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本爲豐鎬地區一處小聚落,地處秦都咸陽之畔,是秦始皇兄弟長安君的封地。
漢高祖平定天下後,取婁敬、張良之建議,定都關中,命令蕭何在此處興建了宏偉的長安城,以秦之興樂宮爲主體,修建了富麗堂皇的長樂宮,以爲漢帝國皇宮。
其後再行擴建,修建了未央宮等壯麗的宮室,打造出一座在西漢兩百年間,作爲華夏文明中心的偉大城市。
光武中興後,因關中遭赤眉破壞嚴重,關東更利於掌控中原,故而遷都至雒陽,但關中作爲漢之根本,西漢帝陵所在之處,絲綢之路的起點,仍然頗受重視。
保留了三輔之地及官職,以京兆尹總領關中諸事,以左馮翊、右扶風協助,皇帝在重大祭祀時也會駕幸長安,參拜西漢皇陵。
東漢中後期,由於漢王朝國力衰弱,無力再控制西域,絲綢之路漸漸關閉,長安的重要性急劇下降。再加上涼州羌人作亂數十年,三輔事實上已經屬於危地,正在羌亂最前線,朝廷對長安的重視度也就越來越低,天子亦較少駕臨。
歷任京兆尹都抱着得過且過的心態,並沒有危機意識。而到了蓋勳上任的時候,整個三輔甚至只有五千可戰之兵。
面對洶洶而來的涼州叛軍,蓋勳徵得了靈帝同意,自行招兵買馬,招募了一萬多敢戰之士,再任命士孫瑞等雍涼賢達爲都尉領軍,堪堪穩住了動盪的三輔。
然而這支軍隊招募時間太短,很多時候都是靠着蓋勳個人的威望和魅力在掌控,當蓋勳這根關中柱石出現晃動的時候,軍隊的戰鬥力能有多強也就不問可知了。
尤其是在皇甫嵩進京後,蓋勳收編了皇甫嵩剩餘的部隊,固然增強了戰力,也加大了不同部隊之間士卒的摩擦。這些矛盾在蓋勳病倒後幾乎瞬間便暴發了出來,若非蓋勳尚還活着,恐怕已經發生火併之事。
反觀涼州方面,且不說馬韓二人實際心裡怎麼想的,至少這兩人表面上親密無間,甚至傳言這兩人將結爲異性兄弟。涼州大軍之間的關係也頗爲和睦,雖仍算匪寇之屬,戰力卻不容忽視。
韓遂麾下閻行,馬騰麾下呂布,都是當世驍將,三輔方面實在沒有可與這兩人抗衡的猛將。
這種實力上的明顯差距,使得長安城內的民衆和官僚更是人心惶惶,擔憂這座古都被亂黨攻破。
現在所有人的希望都在京兆尹府,期望這位當世名臣名將能夠解決這一難題。
……
士孫瑞步履匆匆的往蓋勳臥房而去,他很少有這般急躁的時候。這位扶風名士出身世代學門,少即知名,號爲無所不通,是關中地區士林代表人物。若非敬重蓋勳的才學品德,以士孫瑞的家門和威望,基本不可能來做一個都尉。
素來沉穩的他很是注重自己的形象,禮儀規範都頗爲到位,如今這般快步而行,足見事情的緊急。
他是收到了一個消息而來,蓋勳希望他來見一個人,一個能夠解當前危局的人。
蓋元固已經時日無多了,近些日子裡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能將這寶貴的時間用來介紹人才,足見此人之重要,也無怪乎近日裡憂心局勢的士孫瑞這般急迫。
行至門前,士孫瑞還是放慢了腳步,正待輕輕敲門,房門卻忽的打開,一張疲憊的面容出現在士孫瑞面前,是鳥擊都尉,弘農楊儒。
此人出身弘農楊氏,與太尉楊彪是同族兄弟,素有才名,按照五都尉的輪值工作,今日恰恰是由楊儒來負責看護蓋勳。
士孫瑞蹙眉問道:“楊都尉,京兆尹可還安好?”
楊儒嘆了口氣,側身讓開,擺擺手道:“明公尚還能言,君榮兄不必敲門了,進去便是,抓緊時間吧。”
士孫瑞神情一緊,點頭道:“我知道了。”
說罷,便快步跨入門檻,自楊儒身邊而過。進門映入眼簾的便是平躺在榻上,面色枯黃,眼窩深陷,皮膚鬆弛,雙眼黯淡無光的京兆尹蓋勳蓋元固。
而榻邊還坐了一名中年文士,約莫四五十歲,雖然從容淡定,儒雅非凡。但其飽經風霜的面孔,以及有些斑白的頭髮則昭示着此人生活並非安定無慮。
雖有些好奇此人身份,但士孫瑞還是快步走到蓋勳榻邊,握着蓋勳的手大聲說道:“京兆尹,鷹鷂都尉士孫瑞奉命趕到,請問有何吩咐。”
似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榻上之人並無迴應,但堂中其他三人都沒有催促,只是靜靜等着,良久,蓋勳嘴脣微動,士孫瑞連忙附耳上前,只聽得蓋勳用細弱蚊蠅的聲音喃喃道:“武威賈先生可破呂布。”
士孫瑞瞳孔一縮,卻也沒有追問什麼,因爲蓋勳此時真的有些反應不過來了,他背部舊傷發作,導致身體病來如山倒,發熱症狀嚴重,頭腦始終處於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反應也變得很遲鈍,追問也難有答案。
他只是轉身問楊儒:“京兆尹清醒時候是如何說的?”
“賈先生可破呂布。”
士孫瑞死死盯着楊儒,楊儒也毫不避讓,坦然以對,堂中氣氛頓時變得肅殺起來,士孫瑞轉頭對文士冷聲道:“賈先生?是武威姑臧的賈詡賈文和先生吧?”
“逆賊!”士孫瑞也顧不得這是蓋勳面前,拔劍指着賈詡道:“董卓之亂,汝爲董賊出謀劃策,陷天子與朝廷於危局;袁術亂國,汝又爲其帳下鷹犬,致使日月無光,乾坤崩壞。汝堪稱國之大賊,焉敢出現在本官面前?今日本官便要取你人頭,以告天下!”
楊儒正待上前阻止,賈詡卻伸手止住他,大笑道:“多聞士孫瑞之名,今日一見,見面不如聞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