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芳華穿戴妥當,侍畫、侍墨端着清水進了房間,放在盆架上,對着她笑。
謝芳華掃了二人一眼,“一大早上的,怎麼這麼高興?”
侍畫、侍墨對看一眼,湊過來,壓低聲音,“小姐和小王爺和和美美,我們看着也高興。”
謝芳華臉一紅,瞪了二人一眼,忍不住笑了,“他呢?剛剛出去了,去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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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小廚房了。”侍畫抿着嘴笑,“小王爺早上醒來後,便給小姐您燉雞湯呢。”
謝芳華呆了一下,“他起來的很早?”
二人點點頭。
“還去下廚了?”謝芳華又問。
二人又點點頭,“是啊,雞湯快燉好了呢,一會兒小王爺該端進來了。”
謝芳華想着怪不得侍畫、侍墨笑成這樣,她看了一眼天色,燉雞湯最起碼要一個多時辰,秦錚他今日起得有多早?昨夜那般,他竟然也起得來?況且,這種事情,不是該她作爲妻子應該做的嗎?事實上似乎反過來了。
她靜靜站了片刻,心下感觸,以前她並沒有靜下心來去細細地感覺和品味他的細膩的情感,如今她敞開了心扉,卻處處能感覺到他壓抑、剋制、冷靜、輕狂下的情感。
這樣的濃厚,讓她覺得似乎掉進了蜜罐裡,濃得化不開。
秦錚啊……
他是秦錚,她的丈夫,得夫如此,婦復何求?
“小姐,您怎麼了?”侍畫感覺謝芳華情緒波動,小心地問。
侍墨立即逗趣道,“小姐是高興得傻掉了呢。”
謝芳華回過神,臉微紅,走到清水盆前去淨面,水掬起,剛潑到臉上,門口有了動靜,熟悉的腳步挑開簾幕進了屋,伴隨着他進來,一股濃郁的香味。
謝芳華忍不住擡頭去看他,只見秦錚手裡端着一個托盤,裡面放了兩碗湯,香味來自湯。迎着晴好的天氣,洗手作羹湯的男子清俊異常,她掬水的動作頓住,怔怔地看着他。
秦錚見謝芳華站在清水盆前,剛睡醒的容顏嬌懶嫵媚,臉上有水珠滾落,怔怔看着他的模樣,讓他清楚地感知到她眼中心中只有他,她已經是他的妻子,娶進了門,住進了他自小長大的房間,只要他在家裡,就一定會看到她,以後,都會這般朝夕相處,朝朝暮暮以對,她會依賴他,偎依着她,親近着他,再沒有冷清,躲避,抗拒,這是一種無以言說的滋味。
他腳步頓住,抿了抿脣。
半響後,他才擡步,緩緩走到桌前,對侍畫、侍墨吩咐,“你們下去端飯菜吧!”
“是!”二人立即走了下去。
謝芳華回過神,轉過頭,掬水輕輕洗臉,片刻,她甩了手上的水珠,旁邊遞過來一塊潔淨的手帕。她伸手接過,擦了臉,看着他。
“還用我幫你梳妝?”秦錚問。
謝芳華點點頭。
秦錚忽然笑了一下,“以後你都這麼懶的話,我的活豈不是會多很多?”
謝芳華臉一紅,抓住他的袖子,聲音壓低,“你若是晚上不累得我早上起不來的話……我也可以起來侍候你。”
“那算了!我願意多累一些。”秦錚搖頭。
謝芳華紅着臉鬆開他的袖子,走到菱花鏡前坐好。
秦錚依然如昨日一樣,爲她綰髮,擦粉,畫眉。比昨日得心應手多了。
雲鬢高綰,淡掃蛾眉,略施脂粉,鏡中映出明麗清灩的人來。
秦錚凝視了片刻,聽到侍畫、侍墨端着飯菜進了屋,往桌子上擺,他轉回身,走到桌前坐下。
謝芳華隨後起身,沒坐到對面去,反而挪過椅子坐在他身邊。
秦錚扭頭瞅了她一眼。
謝芳華微微揚眉,“以後都這樣挨着你坐。”
秦錚眸光動了動,沒說話,將兩碗雞湯都端給她。
謝芳華一愣,將其中一碗端回去,“我怎麼喝得了兩碗?你也喝,一人一碗。”
秦錚頓了片刻,無異議。
謝芳華看時間不早了,也不再鬧他磨蹭,二人安靜地用飯。
飯後,謝芳華簡單收拾了一下,對侍畫、侍墨問,“都打點妥當了嗎?”
“小姐放心,昨天王妃就打點妥當了,今日一早,小王爺又囑咐了一遍,一應禮物都備齊了,不會出差的。”侍畫笑着道。
謝芳華點點頭,凡事都不用她操心,她還真不習慣……
秦錚看了她一眼,向外走去,謝芳華上前一步,拽住他的手,他扭頭,她瞪眼,秦錚微微扯了一下嘴角,反手握住她,邁出門檻。
二人先出了落梅居,到了正院。
英親王已經去上朝,英親王妃等着二人,見他們牽着手來到,如一對璧人,眼睛一亮,笑呵呵地說,“時間還早,不用太着急,東西都準備好了,我也已經派人提前去忠勇侯府遞過話了,你們兩個現在就可以走。”
“謝謝娘!”謝芳華對英親王妃一笑。
“哎,早就盼着你喊娘,果然好聽。”英親王妃歡喜地拍拍謝芳華,“你們若是不想折騰,今天就不用回來了,住在侯府也行。”
謝芳華偏頭看秦錚。
“看我做什麼?你想住就住。”秦錚道。
“死小子,夫妻不是應該商量着來嗎?華丫頭看你是詢問你意見,還有錯了不成?你什麼態度?”英親王妃不滿,伸手狠狠地敲了秦錚的腦袋一下。
秦錚沒躲,蹙了蹙眉,可見英親王妃沒手下留情。
“你還敢不滿?”英親王妃見他蹙眉,又要打過來。
謝芳華立即拉着秦錚後退了一步,笑着對英親王妃道,“娘,別打了,腦子若是打壞了,打傻了,咱們倆都得跟着操神。”
秦錚轉回頭看她,她明媚嬌俏地笑着。
英親王妃放下手,頓時笑了,“也是!”話落,對他們擺擺手,“快走吧!”
謝芳華拉着秦錚出了正院。
走了一段路後,沒人之處,秦錚忽然一把拽過她,低頭壓住她脣瓣。
謝芳華輕“唔”了一聲,青天白日之下,嚇了一跳,睜大眼睛看着他。
秦錚狠狠地輾壓了一會兒,才放過她,眸光微暗,聲音低沉,“你敢咒我。”
謝芳華看着他,頓時哭笑不得,嗔了他一眼,羞忿道,“這是白天……”
秦錚不答話,拉着她沒事兒人一樣地往前走去。
謝芳華四下看了一眼,除了身邊很遠處跟着的侍畫、侍墨、侍藍、侍晩外,沒人經過,她才輕輕地舒了一口氣,跟在他身後,走着走着,不由得笑了起來。
秦錚回頭瞅她。
謝芳華對他軟軟地說,“我才捨不得咒你呢。”
秦錚腳步一頓,眸光涌動片刻,轉回頭,繼續往前走,同時警告她,“若是還想順利回門,就別惹我。”
謝芳華想起昨天他說招惹他,後來後果的確有點兒嚴重,她只能收了笑,閉緊了嘴巴,乖乖地跟着他往外走。
侍畫等四人看着前面那二人,一個個心裡忍不住露出笑意。
侍藍忍不住小聲說,“小姐在小王爺面前似乎變了一個人一般。”
“何止小姐變了一個人?”侍墨小聲道,“我看小王爺也變了一個人,以前看小王爺,是那般模樣,如今看小王爺,是這般模樣。”
“那你們說,是以前的小王爺好呢,還是現在的小王爺好?”侍晩小聲問。
三人都一時無言,各自琢磨,之後,侍墨和侍藍搖搖頭,“說不上來。”
“無論小王爺什麼樣,只要小姐喜歡,只要小王爺對小姐好,就無需理那麼多。”侍畫說着,向前面呶呶嘴,“我更喜歡這樣的小姐,從無名山回來那會兒,見到那樣的小姐,感覺心裡都發涼。如今小姐整個人都暖暖的。”
“也是。”三人點頭。
侍墨又小聲說,“明明大婚了,可是小王爺似乎沒小姐放得開……”
“夫妻相處,陽盛陰衰,陰盛陽衰,大約……”侍畫撓撓腦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三人驚訝地看着侍畫,“你怎麼懂這些?”
侍畫臉一紅,跺腳,“你們這是什麼表情?醫書上古籍上都有說啊,再說了,你們侍候小姐沒我盡心。我是隨叫隨到。”
三人嘖嘖一聲,都沒了話。
秦錚和謝芳華來到門口,馬車已經備好,有小廝牽了秦錚的馬來,遞給他。
謝芳華知道秦錚最近一直騎馬來去,立即拽住她,“你跟我坐車!”
秦錚沒意見,對小廝擺擺手,跟着謝芳華一起上了馬車。
天氣晴朗,街上人流頗多,三天的流水宴依舊擺着,百姓們關於這場大婚的談資熱度還沒消退。街頭巷尾依舊能聽到議論聲。
英親王府車牌的馬車走過,街道兩旁的行人避路,都翹首看着,馬車走過,百姓們沒看到人,卻談得更熱鬧起來。
車中,謝芳華挽着秦錚的胳膊,靠在他懷裡,聽着外面傳進車廂的話,想着如今天下該是都傳開了吧!她已經嫁給秦錚了。
二人誰也沒在說話,靜靜地坐着。
英親王府距離忠勇侯府本來就不遠,馬車很快就來到了忠勇侯府門前。
馬車穩穩地停下,謝芳華放開秦錚,有點兒迫不及待地要下車。
秦錚一把拽住她,拿出一面鏡子遞給她。
謝芳華一愣,疑惑地看着他,他示意她自己看,她接過鏡子,只見自己頭髮沒散沒亂,妝也沒花,可是獨獨脣上的胭脂沒了。她臉一紅,“你賠我!”
秦錚拿出口脂,遞給她。
謝芳華伸手接過,輕輕地含着咬了片刻,又拿鏡子照了一下,見已經看不出來痕跡,纔將口脂遞給他,忽然訝異,“你這車裡,竟然還帶了這個?”
秦錚將口脂放進車廂暗格的梳妝匣裡,聞言掃了她一眼,“你以後出入人前,臉上打的都是我的門面。若是你人前不能端莊,我會覺得沒面子。”
謝芳華失笑,嗔目,“你有多要面子?”
秦錚眸光微閃,沒說話。
謝芳華不再耽擱,挑開簾幕,一眼便看到謝墨含、謝雲瀾、謝林溪三人站在門口,顯然是等了有一會兒了,她愣了一下,“怎麼這麼大的陣仗?”
謝墨含、謝雲瀾、謝林溪三人看着她,車簾挑開,露出的女子容色明媚,卻不同於未出閣時的冷清沉靜,多了少婦的溫暖柔和,整個人都散發着嬌豔的氣息。只看她一眼,就知道,這一樁大婚,她婚後這兩日過得極好。
三人的擔心全部以着不同角度的散去,露出笑意。
謝墨含上前兩步,喊了一聲,“妹妹。”
謝芳華緩緩笑開,“哥哥!”然後又看向謝雲瀾和謝林溪,“雲瀾哥哥,林溪哥哥。”
“快下車吧!爺爺和舅舅都在榮福堂等着你們了。”謝墨含向車內看了一眼,順着簾幕,隱約看到秦錚衣袍一角。
謝雲瀾和謝林溪含笑點頭。
謝芳華剛要下車,秦錚忽然出手攔住她,先一步跳下了車,然後將手遞給她。
謝芳華將手搭在他手上,慢慢地端莊優雅地下了車。
秦錚順勢握住她的手不鬆開,對謝墨含自然地喊,“大舅兄。”
謝墨含看着二人,一對璧人,心下稍慰,笑着點點頭。
“雲瀾兄,林溪兄。”秦錚又看向謝雲瀾和謝林溪打招呼。
二人笑着點頭還禮。
一行人進了府門,向內院走去。
路上,謝芳華問謝墨含,“哥哥,你今天也沒進宮去議事?”
“嗯,我請了朝假。”謝墨含道。
謝芳華點點頭。
來到榮福堂,除了忠勇侯和崔允,謝氏鹽倉的掌家人和謝氏六房的明夫人帶着謝伊也在。
秦錚和謝芳華上前見禮,忠勇侯看着二人,捋着鬍子點點頭。
崔允也甚是欣慰,“看到你們順利大婚,婚後和睦,我們也就放心了。”
“芳華姐姐!”謝伊跳上前,想去拉謝芳華的手,但看到秦錚一直拉着她,她喊了一聲,又將手縮回來,對秦錚見禮,“姐夫。”
秦錚頷首,放開了謝芳華的手。
謝伊立即上前一步,將謝芳華拉住,小聲說,“娘說雖然分族分宗了,但到底是一個謝字的親戚,今天是你回門,說過來看看,我纏着她跟來,總算是見着你了。”
謝芳華見謝伊似乎又長大了些,也水靈了,她笑着道,“以前是事情多,總是抽不出時間,以後……”她看了秦錚一眼,見他已經坐下和爺爺、舅舅、哥哥等人說話,她笑道,“大概會比以前清閒很多,你可以來英親王府找我玩。”
“真的可以嗎?”謝伊立即問。
“可以,你哪天若是去,提前派人去問我一聲,我有空的話,就給你回話,安排時間。”謝芳華笑着道。
謝伊差點兒歡呼出聲,興奮地拉着她的手,“好。”
“這孩子,跟芳華就是投緣,天天唸叨着。”明夫人笑看着二人,對謝伊微帶嗔怪,“大呼小叫的,小心被人笑話。”
謝伊嘟嘴,“芳華姐姐,我娘天天在我耳邊叨咕我,不准我這,不准我那,將我耳朵都磨出繭子來了。”話落,她湊近謝芳華耳邊,用兩個人才聽見的聲音說,“好煩人。”
謝芳華失笑,低聲道,“伊妹妹有福氣,我也想有人在我耳邊叨咕呢。”
“王妃對你好,跟母女似的,我娘說你有福氣,雖然自小……”謝伊想說什麼,但是立即頓住,覺得回門喜慶的日子,怕惹謝芳華傷心,立即道,“老天是公平的,補給你了。”
“也是!”謝芳華笑着點頭。
謝伊又說,“我娘說我將來若是能有個像王妃一半的婆婆,她就知足了。我就燒高香了。”
謝芳華又好笑,“天下好婆婆不止王妃一個的,伊妹妹這麼可愛,也會遇到的。”
“嗯,我相信芳華姐姐的話。”謝伊甜甜的笑了。
二人說着話,那邊秦錚、忠勇侯、謝墨含、崔允等人已經說起了昨日和今日朝中所議的漠北軍權之事,說到太子提議謝墨含前去漠北,忠勇侯詢問秦錚看法。
秦錚搖搖頭,“沒什麼看法。”
忠勇侯對他瞪眼,“這是什麼話!你覺得是他去好,還是不去好?”
“去有去的好,不去有不去的好。”秦錚神色平靜,語調輕慢,“老一輩的人老了,該退下了,新一輩的人漸漸入朝局,可是文武科考要在今年秋季,朝中可用的人目前都是舉薦的京中世家勳貴子弟,大多沒經過磨練,能夠嶄露頭角的,也就那麼幾人,漠北軍權重任,能夠擔任這重擔的,更是寥寥無幾。”
忠勇侯點點頭。
秦錚又道,“目前人選就是我,李沐清,大舅兄……”
“哎,你還是……”謝墨含打斷他,“還是叫我子歸兄吧,聽你這麼喊,真是彆扭。”
秦錚扭頭看他,神色莫名。
謝墨含立即擺手,“你願意怎麼稱呼,就怎麼稱呼,大約……習慣就好了。”
秦錚慢慢地轉回頭,繼續道,“對於秦鈺來說,都不是好選擇。但是,比起我和李沐清,他還是覺得,大舅兄若是去漠北的話,牽連北齊的姑姑,南秦的謝氏,總有些可施爲的。”
忠勇侯凝重起來,“這麼說太子還是沒放棄剷除謝氏的心思?他還要謝氏怎樣做?”
“不是沒放棄剷除謝氏的心思,而是……”秦錚忽然看了謝芳華一眼,見她也正看來,他淡淡無味地道,“不是說君主天威難測嗎?儲君的心思也是難測……”話語頓住,他輕嘲,“誰去又如何?漠北又不是整個南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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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的意思便深了。
謝芳華心思一動,瞅着他,收不回視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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