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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華遊輪的豪華之處讓何翩然震驚,不過最刺激她的還是那個爲了這次航行臨時改建的船上露天冰場。
這個冰場專爲商演而建,標準大小,一面是交響樂團的演奏席,背後是華麗的佈景板,三面環繞觀衆,舞臺四周設有保護措施,冰場大概能容納四五千觀衆同時觀看,座位比賽場要舒適得多,頂棚可以隨着天氣變化開闔,如果關閉可以用作訓練場館,KSS表示參加商演的選手可以自行安排訓練時間,在沒有演出的時候這個冰場完全爲他們服務,在船上,還有設施齊備的健身房以及舞蹈房,也任由他們隨意使用。
難怪許伊一看到這些就慨嘆,真希望能把這裡當做訓練中心。
何翩然也覺得這種感覺太棒了。
地中海的海風鹹澀微涼,像一隻溫柔的手掌拂過頭髮,陽光溫暖明亮透過房間的窗,何翩然環顧一圈,她還從來沒有在比賽或是編舞時住過這樣豪華的單人臥房。
東西還沒收拾好,敲門聲就打破安靜。
“一會兒去船上的賭場看看嗎?”瓦倫蒂娜海風一樣闖入房間,沒有風的輕柔,只有風的速度。
何翩然一邊把衣服掛到衣櫃裡一邊說道:“不了,我想先去健身房熟悉一下器械。”
“怎麼這麼無聊!你難道不好奇嗎?賭場、酒吧還有舞會!”瓦倫蒂娜的性質顯然受到了打擊。
“晚上我再陪你去。”何翩然柔聲安慰,不忘再回頭補一個微笑。
“那……算你答應了啊!”縱然不甘心,但瓦倫蒂娜還是沒有再反駁,她又反覆確認何翩然的承諾後才肯離開。
收拾完畢,換上平時陸上訓練穿的運動服,何翩然按照乘船指南的指引來到健身中心。
KSS爲了這些運動員的日常訓練從公共區域單獨開闢了一個相對封閉獨立的房間,靠分發給他們的特殊門卡認證進入,裡面都是專業器材,和平時訓練的只有幾個不同,何翩然欣喜地嘗試之後,靠在牆上打開記載了陳教練爲自己制定的訓練計劃的本子,咬着筆帽,仔細根據器械的差別調整強度。
門卡通過電子鎖發出嘟的響聲。
何翩然擡起頭便和夏天的視線不期而遇。
“好啊……”話音剛落,筆帽就從口中掉了出去,彈彈跳跳消失不見。
於是,兩個人當天的第一項熱身活動就是找到這個頑皮的筆帽。
五分鐘,夏天找到後把筆帽放入何翩然的手心,“你怎麼沒和瓦萊出去?”她問的漫不經心,目光逡巡在各種器材之間。
“我每天都要保持一定的運動量,出去玩還是晚上吧,你也沒去?”何翩然問道。
“我沒有想到她還會來找我。”夏天無奈地撇了撇嘴。
何翩然忍不住笑出聲,“其實瓦萊很喜歡和你一起玩的,她總覺得自己能氣到你,可到頭來又總是被你氣到。”
“幼稚。”夏天只用兩個字陳詞總結。
“那晚上你一起去嗎?”何翩然收好筆本,把毛巾搭在自己脖子上。
夏天一邊拉抻韌帶一邊輕聲回了句,“看情況。”
兩個人分別開始熱身,從肌肉到韌帶的初步活動是保護自己在大量運動前不受傷害的前提,藉助器材,何翩然將大腿韌帶拉抻到疼痛的位置,輕輕壓時會有痠麻,重複幾次就能感覺到身體的舒展。
何翩然忍不住觀察夏天,發現她的柔韌並不在自己之下,幾乎可以達到藝術體操運動員的標準,但是似乎夏天並不喜歡做太多柔韌的動作,除非必要的幾個標準姿態。
這大概也和選曲有關係。
說不定會在勃拉姆斯這小清新的風格里看到夏天平時賽場上看不到的風情。
“你幹嘛一直盯着我看?”夏天靈敏回頭,逮住何翩然的眼神。
何翩然坦然笑了笑,“我只是在想你滑小清新會是什麼樣子。”
這句話讓夏天的臉突然變紅,“爲什麼突然這麼想?”她別過頭,卻繼續追問。
“從認識你以來還沒見過你滑清新優雅風格的曲子,那天聽到你要滑貝多芬一點都沒有意外,但是看到最後你選擇了勃拉姆斯,我真是有點驚訝,”何翩然頓了頓,“還有,我也要謝謝你讓我滑門德爾鬆,我之前在心底就很想滑這個,但是沒有好意思開口。”
“我猜到了。”夏天沒有回答有關自己的選擇,“其實你會很適合這種有點浪蕩不羈的浪漫風格,我最喜歡你的編排其實是那次世錦賽奪冠後,你和埃文一起滑的《了不起的蓋茨比》。”
這個評價讓何翩然很意外。
“真的?”她不禁聲調上揚,“我還以爲自己不是很擅長詮釋這種太……怎麼說……女性化的極端角色?”
“那只是你不敢想而已,我倒是很想看你滑探戈或者爵士。”夏天輕聲說道。
探戈是一種有驕傲和攻擊性的舞蹈,爵士更加嫵媚慵懶,這兩種都是何翩然身上沒有的氣質。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一定嘗試。”何翩然自己也莫名被夏天說動了心,“那你呢?”她追問,“你也是因爲沒有嘗試過清新風格所以想試一試嗎?”
“不是,”夏天回眸一笑,“我只是想看瓦萊抓狂的樣子。”
“你太壞了。”何翩然心想要是瓦萊知道,還會再抓狂一次的。
笑過之後,夏天又正色說道:“不過這賽季我的確用了更清新的配樂。”
“說來聽聽。”何翩然很好奇。
“短節目是莫扎特的歌劇《唐璜》,自由滑是電影《戴珍珠耳環的少女》的原聲樂。”
短節目是典型的夏天風格,但是自由滑完全出乎意料!
“是你教練選的還是你自己選的?”何翩然向前探了探身。
夏天淡淡說道:“算是我自己,是我提出要換個風格的。因爲我覺得現在自己的藝術表現力已經無法打敗你,所以必須要嘗試更多,挑戰更多。”
何翩然有一瞬間覺得,她們又好像回到了三年前相識的那個酒店走廊,夏天站在那裡冷冰冰向她挑戰,眼裡卻都是因爲興奮而躍動的火焰。
這纔是她最熟悉的那個夏天,看似與年齡不符的冷靜中卻有着不輸給瓦倫蒂娜的熱情和直率。
“事實上,我也覺得自己如果不做出些改變一定會被你從冠軍的位子上拉下馬。”何翩然也坦然一笑,“所以在和伊維特編排自由滑的時候,我讓她給我臨時改編了很多內容,強化了更多愛情上的表達。”
“說說看你的選曲?”夏天露出感興趣的表情,在何翩然將選曲說出來後,她的表情先是變成震驚,緊接着熱切的眼神裡又滿含無聲的期待,“短節目和自由滑對你來說完全是兩個極端。”
“就是這個對比,”何翩然坦誠相告,“我心裡也沒有底氣,但是這次的編排又很吸引我,所以還是想突破一次。”
原來,兩個人在這個賽季都有一樣的想法:挑戰、突破。
何翩然忽然感慨,大概其他選手也會在一個奧運週期剛剛結束之後做出些調整,這個賽季註定競爭激烈。
結束和夏天相伴的陸上訓練,很快到了晚上與瓦萊約好的“探險”時間,這次夜間行動女單選手都有參與,甚至伊維特也賞光加入,再加上許伊,一共五個人。
瓦倫蒂娜興奮地宣佈今晚要去的地方,“賭場、熱舞俱樂部、爵士酒吧!”
何翩然聽見一旁的伊維特輕輕嘆了口氣,“果然是一羣沒見過世面的小孩子。”
不過她也沒拒絕。
賭場的確是何翩然第一次來,紅男綠女燈火輝煌,每個人就差把紙醉金迷寫在臉上。撲克牌在洗牌器裡的響動和骰子搖晃的鳴奏是最主要的旋律。
何翩然和瓦倫蒂娜還有許伊對什麼都很好奇,倒是夏天一臉平靜,和伊維特沉着的樣子很像。
“奇怪,我和翩然沒去過賭場情有可原,瓦萊你連拉斯維加斯都沒去過嗎?”許伊有點不相信。
“我真的沒去過!以前國內比賽奪冠後,師兄和教練他們去拉斯維加斯度假都不帶我!”瓦倫蒂娜一直對往事忿忿不平。
“夏天應該也沒來過賭場吧?”何翩然回頭問道。
“我去過。”
“真的假的?”
“不會吧?”
瓦倫蒂娜和許伊都格外驚訝,連伊維特都露出一絲好奇的意味。
“在聖彼得堡的訓練的時候,大概十三四歲,原來的體育館翻修,教練貪圖便宜租了個晚上使用的郊區冰場,冰場入口租給了一家酒吧,酒吧老闆是當地黑社會的小頭目,所以就在後面開了一家地下賭場,我每次去訓練都要路過。”
夏天的平靜讓所有人震驚的表情看起來都像大驚小怪。
“然……然後呢?”許伊彷彿在聽天方夜譚一樣。
“沒什麼然後,我每天都照常訓練,和酒吧老闆的女兒還算熟悉,她教過我所有賭場裡的騙術和把戲,還有一些賭博的技巧,哦,對了,她還教過我通過品嚐分辨伏特加的不同產地,高加索地區的甜度比較高,楚科奇半島的純度低。”夏天就像回憶一件極爲普通的事情一樣。
“那……那再後來呢?”
“體育館翻修後我又回去了,就很少有聯繫。前兩年聽說她進了監獄,不過情況還好,應該沒幾年就可以出來,我歐錦賽奪冠的時候還收到了她從監獄寄來的祝賀明信片。”
所有人都保持沉默看向夏天。
衆人意味深長又高山仰止的眼神讓夏天格外不舒服。
“所以你很會賭錢?”瓦倫蒂娜目光一亮,伸手把夏天推向最近的二十一點的桌子,“來來來!給我們示範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夏天雖然是個地道的華裔,但其實是生長在戰鬥國度的戰鬥種族啊!決不能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