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皓焱心裡便清楚了,十一定是已從清水那裡得知了陶伊的身份,所以才一路追來。
“清水呢?”他沉吟了一下,低聲問道。
“他正和龍寒江在邊境佈陣,隨時準備迎戰。清水爲你們尋花一事,必會被上仙知道,這事情完結過後,他必須要自行回到山中接受處罰,我來之前,他教我這一術,說這也是還給陶伊的一份人情。”
十一低聲說着,伸手解下披風,遞到陶伊的手裡,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穿上吧,你這女人,竟讓我們這些人都爲了你忙得團團轉,也不知上一世到底是何許人物,這輩子要驅使着我們都爲你來賣命。”
陶伊也不敢回他的話,乖乖地把披風披上,這時十一已經輕輕一躍,到了水面之上,行走水上,如同行走平路一般,一面走,一面指着鏡中緩緩出現的一株小草說道:
“我送你們上山,子時一到,你們必須取到花,這是最後的機會,若不能取到花,我的法力、清水的法力,都會隨之消失,成爲凡人,我還可在宮中避世,清水就慘了。”
“走。”龍皓焱抓住陶伊的手,起身一躍,便往那水鏡躍去,與此時時,十一大喝了一聲:
“開!”
那雙手在空中一拉,居然就真像開門一般,那鏡面就緩緩分開,讓出一條路來。
一陣強健的風往二人身上劈頭蓋腦地砸來,那面孔都被這風割得生痛,緊閉着眼睛,只覺得人往一個無知的深淵跌去、跌去……
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龍皓焱緊抱住了陶伊,在地上幾個翻滾才停下來。
緩緩地睜開眼睛,一個奇異的世界便出現在眼前:
那水鏡中映現出來的湛藍的海就在眼前,明亮的月光下,溫柔的海浪輕撫着白色的沙灘,有海鳥在空中盤旋,寂靜地空中迴盪着鳥兒的歌唱聲。
陶伊站起來,驚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海!
雲墨曾經說過的地方!
如此美麗,如此神奇!
“阿簡!”陶伊欣喜地側過臉來去看龍皓焱,一時間臉上就飛起了紅來,連忙轉過身去,解下了身上的披風遞給她。
十一給她披風的目的在這裡呀!
那風早把龍皓焱身上的衣服給撕破了,只剩半條褲裹住了雙腿,這破掉的褲角被風一吹,就……龍皓焱也有些尷尬,連忙接過來披在身上。
陶伊紅着臉掩着嘴笑了起來:
“十一怎麼不給你準備一套衣服呢?別等下遇到了仙女,把仙女給嚇着了。”
“胡說八道。”
龍皓焱在她的腦門上輕敲了一下,仰頭看了一下月亮的位置,拔腿往靈素山走去:
“走吧,抓緊時間。”
“謹遵陛下旨意。”
陶伊笑着說道,快步跟上前來,在這海邊上,似乎人也變得俏皮些了。
按着十一指的方向,二人快速地往絕情花所在的位置跑去。進了山,二人才感覺到這靈素山的不同一般,在外面看分明是綠樹蔥蔥,一片春意,可是進了山,才發現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山中涼氣逼人,越往裡,人就越凍得受不了,呼出的氣一到空中便成了白色的薄霧,二人身上都穿得單薄,陶伊身上的皮膚已經開始青紫了,嘴脣也開始哆嗦了起來。
也對,絕情花本就生長在極寒之地,這靈素山中若無極寒之處,絕對長不出這世間最悲情的花來。
龍皓焱把她抱起來,運了輕功,開始飛奔了起來。
行了兩柱香的時間,終於到了十一說的地方。一方萬年寒潭靜靜地臥在眼前,潭上寒氣渺渺,陶伊的齒都開始打起架來,這地方,實在是太冷了,就連地上都是結着厚厚的冰。
她發着抖,往龍皓焱的懷裡鑽去:
“阿、簡、你、冷……不冷?”
結結巴巴的,一句話說了半天才說完整,龍皓焱當然冷!他的濃眉上都結出了冰霜來,脣色烏青,皮膚也成了暗青的顏色。
可是,他們又不能離開這裡,他們現在不知道具體的時辰,必須眼皮子眨都不能眨地盯着這株可以帶給他們生的希望的絕情花。
二人靜靜地看着那潭的正中間,那裡有一根石柱,高高聳出水面,石柱之頂,一株青青的草正俏生生地立着,七葉,一花,一苞,一苞純黑,一花瑩白,這瑩白的花朵不過拇指大小,花瓣卻層層疊疊,又有着奇異的香味在寒潭上方縈繞,沁人心脾。
“不、知、道幾時了?”陶伊收回了目光,離開龍皓焱的懷抱,開始不停地跺起腳、搓起手來,側過臉看向他說道:
“不、不能站着,太、冷了,動一下吧,讓,灰灰出來,陪,陪我們,玩。”
龍皓焱眉一挑,低聲說:
“不能走神,過來。”
陶伊沮喪起來,乖乖地回到他的身邊站好。
月光從寒潭上方投灑下來,給這小潭籠罩上了一層光輝,絕情花碧綠的葉片伸展着,那盛開的白色花朵上面,每一瓣的柔美上面都有了月光在靜靜流淌。
“阿、簡……我們,一定、定能採到花的吧。”陶伊窩進他的懷裡,小聲說道。
“嗯。”龍皓焱把她的雙手包進掌中,不停地搓着。
“阿簡。”
陶伊擡起眸來,踮起腳尖,在他的脣上親吻了一下,那冰冰的脣瓣讓龍皓焱憐愛極了,這一路行來,陶伊跟着自己翻山越嶺,涉沙漠,進寒潭,沒有一句怨言,處處還體貼着他,想着,不覺得對這女人又喜愛了幾分,把她往懷裡抱得更緊了些,兩個人的身體幾乎已經沒有縫隙了,他才問:
“什麼?”
“我前世若真是阿泠,那你是阿碧麼?”
龍皓焱沒有說話,目光盯在了那寒潭之上,陶伊有些失望起來,十一都說她是阿泠了,她也有了幾分相信,也開始希望着這阿碧便是龍皓焱,那樣,不正是生生世世在一起了麼?
“花要開了。”龍皓焱的呼吸突然凝重了起來,鬆開了抱她的手,精神完全集中在了那絕情花之上。
陶伊連忙看了過去,只見那絕情花的黑色花苞開始微微擺動起來,白色的那株的花瓣卻在緩緩合攏……
千年一次,一次一瞬間。
二人都屏住了呼吸,緊盯着那絕情花。突然,龍皓焱如箭一般,人就往那花的方向躍去!
此時,從陶伊的身後,出現了無數支金箭,支支呼嘯着撲向了龍皓焱!
“阿簡!”
陶伊絕望地尖叫了起來,尖叫聲未落,已經有三支箭穿進了龍皓焱的膝蓋,那血霧瞬間在寒潭上方噴灑出來,他的人,重重地往潭中跌去,水面上濺出大片冰涼的水花,朵朵晶瑩中,都映出了陶伊那驚詫的、絕望的神情來。
一個白色的身影從寒潭上方躍下,手快速地在石柱上一掠,那千年纔開一次的絕情花在雙花盛開的瞬間,落進了那人的手中。
“伊兒。”
人影從空中緩緩落下,脣輕揚着,把那花放在鼻下輕嗅着,喚着陶伊的名字。
“雲墨,你爲什麼一定要這樣?是我選擇了他,你要恨,就恨我,要殺就殺我,爲何一定要置他於死地?”陶伊嘶吼着,狠狠地推開了攔在面前的雲墨,往那潭中衝去。
雲墨淺淺一笑,手腕一動,已經把她拉進了懷裡,把那花遞到她的脣邊,柔聲說道:
“吃下。”
“你滾開!”陶伊憤怒地尖叫着,用力地推着他
“你不吃,他怎麼活呢?”雲墨卻不在意,任她推打着自己。
月光下,他一頭銀絲輕揚,那白色的錦衫上也落了寒霜,袍擺上分明有大朵的紅色血花。
“我爲了等這花開,可是死了上百的鳳門女將呢。”
他低笑起來,手用力地擡起了她的下巴,強迫她張開了口,把那花往她的嘴裡塞去:
“你爲以這花這麼好得?這花有神獸看護,就憑你們兩個也敢來闖?若不是我爲你們掃清這些孽畜,哪裡能讓你們得以用這些時間來溫存!”
一面說着,他眼中的光芒就愈加冷了下來。他一日之前就到了,用了鳳門上百的至純女子去餵飽這些聖獸,這些女子的體內,早被他餵了專毒聖獸的劇毒,聖獸中了毒,這才讓他得手,在他的掌下斃命。
而這二人到來的時候,他就在潭頂上的山洞裡看着,他看着二人緊緊地擁抱着,看着她踮起腳尖去吻他,心裡的熊熊怒火已經燒得讓他的心都要爆炸了,可他必須忍着,等到這花開的時候,他需要這花去解陶伊的情毒。
“陛下,撈上來了。”
侍衛從寒潭中躍起來,把龍皓焱拖到了他的面前,那金箭正射中膝蓋,那鮮血就凝固在箭上,這地方冷得血流出來就結成了冰。
“阿簡。”陶伊被迫吞下了花,淚水噴涌而出,他怎麼辦?花全進了自己的腹中,他怎麼辦?
龍皓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抓住了射穿膝蓋的金箭,一用力,把箭從皮肉處折斷,用力丟開,然後慢慢地站了起來,怒視着雲墨:
“青陽雲墨,放開她。”
“可笑,我爲什麼要放開她?”
雲墨緊扣着陶伊的脈門,把她抱了起來,俯身在她的脣上一吻,又笑了起來:
“你不是也知道了嗎,她就是阿泠,我的阿泠。”
“你的阿泠?青陽雲墨,你我應該都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放開她!”龍皓焱咬着牙,低聲說道:“否則你會後悔。”
“後悔?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麼讓我後悔!”雲墨不屑地一笑:“我魔功已成,這天下,還有誰能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