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乃是何人?”
熊文燦一轉出前衙,看到閻應元,就裝作不知道地問道。
“末將登萊東江鎮中協參將閻應元,奉令調到福寧鎮任參將,前來拜見中丞大人。”閻應元馬上抱拳回答,態度很是謙恭。
“以前是做什麼的?對水師可是熟悉?”熊文燦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後不陰不陽地又問道。
閻應元還是一副好脾氣,據實回答道:“末將從軍未久,在東江是管水營。但水營的船少兵少,且多爲運輸之用,因此對水師瞭解不多。”
熊文燦一聽,以爲自己之前猜錯了,這閻應元可能是個世襲軍戶,不知道使了多少銀子,才調到了福建來。
他想了一會,裝出一副爲人着想的態勢說道:“既然對水師瞭解不多,那就要好好學學。該你做的事情就要認真做,不該你管的事情就不要管。把握不定的事情,寧可不做,也不要做錯了,明白麼?”
閻應元聽了一怔,不過馬上回答道:“中丞的金玉良言,末將一定謹記在心。”
熊文燦見閻應元的態度始終保持謙卑,心中就略微有了一點好感,當即透露點口風道:“海防遊擊鄭芝龍乃是打慣了海戰的人,經驗豐富,你不懂可以多向他請教請教,不要因爲比他高一級就抹不開面子。只要照本官說得做,你會受益良多,好處是少不了的,明白麼?”
閻應元在來之前,就已經得到過妹夫的指點,對鄭芝龍聞名已久。他原先就打定了主意,有關海戰方面的事,就得多請教鄭芝龍。
因此,熊文燦的話正合他自己的意思。於是,他當即表態道:“中丞放心,末將知道該怎麼做。”
熊文燦見話說到這份上了,也就沒什麼可說了。就叫了個親衛,讓他帶閻應元去水師營地。
這閻應元剛出了大堂,那邊就來了另一個親衛,稟告道:“中丞,鄭遊擊來了,在後衙等候中丞。”
熊文燦一聽,心想鄭芝龍肯定是爲這個閻應元而來。他當即起身,轉回後衙去見自己的財神爺了。
他一轉回侯爺內堂,見鄭芝龍已坐那喝茶,當即笑着道:“飛黃前來,可否是爲了這新來參將一事?”
鄭芝龍見熊文燦走進來,當即站起來,面色有點嚴肅地點點頭。
熊文燦一見鄭芝龍好像有點如臨大敵的意思,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笑了好一會後,他才收住笑聲對鄭芝龍道:“飛黃,你可是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什麼場面沒見過,什麼人沒對付過。今天是怎麼了,怕了一個小小參將?”
熊文燦一邊說着還一邊搖着頭,然後走回自己的主位。
他剛一坐下,親衛就馬上把茶端上來。茶杯裡泡得是福建正宗的大紅袍,香氣四溢。
熊文燦聞着那股沁人心脾的茶香,微微頜首。正待伸手去端時,只見鄭芝龍幾步走到他的面前,面色嚴肅地說道:“中丞,新來的參將怕是來頭不小...”
他還沒說完,就被熊文燦打斷了:“飛黃,你今天是怎麼了?本官估摸着,那參將也就是一個世襲之責,往京裡活動,才平調了過來...”
“中丞...”鄭芝龍打斷他的話道。
熊文燦把手一舉,堵住了鄭芝龍的話,有點不耐煩地道:“飛黃放心吧,剛纔本官已經見過那位參將,給了他一個下馬威。那人也是識相之人,你放心好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只見鄭芝龍從懷裡掏出了一封信,遞到了他的面前。
熊文燦擡頭看看鄭芝龍,見他表情依舊嚴肅異常。此時才微覺有異,詫異地接過了鄭芝龍手中那封信。
信封上並無任何文字,看不出有什麼。於是,他接着抽出裡面的信,只是薄薄地一張紙而已。而且上面只有一行字,寫着“閻應元要有意外,任你跑到天涯海角,我定滅了你。”
熊文燦看得面色一變,這信中雖然只有短短的一行字,但字裡行間透着一種自信,一股霸氣。
他想了一會後,擡頭疑惑地看着鄭芝龍道:“這是誰寫的信,怎麼就認定了你?”
福建這個地盤,最大的應該是巡撫,也就是自己。按理來說,這信應該給自己而不是給鄭芝龍纔對。
只見鄭芝龍也是疑惑地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就給我,這信是一個叫中興侯的人讓人送來的。”
“什麼,你說這是中興侯給你的?”熊文燦一聽,“嗖”地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驚訝地問道。
鄭芝龍被他給嚇了一跳,沒想反應那麼大。這麼一來,他心中更是擔心,也有點好奇,忙問道:“送信的人是這麼說的,這中興侯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熊文燦是貴州永寧衛,也就是後世的四川省瀘州市瀘縣雲錦鎮人。在京師沒什麼人脈,又在福建當官,因此瞭解朝廷,特別是京師那邊的信息,都是通過邸報得來的。
這中興侯的事情,在邸報上當然有說,卻不會說中興侯和這參將的關係。因此,熊文燦知道鍾進衛,卻不知道鍾進衛和閻應元之間的關係。
現在從這信中就可以看出,他們的關係非同一般,讓熊文燦暗自後悔,沒有打聽清楚就給了閻應元一個下馬威。
“中丞,這中興侯到底是什麼來路?”鄭芝龍見熊文燦在發愣,只好再次問道。
他原本對朝廷新派來的參將很是不屑,尋思着怎麼對付他,要麼對自己俯首帖耳,否則就幹掉。
可沒想這個念頭纔有,就收到了這封信。他鄭芝龍也是大江大浪裡闖出來的人,膽量肯定是有的。可這信中的信息卻讓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同,就跑過來找熊文燦瞭解情況了。
現在見熊文燦這個樣子,他就知道自己之前的預感怕是對的,那個中興侯的能量很大。
熊文燦在鄭芝龍的再次發問之下,回過神來,當即把鍾進衛做得大事一一說給鄭芝龍聽。
要是一般人,他鄭芝龍是不怕的。就算是皇帝老兒,也不見得有多擔心。因爲皇帝想做什麼事情,必須由下面的人去做。如果下面的人不配合,照樣幹不成事情。
可這個中興侯,不但是崇禎皇帝面前的紅人,而且在文臣武將之間的人脈也極廣,甚至現在的封疆大吏中都有不少是他舉薦的。
這麼一來,這個人要是全力對付自己,那就麻煩了。他雖是最大的海盜,可也怕朝廷一心對付他。因爲不管如何,他的根還是在大陸上的。
想到這裡,鄭芝龍看着熊文燦,而熊文燦也看着鄭芝龍,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一絲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