,不會再給你下一個店。”
趙貞鬆一下明白過來,地牢中的那些番役都是直接衝着這個來的,是打前站的,並不是臨時起意打秋風。
他還聽到其他人都已經投靠過去了,心裡一下就沒了抵賴的依仗。又想起自己那九代單傳的兒子,心裡不再猶豫。
趙貞鬆正要招供的時候,外面進來一個白桿兵,向鍾進衛稟告道:“報侯爺,指揮使在範永斗的巢穴遇到抵抗,裡面似有建虜,請令是否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