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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伊維特電話時,何翩然正在機場準備登機。

“這次歐錦賽在法國,你四大洲結束後過來一次。”

她說得簡單,又沒有商量餘地,何翩然以爲是節目需要調整,沒有絲毫猶豫答應下來,“好,那我訂機票。”

“不是節目的事,是我有求於你。”

“我?”何翩然一時茫然,她沒有想到伊維特會需要自己幫忙,“什麼事?”

“來了就知道了,哦,對了,”伊維特語氣輕鬆悠閒,“中國杯加油。”

沒等何翩然回答好的,越洋電話的忙音便充斥耳中。

伊維特的忙她當然會幫,而且她也知道伊維特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但會是什麼事?

“師姐,走了!”

蘇薇推着行李車喊了一聲,何翩然回過神應答,“這就來。”

現在重要的事情是比賽,她告訴自己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不要分心。

大獎賽中國站來到南方城市廣州,在奧運會後,這裡也掀起學習花樣滑冰的浪潮,雨後春筍般的冰場在大商場裡站穩腳跟,絡繹不絕的孩子和年輕人都渴望嘗試在冰面上飛翔的感覺,就像他們的偶像何翩然那樣。

第一次遇到這麼多冰迷接機,這數量也是首次超過媒體,何翩然很受寵若驚,她沒有練過簽名,籤起字來很笨拙速度又慢,但還是給儘可能多的冰迷簽好了名字。有人提出合影她也儘量配合。何翩然永遠不能忘記在冰面上剛剛擺出開場動作時那種孤獨的感覺,可每次聽見中文的加油聲,這種感覺便會消退。她相信,那些鼓勵她獨自站在冰面上的人有可能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這是她除了完成好節目之外能做的最多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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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這次女單短節目在第一天下午,我們只有今晚的熱身時間。”坐上大巴,蘇薇把行程表遞給何翩然,“時間有點短。”

何翩然接過來一看,的確,時間很緊,“那我們就先不吃飯了。”

蘇薇還沒點頭,就聽見一聲慘叫,發出聲音的樑冬露正驚恐地看着她們,“不吃飯嗎?你們剛剛說的是不吃飯嗎?”

每一年分站賽的主辦國都擁有各項的一個外卡名額,給那些沒有機會參加大獎賽總決賽的本國選手一個機會,今年,這個機會給了上次世青賽獲得第四名的樑冬露,她雖然還在青年組,但已經有資格參加成年組的分站賽比賽穿越肉文女配之官人你要。不過她看起來並不緊張,依舊像以前一樣呆呆的,時不時傻笑,但一聽說沒有飯吃卻激動地表情都快扭曲了。

“沒辦法,這個時間安排有點趕,練完再吃吧。”何翩然已經習慣這樣的情況,安慰她道,“我包裡有巧克力,一會兒你先吃點。”

吃巧克力的習慣還是許伊給何翩然養成的。

一路上,樑冬露都一副頹廢低迷的樣子,到達體育館後換冰鞋也好像慢了幾拍。

賽前的適應場地訓練主要是走一遍節目,熟悉一下環境,找找刃感,何翩然身經百戰,去過很多地方,來到廣州的賽場這還是第一次,這裡的秋季依舊溫暖,冰場內和冰場外的溫差很大,儘管熱身充足,她還是打了個冷顫。

踩上冰面,幾圈壓步的冰上熱身後,她開始嘗試跳躍。

分站賽不需要使用阿克謝爾三週跳,何翩然跳了兩個阿克謝爾兩週,又跳了幾個路茲三週,冰的質量很不錯,滑行和起跳不會覺得太硬也不會太軟使不上力氣。

簡單的準備後,她開始嘗試伊維特給她新編排的銜接動作。

這次的銜接和以往都有所不同,何翩然滑行速度好,編舞更追求快速的變化,但伊維特卻告訴何翩然要嘗試慢下來。快到極致,裁判是無法捕捉那些令人心動的細節,自由控制滑行速度纔是真正滑行高手的最高境界。

在法國的時間,她大部分學習的都是這種控制的技巧。

“那是要在恰當的時候放慢速度嗎?”何翩然問道,她覺得這並不難。

“你試試看。”伊維特不說別的,笑着伸手一指冰面,“在圓形接續步的時候,每次滑過面向裁判的一側,慢下來做我給你設計的動作,表情和上肢都要到位,同時腳下的速度絕對不能超過你壓步前的啓動速度。”

何翩然點點頭,開始嘗試。

啓動很快,速度很好,深刃高速讓她有飛翔的感覺,可當馬上就要進入裁判員近距離視野時她慢慢減速,速度卻不能像快起來那樣收放自如,一旦用力,她立刻便在冰面上踉蹌,跌倒後整個人順着慣性甩向另一側的擋板,重重撞擊。

伊維特嘴角噙着一絲笑慢悠悠滑到她身邊,居高臨下,“看你比賽的時候我總是擔心你會這麼被自己甩出去,你姿態那麼優雅,突然摔倒一定很有趣。”

“確實……還很疼……”何翩然晃了晃站起來,揉兩下大腿外側,“根本做不到。”

“當年我也像你一樣,喜歡追求速度,但直到後來我才發現,在高速和低速間切換自如纔是真正困難的事情,我可以不避諱的告訴你,直到退役,我仍然沒有認爲自己克服了這個困難,但我希望你可以。”伊維特伸手拍拍何翩然的肩,“從小我就被人誇讚爲天才,但其實與你和夏天相比,我知道自己還差的遠。所以我相信,我無法完成的技術難度你一定可以做到,要是讓我失望的話,編舞的價格可會越來越高。”

“那成功了可以打折嗎?”何翩然眼中一亮。

“你實在太天真可愛了,”伊維特笑着說,“這怎麼可能呢?”

……

之前在加拿大站,她把訓練成果帶入比賽,但效果不如想象中理想,只是別人沒看出來她有刻意的減速,這些微妙的變化是潛移默化的,讓節目更加鮮活,並不是簡單表面能看出的技巧我和26歲美女上司最新章節。

陳教練也幫何翩然分析過,專門加強了對刀刃控制的技巧,現在她在冰面上施展起速度的變化已經有些心得,不會像最開始那樣失控摔倒。

適應場地結束後,樑冬露已經把何翩然包裡所有許伊帶的零食吃光,何翩然走過來擦汗的時候,她正大快朵頤僅剩的巧克力,擡頭眨眼,一臉迷惑不解,“師姐?你爲什麼要減速呢?”

何翩然當即愣住。

關於練習減速,除了陳教練和許伊沒人知道,但樑冬露只是在場邊看了一會兒就感覺到她速度的變化了嗎?

“是啊,我想在速度上更收放自如,也是對用刃的訓練。”何翩然回過神來笑着解答,隨後說出自己的疑問,“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你在快到裁判席的時候會擺刃,很明顯的。”樑冬露嚥下一大塊巧克力,褐色蹭上她的嘴角,“師姐?爲什麼啊?滑的快不好嗎?你和教練都說我滑行慢,我想快還快不起來。”

“快了可以慢下來,但慢是永遠追不上慢的,你要先練好滑行,速度很重要,至於我……我也是嘗試一下,畢竟這是別人從沒有做到過的事情。”眼前浮現起伊維特說出那句時的情景,何翩然輕聲說道,“運動員當久了纔會知道,對自己失望是這世界上最值得厭惡的事情。”

樑冬露完全沒有聽明白何翩然的話,她先是若有所思,隨後又專注於巧克力最後的殘軀。

回酒店的路上,何翩然感慨樑冬露對花滑本身的敏感,她忽然想起來,在訓練時,她會強調編舞當時的動作是什麼樣的,這種最初的模仿當然是奠定基礎的關鍵,然而在她這個年紀,自己是沒有辦法這麼記清楚每一個微小的細節。

善於觀察也是一種非凡的天賦。

何翩然決定回去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陳教練,讓他爲樑冬露好好培養一下這方面的本領。

第二天中國杯熱鬧開幕,簡短的開幕式後,女單短節目的比賽馬上開始。

門票早就在開賽前一個月銷售一空,不止是國內,許許多多外國的冰迷也來參加,他們大部分都是衝着何翩然來的,因此她一上場便受到空前歡迎。

這賽季的短節目《吟遊詩人》一亮相便好評不斷,大家都說看着像一個風扇,可實際上又是另一個所有人都未曾謀面的她,甚至是用同樣的主題樂器——豎琴,何翩然展現的也是和奧運賽季自由滑完全不同的風采。

這種利用相同風格卻截然相反表現的大膽做法也更讓冰迷爲之傾倒,他們讚頌何翩然的表現力已爐火純青,足以駕馭各種風格。

“你知道他們現在都怎麼稱呼你嗎?”賽前,再次見到林凡,她神秘地笑着說,“他們叫你‘冰語者’,這比女皇厲害多了,要知道,榮譽的光環或許會隨着時間黯淡,可是自古流傳下來的美好詩篇卻永遠能讓人吟誦,這纔是對你最高的評價。”

何翩然完全沒有想到,有一天,她能在站上最高的榮譽點後再得到這樣的評價,在短節目比賽時,她發揮之出色令人驚歎,觀衆的歡呼一浪高過一浪,賽後許多國外的評論員也都表示,當競技體育中的各個藝術項目向高難度一路狂奔的時候,卻有這樣的運動員再次將藝術擺在了衆人面前,讓所有人意識到,美,也是運動的一部分。

何翩然看到這個消息時正坐在飛機上,報紙很輕,拿在手裡卻很沉,她想對林凡說,這纔是對她最高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