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洲賽出意外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一齊落到了臉色微微發白的蘇薇身上。
何翩然不自覺蹙起眉頭強壓怒氣,餘光瞥見蘇薇指關節發白的手正緊緊攥着運動服下襬。
其他的隊友也都神色陰沉,而其他人則都表現得對此事流露出極大興趣,一時間,閃光燈頻頻發亮,照得何翩然心底白花花一片。
“蘇薇?可以回答這個問題嗎?”見蘇薇不吭聲,記者咄咄逼人,彷彿挖掘到了不得了的東西,已經難掩興奮。
陳正歌有些怒意,但他畢竟見得多了,也沒流露,只是伸手去拿話筒,打算出面解圍。
突然何翩然清脆的聲音打斷他的動作。
“花滑本身是有一定風險的競技性質項目,熱身因爲場地受限,做高速運動時會難以顧忌四周也是常有,這位記者朋友可能沒有采訪比賽的經歷或是也沒有花滑方面的專業知識和經驗,熱身碰撞非常常見,特別是國際賽場,臨時傷退更是屢見不鮮,我和蘇薇發生碰撞時兩人都最快採取了措施,所以我們都進行了接下來的比賽,沒有大礙。至於我在大獎賽總決賽自由滑比賽中的肌肉拉傷更是最平常的運動傷,與撞擊無關,而是發力造成的。謝謝。”
何翩然一番話說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據,連陳正歌都大爲意外。
特別是她還暗暗挪揄提問記者,簡直大快人心。
緊挨着的蘇薇原本一直低着頭,可何翩然話說到後面她忽然一臉錯愕地擡起頭,眼睛都沒再眨動一下。
“那是不是說明你的技術水平有待提高?在這樣大型賽事上仍舊犯一些低級錯誤?”記者被說得面紅耳赤,反而更加緊咬不放,開始攻訐何翩然。
許伊聽到這話氣得當即要去拿話筒,卻被坐在她身邊的凌凱制止,她瞪向凌凱,不等動手去掐,何翩然已經開始回答記者剛纔尖銳的問題。
“在真正的賽場上,錯誤沒有高級低級之分,只要犯了,都是無法挽回的失誤。我因爲自己的失誤而受傷一直十分遺憾,希望在接下來的四大洲比賽和世錦賽上能夠完整完成節目,展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聲音低柔,始終面帶微笑,何翩然絲毫沒有盛氣凌人或是憤怒辯駁的感覺,十七歲仍顯稚嫩的臉上,每個表情都幾乎沒有破綻。
記者啞然瞬間回過神,開口仍舊欲言,這時在陳教練示意下,大賽的發言人和新聞發佈會的司儀已經拿過話筒,笑着說道:“今天的提問到此結束,謝謝各位媒體朋友,也謝謝各位選手。”
走下主席臺,許伊在剛步入準備室便狠狠擁抱住何翩然,“太棒了!”
陳教練也拍拍何翩然的肩,雖然沒說什麼,但笑容說明一切。
何翩然也笑了笑,她當時只是按照第一反應應對,可拿起話筒的瞬間反而冷靜下來。她回頭去找應該跟在身後退場的蘇薇,卻發現根本不見人影。
繞出屋子,何翩然纔在消防通道的樓梯間找到正在哽咽的蘇薇。
“這點事不至於掉眼淚。”何翩然伸手抹了抹她潮溼的臉頰,一想蘇薇不過才十五歲,更對剛纔的記者咬牙切齒,“好了,別讓大家等急了。”
蘇薇點點頭,又抽噎兩聲才竭力忍住,“謝謝……”
她似乎還想說什麼,可話到嘴邊卻嚥了回去,何翩然看出來後只是一笑,陪她一起離開。
收拾行李返回北京,飛機上大家話很少,大多都在睡覺,何翩然卻睡不着,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漂浮的鉛色雲朵。
這個賽季只剩下兩場比賽,四大洲和世錦賽,四大洲不包括歐洲選手,也就是說是她和瓦倫蒂娜以及瑞貝卡還有日本選手的競爭,在這些對手中,她的優勢明顯,劣勢也突出,一切雖然正在恢復,但卻進展緩慢,縱觀這賽季,她最好的成績還是日本站,之後的失誤傷病困擾到現在,而其他對手卻紛紛大放異彩。何翩然對自己和自己的信念從未產生過懷疑,但此刻她覺得自己需要多一點信心。
怕打擾到身邊睡熟的許伊,何翩然輕手輕腳從口袋裡翻出之前在意大利時夏天送給她的歐錦賽門票。
門票在最初到她手上時就已經被揉皺得不像樣子,她一直用書壓平,現在總算好了許多,只是上面泛白的溝壑摺痕再難去掉。
何翩然自己是很想去看歐錦賽的,她一直堅信壓力就是動力,受刺激才能更樂觀的前進,但去看比賽一則是耽誤訓練,二則也影響備戰,在比賽這一點上,她總是很冷靜剋制,知道自己爲了達到目標必須做什麼,並且毫不猶豫的去做。何翩然還記得曾經看過俄羅斯芭蕾舞女皇烏蘭諾娃的話,她說自己只能扮演好一個舞蹈演員的角色,就像一匹馬,車伕們爲了不讓它們在拉車時受到干擾所以會給馬匹帶上眼罩,烏蘭諾娃說自己的一生就帶着這樣的眼罩,除了向前的芭蕾舞之路,再看不到別的。
曾經,何翩然以爲自己也應該如此,除了花滑,什麼都無法意味着向前,可漸漸她也學會了向左右張望,並且發現這條路上有對手有朋友,何翩然漸漸意識到,競技體育是無法單獨一個人向前的,不知道這是一種殘酷還是幸運。但她自己是很感激夏天、瓦倫蒂娜、伊維特還有許許多多其他的對手,以競爭的方式陪伴她成長,激勵她不斷調整自我。
回到北京後的生活依舊是訓練,從力量到跳躍,任務繁重。儘管如此,在這期間何翩然還是抽時間看了歐錦賽的直播。
歐洲錦標賽是非常重要的賽事,歐洲一直是花樣滑冰傳統優勢地區,法國和俄羅斯都是傳統強國,老將實力強勁,新人輩出,伊維特自從當年升入成人組,已經拿了四次歐錦賽冠軍,即便強勢如夏天,也很難挑戰她的權威。最後伊維特再次奪冠,成績刷新年度最佳,夏天屈居亞軍,第三名是俄羅斯另外一位這個賽季剛剛升組的選手,叫卡洛耶娃加裡寧諾夫,何翩然對她沒什麼印象,卻驚訝於夏天在國內竟有這樣的對手。
大概也是因爲這點,所以夏天始終有最積極好勝的一面,應對所有挑戰。
許伊訓練回來發現何翩然正在聚精會神的看歐錦賽頒獎典禮,走過去也湊熱鬧,“這夏天勢頭夠猛的,第一次歐錦賽就拿了亞軍。”
“而且這次她用的不是之前大獎賽總決賽臨時上的難度,”何翩然說道,“她用的原有難度,沒跳路茲三週接後外點冰三週跳。”
“她的滑行和你不相上下,可節目內容好像始終比你高一點。”許伊細長好看的眉毛輕輕蹙起。
“夏天的編排真的很厲害,從選曲到動作設計,都很有味道而且獨特,裁判也會更喜歡讓自己耳目一新的節目。”何翩然坦然分析。
“聽說是她的教練負責給她編排?”許伊頗爲感慨地說,“似乎沒聽說她的教練還給別人編過節目,看來是專屬她的嘍。我倒是覺得這個葉戈爾尼教練厲害得很,要是他能給我和凌凱編一套節目就好了!不過,我也就是想想吧!”
何翩然理解許伊的遺憾,大概是因爲花樣滑冰本身的藝術性非常高,對選手的個人藝術素養和品味也有一定的要求,所以很多選手都會有自己鍾愛的風格和鍾愛的編舞,不過也並非人人都有機會和理想中的編舞合作。
心有慼慼焉,何翩然安慰許伊道:“說不定哪天……”
“出大事了!”
門被踹開震得棚頂掉下細碎灰塵,舒涵穿着睡衣亂着頭髮衝了進來,“日本地震了!”
何翩然蹭得從凳子上站起來,“哪裡?嚴不嚴重?”
“就在東京附近,都發了海嘯警報了!”舒涵很少這麼不穩重地焦慮,“現在ISU還沒有消息,要是四大洲被取消了,那我們世錦賽前豈不是一個比賽都沒有了?”
剛剛何翩然和許伊那麼緊張也是想到了這點。
四大洲是國際滑聯ISU承認的世界級比賽,這可相當影響她們的賽季積分!
可再怎麼擔心,也得等國際滑聯的評估才能確定比賽是否要按照事先賽程進行,這次國際滑聯沒有讓他們等待太久,三天後宣佈,本賽季四大洲花樣滑冰錦標賽因爲舉辦地日本現狀不適合承辦,正式取消。
爲了彌補失去重要大賽鍛鍊的經驗,陳教練大手一揮,“今年春節假期取消,所有人留在基地訓練!”
備戰賽季最終收官戰倫敦世界花樣滑冰錦標賽正式在一片哀嚎聲中提上何翩然與隊友們的日程。
作者有話要說:烏蘭諾娃是蘇聯芭蕾女皇,運用肢體的藝術家,是我和我們家何風扇共同的偶像~嘿嘿~複述的名言正是來自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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