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躍難關
何翩然看着陳正歌,一時百味陳雜,“需要我做什麼嗎?教練?”
“做好你自己。”陳正歌把自己的隱憂壓下,只露出笑容,“換鞋上冰吧,今天好好練下你的阿克謝爾兩週。”
基礎練習熱身後,何翩然試着跳了幾組2A,成功率很低,陳正歌滑到她身邊,把剛纔看到的問題一一羅列,最後總結,“恢復過程中你還是先加強陸地訓練吧。”
何翩然每天的上冰時間大概是六個小時,陳正歌讓她多分出兩個小時給陸地跳躍訓練,又重新幫她列了計劃,從早到晚,滿滿一張表除了吃飯時間只有晚上六點到七點空出來,何翩然看完當即開口:“教練,你忘了?每天晚上我要和伊芙教練加練舞蹈。”
“這麼重要的事怎麼可能忘,”陳正歌笑了笑,“那個時間你們另有安排了,一會兒中午隊內開會,別遲到。”
何翩然點頭。
歇了一會兒,她又開始嘗試2A,連着摔了幾個,大腿都開始發麻,她揉揉腰,準備起來再找找感覺,忽然,一聲口哨傳來,何翩然轉頭,看見男單的袁錚和姚沛文擺了擺手。
何翩然指下自己,“有事?”
平常錯開訓練,女單和男單見面機會不多,見袁錚笑着點頭,她也好奇是什麼事,向兩人滑去。
還差幾米,袁錚突然向她滑過來!
何翩然下意識閃避,袁錚飛速錯開,一個騰空,帶起的勁風掃過全身。
漂亮的3A,高度遠度以及姿態無可挑剔。
他穩穩落冰後滑回剛纔站的地方,遠遠地看着何翩然笑。
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被戲弄了。
何翩然沒吭聲也沒生氣,面無表情轉身,腦子裡全都是剛剛自己落冰摔倒後的狼狽。
之後的練習袁錚沒再騷擾她,兩個人一起比賽都沒說過話,何翩然憤憤,他可真不客氣。
快到開會時間,她提前離開冰場。
花樣滑冰國家隊全體運動員聽着挺龐大,其實男女加起來也不過十幾個。三對雙人滑一對冰舞兩個男單再加上女單僅剩的何翩然,小會議室都裝不滿。
五個教練在白板前有坐有站,陳正歌見人來齊了於是開門見山,“大獎賽分站賽就剩下法國站了,之後大型比賽就都開始密集,本來這個打算我和王主任商量過,這賽季結束再開始,可是之前的比賽大家也都知道,不管哪個項目後起之秀都不少,國際滑聯爲了觀賞性也更注重藝術和技術的平衡,所以教練組商量了一下覺得時機不能等,我們決定過兩天就開始給你們加課,每天的晚上六點到七點,大家集體上藝術理論課。”
話音剛落,大家面面相覷,有人已經迫不及待露出痛苦表情。
“老師我們已經找好了,是這方面的教授,也爲你們量身定做了教學方案,後天就開始上課,大家的負責教練一會兒就把新時間表發下去,好好調整一下狀態。”
拿到新時間表的許伊頭一歪靠在何翩然的肩上小聲感嘆:“唉,今天伊芙剛和我說了要加上冰時間練滑行和同步,這下好了,天知道我從哪擠出來這兩小時。”
何翩然安慰她,“要不你去找陳教練商量一下?”
許伊噌地坐直,頭轉到另一邊,“大叔,你去!”
大叔是凌凱在隊裡的別稱,因爲現役選手他的年齡最大性格又是體貼溫和,所以隊員不管新老,都半開玩笑地用這個稱呼。
凌凱自己也已經習慣,更何況許伊幾乎比他小了十歲。他慢悠悠地從時間表移開視線,擡眼笑了笑,“把上冰時間從上午改到下午吧,這樣多加兩個小時直接就能聽課了。”
“那晚飯呢?”許伊抗議,“不吃晚飯等到下課後練舞蹈的時候你就準備一直練託舉吧!我是跳不動。”
“我覺得這賽季的規定舞是阿根廷探戈,完全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凌凱慢條斯理地說。
“怎麼解決?”
“反正這舞步你大部分時間都靠在我身上。”
何翩然努力控制纔沒笑出聲,可許伊狠狠在她腿上一掐,笑聲成了哎呦,整個會議室聽得清清楚楚,目光齊刷刷聚集過來。
“好了好了,”陳教練瞪何翩然一眼,看她趕緊低頭自己又不捨得深說,於是岔開話題,“沒什麼事就回去休息吧。”
回宿舍的一路,大家邊走邊議論,雖然抱怨不少,但大部分人還都有點躍躍欲試。
到了執行新訓練計劃的第一天,躍躍欲試的也都有點吃不消。
何翩然的陸地訓練強度之大讓她的體能捉襟見肘,下午上冰結束吃飯時,整個人都是輕飄飄的,兩隻腳有種不沾地的錯覺。吃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來許伊和凌凱今天開始執行新計劃後真的沒時間吃晚飯,於是她馬上買了兩份飯菜趕去冰場。
還沒進去,就聽伊芙穿透力極強的大嗓門在吼,經常去國外訓練或者編舞對英語也不陌生,她聽出伊芙是讓許伊快一點,腳下別停頓。
伊芙是個火爆脾氣,訓練起來一絲不苟,比陳教練還更兇殘,何翩然走進去就看到許伊和凌凱站在擋板前挨訓。
不想給兩個人添麻煩,她乖乖躲到場地邊的角落裡。
凌凱還是看見了她,趁着伊芙沒注意,推了推許伊,兩人悄悄向她揮手,何翩然拎高塑料袋示意這是晚飯,果然,下一組滑行訓練,許伊的速度提高顯著。
訓練結束,何翩然替兩個人把換下來的衣服裝好,好讓他們有時間狼吞虎嚥。
“太好了,我真以爲自己得餓着肚子去上課了。”許伊嘴裡都是飯菜,說得含含糊糊。
“我帶了巧克力,”凌凱不管什麼時候說話總是慢條斯理面帶微笑,“練舞前要是餓了你再吃點,翩然,一會兒你也嚐嚐。”
“對,可好吃了,”許伊讚歎,“我們倆上次在日本逛街的時候吃過。”
何翩然問凌凱:“你從日本帶回來的?”
“不是,日本冰迷給我郵過來的。”凌凱笑着說。
凌凱外形佳氣質好,堪稱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特別是總掛着微笑的臉和亞洲冰舞選手裡頂尖的成績,給他招攬了無數粉絲,這其中日本女粉絲的數量最爲龐大,凌凱在國內訓練稍微有點風吹草動,日本滑冰論壇就會掀起血雨腥風。
“她們知道你愛吃巧克力?”何翩然笑道。
“我從來不吃巧克力,她愛吃。”凌凱一指許伊,“她讓我在接受日本媒體採訪時說自己最愛吃巧克力。”
這的確像許伊的作風,何翩然笑得不行,可憐日本粉絲們的濃濃情意,結果都是進了她的肚子,中了她的圈套。
兩人以最快速度吃完,即便如此,趕到教室的時候也已經遲到。
第一天陳教練親自督學,看見三個人遲到也沒打斷老師講課,光用眼神就讓三人不寒而慄。
桌椅按人數安排,何翩然把空出來的一桌讓給許伊和凌凱,自己坐到後一排唯一的空座。
來講課的老師一看就是資深教授,頭髮花白精神矍鑠,在前面講得十分投入,何翩然認真記筆記,發現果然授課的內容很符合花滑運動的要求,並不是空泛的理論。
“交響樂、芭蕾舞劇、歌劇、電影原聲還有許多不同的藝術形式都有不同的詮釋方法……”
何翩然筆尖疾走,這時,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
“何翩然,明年的冰上舞魅亞洲巡迴商演你去不去?”
她這才注意到,白天冰場上戲弄過自己的袁錚正坐在旁邊。
至於商演,何翩然之前也聽到風聲,不過剛巧安排在磨合新節目的時期,她不想影響訓練。
“不去。”她壓低聲音回答,繼續專注聽講。
“怕什麼,”袁錚湊近何翩然,“不跳阿克謝爾兩週不就完了。”
她猛一頓筆,側眸怒視。
何翩然很少生氣,但這幾天她被2A折磨得太壓抑,一閉上眼,腦海裡就不斷回放夏天那漂亮的動作,再加上白天袁錚的挑釁,這時候聽到諷刺,她的怒火一下子就在心底攀升。
她不善言辭,也不知道怎麼反駁,顧忌正在上課,只能瞪着袁錚,保持沉默。
他臉上不知收斂的笑如同火上澆油。
到底,何翩然還是忍住憤怒,坐正直視,繼續聽課。
但袁錚沒有放過她的意思,繼續笑着低語,“我聽美國的朋友說,他們俱樂部有個小姑娘,已經能做阿克謝爾三週了。”
“誰?”何翩然心頭一凜。
沒等到回答,只等到陳正歌拿書拍了兩人的腦袋一人一下。
何翩然揉了揉頭,不敢再開口,心底堆滿疑問。
3A是男選手的必備跳躍,曾經也有出色的女選手拿這個高難度的跳躍當做殺手鐗,但這個時代的女單比賽,3A已經絕跡。
好奇夾雜着不甘,她的2A磕磕絆絆,而對手的3A卻已經成爲致命武器。
下課時,何翩然讓許伊和凌凱先走,然後轉身對着笑得燦爛的袁錚淡淡說道:“說吧,誰?”
“不知道,好像是個青年組的姑娘。”他支着下巴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何翩然完全想不起來自己這一批前後的青年組有誰完成過3A。
袁錚突然站起來,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吧,如果真是青年組的小妹妹,說不定到了成年組兩週都跳不出來。”
“你怎麼還是這麼毒舌啊,”舒涵聽到兩人的對話,以爲袁錚是諷刺何翩然的2A,“就你阿克謝爾三週跳得好。”
“我這是在給咱們的小翩然指條明路。”袁錚也不生氣,笑意更濃。
“什麼明路?”知道袁錚總是漫不經心的性格,舒涵反而有點好奇地抱臂笑着看他。
袁錚搭在何翩然肩上的手越過背脊,摟住她的肩輕輕一搖,“跟着我混有肉吃的明路。”
作者有話要說:日本師奶真是可怕的羣體啊……以前去看過中國站的朋友說,日本師奶團會帶三四面國旗,哪個國家選手上場,就揮舞哪個……而且各種扔娃娃送禮物,相當熱情!有機會大家一定要去COC大獎賽中國站感受下!
以前看男運動員曬過日本粉絲送的卡片,尼瑪都是用中文寫的有木有!!語句通順有木有!真愛有木有!
A跳,就是阿克謝爾跳(Axel,也翻譯成阿克塞爾,艾克謝爾等等),是六種跳躍裡唯一方向向前的跳躍,同一級別跳躍裡,難度最高。
例如三週跳裡,3A難度最高,兩週跳裡,2A難度最高。基本上男單3A是標配,女單的2A也是標配。
而3A對於女運動員來說,很難,只有少數擅長跳躍的選手能夠掌握,現役日本運動員淺田真央,曾經的伊藤綠,還有美國選手哈丁都曾經在正式比賽中使用這種跳躍。
至於文裡第一個能跳這種跳躍的女選手嘛,嘿嘿,我賣個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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