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芳華易扮成聽音的時候,是和依夢打過兩次交道的,沒想到,在今日,聽音這個身份消失的時候,依夢竟然也死了。
她爲何而死?
她看向秦錚。
秦錚搖搖頭,他怎麼知道?那個女人,他都不記得她長什麼樣子!只知道是秦浩的女人。
英親王妃嘆了口氣,“回頭我去瞧瞧,依夢這姑娘其實是個好的,只是可惜,毀在了秦浩的手裡。秦浩不拿她當人,他順心的時候還好,一旦不順心,就在房裡折騰她,她落了兩次胎,近來身體愈發不好了。”
謝芳華聽得膽寒,秦浩不是人,比起秦錚真是差遠了。
秦錚聞言不屑地冷哼一聲,“折騰女人算什麼本事!”
英親王妃搖搖頭,回頭對春蘭吩咐,“你去西院告知劉側妃一聲,就說讓她先去看看依夢,我處理完聽音的後事就過去。”
春蘭點點頭,應聲去了。
大約又過了兩盞茶,火葬已經將近到了尾聲,英親王從宮裡回來,聞訊來到了後園子。
府中的僕從們見了,連忙給王爺見禮。
謝芳華對着英親王福了福身。
英親王對謝芳華溫和地點點頭,四下看了一眼,然後看向火堆,又看了秦錚片刻,纔對英親王妃皺眉,“怎麼這麼急便將她化了?”
英親王妃將心之病猝死以防魂魄不散糾纏秦錚的說法對英親王說了一遍。意思是在她死後,立即就將她化了,讓她魂魄散了,也就走了。
英親王聽罷臉色稍霽,“錚兒毀了皇上下的聖旨?”
“說起這個我就來氣!皇上跟着湊什麼熱鬧?大事兒不盯着,整日裡盯着算計我兒子,昨日難道將他害得還不夠?如今本來他心裡難受,他竟然又來氣他?真是可惡!”英親王妃道。
英親王本來要說秦錚兩句,但看着他陰沉着臉,只能作罷,嘆了口氣,對英親王妃道,“敢燒燬聖旨,古往今來,他是第一個。”
英親王妃哼了一聲,“聖旨先到了錚兒的手裡,若先到了我手裡,我也給他扔了燒了。”
“你們倆可真是不愧是母子。有其母必有其子。這孩子都是讓你給慣的。”英親王無奈。
英親王妃瞪了他一眼,“皇上越來越不像話了,就你好欺負!你幹,我們娘倆可不幹。”
“你們娘倆厲害,皇上也不敢惹你們!”英親王苦笑着軟了口氣,“我剛聽說浩兒那邊也出事兒了?”
“可不是?剛剛一個小丫頭過來稟告的,我這裡走不開,還沒過去,已經讓春蘭去知會劉側妃了。”英親王妃嘆了口氣,“今日這是怎麼了,流年不利。”
“稍後我與你一同去看看!”英親王道。
英親王妃點點頭。
二人說話間,秦錚身子一直沒動,臉上表情也一直沒變,死盯着火堆,眼眶有些發紅。
謝芳華站在秦錚身邊,跟着他一起看着火堆,自此以後,聽音就消失了,落梅居中曾經安靜怡然的生活也遠去了。
不過雖然遠去,但大抵是會留在記憶中不會忘記的。
又過了盞茶時間,最後一絲火苗熄滅,乾柴和屍首齊齊化成了灰燼。
英親王妃拿着娟帕抹了抹眼睛,對英親王道,“走吧,我們去南苑看看,大公子不在,我已經派人快馬加鞭去給他傳話了。既然是他的人,還是要聽他的意思才能安置。”
英親王點點頭。
二人一起離開了園子。
“骨灰盒準備好了嗎?”秦錚對身後詢問。
林七在身後連忙點頭,“準備好了,在這裡。”話落,遞給秦錚。
秦錚接過匣子,上前一步,蹲在灰燼前,伸手去捧骨灰。
謝芳華想着這個北齊的暗衛被他殺了得他親手捧骨灰也值了。她也蹲下身,和他一起往匣子裡捧。
秦錚偏頭看了她一眼。
謝芳華微眨了一下眼睛。
四周靜靜的,南苑傳來隱隱約約的哭聲,看來依夢是真的去了。僕從下人們本來在這裡圍着看,如今已經大多數都去了南苑。
不多時,二人將骨灰裝滿,秦錚蓋上匣子,回頭對林七道,“將這裡收拾了。”
林七點點頭。
秦錚捧着匣子向落梅居走去。
回到落梅居,侍畫和品竹站在門口等着,見二人回來,齊齊見禮,“小姐,錚二公子!”
秦錚瞧了品竹一眼,點點頭,進了內院。
謝芳華低聲問了品竹一句,“身體沒有不適吧?”
品竹搖搖頭,低聲道,“沒有,小姐放心吧!”
謝芳華點點頭,對秦錚道,“我回府了!這兩日你便在府中休息吧!”
秦錚腳步一頓,回頭看向謝芳華,“你急什麼?”
謝芳華看了一眼天色,又向翠紅樓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意思不言而喻。
秦錚抿脣,對她擺擺手。
“走吧!我們回府!”謝芳華對跟來的婢女們道。
侍畫、侍墨等人齊齊點頭。
一行人離開了落梅居,向府外走去。
“表哥,忠勇侯府小姐的排場就是大,這一個出行也要這麼一大堆婢女跟着。是吧?”玉灼湊近秦錚。
秦錚橫了他一眼,“廢話那麼多做什麼,你將他請來,還不將她送回去?快去!”
玉灼眨眨眼睛,追了出去。
秦錚轉道去了書房,將骨灰盒隨手扔進了書房的內室裡。
謝芳華一行人路過紫荊苑,正碰到劉側妃,她一怔,看樣子劉側妃是已經看完依夢迴來了。她停住腳步,跟劉側妃打招呼。
劉側妃臉上神色不好,有些蒼白,“原來是芳華小姐?你是來看錚二公子?”
謝芳華點點頭。
“哎,這府內也不知是怎麼了,兩位公子爺身邊的人竟然一日之內都去了。”劉側妃道。
“依夢姑娘得的是什麼病?”謝芳華問。
劉側妃似乎也想找個人說話,看她的樣子實在悶得有些難受,如今正巧碰見謝芳華了,便也不吞吐,說道,“孫太醫說她是自己想死。”
謝芳華疑惑,“爲何?”
“我也想知道爲何!浩兒也沒有對她不好的地方吧?至今南苑只她一個婢妾,左相府的小姐以前雖然跋扈,但接觸幾次下來,我看着也不像是個不容人的。她怎麼會想不開自己想死呢?”劉側妃有些惱意。
謝芳華想着果然是當孃的,不覺得自己的兒子有問題,只會覺得是別人作死。她也懶得再跟她說,寬慰道,“你看着氣色不太好,快些回去休息吧!”
劉側妃本來還想再說什麼,聞言只能住了口,對謝芳華說了句慢走,便向自己院子而去。
不多時,順暢地出了府門。
謝芳華對玉灼擺擺手,“回去吧!不用你送了。”話落,上了馬車。
玉灼來到車前,挑開簾幕,對謝芳華悄聲道,“芳華姐姐,你以後要對我好一點兒哦,別以爲我不知道來時七個婢女,回時八個婢女。”
謝芳華想着果然不愧事玉啓言和王傾媚的兒子,她笑着點點頭,“你的嘴巴若是嚴,自然好說。”
“當然!”玉灼得意地點頭,然後放下了簾子。
忠勇侯府的馬車離開了英親王府。
馬車走出了一段路後,品竹長長吁了一口氣,“小姐,您總算是救我出來了,那落梅居就是個牢籠,我日日待在那裡,真是沒趣。”
謝芳華好笑地看着她。
品竹小聲又咕噥道,“我還以爲我得入墳墓裡被埋一遭,沒想到這麼快就隨您回府了。我都想咱們府裡了。”
“免得夜長夢多,所以不如快刀斬亂麻。”謝芳華道。
品竹點點頭,“落梅居真沒意思,還是忠勇侯府的海棠亭好……”
謝芳華揚眉,落梅居沒意思嗎?她笑了笑,不再說話。
“品竹,你怎麼能說落梅居沒意思呢?你沒看出小姐有些不捨得離開嗎?”侍畫忽然悄聲道。
品竹眨眨眼睛,忽然笑了,“那是因爲小姐有錚二公子啊,我又沒有人陪着。”
“不是還有個林七陪着你嗎?”侍畫道,“落梅居這些日子也不止你一個人。”
“那是一個傻子,整天傻呵呵的。”品竹撇嘴。
“傻子嗎?我怎麼看着那個林七精着呢!明明知道小姐是聽音,可是這一回,裝得也蠻像樣的。”侍畫道。
品竹哼哼了一聲,“那是我警告他了,我的命若是不小心搭進去,我做鬼也不放過他。”
“你做鬼也不放過人家?這是情深啊。”侍畫逗趣。
“死丫頭,你的嘴真是欠揍!”品竹伸手去打侍畫。
侍畫躲開。
二人一時在車中笑鬧成一圈。
謝芳華坐在一旁看着二人鬧,心情也跟着好了些。
關於大公子的婢妾依夢也死了的消息同樣傳出了英親王府,街上又出現了新的話題。
忠勇侯府的馬車一路順暢地回了府。
她的馬車剛到府門口,又有兩輛馬車從皇宮方向而來。
謝芳華下了馬車,認出是謝墨含和謝雲繼的馬車,以及謝雲瀾的馬車。她停住腳步,等着三人。
不多時,那兩輛馬車來到,三個人兩前一後地下了馬車。
“哥哥,雲繼哥哥,雲瀾哥哥。”謝芳華見三人都完好,面上神色也還好,想必這一趟皇宮之行還算順利。
“你這是剛從英親王府回來?”謝墨含詢問。
謝芳華點點頭。
“走,回府再說!”謝墨含招呼幾人進府。
幾人齊齊點頭,一行人進了府內。
到了會客廳的畫堂內,謝墨含便對謝芳華說了此次進宮的情況,正如秦錚猜測,皇上是召集幾人出錢修築臨汾橋之事。
雖然未召見謝墨含,但是他進宮,皇上自然是極其高興。
詢問了這些商賈能爲朝廷重建臨汾橋投入多少銀兩的同時,也極大寬限地給出了好處,就是這些家每家可以出一人選擇入仕封官,免除科考。
這對於商賈之家來說,自然是好事兒!
朝廷雖然需用人才,但是都要經過各個州縣一級一級地舉薦,然後科考,過了考,才能入仕封官。大多數都被世襲子弟盤踞,很少有清貴之流和商賈之家的子弟入仕。
就拿謝氏來說,整個入仕的家族,也就是忠勇侯府一家世襲而已,其餘旁支,也要有才能者,通過族中長者那裡向忠勇侯推薦,忠勇侯再保舉,再經過朝廷的科考,考過了,天子召見,封官啓用,就入仕了。
謝氏米糧和謝氏鹽倉以及謝氏各房,每年也是極少人能入朝。別的世家的旁支更甚。這些世家旁支想要立穩,大抵都是承接家族的商鋪田產經商。
所以,對於商賈之家來說,缺的不是錢,捨不得花的也不是錢,而想求的是官路。
所以,皇上也算是抓住了商賈之家的弱點。
其餘商賈之家都不約而同地欣喜不已。但是謝雲繼和謝雲瀾卻是同時拒絕了皇上的好處。
皇上分外訝異地看着二人,“你們二人不想入朝爲官?”
謝雲繼笑笑,風流倜儻地道,“在下捨不得無拘無束的生活。”
謝雲瀾也笑笑,“在下身體不好,皇上是知曉的,免得誤了朝事,入朝爲官還是罷了。”
皇上一時面色有些不好看,本來他想用官位拴住二人,沒想到這二人都沒有入朝的打算。但是這二人手裡攥着的東西比其他商家手裡攥着的東西多了數十倍不止,他只能問,“那兩位想要什麼,朕若是能滿足,定然有求必應。”
謝雲繼和謝雲瀾對看一眼,沒答話。
皇上看着二人,“但說無妨!”
謝雲繼笑道,“若是皇上要給,不若給謝氏鹽倉一塊免死金牌。”
皇上聞言含笑的臉頓時僵了。
謝雲瀾微笑,“在下本來覺得,身爲南秦子民,身爲謝氏子孫,當該爲皇上分憂,爲百姓之苦而能者多勞,不該討要皇上什麼。但是,雲繼既然求了這個,那麼我也替謝氏米糧求一塊免死金牌吧!”
皇上看着二人,謝雲瀾話落,他的面色已經甚是陰沉了。
“本來我覺得小小的一塊免死金牌,對於皇上來說,小菜一碟。但是我看皇上似乎很爲難。既然皇上爲難,那就算了。”謝雲繼立即道。
謝雲瀾頷首,“當然,皇上若是覺得這個要求過分,那就算了。”
皇上沉默片刻,看着二人,“你二人爲何要免死金牌,難道你們覺得,朕還會殺了謝氏米糧和謝氏鹽倉不成?”
謝雲繼一笑,“泱泱南秦,偌大謝氏,一直忠心耿耿,不做犯法之事,也不做不臣之事。皇上自然不會殺了我們。但是我們目前什麼都不缺,這免死金牌也無非是爲了以後給子孫們保個平安而已。”
謝雲瀾微笑,“正是!”
皇帝又盯着二人看了片刻,然後看向謝墨含,“謝世子,朕未請你,你今日主動來,可有何要求?也和他們一樣?”
謝墨含搖搖頭,“忠勇侯府一直忠心爲國,爲皇上分憂理所當然,臨汾橋一旦不修築好,到了汛期,十數萬百姓便會遭殃,我不爲所求,忠勇侯府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理當爲國爲民首當其衝。”
“好!”皇上擊了一下掌,“有謝世子一言,朕心甚慰啊。”
“若是謝氏米糧和謝氏鹽倉能出銀五百萬兩,朕就給你們一人一塊免死金牌。”皇后回首對謝雲繼和謝雲瀾道。
“皇上,五百萬兩可不是個小數目啊。”謝雲繼看着皇上。
“免死金牌也不是人人都能拿到的,南秦建國以來,除了王氏一族得太祖賞賜了一塊免死金牌外,至今還從沒有再外放免死金牌。朕這一回一次賞賜兩塊,已經是破例了。”皇帝道。
“那這麼說,謝氏鹽倉就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也要拿出五百萬兩了。”謝雲繼有些苦兮兮地道,“那就多謝皇上了!在下回去之後,便給皇上籌備。”
“時間不能太晚,頂多七日,朕便着工部的人開始去臨汾橋。”皇帝道,“銀兩籌備妥當之日,朕便派人給你們二人送免死金牌。”
謝雲繼點點頭。
皇帝看向謝雲瀾。
謝雲瀾也點了點頭。
皇帝又看向謝墨含,“謝世子,忠勇侯府能拿多少?”
謝墨含嘆了口氣,“忠勇侯自然拿不了那麼多,這些年,爺爺老了,我和妹妹身體不好,用藥上花了不計其數。不過百萬兩銀兩,還是能拿得出。”
皇帝頷首。
這件事情就此說定,皇上留衆人在宮內午膳,三人推脫了,一起出了宮。
謝芳華聽罷後,嗤笑,“免死金牌雖然不錯,但是大權也是攥在皇上手裡,一千萬兩銀子換了兩塊這個破東西,虧死了。”
謝雲瀾聞言笑着搖搖頭,“無論如何也要拿錢,有了這兩塊免死金牌,雲繼的身份一旦暴露,皇上雖然奈何不了雲繼,但也不能對謝氏鹽倉輕易處置了。”
“不錯,若不是爲了謝氏鹽倉,誰稀罕!”謝雲繼撇撇嘴。
謝芳華點頭。
謝墨含又詢問了英親王府之事,謝芳華照實說了。聽聞秦浩的婢妾竟然也是今日死了,都不由奇怪。但到底是秦浩的一個婢妾,三人也沒多大興趣,便開始談論已經得到的關於今晚輕水樓那二人離開的消息,商量對策,如何出手,還要在不驚動皇室隱衛眼線的情況下留下那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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