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消弭隱患 伐毛洗髓

王耀東笑一笑,道:“託天之福,我只斷了一條臂,但他們死了五個人,這個帳算起來,咱們不虧。”語聲一頓,接道:“還有一件好消息,告訴你兄弟,九老已經到了。”

俞秀凡喜道:“真的,艾大哥來了?”

王耀東道:“真的。如不是九老駕到,我的傷,怎會好的這麼快呢。”

目光一掠王翔、王尚,接道:“這兩個奴才,有眼無珠,不識九老,竟然當面把九老給開罪了。”

俞秀凡道:“不要緊,不知者不罪。艾大哥決不會計較這些事情。但不知艾哥現在何處?”

但聞一個清亮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俞兄弟,我在這裡。”

俞秀凡回頭看去,只見一個身着青衫的中年文士,站在門口,果然是艾九靈。

艾九靈臉含微笑,餒步行了進來,輕輕一掌拍在俞秀凡的肩頭上,道:“兄弟,苦了你啦!”

俞秀凡笑一笑道:“我還好,苦了這位王大哥。”

艾九靈目光轉註到王耀東的身上,微微頷首。

他未說一句感謝的話,但這對王耀東已經夠了。

只見他強坐了起來,道:“九老,耀東很慚愧,未能好好的安排俞相公。”

艾九靈揮揮手,道:“你躺下吧,你已經盡了心力了。”

一股柔和的力道,緩緩把王耀東推倒在牀上。

王耀東望了王翔、王尚一眼,道:“你們這兩個還站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過去給九老賠禮。”

兄弟倆奔過來雙雙欲拜伏於地。

艾九靈揮揮手,道:“不用了,你們起來。”

一股無形的氣,擋住了王氏兄弟的下拜之勢。

艾九靈順手拉過兩把木椅,笑道:“俞兄弟,你也坐下。”

雙目深注在俞秀凡的臉上,接道:“目下對你的事,小兄最感爲難。”

俞秀凡道:“我?”

艾九靈道:“不錯,你本是讀書人,只爲救了我的性命,無端端的捲入了江湖兇殺恩怨之中。江湖多險詐,你本可出任仕途,但你已捲入了這場風波之中,只怕他們不會放過你。”

俞秀凡嘆口氣,道:“大哥,小弟這幾日聽見所聞,親身經歷,比我十幾年歲月還多,便小弟對人生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變。”

艾九靈道:“兄弟,可否說給我聽聽呢?”

俞秀凡道:“自然可以。不過,小弟自知說了也是白說。”

艾九靈微笑道:“說說看吧。也許,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俞秀凡道:“小弟意欲棄書學劍,但我自知學武藝要幼年纔好,我這樣大的年紀了,只怕是無望學劍有成了。”

艾九靈雙目深注在俞秀凡的身上,道:“兄弟,你今年幾歲?”

俞秀凡道:“實歲十六。”

艾九靈道:“還下算太晚,不過,讀書苦,學劍更苦但不知兄弟你是否有這一份決心。”

俞秀凡道:“仗劍天涯,爲人間除不平,是何等快意的事。”

艾九靈沉吟了片刻,道:“兄弟,劍道一門,首重德操,小兄一生習劍,但一直不能達上乘劍道,就因爲德操不夠。你的德操很好,正是習劍的第一要件,至於稟賦,也足應付。”

沉吟了一陣,接道:“年齡雖然大一些,但並非不可彌補的大憾,兄弟如若真有習劍之心,小兄願盡力助你。”

俞秀凡道:“大哥,這話當真麼?”

艾九靈點點頭,道:“江湖道上,首重恩、義二字,生我者父母,育我者恩師,救我之命者俞兄弟也。小兄願盡我之能,助你習成劍道,但此事非同小可,非具大決心,難望有成,這一點,兄弟你要三思。”

俞秀凡雙目凝注在艾九靈的臉上,緩緩說道:“大哥,我不怕苦,也有決心。但小弟聽說,一個人如想在武功上有大成就,必需具習武的骨格,如是小弟沒有這份骨格,豈不要浪費大哥的心血麼?”

艾九靈笑一笑,道:“這些事,不用兄弟發愁,小兄自會考慮,但有兩件事,小兄要先行說明。學劍之道,第一要有決心毅力,第二要有一段很長的時間不能回家。”

俞秀凡道:“小弟出身貧寒之家,父爲人耕,母代紡織。”

艾九靈接道:“兄弟,這不困難,你寫封書信,我會派人送去。兩位老人家的生活,有小兄安排,不用你兄弟費心。”

俞秀凡道:“如何能這樣麻煩大哥。”

艾九靈道:“兄弟,大哥這條命是你救的,又爲我吃了不少苦頭。唉!你如是武林中人,曉知我是何許人物,那還有可說,但你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更不知大哥是什麼人,但你救了我一命,忍了很大的痛苦,這是何等高深的德操,也是習劍人所必備的條件。”

俞秀凡道:“大哥如是覺着小弟確具有習劍的條件,小弟願盡全力以試。”

艾九靈道:“好!咱們就這樣一言爲定。”

目光一掠王耀東道:“耀東,你斷了一臂,不是十天半月能夠完全恢復,開着這間王家老棧,很難免去麻煩,那般人有如怨魂纏腿,沒有個完。”

王耀東道:“九老的意思是”艾九靈道:“你們祖傳的基業,也不能就在你手中停下拋棄,我的意思是,暫時停它個一年半載,再重新開張。”

玉耀東道:“九老說的是,我早已存了關店的心,但總覺着有背祖先開店的意願,所以拖延了數年之久。如今,我爲這座客棧付出了一條手臂,關了它,也可以安心啦!”

艾九靈道:“聽我說下去。”目光轉到王翔、王尚的身上,道:“這兩個孩子都有一身練武好骨格,但他們不是習劍的材料。”

王耀東道:“是的,九老,他們沒有那個氣質。”

艾九靈微微一笑,道:“劍道未必是武功中最高之學,其他的功夫也非低淺,這要因人施教,纔能有大成。兩個孩子看起來都很純厚,我想日後,要他們跟我俞兄弟在江湖上闖蕩一番。”

王耀東道:“這是好事。孩子們也早有了這個心願。不過,他們那點藝業,如何能在江湖上走動。”

艾九靈道:“這個你放心,我會想法子把他們教成一等高手。”

王耀東道:“九老,你肯成全這兩個孩子,真是他們的福氣。”

艾九靈沉吟一陣,道:“我想把兩位令郎,介引於兩位高人門下,不知你的意下如何?”

王耀東道:“九老覺着應該如何,盡請吩咐,耀東無不遵從。”

艾九靈笑一笑道:“你也不宜留在這座客棧中了,最好能找一個隱秘安全的地方,住些時間。他們沒有證明我確是俞兄弟所救,你再躲一躲,他們找不出頭緒,這件事不了了之。”

俞秀凡奇道:“大哥,那些人是不是很怕你。”

艾九靈笑一笑道:‘可以這麼說,如若他們確知我毒傷已愈,必會驚慌而逃。“俞秀凡道:“大哥,小弟覺着那些人都是兇惡之徒,大哥何不挺身而出,爲天下除害呢?”

艾九靈道:“他們只不過是小卒哆兵,真正的幕後人物,一直隱藏不出。大哥只要有一日不死,他們就心存顧忌,不敢妄動,但這一股潛隱於江湖中的暗流,波瀾洶涌,勢力龐大,小兄已化了不少心血,但卻一直無法找出那真正幕後人物。可是他們對我的陷害,卻是迫不及待,狙殺、用毒、詭計百出。”

王耀東接道:“九老,爲什麼不生擒他們一兩個人來問問呢?”

艾九靈道:“這方法我也曾試過,但卻無法問出內情,這方法只好作罷。這一次,我不幸中毒,而且是一種很劇烈的無形之毒,但他們不知道我早已有備,配製了很多解毒之藥,但這次所中的毒太厲害了,發作的十分快速,當我覺出不對時,他們已然追蹤而至,若非小兄弟及時相救,只怕我早已死在劇毒之下了。”一頓,道:“這些時日中,我一直設法淨化內腑中的奇毒,也藉這些時日中想了不少事。覺着我只有暫時隱失,他們纔會疏於防範,才能找出他們真正的幕後人物。現在,更好了,我也借這段時間,爲俞兄弟一盡心力。”

王耀東老於世故,立時瞭然艾九靈的言中之意,急急說道:“九老,你看,我們要幾時離開這裡?”

艾九靈道:“越快越好。今晚就要行動。你現在設法通知內宅,要他們整理細軟,二更後離開此地。”

王耀東叫過王翔,道:“去告訴你娘,要她快準備,所有的僕從丫環,多送些銀錢,要他們各自回家,留的人越少越好,咱們三更動身。”

王翔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艾九靈對王耀東處事的快速,似是很滿意,點頭一笑,道:“耀東!這一次,讓你放棄了王家老棧的基業,實在是敵勢大強大,我又不能現身出來。”

王耀東接道:“九老,我明白。你是爲王家好,你肯成全兩個孩子,我已經感激萬分。

唉!這爿王家老棧,王家守了兩代,總不能老守下去啊!”

艾九靈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交給王耀東,道:“這玉瓶中的丹九,益神補血,增長功力,有這瓶丹九,可以保你傷勢早愈。”

王耀東道:“九老,謝謝你了。”

××××××兩頭毛驢,緩行在直奔嵩山的大道上,驢上兩個人,一個是白髯蒼蒼上布褲褂的村夫,一個是三十上下,滿臉黑光的農人。

這兩人像是爺兒倆,似乎就是近村的人;看那個不緊不慢的樣子,走的很悠閒。

突然間,四匹快馬,蕩起了一天塵上,從兩個村夫後面疾奔而來。

馬上人個個疾服勁裝,佩帶着兵刃,疾掠兩個村夫而過。

那白髯老者望望四匹奔過的健馬,雙目中神芒一閃,但立刻斂失不見。

兩頭小毛驢,仍然緩緩的走着,是那麼安詳。

天色逐漸的暗了下來,兩頭小毛驢也行進了山區。

這是通往少林寺的大路,兩側林木夾道,但路面卻很寬闊,足可容三匹馬並肩而進。

那白髯老人突然一提經,兩頭小毛驢極快的向前奔去。得得蹄聲,劃破了山野的靜寂。

兩頭小毛驢已跑的滿身大汗,頗有難再向前奔行之勢,白髯老人才勒名停下,把兩頭小驢放人松林,白髯老人突然伸手抓住那黑臉人,道:“兄弟,我帶你走。”

走字出口,突然飛躍而起。

那黑臉人只覺着被一股強大絕倫的力量拖着,身不由己的向前飛奔。

不知道奔行了多少時間,到了一座巍然矗立的大寺院前。黑臉人低聲說道:“艾大哥,這就是名聞天下的少林寺麼?”

敢情那白髯老者,竟是名震江湖黑白兩道的奇俠艾九靈。

天下唯一能稱艾九靈爲大哥的,自然是俞秀凡了。

艾九靈低聲說道:“兄弟,記着,儘量少開口。一切都由爲兄對付。”

俞秀凡點點頭,緊隨在艾九靈的身後。

少林寺大門前面,高挑着兩盞風燈,夜色中不停的擺動。

兩扇大門,還未關閉,一個四旬左右,身着灰袍的僧人,突然間出現在兩人面前,合掌說道:“兩位施主,可是迷了路途?”

艾九靈道:“這裡是少林寺嗎?”

灰衣僧人道:“不錯,正是少林寶剎。”

艾九靈道:“那就有煩大師通稟一聲,在下要見貴寺方丈。”

灰衣僧人呆了一呆,道:“現在麼?”

艾九靈道:“正是現在。”

灰衣僧人笑一笑,道:“這位老施主,你可是有病麼?”

艾九靈道:“老夫健壯得很。”

灰衣僧人道:“嗅!貧僧奉告兩位施主,敝寺方丈,難得見客。兩位施主就算是白晝到此,只怕也難見到,何況時屆深夜呢。”

艾九靈道:“少林寺的規矩,果然是嚴格得很。”

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個一寸高低的金佛,道:“大師,識得此物麼?”

灰衣僧人接在手中,仔細一看,立時臉色大變,道:“金羅漢!”

艾九靈道:“有這尊金羅漢,是否可以見到貴寺方丈?”

灰衣僧人一疊聲應道:“可以,可以。貧僧這就代施主通稟。”

雙手捧着金佛,轉身疾奔而去。

俞秀凡看的心中甚感奇怪,但他卻強自忍下,沒有多問。

那灰衣和尚幾乎飛奔而入,但仍然等了近頓飯的工夫,才見他急急行出,一合掌,道:

“老施主,金羅漢已呈敝寺方丈。”

艾九靈一皺眉頭,道:“收了金羅漢,還是不見老朽麼?”

灰衣僧人道:“施主別誤會,敝方丈正披法衣,候駕撣室。”

艾九靈道:“有勞大師帶路。”

灰衣僧人口中連連應是,轉身而行。

跨院正房,早已高燃了四支松油火燭,一身披黃色袈裟的五旬僧人,挺立階前!在他身後,一排橫立着四個身披大紅袈裟的僧侶,兩小沙彌,分立左右。

黃衣僧人大約早從知客口中,知道那執有金羅漢主人形貌,合掌對艾九靈一禮,道:

“少林二十八代掌門人玄莊,迎見施主,”艾九靈一揮手,道:“不敢當,掌門人,咱們裡面談。”

玄莊大師啊了一聲,遣走了隨身護法,獨自步人禪室。

艾九靈道:“大師日理萬機,老朽長話短說,那尊金羅漢有些什麼效用?”

玄莊大師道:“那是敝寺珍藏的七小金佛之一,不談它的名貴。此物列爲少林重寶。”

艾九靈接道:“爲什麼會落人外人手中?”

玄莊大師道:“如有人能救了少林滅門之危,或是救了方丈性命,本寺才奉致七小金佛一座。執有此小金佛者,可向我少林要求一事,只要我們能辦到的事,決不推辭。”

艾九靈接口道:“好,在下憑奉上的金佛,求方丈一事。”

玄莊大師道:“施主,可否賜告姓名?”

艾九靈搖搖頭,道:“似乎用不着了。”

玄莊大師道:“也好,我們只答應執有金佛之人的一切要求,施主既然不要見告姓名,本座也不好多問了,施主請說出要求之事。”

艾九靈道:“在下要求的事很難。”

玄莊大師道:“那當然了。如是很容易辦到的事,閣下也不會動用這座金佛了。”

艾九靈道:“易筋經上伐毛洗髓之學,要多少時間能夠練成?”

玄莊大師道:“很難說。如是資質過人,又肯用苦功,也得二十年的時間,也有終身苦學,難至善境。”

文九靈道:“我聽說有一種捷徑,能在數月工夫中,達此境界。”

玄莊大師臉色微變,沉吟良久,問道:“老施主,事無幸成,伐毛洗髓之術,確有捷徑,但此乃我少林門中機密,施主何以得知?”

艾九靈道:“老夫既持有少林金佛,與貴派自然有着很深淵源,知曉這一點隱密值不得大驚小怪!”

玄莊大師黯然嘆息一聲,道:“行此大術,有三不能外,還有一大傷。”

艾九靈接道:“先說三不能?”

玄莊大師道:“一不能年過弱冠,二不能有武功根基,三不能身有殘疾。”

艾九靈道:“那一大傷又是什麼?”

玄莊大師道:“傷我少林長老百年功力。”

艾九靈道:“會使人力竭而死麼?”

玄莊大師道:“如是一人行功,縱有深厚功力,亦難傳薪,縱然力竭而死,受益人亦是難望有成。”

艾九靈道:“可有補救之法?”

玄莊大師道:“大乘之道,何來捷徑,心賴火傳,要犧牲本寺中九位長老的百年功力。”

艾九靈嘆息一聲,道:“此等奇木,除了貴寺之外,別人縱知其竅訣,亦是無法施展了。”

玄莊大師低喧一聲佛號,道:“所以,施主如能改變一個要求——”艾九三道:“不!

我已經決定了,但不知要多少時間,才能得此大功。”

玄莊大師道:“那要看受術人的資質了,多則半年,少則三月。”

艾九靈一指俞會凡道:“老夫這位兄弟受術,三月之後,我來接他,告辭了。”

俞秀凡急急叫道:“大哥,這”艾九靈一揮手,接道:“兄弟,記着我的苦心,你要全力求進,三個月時間,匆匆而過,我希望你在這三月之中,最好能不說一句話。”

俞秀凡呆了一呆,但接着頷首應允。

艾九靈揮揮子,岡然而去。

望着艾九靈遠去的背影,玄莊大師低喧了一聲佛號。

回顧了俞秀凡一眼,玄莊大師緩緩說道:“施主,可否見告姓名?”

俞秀凡搖搖頭,道:“大師,大哥的吩咐,我不能不聽從。”

玄莊大師雙目如電,打量了俞秀凡一眼,道:“施主臉也用過了易容藥物?”

俞秀凡點點頭,道:“不錯,大師好眼光。”

笑一笑,玄莊大師說道:“施主的真面目,似是也不願老初看見了?”

俞秀凡道:“大師,見見我真面目。不是很重要的事吧?對我而言,本無不可,但大哥安排的事,我不願違背。”

玄莊大師嚴肅的說道:“施主,執有金佛的人,對我們少林寺,有着很大的恩德。不過,要我們少林寺中長老,犧牲了百年功力,爲一外人伐毛洗髓,這要求很苛刻,也很意外。”

俞秀凡道:“大師,那你爲什麼不拒絕我大哥要求呢?如今,他走了。”

玄莊大師道:“我沒有辦法拒絕,持那金佛的人,可以要求我們少林寺答應他任何能夠辦到的事。”

俞秀凡道:“這麼說,大師,你們只有接受了?”

玄莊大師道:“目下關鍵在閣下了。”

俞秀凡道:“我?”

玄莊大師道:“是你。我們先要看看你能否接受這場代毛洗髓的傳功奇術,如是你具有慧質,奇骨,本寺自然遵命施爲。如是你沒有這份慧質,那就要白白浪費了我們九位長老的功力,而且,一個不好,你也將終身殘廢。”

俞秀凡道:“大師的意思是”玄莊大師道:“我如不能看你廬山真面目,那就揣摸一下你的骨格。”

俞秀凡道:“好!大師請出手。”

玄莊大師果然很細心的徐徐移動雙手,揣摸了俞秀凡全身的骨格。

俞秀凡心中很焦急,雙目凝注在玄莊大師的身上,希望能瞧出點內情。

玄莊大師停下了雙手,緩緩說道:“你沒有練過武功?”

俞秀凡道:“沒有。”

玄莊大師道:“這事很重要。你如已練過武功,行術時,本能會運功抗拒,那將使氣行岔徑,走火人魔,重則殞命,輕則重傷。”

俞秀凡道:“小生從不說謊。”

玄莊大師道:“伐毛洗髓的過程很苦。”

俞秀凡道:“我不怕。”

玄莊大師黯然說道:“小施主,十寺要選出九位長老,爲你各犧牲十餘年的功力,對你而言,是一次奇遇;不過,伐毛洗髓之後,並非是說一個人已有了武功,本座不知你那位大哥如何安排你。”

俞秀凡笑一笑,道:“在下也不知道。”

玄莊大師道:“此事太過重大,本座也作不了主,必得召集長老會議。”

俞秀凡道:“小生悉聽安排。”

就這樣,俞秀凡在少林寺住了下來。

伐毛洗髓,大都要數十年的功力,纔能有所成就。但俞秀凡在九大高憎相助之下,以三月工夫,速登大成。

九大高憎,卻各損失了十餘年的功力。

三月期滿,艾九靈如約而來。他仍是白髯蒼蒼的村夫裝扮。

玄莊大師親自接見,合掌說道:“少林寺未辱施主所命。”

艾九靈道:“天下第一大門戶,果然是非同凡俗,在下拜領了。”

玄莊大師合掌說道:“彼此交易已成,施主可否見告姓名?”

艾九靈笑一笑,道:“日後在下總會說明,不過不是現在。”

玄莊大師嘆息一聲,道:“施主執意不肯見告,本座無法勉強了。”

艾九靈活題一轉,道:“大師,你看江湖上近來可有什麼變化?”

玄莊大師肅然說道:“蓋世奇俠艾九靈,金筆點才,在江湖上提拔了不少仗義行俠的英雄,綠林道上邪魔斂跡,開江湖上從未有過的太平歲月。”

艾九靈接道:“艾九靈己近十年未在江湖上露圃,可能他已隱山林。就算他還在江湖上走動,但他一人雙目,能見多少,又能顧得多少。俗語說的好,獨木難支大廈。貴派一向彼武林尊爲泰山。北斗,倒該對武林事盡些心力纔是。”“玄莊大師沉思有頃,道:“艾大俠一代奇才,除魔衛道,不遺餘力。本寺因清規森嚴,非罪證明的確十惡不赦之徒,不便施下殺手,有了艾大俠的光芒,本寺就黯然失色了。可惜的是,本座竟未能和艾大俠會晤一面,請教他整治江湖之道。”

艾九靈道:“那艾九靈就算是武功高強,但他也不過是一個人,怎比得貴寺這等秸大氣勢,維護江湖上的正義,還得憑仗貴寺。”

玄莊大師嘆口氣,道:“如是本寺能夠辦到,決不推辭。”

艾九靈道:“有大師這一句話,天下武林有幸了。”

玄莊大師目睹艾九靈離開之後,嘆口氣,回顧身側一位灰衣老僧,道:“師叔,瞧出這人的身份麼?”

灰衣老僧搖搖頭,道:“回掌門的話,老僧不識此人。”

玄莊大師愣了一愣,道:“師叔你多次出入江湖,耳目之廣,識見之多,少林寺無出師叔之右。這人能持本門金佛,自非泛泛之輩,師叔怎的竟會不認識呢?”

灰衣老僧沉吟了一陣,答道:“中原武林道上所有高人,老朽至少也認識個十之七八,但此人卻是從未見過。”

玄莊大師凝目思索了一陣,道:“適才那位施主說的話,師叔聽到了麼?”

灰衣老僧道:“聽到了。”

玄莊大師道:“他雖未正面說明,但言語之間,隱然有所聽聞,本座之意,想勞請白雲師叔,重人江湖一行,也好探聽一些江湖消息。”

白雲禪師合掌道:“掌門所命,老鈉自應從命。”

玄莊大師道:“本座希望早得到江猢上消息,師叔愈早動身愈好。”

白雲禪師道:“既是如此,老朽明晨一早就走。”

玄莊大師道:“師叔早去早回,如不能三月回寺,至遲不能超過半年。”

白雲禪師合掌當胸,道:“領法諭。”欠身退了出去。

艾九靈帶着俞秀凡,離開了少林寺後,立時放腿疾奔。

一口氣跑了十餘里路,到了一輛蓬車前面廠艾九靈牽着俞秀凡躍上蓬車,伸手拉下垂廉,道:“走!”

趕車的把式,打了一個響鞭,蓬車疾快的向前奔了出去。

俞秀凡低聲道:“大哥,咱們現在要到哪裡?”

艾九靈並未立刻回答俞秀凡的間話,自顧雙目盯注在俞秀凡的臉上,瞧了一陣,緩緩說道:“兄弟,恭喜你啦!”

俞秀凡笑道:“小弟有些成就嗎?”

艾九靈道:“很大的成就。明白點說,兄弟你已經脫胎換骨,進入了另一番境界。”

俞秀凡道:“唉!這三個月來,小弟是經常在昏迷之中,只覺內厲中忽寒忽熱,疼苦難耐。”

艾九靈道:“對一個修習武功之人而言,你是一個異數,少林高憎果然是佛法無邊,三月時光,他們竟然真能夠改變一個人。”

俞秀凡道:“大哥,你是說,小弟真的有了很大的成就?”

艾九靈道:“是的,兄弟,你的成就,超過了我的想象之外,不過…”

俞秀凡道:“不過什麼?”

艾九靈道:“對你而言,這不過是剛完成奠基的工作,此後,還有一段艱苦的行程。”

俞秀凡道:“這都是大哥的栽培。”

笑一笑,文九靈道:“我也只能領你進門,至於你是否有很大成就,還要靠你的天分、毅力了。現在,大哥帶你去見一位生性冷僻的高人,他肯不肯答允留下你,大哥也是毫無把握,大哥只能盡力去做,成敗要看天意了。”

一路上艾九靈十分謹慎,故意的鍺過了宿住的大鎮,以避免泄漏行蹤。

晝行夜宿,一連走了半月時光。

這半月中,艾九靈傳授了俞秀凡扎基內功的吐納之術,同時。

也解說了練劍的要訣,和一套劍法的招術變化。

俞秀凡很聰意,再加上肯用心聽,雖沒有練過一招一式,但卻熟記一套劍法的要訣,在夜宿客店時,卻練習了打坐吐納。

這日中午時分,到了一條小河旁邊,艾九靈喝令蓬車停下。

俞秀凡綴步下車,擡頭看去,只見四周一片荒涼,極目所及,不見一處人家。

艾九靈拿出幾片金葉子,交給那趕車的把式,道:“到了,我們就在此地下車。”車把式回顧了一眼,道:“這地方很荒涼啊!”

艾九靈道:“是的。咱們就住在這地方,你可以回去了。”

車把式心中充滿着懷疑,望望艾九靈和俞秀凡,揚鞭馳車而去。

俞秀凡低聲說道:“大哥,這是什麼地方,咱們要找什麼人?”

艾九靈笑一笑,道:“兄弟,敵人太厲害,咱們不得不小心一些。”

俞秀凡若有所悟的哦了一聲,未再多問。

艾九靈道:“走!咱們到那邊坐息一下。”

那是一座土坡,坡下生滿荒草,深秋季節,草色枯黃,落葉滿地,一陣西北風,吹的枝葉橫飛。

這不是深山大澤,但卻有一股荒蕪而近乎淒涼的感覺。

天邊一層雲遮去了陽光,但七八丈外一條小河,卻是激流奔騰,水聲震耳。

俞秀凡輕輕嘆一口氣,道:“大哥,這是什麼所在?小弟覺着這地方有些奇怪。艾九靈道:“你覺着哪裡奇怪?”

俞秀凡道:“太荒涼。”

艾九靈道:“這地方縱橫二十里沒有人家,沒柵田牧地,自然是有些荒涼了。”

俞秀凡道:“不!小弟的意思不是因這地方荒草沒胚,四無人家說它荒涼,而是這地方有一種悽苦、槍然的氣氛,似乎是這地方的一草一木,都十分悽傷。”

艾九靈微微一笑道:“這地方本就叫作傷心坡。”

俞秀凡道:“傷心坡,這名字奇怪的很。”

艾九靈道:“並不奇怪,這地方的地質很特異,專生菱草,不長嘉禾。”

伸手指指那條激流,接道:“那條河,叫作斷魂河。河不寬,不大,但卻狂流如矢。更奇怪的是,河底兩岸,都生滿着尖利的石筍,不論水性多好的人,也無法在那河中停留。在激流的衝擊之下,必被那許多石筍刺死。”

俞秀凡道:“天下有這等荒地、惡水、當真是不可思議。”

艾九靈嘆口氣道:“兄弟,這斷魂河中,不但人無法停留,而且連魚蝦也無法生長。”

俞秀凡點點頭,道:“大哥,咱們到這邊來,可是爲了避人耳目麼?”

艾九靈道:“不是,咱們來這裡找人。”

俞秀凡道:“找人,這地方住的有人?”

艾九靈道:“不錯。只住了一個人,那人就是當今武林中第一神醫。”

俞秀凡道:“他住在哪裡?”

艾九靈道:“傷心谷,咱們要乘船由這條激流中進去。”

俞秀凡道:“咱們不能從陸地上去麼?”

艾九靈搖怒頭道:“沒有人能從陸地上去找到他。因爲在他住處五百丈內,種滿了毒花,佈滿了毒藥,任何人都無法通過這片毒區。”

俞秀凡道:“從這條斷魂河去?”

艾九靈接道:“那是唯一通往他傷心廬的去路。”

俞秀凡道:“他住的地方,也叫作傷心廬?”

艾九靈道:“唉!正因他有一段傷心的往事,所以,才選擇了這麼一處所在。”

俞秀凡道:“大哥,這地方哪有船隻?”

文九靈道:“咱們要等兩天了。明天,我先投束求見,他如是願意接見咱們,自會派出船來,如是不見咱們,憑小兄和他一番交情,也會有個回信來。”

俞秀凡奇道:“投柬求見,這地方不見門戶,咱們如何一個投法?”

艾九靈笑一笑,道:“兄弟,這等奇異的地方,走遍天下,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地方來。現在,咱們先坐息一陣,你將會見識很多的新奇事情。”

帶着俞秀凡行人草叢中,在一處上崖斷壁之下,盤膝而坐。

俞秀凡開始習練吐納之木,漸人渾然忘我之境。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突然彼艾九靈低聲喚醒。睜眼看去,只見艾九靈面色嚴肅,凝神傾聽。

俞秀凡低聲問道:“大哥,你在聽什麼?”

艾九靈道:“有人追蹤咱們而來。”

俞秀凡啊了一聲,道:“什麼人?”

艾九靈淡淡笑一笑,誼:“不知道,幸好他們來的人數不多,只有兩個人。”

俞秀凡心中恍然大悟,艾九靈所以要選擇這樣一處隱密所在,原來是早有預感了。

忽然間,艾九靈站起了身子,笑道:“咱們瞧瞧看來的是什麼人?”

俞秀凡站起身於,跟在艾九靈的身後,向前行去。

行出草叢,果然見兩個身着勁裝,背插尖刀的大漢立刻停下了腳步。

艾九靈低聲道:“兄弟,你站在這裡看熱鬧,我去打發這兩個人。”

舉步向兩人迎去,一面說道:“兩位可是追蹤我們兄弟而來麼?”

兩個大漢同時撤下背上尖刀,喝道:“你這糟老頭子,說話好生無禮,可是活的不耐煩了。”

艾九靈笑一笑,道:“很可惜,兩位這等有眼無珠,只怕還沒有弄清我的身份,就要命喪在這十里傷心坡了。”

兩個大漢相互望了一眼,道:“你是什麼人?”

艾九靈道:“兩位想找什麼人?”

左首一個大漢道:“我們追兩個行蹤可疑的人。”

艾九靈道:“那人有個名字麼?”

右首大漢冷笑一聲,道:“反正不會是你這槽老頭子,你就不用管找誰了。”

艾九靈哈哈一笑,道:“兩位可是想找一位叫艾九靈的麼?”

兩位大漢同時一怔,道:“你……”

艾九靈道:“我就是你們想找的艾九靈。”

兩個大漢心頭一震,接道:“你是艾九靈?”

艾九靈笑一笑道:“兩位可是有些不信麼?”

兩個大漢道:“咱們沒有見過艾九靈,不過,咱們聽過艾九靈的樣子,決不是你這樣一個槽老頭子。”

艾九靈突然一伸手,取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道:“艾九靈是不是我這副樣子?”

兩個大漢呆了一呆,望着艾九靈半響說不出話。

艾九靈道:“因爲,艾九靈看不到支使你們這般人爲非作歹的幕後人物,所以我改了裝束,希望能瞧到你們幕後的人物,但很不幸的是先該兩位發現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現在,你們有兩條路走,一條是你們和我動手,我讓你們三招之後,再出手攻擊你們。”

左首大漢接道:“還有第二條呢?”

艾九靈道:“你們跳到那小河中去,只要跳下去,再上來,你們就可以走了。”

兩位大漢低聲商量了一陣,道:“艾大俠,咱們不能確定你是否真的是艾大俠。”

艾九靈接口笑道:“那容易,兩位動手試試就知道了。”

左首大漢道:“艾大俠的身份,和我們動手相搏,那自然有些不值了。不過,咱們希望能見識一下艾大俠的武功。”

艾九靈道:“你們選擇了第二條路?”

左首大漢道:“是的,咱們見識了艾大俠的武功之後,自然會走第二條路。”

艾九靈道:“好,你們身上帶有暗器麼?”

左首大漢誼:“有。在下用亮銀梭。”

艾九靈道:“拿一枚給我。”

左首大漢伸手從懷中取出一枚亮銀梭奉了過來。

艾九靈接過亮銀梭,託在右手掌心之上,緩緩把左手合了上去。

片刻之後,雙掌一開,一枚亮銀梭竟然變成了一個銀色的圓球。

兩個大漢呆了一呆,道:“這是什麼武功?”

艾九靈沉聲道:“接着。”掌勢未動,但憑掌心的內力,把銀球彈了起來,直飛過去。

左首大漢伸手接住,頓覺着肌膚灼疼,一鬆手銀球跌落地上。

原來,那銀球有如剛從火爐內取出來一般,熱的燙手。

兩個人目睹艾九靈內功化火,溶變銀梭的功力,心中大是震驚。

艾九靈道:“兩位是否相信了在下的身份?”

兩個大漢點點頭,道:“相信了。”突然轉過身子,大步向河邊行去。

行到了河邊,兩個人突然停了下來。

原來兩人看到激流滾滾,心中有些害怕。

艾九靈微微一笑,道:“兩位可是要我出手麼?”

兩個大漢相互望了一眼,突然奮身跳入激流之中。

原來,兩人自恃水性工夫不錯,想逃過此劫,卻不料這河中水流急旋,人一下河,立時被急流捲了進去。

俞秀凡道:“大哥一代奇俠,用手段逼他們跳河自絕,自然是有原因的。”

艾九靈道:“爲了兄弟你的安全,爲了咱們的行蹤隱密,非要把兩人置於死地不可。”

俞秀凡道:“唉!這地方如此隱密,他們竟然也找了來。”

艾九靈道:“不錯。目下整個中原的江湖道上,只怕都已經佈滿了他們追查咱們兄弟行蹤的鐵騎了。”

俞秀凡道:“他們追蹤咱們而來,是否已經知道了咱們的身份。”

艾九靈搖搖頭,道:“不會知道。追查咱們行蹤的兩人,只是千百個小組之一,他們發覺了奇怪、可疑的人人事事,就開始追蹤搜查。”

俞秀凡道:“這麼說來,還會有別的人追來了。”

艾九靈道:“大概不會吧!這兩個人的武功不大高,機智也不夠,所以,算不得很重要的人物,如是他們對咱們太過重視,決不會派這樣兩個人物來盯咱們的梢了。”

俞秀凡道:“他們追查大哥的下落?”

艾九靈道:“還有你的下落。”

俞秀凡微微一笑,道:“小弟也成了他們追查的目標,當真是榮幸得很。”

艾九靈望望天色,道:“兄弟,咱們今晚上要在這草叢中坐一夜了。”

俞秀凡道:“不要緊,小弟近來有個很奇怪的感覺。”

艾九靈道:“什麼感覺?”

俞秀凡道:“我似乎是已經不大需要睡覺了,無論多疲倦,只要能夠盤坐着行一陣吐納之術,就會有疲累盡消的感覺。”

艾九靈道:“你的進步,實在很快,一切都超越了我的預期。加是咱們再能順利的見到他,他又肯收留了你,小兄對你安排,就成功十之七八。餘下的,那就容易多了。”

兩人在荒草叢中坐了一夜,第二天,太陽上升,艾九靈立時叫起了俞秀凡,行到了斷魂河邊。

艾九靈從懷中取出一塊雪白的方形木板,用指力在木板上寫了幾個字,揚腕投入了水中。

日光下,那雪白之物,閃閃發光,隨着滾滾激流而下。

俞秀凡極目望去,只見木板在斷魂河水上起伏,在數百丈兒進入了一個山洞中去,他大是擔心,忍不住問道:“大哥,他如是看不到大哥投入水中的信物,到豈不是白費了大哥一番心力?”

艾九靈笑道:“信物他是一定可以看到,但他是否會和咱們見面,那就很難說了。”

兩人在一片荒草上坐下,望着激流出神。

這斷魂河並沒有波濤洶涌。巨浪,口山的氣勢,但它每一寸水流,似是都在翻動,顯然是水底的激漩,比夕頃強大甚多。越看的久,就使人越覺得它的險惡。

不知道過去多少時間,突然,一艘小船,逆流而上,漸漸的向兩人駛來。

那小船走的不太快,也不太慢,但卻有一宗奇處,到就是它在一定的速度中,常會有極短的靜止。

小船慢慢行到兩人身邊,只見小船中鋪着一塊白色的羊皮。

艾九靈笑一笑,道:“這老兒寂寞的太久了,對我竟然如此歡迎。”

俞秀凡正想問,何以瞧出了人家歡迎的道理,左臂已被艾九靈提了起來,道:“兄弟,提着氣,咱們上船。”

但覺身子忽然騰空而起,越過了一股激流,落在小船之上。

這艘小舟可算是名符其實的小舟,至多嘛,擠下去三個人。

艾九靈扶着俞秀凡坐好了身子,道:“兄弟,抓緊兩邊的船沿,這小舟是特製的,堅牢的很。”

俞秀凡忽然想到了這小舟上沒有掌舵運槳的人,如何能夠懺駛,當下問道:“大哥,這艘小舟很怪,它似是自己在走動。”

艾九靈微徽一笑,道:“這等激流、漩水,縱然是天下第一等的行船好手,也無法在這斷魂河中行舟,箇中的內情,你很快就會明白了。”

突然發出一聲長嘯。嘯聲如龍吟一般,用內力送了過去。

片刻之後,逆水而行的小舟,突然靜止了下來。

艾九靈道:“兄弟小心。”

一語甫落,舟突然順水而下,快速如箭,加上那激流漩動,搖動的十分厲害,震的人頭暈眼花。

俞秀凡緊抓着小舟兩邊,閉起了雙目。

忽然間,那奔行如箭的小舟,似乎是撞在一片柔軟的索繩之中。

俞秀凡還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享,耳際已響起了文九靈的聲音,道:“兄弟放手。”

怖能的,俞秀凡鬆開兩手,一提丹田之氣。但覺身子又騰空而起,落着了實地。

俞秀凡這纔有時間轉目四顧,打量了一下週圍的形勢。

自己己停身在四面山峰環抱的一片盆地上,山不高,但上面卻長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草樹,濃密異常,掩去原本的土山色。

這片盆地,也就不過百畝大小,那條斷魂激流,通過了一個山洞之後,在這片盆地中,突然開闊了數倍,水勢也自然減緩了甚多。

激流旁邊,豎着一個高大的鐵架,上面掛了一大盤鐵索,另有兩條鐵索由水中盤人鐵架中。

俞秀凡恍然大悟,原來,水底早已有兩條鐵索,整個的小舟,就由鐵索滑輪操縱,人只要拉動鐵索,就可以操縱小舟的進退了。

艾九靈身側,站着一個全身黑衣的人,白髯似雪,髮絲如銀,但臉上卻是一片紅光,道道地地的童顏鶴髮。黑衣老人的身軀高大,高過了艾九靈半個頭。

但此刻,他臉上的神情很難看,兩道炯炯的目光,盯注艾九靈,一語不發。

俞秀凡暗暗忖道:“大哥說過,他們是老朋友了,很久不見的老朋友,怎麼會是這樣一個冷落法?”

良久之後,才聽那黑衣老人冷冷的說道:“你犯了我立下的戒規。”

艾九靈道:“你如是不同意,我怎能進入你散佈劇毒的傷心谷中?”

黑衣老人道:“我只是要你一個人進來,你爲什麼帶了一個陌生的人來。”

俞秀凡恍然大悟,原來那黑衣老人是爲了自己同來,所以才心中不悅。

艾九靈掏出了一包藥粉,道:“兄弟,把臉上洗一洗,恢復本來回目。如是這地方不肯留咱們,咱們就光明正大去闖蕩江湖了。”

俞秀凡不太瞭解文九靈言中之意,但他知道,大哥說的話不會鍺。

當先接過藥粉,洗去了臉上的易容藥物。立時,還他一個面如冠玉的俊美少年。1少林寺三個月伐毛洗髓,使他整個的脫胎換骨,臉上有一種飛揚的神采。

黑衣老人的目光,突然投注在俞秀凡的身上,瞧了一陣,緩緩說道:“這娃兒是什麼人?”

艾九靈道:“是我兄弟。”

黑衣老人道:“你幾時有這麼一個兄弟,我怎麼從未聽過?”

艾九靈道:“你找了這處十里傷心坡,利用天然形勢,再仗憑你一身所學,佈置了這樣一處狹小的天地,把自己關起來,與世隔絕。你關心過什麼人,別說我只有一個兄弟,就算有十個八個,也不會告訴你了。”

黑衣老人冷哼一聲,卻未接言。

文九靈道:“你空有一身武功,但埋沒於毒花毒草之中。”

黑衣老人突然縱聲大笑起來,聲如龍吟,直衝雲霄,良久之後,才停住笑聲,緩緩說道:“你可知道我爲什麼不在江湖上走動麼?”

艾九靈搖搖頭,道:“不知道。”

黑衣老人道:“因爲你。”

艾九靈道:“因爲我?”

黑衣老人道:“我武功不如你,在江湖之上走動,也難得第一之稱,那就不如藏起來了。”

艾九靈道:“好啊!原來你和我嘔了幾十年氣,今日我才知道。”語聲頓了一頓,接道:“可是你醫道世無其匹,但你又救了幾條人命,造就了幾個人才?”

黑衣老人冷冷說道:“我不知他們幾時會死,又瞧不到他們是否有救,如何能救他們?”

艾九靈道:“你躲在這傷心廬中,如何能見到有病的人?”

黑衣老人道:“我醫道雖精,但靈藥難求,我教活十人,難免有一次失手,那豈不是把一世英名盡付於流水麼?”淡淡一笑,接道:“有成功,就有失敗,就像有死亡纔有新生一樣。”

艾九靈緩緩地道:“你躲在這裡半輩子,可有什麼快樂?”黑衣老人道:“但至少我沒有遺恨、憾事。”

艾九靈嘆道:“世人如都和你的想法一樣,那還成什麼世界?”

黑衣老人忽然嘆了口氣,道:“你是唯一能來這裡探望我的朋友,咱們不談這些了,裡面坐吧!”轉身向前行去。

艾九靈一面隨在黑衣老人的身後而行,一面說道:“兄弟,小心一些,他這花花草草上都有奇毒,別伸手觸摸。”

俞秀凡道:“多謝大哥指教。”

由花草環繞的一條小徑,行人了一座茅舍。

茅舍中的佈置很簡單,但卻打掃的很乾淨。

黑衣老人輕輕咳了一聲,道:“入門一尺,任何物品,都沒有毒,你們隨便坐吧!”

轉身行人內室,提了一個葫蘆,拿了三個瓷杯出來拔開塞子,倒出三杯碧綠色的水來。

艾九靈端起瓷杆,聞了聞,道:“好大方啊!”

黑衣老人笑一笑,道:“一個人小汽了幾十年,總也該大方一次啊!”

雙目盯注在艾九靈的臉上,瞧了一陣,道:“你身體怎麼樣”艾九靈怔了一怔,道:

“很好啊!”

黑衣老人道:“哼!幸好你來了一次傷心廬,如果你晚來一年,我就要失去你這唯一的朋友了。”

艾九靈道:“爲什麼?”

黑衣老人道:“認爲你內功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可以把所有侵入體內之毒,都逼出來,是麼?”

艾九靈,心中已然明白,道:“難道有幾種奇毒逼不出來?”

黑衣老人道:“不錯。你中的混合之毒,那配毒人很高明,所以,能使你毒存內腑,留作後患。一旦再發,那就無藥可醫。可惜他不夠高明,少配了幾種藥物,使你留下命來。”

艾九靈點點頭,道:“原來如此,難怪他們到處找我了。”

黑衣老人道:“因爲,那配毒之人相信你是非死不可。”

艾九靈道:“他們找不到我的屍體,所以一直放不下心。”

黑衣老人笑道:“喝下那杯萬應百花露,你將使他們很失望。”

艾九靈道:“因爲我下會死了。”舉杯一飲而盡。

黑衣老人笑一笑,道:“所以,我又得在傷心廬住下去了。”

艾九靈放下空杯,道:“這麼說來,我似是不應該喝下你這杯萬應百花露了。”

黑衣老人道:“可惜的是你已經喝下去了。”

俞秀凡心中暗付道:這老人這大年紀,在這等寂寞的所在,一住幾十年,難免是有些喜怒無常,孤僻冷怪了。

只聽艾九靈嘆口氣,道:“花兄,咱們相交了幾十年,兄弟還不知道你是因我在世,才立志隱居不出,其實,你那一身武功成就,決不在兄弟之下。”

黑衣老人關一笑,接道:“這個,我心裡有數,咱們不用再爭論此事了。我數十年枯並不波,也很難使我興起重出江湖的念頭。”

目光轉註俞秀凡的臉上,接道:“你帶他來,用心何在?直接了當的說出來吧!”

艾九靈道:“好!這位俞兄弟對我救命之恩,而且,他具有習劍的德操,可惜的是,我們相逢恨晚,無法使他在童年莫基。”

黑衣老人接道:“但我看你這位俞兄弟,似是已具有了很深厚的功力。”

艾九靈道:“花兄,好眼光。不過,這都是借人的功力。我以一座金佛,強使少林掌門,動員數位長老,爲他代毛洗髓,助長了他數十年功力。但目下時機危殆,江湖上醞釀大變,說不得只好借你的回春妙手,絕世醫道,助他一臂之力,早登大乘。”

黑衣老人點點頭,道:“好吧!三個月後,你來接他。”

艾九靈一抱拳,道:“花兄,情重不言謝,小弟告別了。”

黑衣老人伸手取出兩個玉瓶,道:“一瓶保命丹,一瓶拔毒生肌散,你帶着,以備不時之需。”

艾九靈笑一笑,道:“花兄,謝謝你了。咱們交了幾十年的朋友,你好像是從來沒有這麼關心過我。”

黑衣老人神情肅然的說道:“因爲,這些年來,從來沒有人敢對你下毒手。目下的情況,似是有些不對了,有人敢對你下手,那可能是人家早有了完全的準備,我就不能不關心你了。”

艾九靈站起身子,道:“花兄,你費心了,三個月,我來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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