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皓焱不怕這個四弟來,只怕他不來!兄弟兩個的恩怨早點解決纔對。大吳已收,若可以趁這次收回齊魯,讓天下一統,他才真的能安下心來,多年的夢想,多年的願望,他真希望可以在生命結束之前達成,親眼看到這一天的到來。
無聲無息中,黎明到來了,碧藍慢慢捲來,天邊,一輪紅日從雲層後躍起,開始把這豔紅塗滿天空。
初秋的晨,微有點涼意,但是很快便被這和沐的風給吹暖了。
傷兵把另兩間屋子佔住了,還有一些就歇在院子裡,天氣有些悶熱,陶伊很快就受不了了,汗水浸溼了衣背,小腹裡那股躁熱開始在體內竄動了起來,她不停地喝着從井裡打上來的水,鎮着體內的這股熱。
“陛下回了。”
外面傳來了一陣輕微的騷動聲,沒過多久,龍皓焱和月魂就一前一後大步走了進來,陶伊連忙站了起來,看向了他,滿身塵土,臉色也有些黯淡,戰袍上有斑斑血漬。
龍皓焱停下了腳步,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這才快步往鳳歌住的房間走去了。
“小王子呢?”
他一走進去,立刻從奶孃手裡接過孩子來,孩子已經醒了,圓溜溜的大眼睛正盯着他看着,小嘴兒一嘟一嘟的。
“今日可吃了?”龍皓焱坐下去,一手抱了一個,微笑着看鳳歌。
“吃了。”鳳歌走過去,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一手在老大的臉上輕逗弄着,可這孩子卻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
“這小子,哭什麼呀?爹爹回來了呢。”鳳歌假意哄着,伸手要去抱孩子。
龍皓焱低笑了一聲,站起來,把其中一個遞給了月魂,看着鳳歌說道:“前面正打着,我今日要帶孩子去戰場上瞧瞧。”
“這麼小,怎麼可以?”
“怎麼不行?我就是在戰場上出生的,早點帶他們見識一下,鍛鍊一下膽識,我龍氏子孫就要如此膽魄!”
他說着,拉下了自己的披風包住了懷裡的小兒,穩穩地系在了胸前,臭小子窩在他的胸膛上,小手小腳不停地擺動着,似是抗議着這種難受的姿勢。
月魂也照作了,龍皓焱輕拍了一下鳳歌的臉,便帶着月魂快步往外走去:“你不要擔心,我的兒子,自然會和我一樣,命大。”
鳳歌快步跟了出來,快速地說道: “阿簡,把我帶着吧,我不放心。”
“你幫着照顧一下這些傷兵吧,人手不夠,你幫着一下。”
龍皓焱指了指院中的傷員,目光滑過了陶伊,便大步往外走去了。
陶伊也急了,這麼小的孩子,要見識個什麼戰場啊!這不是玩鬧嗎?這時候,是追,還是不追呢?
鳳歌比她更驚慌,她不知道龍皓焱到底是什麼目的,難道是發現了什麼破綻,所以故意把孩子抱走?
一天,惴惴不安。
鳳歌和陶伊都是強忍着驚慌,幫着處理着傷員的事情,陶伊是擔心這父子三人,鳳歌卻是擔心着自己,現在她的人和她失去了聯繫,只她和兩個心腹處於這廟裡,也不知道是不是龍皓焱特意這樣安排。
日月交替,總是這樣悄無聲息,一天,很快就在不安和忙碌中滑過了。
沒有一點前方來的消息,也不知道這仗打得到底怎麼樣了。陶伊擦了把汗水,快步走到寺廟的門口張望起來。
山路婉延,拐了幾道彎,便只見那蔥鬱的林子了。
阿簡,寶寶,一定要好好的!我快擔心死了呢!正擔憂時,只見一騎快馬從那頭急馳而來,她的心立刻懸了起來,那騎兵的背上赦色插着一枚紅色的小旗,這是遇到緊急情況纔會用的小旗!
“不好了,不好了,娘娘,陛下中了伏,受傷了!”
那鷹營騎兵到了廟門口,跳下馬來,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從外面跑了進來,大聲說道。
院中立刻吵鬧了起來,傷員們紛紛強行扶着東西站了起來,叫嚷着要去救陛下。陶伊的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起來,阿簡,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怎麼又中伏了,天,孩子怎麼樣了?
“不是的,陛下已經往這邊來了,請大夫趕快做好準備。”那傳令兵連忙解釋道。
“快,燒水,大夫,把解藥,刀劍創傷的草藥都準備好。”鳳歌見衆人都看着自己,連忙上前了一步,大聲說道。
衆人立刻忙碌了起來,陶伊再插不上手,又心急如焚,只在這人羣裡來回走着,身上的躁熱是越來越厲害。
“來了。”
這時,外面的侍衛又大聲通報起來。
陶伊幾步就跨到了院門口,看向了路的那頭,幾名侍衛居然是擡着一隻擔架過來的,月魂和榮延卻都不在身邊。
擔架到了面前,陶伊幾乎暈厥過去了,孩子不在擔架上!她扶着牆強行讓自己站穩,急促地呼吸着,聽着他們說話。
“怎麼回事?”
“下午,我們擊退了他們的主力,月、榮二位將軍便領兵追去了,可是等他們走了,突然又有一支隊伍從側面衝出來,把我們包圍住了,陛下爲了保護王子,便中了箭。”
“小王子呢?”
奶孃緊張地問道。
“這……”侍衛的臉色黯淡了下來:
“被對方搶走了。”
聽到這話,陶伊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醒來的時候,身邊靜極了,她睜大了眼睛,盯着那花白的屋頂,突然用力地打了自己一個耳光,淚水就傾流了下來,陶伊啊陶伊,你到底在幹什麼?孩子沒了,你怕這怕那,爲何不早點去相認?
“青姑娘。”
月魂歉疚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陶伊側過臉來,這才發現月魂和榮延都在屋裡坐着,一人一副鐵青的臉色。
“我不是青姑娘,我是陶伊,那個女人才是鳳歌!”陶伊猛地坐了起來,拉住了月魂的手,用力地寫道。
月魂的眼睛猛地就瞪大了……
她是陶伊,那是鳳歌?
“怎麼回事?”榮延看到二人的樣子,連忙走過來問道。
“她說,她是陶伊,貴妃是鳳歌假扮的。”月魂不知道這句話是怎麼說出來的,只覺得驚駭極了。
“什麼?”榮延身形一震,陶伊看着他用力地點了點頭,用力拉起他的手,在他的掌心寫道:
“你把我捉進山洞,你讓人用箭射殺我,你在宮裡給我銀鐲。”
榮延的臉色越來越震驚,他瞪着陶伊的臉,喃喃地說道: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這樣?你的臉怎麼會是這樣?”
“陛下現在昏迷不醒,怎麼辦?”
月魂站起來,看了一眼左邊的牆,一牆之隔,鳳歌就在隔壁,還有,青十七的話到底可不可信?
“信我,請信我。”
陶伊一把扯下了頭上的頭繩,塞進了他的手裡,又指着他腰間懸的玉佩上的紅纓穗,提着紅頭繩的事情,這件事,世間只有她和龍皓焱、月魂三人知道,這兩名男子是不可能告訴別人的,自己更不可能去講給別人聽。
月魂深吸了一口,退了一步,單膝跪下去,抱拳行了個禮:
“見過娘娘,多有冒犯,請娘娘恕罪。”
“柳弦……大哥。”陶伊拉起他來,淚水盈盈地在他的掌心裡寫着,晶瑩的淚水落在他的掌心,烙得他心發顫,難怪如此熟悉,原來就是她!
“不可能。”榮延低斥着:“你看她的臉,你能揭起面具來嗎?”
他大步走過來,不由分說地按着她的臉就揉了起來,面具緊緊貼合,一揉,陶伊的臉上便生痛起來,月魂連忙拉開他,喝斥道:
“榮延,不可造次,這確是娘娘。”
“你如何這般肯定。”榮延狐疑地看着他問道。
“我自能確定,你信便是。”月魂低聲說道:
“若那人是鳳歌,那這事便險了,陛下怕有危險,我們還是小心爲妙,找個藉口,把陛下接出來吧。”
“孩子,我的孩子。”陶伊跺了跺腳,用手指在茶碗裡沾了水,在桌面上寫道。
月魂歉疚地說道:“娘娘恕罪,屬下已經派人去追了,可是還沒有追上那羣人。”
其實,他的人早就跟掉了蹤影,只是怕陶伊難過,所以纔沒敢說出實情。
陶伊心急如焚,不停在屋裡走來走去,月魂和榮延商量了半天,也沒出個結果,她忍不住了,拉開門就走了出去,月魂和榮延連忙跟了出來,孩子不在身邊了,鳳歌也不好再拿孩子來威脅她,她便要闖進去,看這鳳歌還能如何!
“大膽!”見陶伊一頭闖了進來,侍女連忙攔在了她的身前,厲聲斥責道。
陶伊一把推開了她,大步走向了正坐在榻邊上,手握着龍皓焱左手的鳳歌。
“月將軍,榮將軍,這是何故?”鳳歌慢慢站了起來,把龍皓焱的手放到了胸前,低聲問道。
“娘娘,屬下有一事不明,請娘娘如實相告。”月魂走上前來,抱拳,低聲說道。
鳳歌看着三人的樣子,隱約猜出了一點,陶伊大概已經告訴了這二人自己的身份了,可是,那又怎麼樣呢?龍皓焱昏迷着,自己若不承認,他二人又敢拿自己如何?他們若真能斷定自己不是陶伊,怕早就拿着刀劍來逼自己了,不會還想要問問自己,來確定一下,想着,她便微微一笑,看向了陶伊:
“可是因爲這青姑娘?二位將軍莫不是摸不清這青姑娘的心,想讓本宮來給二位作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