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毒夫人道:“大約是呼吸一口氣的時間。”
五花婆婆忽然嘆一口氣,道:“俞少俠,你們準備作何打算?”
俞秀凡道:“準備放手和他一戰。”
五花婆婆搖招頭,道:“不行!如若和他們動手,只怕咱們獲勝的機會不大。”
俞秀凡道:“你的意思呢?”
五花婆婆道:“不理他。早些離開此地。”
俞秀凡道:“造化城耳目遍佈,豈會找不到咱們。”
五花婆婆道:“這個老身自會安排,使他們行入歧途。”
五毒夫人淡淡一笑道:“俞少俠早存了和造化城主作一了斷之心,我們也一掃過去對他的敬畏。造化城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在我們心中建立的權威,那使我們驚恐,對他唯命是從。”
五花婆婆道:“夫人說的是,片刻之前,老身的感覺之中,對那造化城主任何一句批評的話,都是不逆不道的事。現在卻感覺到他是大奸大惡。兇狠絕倫的人。”
俞秀凡道:“這就是‘朝聞道,夕死可矣’的道理,難得婆婆具此慧根。”
五花婆婆道:“老身慚愧。”
五毒夫人突然改了口叫道:“老姊姊,造化城主對背叛他的人,其恨尤過敵人。”
五花婆婆接道:“這個我知道,不勞夫人提醒。”語聲一頓,接道:“造化城主派遣了十路人手,追尋你們的下落,而且是親率高手,主持其事,實已存有必殺諸位之心。自然經過了一番處心積慮的策劃,他己感覺到如不早把諸位除去,對他是一個很嚴重的威脅。”突然,放低了聲音,說出一番計謀來。俞秀凡、五毒夫人連連點頭。羣豪立刻安排佈置,離開了客棧。
就在羣豪離開客棧不久,四十餘匹快馬,和一輪特殊四輪篷車,趕到了客棧。
但客棧中只餘下了五花婆婆一人。她被點了穴道,獨坐在客棧的上房之中。
首先奔入的是四個穿着藍色勁裝的佩劍少女。緊隨着行入了一個面目肅冷的半百老者。
五花婆婆認識那老者,是造化城的地獄總管,冷麪閻羅莫風。
眼看着師父被人點了穴道,坐在木椅上,四個少女,卻不敢擅自行動,望着莫風,臉上是一片乞求之色。
莫鳳冷厲的目光,回顧了一眼,才緩步行近五花婆婆,揮掌拍話了穴道,道:“人呢?”
他似是不願多說一個字,能用一個字說完的話,決不用兩個字。
五花婆婆籲一口氣,道:“跑了。”
莫風冷肅的臉上,閃掠過一抹殺機,道:“你泄了密?”
五花婆婆道:“我用了計。”
莫鳳道:“說!”
五花婆婆搖搖頭,道:“我不能告訴你,我要面見城主。”
莫鳳道:“好!”轉身向外行去。
五花婆婆緊隨身後,四個藍衫少女,直到此時才圍上了五花婆婆,低聲叫道:“娘!”
五花婆婆揮揮手,示意四女不要講話。客棧外大街上停着一輛特製的四輪篷車,垂着金黃色的篷簾。
分着紅、黃、黑、白四種服色的武士,每色八人,環圍在車四周。
這些人,服色不同,但卻都佩着長劍。紅色衣着的佩着雙劍,黃色的僅佩單劍,黑色衣服的一把長劍之外,腰間還佩着一把刀。
白衣武土竟然一個人佩着三支劍。
這些人,年紀不大,都在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但卻有一個相同之處,每人都寒着一張臉,冷若冰箱。他們長的都不難看,事實上,還很俊秀,但卻給人一種陰森、冷酷感覺,似乎是經過了千年寒冰凍過的人,不帶一點活人味兒。
不用那白衣人的喝叫,莫風的指點,五花婆婆看到那篷車,立刻跪了下來。
篷車中傳出一個威重的聲音,道:“五花婆婆,你知罪麼?”
五花婆婆道:“屬下知罪,但不知犯了那一條門規屍車中人道:“疏忽大意,爲人所乘,縱敵逃走,罪該分屍。”
五花婆婆口中早已含了五毒夫人給他的毒藥,只要輕輕咬破,立刻可毒發而死,心中勇氣倍增,道:“五毒夫人的武功,和老身在伯仲之間,且他們人手衆多,俞秀凡更爲可怕。”
莫風接道:“放肆頂撞城主。”
車中人道:“讓她說下去!”
五花婆婆道:“俞秀凡劍出如電,老身招架無力,被他點了穴道。”
車中人道:“你爲什麼不死於劍下?”
五花婆婆道:”老身本有自絕求死之心,但想到無人把消息轉告門主,故而苟且愉生,但等消息轉報於門主之後,自當以死謝罪。”
車中人道:“你不用死了,站起來吧!”
五花婆婆道:“多謝門主恩典。”一拜起身。
車中人道:“他們逃往何處去了?”
五花婆婆道:“城東有一座破落的馬王廟,地勢隱密,可以設伏。”
車中人沉吟了一陣,突然冷笑一聲,到:“五花婆婆,你好大的膽子?”
五花婆婆怔了一怔,道:“屬下又錯了麼?”
車中人道:“俞秀凡等既有逃命之心,怎會把消息泄露給你。”
五花婆婆道:“這個,屬下也在懷疑。他們不殺我,顯然是有意的留下我的性命,又故意說出他們的去處,不知是否存心誘城主入伏。”
車中人冷笑一聲,道:“他們也很明白,決逃不出我手,只有作困獸之鬥了。”語聲一頓,接道:“他們一行,共有幾人?”
五花婆婆道:“屬下不能肯定,大約是八人到十人之間。”
車中人嗯了一聲,道:“你知道那馬王廟的所在之地麼?”
五花婆婆道:“五年之前,老身曾經來過此地,在馬王廟中停過一宿,此刻尚有一些記憶。”
車中人道:“好!你帶路,咱們趕往馬王廟去,”
五花婆婆道:“屬下遵命。”轉過身子,當先向前行去。
馬王廟,距離這座城只有十里左右,但卻是一片亂墳環繞的淺山,出城二里之外,已然不見人跡。
通往馬王廟,倒有一條很寬闊的大道,只是很久人沒有走了。
寬闊的大道上,也長滿了荒草。
馬王廟,不是著名的廟字,一般的馬王廟,大都只是比土地廟稍爲大一點罷了。但這一座馬王廟有些特別,特別的大,前後有兩三進院子。想來,這座馬王廟,當年初修時,定然是香火十分鼎盛。
不知爲什麼,忽然間冷落下來,冷落到人跡罕至。廟前,廟後,部長滿了青草,高可及膝的雜草。
看上去,這座馬王廟建成的時間,並不大久,門窗都完整無缺。
只是年久無人管理,看上去有點陰森的味道,兩扇紅色的木門.緊緊的關閉着。
莫鳳突然向前行了兩步,道:“五花婆,帶着你四個女兒,先進去。”
五花婆應了一聲,帶着四個藍衣少女,直行過去。伸手叩動木門,木門突然而開。
木門雖開,但卻不見人蹤。五花婆婆帶着四個女兒,直行入廟中去。
廟門未閉,但行入廟中的五花婆婆和四位少女,卻如投入海中的泥沙,聽不到一點聲息。
足足等過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仍不聞一點聲息傳出。
其實,這是五花婆婆和俞秀凡等商量好的辦法,師徒五人,進入了廟門之後,立刻被守在門後的刀釵冷萍和針釵湯蘭,迎了進去。
五毒夫人低聲說道:“大姊姊,造化城主來了沒有?”
五花婆婆道:“他坐有一輛恃制馬車,車簾低垂,不論何人,都無法瞧到車中人的形貌,是不是,老身也無法確定。”
五毒夫人道:“同來的都是些什麼人?”
五花婆婆道:“內府總管莫風、陰陽叟,鐵手劍王白濤……”
五毒夫人怔了一怔,接道:“莫風、白濤也來?”
五花婆婆道:“夫人識得他們麼?”
五毒夫人道:“見過一面,這兩人都是當世武林中極負盛名的高手;想不到,竟然甘願作造化城主的從衛……”忽然想到自己乃一門之主,也被致於造化城,不禁啞然。
俞秀凡低聲問道:“莫風和白濤在武林中的聲譽如何,是正是邪?”
五毒夫人笑一笑,低聲道:“未入造化城之前,這兩人都算是正派人物,至少,他的聲名,要比賤妾好一些。”
五花婆婆接道:”如論這兩人在江湖中的地位,足可當得仁俠之稱。”
俞秀幾嘆息一聲,接道:“他們爲什麼要進人造化城主中?”
五毒夫人笑道:“造化城主和俞少俠剛剛相反。”
俞秀凡道:“此話怎講?”
五毒夫人道:“任何人初見造化城主時,都會被他那氣度。儀表和動人的口才折服,心生敬慕。但處久了,纔會看出他的陰沉。險惡。可怕的是你知曉了內情之後,人已被他控制,可以使你生,也可以使你死。”
俞秀凡道:“難道那些身受控制的人,就甘心爲他效命了?”
五毒夫人道:“自然是不甘心,我是其中之一。”
金釣翁道:“老朽雖爲他從衛,但也是心有不甘,只不過,必須有人幫助,才能由重重束縛中解脫出來。”
五花婆婆道:“不錯。造化城主,能叫一個人感覺到,天下只有他那一處可以使人容身,除他之外別無生路。”
五毒夫人道:“自然,他還有很多別的辦法,叫人無法擺脫。人間地獄中,不乏高手,但卻被他擺佈得不死不活,除了聽命於他,別無生路。”
這時,刀釵冷萍已疾奔而至,道:“他們已發覺情勢不對,向廟中行來了。”
俞秀凡道:“四路包圍呢,還是一路行來?”
冷萍道:“未見他們分人包圍。”
五花婆婆道:“他帶的人手不大多,也無法包圍咱們。”
俞秀凡道:“咱們就集中實力,分頭合擊,殺他們一個是一個。”
羣豪都商量好了埋伏的方法,各自奔向原位。
這些人,傷勢雖都好轉很多,但大部分的人;傷口還未完全復元,但卻沒有一個人現出畏懼之色。
五毒夫人最忙,前後奔行,各處布毒。
按照馬王廟中的形勢,布成了梅花埋伏。以俞秀凡、方望、水燕兒和五毒夫人四人,形成正面拒敵的主力。王翔,王尚,形如雙鉗,主釣翁、冷萍、湯蘭等,隨時接應。
虛掩的廟門,篷然大開,堅牢的木門,硬生生的脫了門框,飛到八九尺外。是莫風的掌力,開碑碎石的強猛掌力打破了大門。廟門前是一片廣場,生滿及膝的荒草。
面對着俞秀凡和五毒夫人等強敵,莫風和白濤,似是也有着相當的畏懼,步履之間,顯得是那樣的謹慎、小心。莫風和白濤,鍺開一步,先後而行。兩人行到了廣場之中,停下了腳步。
莫鳳高聲說道:“五花婆,你是死了,還是話着?”
五花婆婆隱身在一座廂房之中,默不出聲。
莫鳳連呼數聲,不聞五花婆婆相應,立刻改口叫道:“俞秀凡,別說你躲在馬王廟中,就是你躲在老鼠洞中,我們也一樣能把你抄出來。”
又連呼數聲,仍然不聞回答之言。回顧了白濤一眼,低聲道:
“白兄,他們躲在裡面下出來,咱們應該如何?”
白濤道:“衝過去!”
莫風舉手一招,八個佩劍掛刀的黑衣武士,快步行了過來。
八個人進入廟中之後,立刻分列兩班,四個人站在莫風身後,四個人站在白濤的身後。
白濤突然急行而前,超過了莫風,道:“莫兄,兄弟入內搜查,你在後面把風。”話罷,快步衝到二門前面。
這座荒涼的前院,大約四丈多寬,白濤一口氣衝到二門前面,停下了腳步,擡頭四顧了一眼,冷冷說道:“五花婆婆,你出來!再要拒不遵命,我打進去,就把你亂劍分屍。”
二門內,傳出來五花婆婆的笑聲,道:“姓白的,老身既然倒反造化城,連城主也不放在心上了,還會把你姓白的看在眼中麼?”
白濤從未聽過有人敢對造化城主有如此不敬之言,不禁一呆,道:“五花婆婆,你敢罵城主?”
二門內又傳出五花婆婆的聲音,道:“我爲什麼不敢,他是武林中最惡毒的騙子,最陰狠的兇人。”
白濤臉色大變,接道:“你好大的膽子,你這個大膽的叛徒。”
忽然間,寒芒閃動,一篷銀芒,疾射而至。白濤霍然拔劍一揮,一片銀光,繞體而生。
但聞一陣波波叮叮之聲,一十二枚銀針,盡都被擊落在二門前面的臺階上。
目光一掠銀針,白濤冷笑一聲,道:“針釵湯蘭。”
湯蘭的聲音,飄入耳際,道:“白爺,好妙的一招‘雪花飛舞’。”
白濤怒道:“湯蘭,你也敢背叛城主?”
湯蘭道:“敢!而且,我還想勸你白爺幾句話。”
白濤道:“住口!背盟叛徒,還能說出什麼好聽的話。”
湯蘭道:“我的話可能不大好聽,但忠言逆耳,良藥苦口。你閣下也是一代俠人,至少,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你自己想想看,你在造化城作些什麼事?算個什麼樣的身份?”
白濤道:“湯蘭,你信口開河,語無倫次,還不出來受死。”
只聽另一個女子的聲音,接道:“不用勸他了,一個人愛作奴才,就讓他作下去吧!”
白濤道:“冷萍。”
接話的正是刀釵冷萍,緩緩說道:“白濤,你該醒醒了。湯蘭、五毒夫人、金釣翁、水燕兒、五花婆婆母女、十大劍主之一的方望。
我們都離開了造化城,你又爲什麼不敢?”
白濤冷冷接道:“所以,你們要死。”
冷萍接道:“白濤,造化城是一個大染缸,任何人,只要一進入這造化城,好人會變成壞人,壞人變的更壞,你白濤在江湖上頗有俠名,但你進入了造化城之後,變成了什麼樣子,你所作所爲,和過去是否相同,你自己心中應該明白。”
白濤道:“冷萍、湯蘭,少給我逞口舌之利,你們如是還有點骨氣,那就給我滾出來!”
冷萍格格一笑,道:“白濤,造化城中人,不可相信,這一點,你心中大概也很明白。”
白濤臉色大變,回顧了莫鳳一眼,道”莫兄,這兩個丫頭,利口如刀,留他們不得,我去把他們宰了。”
莫風道:“白兄,不可大意,在下和你一起入內。”
白濤道:“不用了。莫兄請留在二門外面,準備接應兄弟,他們不肯出門外來迎敵,二門之內,定然會有埋伏了。”
莫風道:“不錯,定然會有埋伏,你一個人去,豈不是太過危險?”
白濤道:“兄弟帶四個黑衣劍士同去,莫兄請留在門外接應。”
莫風道:“長嘯爲號,兄弟立刻沖人,我先去稟報門主一聲。”
自行點點頭,帶着四個黑衣武士,舉步向前行去。
他一刀當先,進人二門。只見二門內,一片廣場上,並排站着三個人。
俞秀凡居中而立,五毒夫人和水燕兒.分站兩側。左側七尺處站着方望,右側七尺處站着金釣翁。
白濤望了俞秀凡一眼,道:“閣下就是俞秀凡?”
俞秀凡道:“不惜。你叫白濤?”
白濤點點頭,道:“冷萍、湯蘭,兩個丫頭何在,要她們出來見我。”
俞秀凡道:“閣下先勝了俞某手中之劍,再見她們不遲。”
白濤冷笑一聲,突然拔劍衝了上去。劍勢指向俞秀凡前胸時,突然停了下來,道:“俞秀凡,聽說你的劍法很快。”
俞秀凡道:“閣下試試便知。”翻腕出劍,噹的一聲,震開了白濤手中的長劍。
白濤劍招連變,刺出三劍。俞秀凡封開三劍後,一劍刺出,劃裂了白濤的左臂,鮮血流出。
白濤道:“好劍法!果然名不虛傳。”突施傳音之術,道:“四個黑衣劍士,劍中藏刀,技術不凡,咱們同時動手,先殺了他們。”不容俞秀凡答話,一舉手,道:“上!”
四個黑衣武士應聲出手,左劍右刀,緩步行了過來。四個黑衣人相當的持重,白濤雖然下令要四人快攻,但四人仍然是不忙不慌,步履穩健。只看這四人的行動,就可以瞧出具有了一流高手的氣勢。
金釣翁見識廣搏,見四人刀執在右手,劍握在左手,立時高聲叫道:“刀爲主,劍爲輔,傷人的絕技,定在刀上,諸位千萬不要受了他們的劍光誘惑,忘去防他們的右手短刀。”
事實上,人人都看到了那四個黑衣劍士,右手握着一粑刀,那刀不過一尺五寸左右,和三尺六寸的長劍,比起來差了一截。所以;都被那寒芒閃爍的長劍,吸引了大部注意,忽略那把短刀。
金釣翁一言驚醒場中人,羣豪都不禁把目光投注在四個黑衣武士的握刀右手之上。
只見四個人右手上暴現出青筋,顯示出那握刀的右手,特別的有力、堅定。
四個黑衣武士,接近白濤時突然停了下來。八道目光,一齊投注在白濤的身上。這些武士們絕少講話,但他們卻在陰森中透着精明壑投注在白濤的目光,似是代表了詢問,也似是表示出了懷疑。
白濤很沉着,也很冷靜,大聲喝道:“圍攻俞秀凡!”
長劍一揮,當先而上,一招風雷併發,幻起了一片寒芒、劍花。
攻向了俞秀凡。
四個黑衣武士,突然閃電般的迅快衝向了俞秀凡。
俞秀凡一劍封開了白濤的劍招,四個武士己由四個方位同時攻到。四把長劍,在同一時刻飛出,和快速搖動的劍芒,結合成一片劍幕。劍光連結,有如一道盾牌。但慚陣叮叮之聲,封開了俞秀凡攻出的劍。
四把堅定有力的短刀,卻在俞秀凡劍勢閃擊的空隙之中,攻了過去。
刀法和劍招,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手法,劍光出手,寒芒閃爍,看上去極具威勢,但刀法卻走的完全是陰柔的路子,寒光一點,直刺要害。這真是惡毒無比的一刀,俞秀凡也有慌張失措之感。
需知四把短萬,分由四個完全不同的方向,攻了過來,俞秀凡的劍勢再快,也無法能在這一瞬間同時封開四把短刀。何況,四個黑衣武士的四把長劍,還在封着俞秀凡的長劍。
俞秀凡心急之下,突然一提真氣,飛身而起。劍光護體,直飛起兩丈多高。
這是驚天劍法中一招保命奇學,專在無法閃避的圍攻中,破空而起,透敵人的合擊之勢,叫作”破空斬”。雖然俞秀凡閃避夠快,但左腿上仍被劃了一刀,目下半尺長的大血口。
這不是一眨眼的工夫,方望和五毒夫人,都有着教授不及的感覺。
卻未料到白濤反戈一擊,在四個人合擊俞秀凡的同時,突然退後五尺。他手中長劍疾快出手,刺向了一個黑衣武士。這一劍,力道很強,由一個黑衣武士的背後,直透前胸。
來不及抽出長劍,另一個黑衣武士,己警覺還擊,長劍核斬,短刀直刺。白濤成名江湖數十年,自是技藝非凡,右手微帶,封住長劍。但那短刀,卻加閃電一般,抵隙而入,直刺向白濤的右肋。
這一刀取位適中,白濤避過的機會很小。敢情這些黑衣人的武功,並不在白濤之下,他們是受過長期嚴格訓練,調教出來的殺手。白濤暗暗嘆息,不再作閃避的打算,揚起左掌,準備和那黑衣刀手同歸於盡。
原來,他一看,己發覺無法完全避過這一刀。這當兒,突然寒光一閃,一柄長劍飛來,鈴的一聲,封開了那致命的一刀。是俞秀凡由空中直瀉而下,救了白濤一命。
白濤飛起一腳,踢開了那中劍之人,回手一劍,接住了另一個黑衣武士的短刀。
因爲,那中劍黑衣武士,發覺劍勢透胸而過,在必死無救的情景下,竟然棄去兵刃,雙手抓住劍身,猶感不足,低頭咬住了劍尖,所以,白濤竟無法一下子抽出穿在那黑衣身上的長劍。
俞秀凡快劍如電,劈倒了兩個黑衣人,僅餘下的一個黑衣人。
卻和白濤惡鬥於一處。
在這時刻,最忙的算是五毒夫人了,她開始在二門內佈置下奇毒。
直鬥到四十個回合之後,白濤才一劍把黑衣人刺死。但他自己也累的頂門上隱隱見了汗水。
方望籲一口氣,道:“好厲害的劍中刀,加若被他們合力包圍,就算第一等武林高手,也很難解圍、脫困。”
白濤道:“四色衛士之中,聽說白衣從衛武功最好,而且,三劍化一氣,尤爲劍道中絕藝,其餘三衛,在伯、仲之間。”
方望道:“只怕造化城主,在他們身上化了不少的心血,如果在下看法不錯,他們武功不會在十大劍主之下。”
白濤道:“老實說,區區也不知道他們有這麼高深的武功,刀法如此犀利。”
只聽莫風的聲音,傳了過來,道:“白濤,你認輸了。”
Wшw✿тTk an✿¢O 白濤道:“是又怎樣?”
莫鳳道:”城主有諭,要你橫劍自絕而死。”
白濤道:“城主要在下死,在下只好拖一些時間了。”
莫風道:“叛徒,你好大的膽子,出來納命!”
白濤道:“莫風,你何不進來瞧瞧?”
莫風冷冷說道:“黑衣劍衛何在,先殺了叛徒覆命。”
白濤冷笑一聲,道:“莫風,他們都死了,都死在俞少俠的快劍之下。”
莫風道:“啊!”
白濤道:“莫風,造化城主的爲人如何,大約你心中比我還清楚,這是咱們脫離造化城的機會,你也應該拿個主意了。”
不再聞莫風的回答之言,也不見有人沖人二門來。
白濤皺皺眉頭,回顧了五毒夫人一眼,低聲道:“怎麼回事?”
五毒夫人道:“我想造化城主已經離開篷車,莫鳳無法作主意了。”
這時,水燕兒已包好了俞秀凡的傷勢。俞秀凡用長褲掩起了傷處。
白濤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道:“莫風和隨來的十幾位江湖高手並不可畏,可怕的是那些隨行武士。這些人,才真的是造化城的主力。”
俞秀凡道:“白兄,那些武士一共有多少?”
白濤搖搖頭,道:“不知道。這一次有四種不同服色的人同來,合計三十二人。但還有好多,除了造化城主之外.只怕無人知曉。”
俞秀凡道:“目下,咱們應該如何?”
白濤低聲道:“俞少俠,是準備和他們一決勝負呢,還是準備離開此地?”
俞秀凡道:“準備在此一決勝負。”
白濤沉吟了一陣,道:“俞少俠,你見過那黑衣劍士的身手。據說白衣劍術比他們更爲高明。”
俞秀凡道:“白兄的意思是……”
白濤接道:“任何一個劍上,都可以和在下纏鬥百招,如若他們兩個人聯合出手,在下決非他們之敵。”
俞秀凡道:“白兄覺着咱們應該如何?”
白濤道:“那些年輕的劍士,決不會背叛造化城主,所以,咱們先要有對付他們的辦法。”
五毒夫人突然接口說道:“白兄,你能否確定那篷車中真是造化城主?”
白濤怔了一怔,道:“這個,應該不會有措。”
五毒夫人道:“造化城主如若真的來了……”
話未說完瞥見人影幌動,一個全身黑衣,左手執劍、右手握刀的人,大步行了進來。
其實,不只是五毒夫人看到,俞秀凡、白濤等,也都看的十分清楚。那黑衣人當先而行,踏過了五毒夫人佈下的毒陣。五毒夫人神情冷肅,凝注在那黑衣人的身上。只見他安然而過,全無中毒之徵。
俞秀凡緩緩向前行了兩步,面對黑衣劍士。奇怪的是,這黑衣人既未爲毒所傷,也未立刻出手。
金釣翁揚起了手中的魚竿,呼的一聲,掃了出去。他手中的魚竿,長過一丈,加上魚絲主鉤,可取兩丈外的人。
那黑衣劍士出奇的冷靜,直待金鉤將要近身時,方纔一揮長劍,身子向前輕輕一伏,剛好避過主鈞。
魚絲繞在了長劍之上。黑衣劍士借勢而起,有如吞下金鉤的一條大魚。
這變化,完全出人意料。俞秀凡距離最近,也不知出手攻敵。
只見那黑衣武士右手短刀一擲,飛向了白濤,短刀去勢緩慢,有如落的飄絮。
大家雖然都覺出這刀勢有些奇怪,但因它來勢緩慢,所以大家也不放在心上。
短刀距離白濤有三尺左右時,白濤才舉劍一封。刀勢很緩,一劍擊中了刀身之後,那短刀突然問打個貨轉,由很緩慢變成了快如閃電,一個翻轉,刺人了白濤的前胸。刀上力道奇猛,直沒及柄。
這是人身的要害大穴,白濤身子一顫,道:“你是誰?”
黑衣武士已借金釣翁魚竿的摔動之力,飛出了二門以外。他去如飄風,俞秀凡等竟然來不及有所反應。因爲,任何人都未料到,這緩緩而來的短刀,竟然會如此奇異變化。
白濤喝問出口,那黑衣武士,已然消失不見。
五毒夫人大喝一聲,道:“是他。”伸手扶住了白濤。
俞秀凡急步行了過來,道:“白兄,怎麼樣?”
白濤搖搖頭,道:“我不行啦……”閉上雙目,氣絕而逝。
五毒夫人緩緩放下白濤的身子,道:“刀中心臟要害,就算有靈丹、妙藥,也無法使人還魂重生了。”
俞秀凡輕輕籲一口氣,道:“那黑衣武士是什麼人?”
五毒夫人道:“很可能是造化城主。”
俞秀凡點點頭,道:“看來,定然是他了。”
五毒夫人道:“我在那裡布了奇毒,如若是一般的人,決不會逃過奇毒所傷。”
俞秀凡道:“這個,咱們早該知道的。”語聲一頓,接道:“我不明白,他怎會不畏奇毒?”
五毒夫人道:“他身上有一顆避毒珠,而且,他本人也是精通用毒的人。”
俞秀凡嘆息一聲,道:“他一刀殺死了白濤,爲什麼不放手和咱們一戰,卻藉機逃了開去。”
五毒夫人低聲道:“他是絕對不願冒險的人,如若他沒有十成的勝算,他就不會輕易的和人拼命。”
俞秀凡道:“現在他到了何處?咱們應該如何?”
五毒夫人低聲道:“咱們也沒有把握和他們放手一拼,所以,他如肯放手,咱們也不用苦逼下去。”
俞秀凡道:“拖下去,對咱們是有否有利?”
五毒夫人道:“至少,拖時間,對咱們利多害少。”
俞秀凡接道:“何以見得?”
五毒夫人道:“因爲,目下江湖情形,正在覺醒之中,多拖上一些時間,咱們就可能多一些助拳友人。”
金釣翁道:“最重要的是艾九靈,艾大俠也應該重現江湖了。”
五花婆婆回顧金鉤翁一眼,道:“釣魚的,你怎麼知道艾大俠還活在世上?”
金釣翁道:“艾大俠沒有死。除了造化城主之外;當令武林之世,再沒有能夠殺死他的人。”
五花婆婆道:“但艾九靈身受重傷之後,又中了七件喂毒的暗器,自然是話不成了。”
五毒夫人道:“艾大俠如若還話在世上,豈能坐視不管。”
方望道:“聽說造化城主和艾大俠有同門之誼,他不忍施下毒手。”
水燕兒嘆一口氣,道:“就賤妾所知,單打獨鬥,艾大俠已非造化城主之敵了。”
金釣翁道:“但造化城主從來不會和人單打獨鬥,他一向用的以衆勝寡、圍擊合攻之法。”
水燕兒道:“但他和艾九靈,有過一場單打獨鬥。”
金釣翁道:“真有此事?”
水燕兒道:“千真萬確。自然,他事先已經有過一番很完善的布暑,萬一他不敵落敗,他也不會受到傷害。”
金釣翁道:“那一戰究竟是何人敗了。”
水燕兒道:“艾九靈。兩人鬥到五百多招之後,艾九靈中了一劍。”
金釣翁道:“有這等事,老朽怎麼沒有聽過?”
水燕兒道:“艾九靈生死不明,所以,造化城主沒有宣揚這件事。艾九靈自然也不會講。因此,除了當時在場觀戰之人外,很少有人知曉。”
金釣翁道:“姑娘在場麼?”
水燕兒道:“沒有。這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時我武藝未成。”
金釣翁搖搖頭,道:“很難叫人相信。姑娘,有道是目睹是實,耳聽是虛。”
水燕兒道:“這件事不會錯。目下這馬王廟中人,就有一位在場。”
金釣翁道:“什麼人?”
水燕兒道:“莫風,老前輩如不相信,再見莫鳳之面時,你可以問問他。”
五花婆婆道:“姑娘說的倒也有理。艾大俠雖然退出了江湖很多年,但完全絕跡江湖,還是六七年前的事,大約是怕戰敗之後。”
水燕兒道:“不!一兩年前,艾九靈又在江湖上出現過幾次,據說,受到圍攻,身受重傷,那一次似是在開封附近。”
金鈞翁接道:”姑娘,這個不大可能。如若那艾九靈真的受了重傷,造化城主決不會放過他,就算是上山下海,也非得把他追出來不可。”
水燕兒道:“大舉搜查,整整的搜查了十餘日.方圓數百里內,都已找遍,但卻沒有搜查出來,聽說,那一次,造化城主大發雷霆,還殺了不少的人。”
金釣翁道:“老朽的看法是艾大俠不會受傷。”
俞秀凡突然嘆息一聲,接道:“水姑娘說的不錯,艾大俠受了傷,而且,受了很重的傷。”
水燕兒道:“你怎麼知道。”
俞秀凡道:“在下先救了艾九靈,以後,艾大俠救了我。”
水燕几道:“俞少俠,可不可以把詳細情形告訴我們。”
俞秀凡道:“可以。”當下把經過之情,很仔細他說了一遍。
水燕兒嘆口氣,道:“想不到,你是艾大俠培養出來的人。”
俞秀凡微微一笑,道:“諸位,除了艾九靈之外,還有什麼人會有如此的博愛救世之心。”
水燕兒低聲說道:“俞少俠,艾大俠會不會來?”
俞秀凡道:“我很久役有見過艾大俠,但我相信他會隨時出現。
造化城主自覺他在天下安排了耳目,但他一直無法找到艾大俠,可是艾大俠對造化城的行動,卻是十分了解。”
金釣翁道:“這麼說來,艾大俠也在準備對付造化城了?”
俞秀凡道:“這些年來,他僕僕風塵,不停地在江湖上行動。不過,他一直很隱密自己的行動,不讓造化城主在天下的耳目,找到他的行蹤。”
金釣翁哈哈一笑,道:“艾大俠如若還在江湖上,只要他登高一呼,武林之中,會有很多的人,由造化城中反正過來。”
俞秀凡忽然間發覺所有的人,都振奮起來。艾九靈不但在武林之中,有着過人的聲望,而且,在精神上,還深入了人心,聽到他,所有的人,都振奮了起來。
水燕兒道:“古往今來,武林之中,大約從沒有一個人能有艾大俠這樣的聲譽,他這一生之中,沒有做過一件錯事。”
俞秀凡嘆口氣,道:“在下慚愧得很。”
水燕兒道:“爲什麼?”
俞秀凡道:“我可能已作了很多的錯事。”
水燕兒輕輕籲一口氣,道:“你錯了,你哪裡錯了?”
俞秀凡道:”我沒有艾大俠那份仁慈,也沒有艾大俠那份耐心,也沒有他那份涵養,所以,我覺着作了很多的錯事。”
水燕兒道:“你沒有錯。”
俞秀凡接道:“至少,比起艾大俠來,我錯了很多,也錯得很厲害。”
水燕兒道:“你不能和艾九靈比。”
俞秀凡道:“爲什麼?”
水燕兒道:“因爲他已經不是人。”
俞秀凡臉色一變,接道:“他不是人,是什麼?”
水燕兒道:“是神。他一生之中,沒有任何錯誤,對他個人而言,那是很完滿。他一生之中,沒有一件對不起人的事,但對武林同道而言,他沒有什麼貢獻。”
俞秀凡道:“這不能算錯。”
水燕兒道:“那樣看你怎麼算了。我聽造化城主批評過艾大俠一句話,如今深植內心,念念難忘。”
金釣翁冷哼一聲,道:“造化城主比起文大俠來,那是天壤之別。自然,他要辱罵艾大俠了。”
水燕兒道:“也許是看法不同,至少,我覺着那不算是辱罵。”語聲一頓,接道:“造化城主說那艾九靈艾大俠,已入神境,只能用來供奉,但他做事方法,那就不足以取了。”
俞秀凡道:“怎麼說?”
金釣翁冷笑一聲,接道:“偏激之論。”
水燕兒道:“我對艾大俠一樣敬佩,我只是把造化城主之言,重新轉述一邊罷了。”
俞秀凡道:“請說下去。”
水燕兒道:“造化城主說艾大俠太過仁慈,所以,他放過了很多爲世除害的機會。雕朽木,希望成器;放惡人,爲害良善;你說說看,他有多少錯失,因爲他放縱了一個人,卻因此爲害了十個人;功過相抵,究竟是有德呢,還是有錯?”
金釣翁呆了一呆,道:“這個麼,老朽倒是沒有想過。”
水燕兒嘆口氣,道:“他如能手下狠一些,除惡務盡;現在,江湖上也不會是這樣一個局面了。”
俞秀凡道:“這說法不公平,也曲解了艾大俠的爲人。”
水燕兒道:“你和艾大俠有着一段相處的日子,對他的爲人,你應該知道的,你說說看吧!他的爲人如何?”
俞秀凡道:“他是一代仁俠,自強不息,我對他,有着仰之彌高的感覺,他能忍辱負重,威武不屈,他是一位完人。”
五毒夫人嘆口氣道:“我贊成燕兒的說法;他是一位沒有錯誤的人,但他對江湖、對蒼生,並無大功德。”
俞秀凡道:“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一個人聯合一些志趣相投的朋友,在武林之中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並非太難;但如要他一生中,沒有什麼錯誤,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五毒夫人道:“話是不錯。但一個私德完全的人,對人世和武林道上,有些什麼貢獻,幫助人家些什麼?我認爲止殺代惡的最好辦法,就是殺盡惡人,以殺止殺。如若艾九靈不是仁慈得像聖人一樣,他怎會留下了造化城主這樣一位大奸大惡的人。”
俞秀凡心中暗道:“這些話也並非全無道理,艾大哥如若早些着手對付造化城主,至少,造化城不會有如此壯大的局面。做一個完美的人是那樣困難,每人論事的尺度不同,一個私德無虧,處事慎密的人,也不一定會受到人人讚美。”
俞秀凡心中念轉,話題一變,道:“夫人,你看造化城主,是否會已經撤走了?”
五毒夫人道:“會。不過,走的只是他一個人罷了,莫風和那些武士們,會留下來。”
俞秀凡奇道:“爲什麼?”
五毒夫人道:“他不會以身涉險,他有着和艾大俠完全相反的性格。所以,他決定的事,只選擇對他有利就行。”
俞秀凡道:“咱們是不是出去瞧瞧?”
水燕兒道:“要出去,咱們不能守在這裡。他化裝成一個武士,殺了白濤就跑,不肯和你一決雌雄,那證明了一件事,他己沒有殺死你的信心。”
方望道:“燕姑娘,照那造化城主的性格而論,他也許不會就此放棄。”
水燕兒道:“不會,他會去調集更多人來。”
俞秀凡道:“最好的選擇,就是咱們立刻衝出去。”
經過大家仔細會商的決定,是暫時不突圍,集中大殿,磋商藝業。這一羣患難與共的男女同道,完全消除了江湖人間的距離,都把最得意、拿手的武功,傳了出來,那都是畢生苦練的精粹之學。
俞秀凡傳了快劍,也校正了出手的方法。這使水燕兒和方望受益最大,兩人都是學劍有成的人,俞秀凡的刻意指點,使他們立刻進入了另一重境界。
針釵湯蘭,傳出了用針的手法,五毒夫人也傳出了一種實用、簡易,但卻絕對有效的用毒手法。
這時,強敵圍困,生死關頭,也是習武進步最快的時候。雖只有半日的功夫,但任何人都感覺到自己有了很大的收穫。抵得平常日數年光陰的成就。自然,最主要的是,傳武功的人,一點也不藏私,受者也集中了全副精神去學。
天色黑了下來,大家停止了藝業的切磋。
每一個人,幾乎都已把半生習武體會出的必要手法,坦白地傳給了別人。
俞秀凡出的最多,但他也有着滿意的收穫。劍招變化中的運用,有很多是在使用中體會出的心得。不論多麼精奇劍招、手法心領神會,它的威力就會減少很多。
但收穫最大的是水燕兒和方望。別人都停了下來,只有他兩人仍然不停地伸動雙手,比劃出體會到的劍招。兩人都陷在如癡如狂的境遇之中。
沒人打擾他們,沒有一點聲音,所有的目光都望着兩個人,臉上是一片喜悅之色,這羣出身不同、年齡不同的男女同道,經過一番生死之劫後,彼此之間,已完全消失了人性間的自私意念。全場中人,都看得出水燕兒和方望,又進了入劍道中另一種境界。
直待初更過後,兩人才自動的停了下來。水燕兒香汗淋漓,直透重衣,方望更是如剛從水中出來似的,全身上下,都爲汗水溼透。
五毒夫人微微一笑,道:“造化城主把我們困於此地,但也成全了我們藝業成就,兩位請好好休息一陣,二更之後,咱們突圍離此。”
水燕兒籲一口氣,道:“現在已什麼時候了?”
金釣翁道:“初更過後了。”
五花婆婆突然接口說道:“朝聞道夕死可矣,老婆子現才體會出這句話的意義,諸位請給老婆子一個機會。”
五毒夫人奇道:“什麼機會?”
五花婆婆低聲道:“老身想說服莫風投順過來。”
金釣翁道:“這個,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五花婆婆道:“老婆子也知道這件事不容易,不過,莫風是一個人才,對造化城中的事物,更是知曉很多。所以,老婆子希望能把他說服。”
俞秀凡道:“聽老前輩之言,似乎是很有把握。”
五花婆婆道:“談不上什麼把握,不過,我黨着值得一試。”突然放低了聲音,低得只有俞秀凡和五毒夫人勉強可以聽到。
只見俞秀凡搖播頭,道:“老前輩,使不得!”
五花婆婆道:“俞少俠,給老身一個效力機會,這關係太大了。”
俞秀凡沉吟不語。
五毒夫人輕輕嘆息一聲,道:“俞少俠,讓她去吧!如若你不答應她,她會覺着是一終身大憾。”
俞秀凡點點頭,道:“好吧!老前輩執意如此,晚輩也不便再多阻攔了。”
五花婆婆站起身子,道:“多謝俞少俠給老身這個機會。”回顧了四位義女一眼,接道:“孩子們,跟我走啦!娘如是死於敵人之手,你們就想法逃回來,從此之後,跟着五毒夫人,她會好好照顧你們的。”
四女齊齊躬身說道:“娘!你死了,我們何忍獨生?”
五花婆婆哈哈一笑,道:“那也好,娘活的時候,沒有帶着你們做些有益於人間的事,但我卻帶你們死的轟轟烈烈,讓後世欽仰;至少,也可以洗刷去咱們母女們身上的血腥。咱們走吧!”帶着四女,向外行去。
方望低聲道:“俞少俠,她們母女開道,如何是莫風和那些劍士的敵手,在下去助他們一臂之力。”
五毒夫人道:“方昂,不用去了,成全他們吧!”
方塹道:“要她們去送死麼?”
五毒夫人道:“她們要去死,是她們的心願,她們是誠心誠意的去死,如若你要阻止他們,那也是一件大恨大憾的事了。”
方望道:“死有重於泰山,輕如鴻毛,她們五人之死,在下看不出對大局有什麼幫助。”
五毒夫人道:“五花婆婆也是老江湖了,她加心中沒有把握,怎會白白去送死呢?”
方墊道:“夫人,你該明白,她們去了沒有用。”
五毒夫人道:“我知道。五花婆婆有五花婆婆的計劃,方兄,讓她試試吧!”
方望欲言又止,但臉上仍然是一片不服氣的神色。
五毒夫人回顧了俞秀凡一眼,緩緩說道:“俞少俠,聽到他們招呼,咱們就衝出去。”
俞秀凡點點頭沒有說話。
五花婆婆帶着四女,離開了馬王廟之後,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還不聞一點聲息。
俞秀凡輕輕籲一口氣,道:“夫人,怎麼聽不到一點聲息,難道她們……”
五毒夫人接道:“以五花婆婆的經驗之豐,應該是不會出事的。”
俞秀凡道:“怎的這麼久時間,聽不到一點聲息。”
五毒夫人道:“也許,造化城主真的撤離了此地。”
俞秀凡正待接口,突然一陣慘叫之聲,傳入了耳際。
五毒夫人搖搖頭,道:“求仁得仁,她們如願了。”
俞秀凡皺皺眉頭,道:“她們都已經死了?”
五毒夫人道:”死了!五花婆婆和她的四個女兒。”
俞秀凡道:“唉!夫人!她們死的真有什麼價值麼?”
五毒夫人道:“不知道。但這是她們的心願。她們雖然死了,但心願已經完成了。咱們走吧!”
俞秀凡點點頭,當先向前行去,羣豪隨在俞秀凡的身後。沒有一個人說話,但每個人的臉色,卻是一片嚴肅。行出了馬王廟,羣豪立刻散佈開去。
俞秀凡屠中而行,左右兩側是王翔。王尚。行約十餘丈,忽見幾具屍體,椅陳地上。
是五具女人的屍體,只看衣服,已可以看出來,是五花婆婆和她四個女兒,五個人頭,卻已不見。
王翔冷哼一聲,道:“好惡毒的心腸,不聞呼喝搏鬥之聲,他們己是必勝,殺了人,還要把頭取去。”
五毒夫人沒有說話,臉上泛現出一種悽迷的笑意,不知是悲痛,還是得意。
過了一會,羣豪精神煥發,每人都覺着現在技藝大進,希望遇上強敵搏殺一陣。一種拼命保命的意志力,激起了強烈的同仇敵汽之心,和不畏死亡的勇氣;就算造化城上出現面前,也無退縮畏怯之意。
但很意外的是,造化城主並沒有佈下攔劫的陣勢。似乎是造化城主帶着來人,突然間消失不見。
行約十里不見敵蹤,俞秀凡反而有些擔心起來,停下腳步,道:
“事情很奇怪,難道他又退回造化城去不成?”
五毒夫人道:“他們銳氣已挫,鬥志消迫,很可能已重回造化城,再蓄銳氣。
水燕兒道:“不會的,他雖然不喜作沒有把握的事,但決不放過一個機會。他知道,此刻如退回造化城,整個江湖,立刻會掀起一陣風浪,原來不敢叛離造化城的門派,亦將振奮而起,他不會讓咱們用這一股氣勢,結合一股強大的力量。”
俞秀凡道:“燕兒.你的意思……”
水燕兒道:“他們就在附近,只是隱於暗處,暫不和咱們動手。”
方望道:“水姑娘說的不錯,造化城主不會結咱們聯合江湖同道的機會,目下,他按兵不動,可是正在調集人手,準備全力一拼。”
俞秀凡沉吟一陣,道:“咱們不能讓他們選擇決戰之地,更不能任他們佈下對付咱們的陣勢。”
五毒夫人道:“咱們要主動,結成一股機動的力量,鐵蹄縱橫,來去加風,千里奔走,追殲強敵,先寒敵膽,造成一種風捲殘雲的氣勢。”
金釣翁拂髯大笑,道:“妙啊!妙啊!咱們要他由主動變爲被動,咱們高興打,就殺他們落花流水,不願打,就縱騎而去,給他個飄忽不定。”
俞秀凡道:“桃花童子,雖然死了,但他幫助咱們挑了造化城主數十個暗舵,使他們耳目失靈,咱們行動快速一些,和他來一個決戰千里。”
五毒夫人道:“對!這正是昔年造化城主對付各大門派的辦法,奇兵突現,神出鬼沒,如今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讓他嚐嚐這種味道。”
方望道:“咱們詼去買幾匹快馬,以增行速。”
羣豪計議妥當,立刻行動,各選快馬一匹,開始行動。
哪知,一個從未想到的問題,頓使羣豪一番計議的享,流於空談。
原來造化城中人,突然失去了蹤跡。
羣豪行程數千裡,苦尋十餘日,竟然未遇過一個造化城中之人。
這當真是羣豪從未想到的事,大家都出身造化城,對造化城中的人人事事,都有着相當的瞭解,但他們苦苦尋找之下,仍是無所發現。
這中午時分,羣豪在一座小鎮上進過食物之後,五毒夫人長長嘆口氣,道:“俞少俠,這辦法不行。”
俞秀凡道:“在下亦有同感,但卻想不出適當之策。”
五毒夫人道:“咱們奔走十餘日行程數千裡,卻一直沒找到造化城中人,而且,也沒有發現他們在江湖上的行蹤。”
俞秀凡道:“不錯。咱們應該想個法子。”
水燕兒道:“造化城主是一個很有組織才能的人,咱們已使他生出警覺,整個造化城在江湖上的行動,已由明人暗了。”
俞秀凡苦笑一下,道:“這麼說來,咱們只有等他們找上了,”
五毒夫人道:“當今武林之中,只有丐幫能幫咱們忙,但不知丐幫願否插手其中。”
金釣翁道:“丐幫以忠義相傳,應該會答應咱們。”
俞秀凡道:“只要他們指點一下造化城中人物行蹤,又不要他們拼命,我想他們應該答應纔是。”
金釣翁道:“對!老朽去找丐幫中人談談。”
俞秀凡對江湖中事,知曉不多,忍不住問道:“聽說丐幫人數衆多,爲天下第一大幫,凡是叫化子,都是丐幫中人。是麼?”
主釣翁道:“不一定。不過,凡是叫化子,丐幫都可以利用他們。其實,十個叫化子中,也不過一二個,纔是真正丐幫中人。”
水燕兒道:“金老,既然不一定都是丐幫中人,你要到哪裡去找他們?”
金釣翁道:“這就是老江湖的經驗。老朽昔年曾和丐幫中人有過往來,隱隱還記得和他們連絡之法,諸位請稍候片刻,老朽去找找看。”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這是不大不小的市鎮,但因地處官道要隘,是一處打尖、宿住的驛站,所以,鎮雖不大,卻是熱鬧得很。東西兩條大街,商店林立,行人不絕。
目睹金鈞翁離去之後,俞秀凡突然站起了身子,道:“不行,咱們得派兩個人一起去。”
五毒夫人道:“派什麼人?”
俞秀凡道:“方望和水燕兒走一趟吧!”
水燕兒站起身子,道:“咱們可要改扮一下。”
五毒夫人道:“最好改扮一下,對付造化城中人,不得不小心一些。”
水燕兒、方壟隨手都拿起來人皮面具,戴在臉上。
五毒夫人也取一忖面具,套在臉上,道:“咱們三個人一道去。”
急步向外追去。
三個人動作很快,但出了店門,已不見金釣翁的影兒。
方望左右張望了一陣,仍然不見金鈞翁,不禁一皺眉頭,道:
“走不了這麼快,怎麼不見了人影兒。”
水燕兒道:“西面十步外.有一條巷子,咱們去瞧瞧吧!”
方望加快了腳步,當先奔入巷子口處。
這是一條很短的巷子,由巷口到巷尾,只不過六七丈的距離,一目瞭然。巷子兩側的住戶加起來也不過七八戶人家。方望直奔到巷尾處,才發覺是一條死巷。
五毒夫人道:“事情有些不妙,咱們得先通知俞少俠一聲。”
水燕兒道:“我去告訴他。”
方望道:“慢着!”
水燕兒停下了腳步,道:“方兄有什麼事?”
方塹道:“俞少俠派咱們來此跟蹤,那說明了他早有警惕之心,在下之意,用不着通知他了。”
五毒夫人道:“通知一聲,總是好些。”
方望道:“不!金釣翁如是失蹤,那證明敵人就在左近;如是他沒有失蹤,咱們通知俞少俠,豈不是虛驚一場。”
五毒夫人道:“這話也是。咱們三個人合在一處,就算遇上了最強大的敵人,咱們也可以對付了。”
方望道:“在下正是此意。”
忽然間,巷口第二家人影一閃。似乎是有個人行了出來,但探頭出來一瞧,人又縮了回去。
方望道:“燕姑娘瞧到了麼!”口中說話,人已飛奔而至,直撲到第二家門口處。
但見木門緊閉,哪裡還有人蹤。方望也不推門,一提氣,騰身而起,躍入圍牆。
五毒夫人、水燕兒也跟着飛人院中。這是一座很大的宅院,庭院也相當的寬敞,大廳的木門關着,靜悄悄的聽不到一點聲息。大白天,這景象,自然是叫人懷疑。
方望抽劍護身,緩緩向廳前行去。遙發一掌,只見金釣翁端坐在一張木椅之上。
方望一皺眉頭,道:“金老,受了什麼人的暗算。”
金釣翁端然而坐,默不作聲。方望喝了一聲,道:“金老,可是被人點了穴道?”
金鈞翁點點頭。原來他不能言,但頭還可以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