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錚和謝芳華出了皇宮,燕亭和李沐清正等在宮門口。
看到二人,秦錚挑了挑眉,停住腳步。
燕亭和李沐清正在一邊閒聊,一邊等二人出宮,見二人出來,齊齊向宮門口看來。
李沐清看到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微微一笑。
燕亭走上前來,先打量了一眼謝芳華,然後走到秦錚一側,伸手勾住他肩膀,“小時候我就服你,如今還是不得不服。你行啊,這麼些日子帶着芳華貓哪裡去了?連兄弟也不知會一聲。”
秦錚伸手拂開他的手,“如今沒空與你閒扯,晚上來福樓見。”
燕亭切了一聲,“這麼急着回府?想你的落梅居了?”
秦錚哼了一聲。
燕亭又轉到一側,看向謝芳華,“晚上他說來福樓見,你也去唄。”
秦錚將謝芳華環住,與他換了個位置,隔開燕亭,說,“她沒空。”
燕亭翻了個白眼,“何必防着我跟防狼似的,所謂兄弟妻不可欺,你放心,我早死了心,不會跟你搶人。”
“你搶也搶不走!”秦錚道。
“那你還怕什麼?”燕亭瞪眼。
“她身體不適。”秦錚道。
“這樣,去來福樓多沒意思,晚上去你的落梅居。”燕亭又勾住他肩膀,看向謝芳華,對她說,“就這麼說定了。”
謝芳華笑了笑,看了秦錚一眼,“行,晚上我給你們準備酒菜。”
“還是你痛快!”燕亭放開秦錚,對他嗤笑,“你一個大男人,有了媳婦兒便忘了兄弟,還不如女子。”
秦錚剜了燕亭一眼,“廢話真多,可見這些日子你還是不累。”
“怎麼不累?累死了。”燕亭捶捶肩膀,轉頭看向李沐清,“你問問他,我們倆都快被秦鈺當狗使喚了。”
李沐清失笑,“在這裡直呼皇上名諱,當心傳出去,御史臺參你一本。”
燕亭哼了一聲,“他們還指着我給皇上效命呢,敢!”
“他聽說你們回來了,拉着我追去了英親王府,到了英親王府後,知道你們進宮了,又追來皇宮。”李沐清笑着對秦錚和謝芳華道,“這些日子,的確是累得很,你們回來,我們應該就輕鬆了。”
“先皇丟下的爛攤子,新皇登基,你們又剛剛入朝,諸事紛亂,誰也不輕鬆。”謝芳華笑着道,“如今我們回來,的確是能分擔些。”
“對你來說,還是身體當緊。”李沐清道。
謝芳華點了點頭。
秦錚對二人擺擺手,拽着謝芳華走向馬車,“落梅居就落梅居,你們晚上自己來。”
“好!”燕亭和李沐清見他應允,齊齊笑着點頭。
秦錚拉着謝芳華上了馬車,簾幕落下,車伕趕着馬車向英親王府而去。
李沐清和燕亭目送二人馬車拐過了街道,走得沒了影,燕亭嘎嘎嘴,對李沐清說,“你說,他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你說誰?秦錚兄還是芳華?”李沐清收回視線,笑着問。
燕亭一噎,“當然是說秦錚,關芳華什麼事兒?”
李沐清笑着搖搖頭,“兩個人能夠在一起,緣分深厚,這樣子折騰都分不開,不見得是一個人修來的福氣。”
燕亭扁扁嘴,“也有理。”
“走吧,還有一堆事情要處理,今日早做完,才能早去落梅居。”李沐清說。
燕亭深吸一口氣,“想當年大把的時間任我們玩耍,如今吃個飯的功夫都靠擠,真是……”
“如今你便知道父輩們都不容易了,那時候他們頂着朝堂,供我們隨性玩耍,如今他們頂不住了,我們不頂着,誰來頂着?”李沐清道。
燕亭頭疼地揉揉額頭,忽然問,“聽說你妹妹鬧着要出家?真的假的?”
李沐清腳步一頓,面色沉了下來,“是真的。”
燕亭睜大眼睛,“不會吧?她好好的,做什麼想不開要出家?”
李沐清嘆了口氣,“妹妹性子剛硬,寧缺毋濫。她自小就喜歡秦錚兄,如今與他無望,便打算剔除凡塵去尋六根清淨了。”
燕亭欷歔,“盧雪瑩、我妹妹,還有這京城裡多少閨中女兒,都喜歡他,又如何?如今一個個的不都是看開了。她怎麼就這麼死心眼了?她要出家你父親同意?”
“其實最早在先皇有意撮合右相府和英親王府的婚事兒時,我父親也有心想成就這一樁姻緣,趁秦錚兄去右相府送年節賀禮是,探尋了秦錚兄的意思,那時候他就明擺着回拒了父親,後來他靈雀臺對芳華逼婚,鐵了心了要娶芳華,這些事情你知道。”李沐清道。
燕亭點頭,“那時候我還沒離京,自然知道。”
李沐清嘆了口氣,“如今養成了妹妹這副執拗的性子,說起來,父親也一直自責,若是當初他不任由着妹妹,覺得右相府能和英親王府結親,放任了妹妹對秦錚兄的喜歡,也不至於如今弄得不可收拾。如今無論是父親,還是母親,就算是我,也攔不住她想要出家的心思。”
燕亭眨眨眼睛,“你娘一直喜好禮佛,如今倒好,把女兒搭進去獻給佛祖了。”
李沐清揉揉眉心,無奈地道,“娘多年來在後院暗中下手染了不少的血,日日上香,圖個心安,如今我見她日益憔悴,分外後悔。哪怕得知父親的一方小妾又有了身孕,她也沒了動靜。”
燕亭忽然噴笑,“右相可真是老當益壯。”
李沐清失笑,“這便是求不到心儀女子的結果,一生無論官位多高,回到家後,依舊空虛冷寂。小妾只當玩物罷了。”
燕亭眼皮翻了翻,“你爹可是隻狐狸,這麼多年,未必不知道你孃的所作所爲。”
李沐清頷首,“他如何不知道!只是無心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你娘疼你妹妹如心肝,若是她出家,你娘豈不是要跟着去出家了?”燕亭又道。
李沐清有些心煩,“自古來,都說娶妻娶賢。這南秦京城裡不知根底的人,都會說右相府的夫人賢良大度。右相府後院一派和樂,妻賢妾恭。可是到如今,那個家,連我都不願意回去。還不如如今的永康侯府,更不如你娘這個被人稱作悍妻的人,到底後院乾淨,沒這些事兒。”
燕亭哈哈一笑,“所謂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當年我心煩的時候,你們一個個看戲看得樂呵。如今也輪到你了。”話落,他拍拍李沐清的肩膀,“你也離家出走算了。”
李沐清搖頭,“我若是學你離家出走,我娘真會瘋了,我出京這段時間,她急得頭髮都白了等我回來。更何況,你這可不是個什麼好主意,若是被皇上知道你慫恿我離家出走,怕是你肩上的事情又會多一倍。”
燕亭一聽,連忙道,“那算了。你還是在京城待着吧。”話落,眼睛一亮,給他出主意,“乾脆,你自己搬出右相府,另立府邸算了,眼不見,心不煩。”
李沐清笑了笑,“再說吧,如今父親母親都指望着我能想到對策勸住妹妹,哪肯放過我?殊不知,我卻沒什麼對策可想了。她一門心思要出家,我真怕逼急了,她自盡了斷。那可就真不如讓她出家了。”
燕亭聞言拍拍李沐清肩膀,“所謂一帆風順真不是什麼好事兒,如今我倒有個省心的妹妹,我不在京城的這段時間,她似乎一下子長大了懂事兒了,能撐起永康侯府了,多虧了她。”
“燕小郡主經歷一番,確實沉穩明智多了。”李沐清頷首。
二人說着話,離開宮門口,向議事的地方走去。
秦錚和謝芳華回到英親王府,喜順等在門口,見二人回來,連忙上前道,“王妃知道小王爺和小王妃不會在宮中用膳,已經在正院準備了午膳,告訴老奴等在這裡,說您二人回來就去正院用午膳,王爺剛剛已經回府了。”
秦錚和謝芳華點點頭,向正院走去。
春蘭見二人來了,連忙挑開門簾。
英親王和英親王妃正坐在桌前等着。
謝芳華對英親王見禮,英親王擺擺手,上下打量二人一眼,頷首,“回來就好。”
英親王妃伸手拉過謝芳華,讓她挨着她坐下,關心地問,“這次進宮,皇上沒爲難你們吧?他和錚兒沒吵起來吧?”
謝芳華搖搖頭,“沒有。”
英親王妃鬆了一口氣,感慨道,“這兩個孩子總算是長大了,知道和平共處了。”
秦錚輕輕哼了一聲。
“皇上也不易,這些日子,他甚是勞頓,眼見的瘦了下來。如今南秦這般形勢不容樂觀,你既然回來了,理當與皇上及朝野上下同舟共濟。”英親王道。
秦錚頷首,“知道了。”
英親王還想再說兩句,英親王妃拽了拽他衣角,“倆孩子剛回京,屁股都沒坐穩,就被叫進了宮,如今剛回來,先讓他們趕緊吃飯吧。”
英親王住了口。
吃過飯後,秦錚對謝芳華道,“我先送你回去歇着。”
謝芳華見英親王似乎有話要對秦錚說,對他笑着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你陪着爹說會話吧。”
“讓春蘭送華丫頭回去。”英親王妃對秦錚說,轉頭又對謝芳華道,“上午回來時,我見你氣色還好,如今這氣色又差了,真是不禁折騰,趕緊回去歇着,下午我讓大廚房給你燉湯,好好補補。”
春蘭連忙過來扶謝芳華。
謝芳華點點頭,由春蘭扶着,出了正院。
她離開後,秦錚喝了一口茶,不等英親王詢問,便簡略地說了今日他與秦鈺在宮中商議的事情。
英親王聽罷,頷首,對他道,“你說得對,我們南秦這麼多年,就是隻知內憂,不知外患,太過安逸,準備不足。給我們多少年準備,怕是也不夠,抵不過北齊多年籌謀。皇上和你都有主見,既然達成一致,就按照你們的意思來吧,我也看出來了,這些日子,皇上就是在等你回京。如今我們老了,能做的,也就是在你們的背後,穩住朝局。”
秦錚擡眼看英親王鬢角的白髮都多了,抿了抿脣,有些傷感。
春蘭陪着謝芳華一路走回落梅居,在路上與她說了她離京的那些日子裡,英親王妃日日憂急擔心寢食難安,英親王日日唉聲嘆息愁眉不展,英親王府衆人日日如頭頂上壓着濃厚的烏雲,死氣沉沉。如今她回來了,才覺得雨過天晴了,英親王府也像是活過來了一般。
謝芳華聽着,既有愧疚,又有感動,英親王妃對她真是極好,哪怕她做出這麼多讓人難以理解的事情,她都理解包容了。這是她的福氣。
回到落梅居,春蘭囑咐謝芳華好生休妻,便匆匆去了大廚房,吩咐給小王妃燉補品。
謝芳華招來鷹鳥,快速地手書了一封信箋,將鷹鳥放飛,送去漠北給謝墨含。
之後,謝芳華沒歇着,而是招來侍畫,給她一塊令牌,對她吩咐,“你拿着這個去謝氏六房一趟,給六嬸傳一句話,讓她在明日午時之前,動用謝氏暗探,給我一份北齊暗樁的名單。”
侍畫點點頭,出門去了謝氏六房。
謝芳華看着侍畫離開,想着當初爺爺實在太明智,這南秦京城甚至是天下人,多少人將謝氏六房只看做庇護在忠勇侯府門下不會有什麼作爲的嫡親旁支,可是卻不知道謝氏六房的手裡攥着謝氏一支最隱秘的暗探。
謝氏六房以她微弱的姿態在忠勇侯府、謝氏米糧、謝氏鹽倉都人去樓空後,依舊安安穩穩地孤立地安全地待在這南秦京城,受人們忽視不注意,就算先皇昔日盛怒之下,也不會對謝氏六房出手。
半個時辰後,侍畫回來,對謝芳華低聲道,“小姐,明夫人看到令牌後應了,說讓小姐放心,明日午時之前,一定會有名單送來。”
謝芳華點點頭。
“明夫人還問小姐身體如何。”侍畫道,“奴婢答傷勢恢復了七七八八了,讓她寬心。”
謝芳華又點點頭。
“奴婢回來時,正碰到小王爺出府,小王爺告訴您,他出城一趟,晚上回來,讓您務必休息,他回來檢查。”侍畫又道。
謝芳華又點點頭,對她道,“晚上,小王爺約了右相府的李公子和永康侯府的燕小侯爺來府中吃酒。也許不止他們兩個人。你告訴林七讓廚房準備晚上的飯菜。”
侍畫應了一聲,見謝芳華沒別的吩咐,退出了門外。
謝芳華的確是有些累了,這副身體自從九曲山後,她明顯地感覺日漸不如從前,她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回了牀上躺下。
不多時,便真的疲乏得睡着了。
下午,英親王妃來了一趟落梅居,侍畫迎出去,她得知謝芳華午睡還未起,看了看天色,已經日頭將落,她將侍畫拽到一旁,低聲問,“你與我細說,華丫頭的身體是不是極差?”
侍畫猶豫了一下,低聲說,“不瞞王妃,小姐從帶黑紫草回臨安城後,身體受損極重,便大不如前了。若是以往,她午睡極淺,不會一睡就半日的。”
英親王妃點點頭,提到臨安城,她蹙眉,“不知道憐兒那丫頭什麼樣了,也沒有個消息傳回京城。”
侍畫立即道,“王妃放心吧,憐郡主的傷只要好生地養着,以後不妨礙。”
“那就好!我就怕這丫頭子沒人在身邊盯着她,她性子野,傷勢剛好一點兒,便又跑出去玩,傷勢養不好,落下病根。”英親王妃頭疼地道。
侍畫想想秦憐的性子,還真難保準。
“我沒別的事兒,就是大廚房將湯燉好了,錚兒響午後就離府去辦事兒了,我聽說晚上李沐清和燕亭等人來落梅居吃酒,看看準備好了嗎?需要不需要我讓大廚房再準備。”英親王妃道。
侍畫低聲說,“小姐響午就吩咐了,林七已經準備好了,都是按照幾位公子的口味準備的菜色,只等幾位公子來了。應該不需要再準備了。”
“那就好。”英親王妃讓春蘭將湯交給侍畫,對她囑咐,“待華丫頭醒來,給她熱着喝了。”
侍畫點點頭。
英親王妃離開了落梅居,折返回了正院。
傍晚時分,太陽剛落,秦錚便回府了,與他一同回來的還有李沐清、燕亭、程銘、宋方、王蕪、鄭譯、秦傾、以及崔意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