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城到平陽城,快馬加鞭,兩個半時辰也就到了。|
但是秦鈺顧忌謝芳華的身體,沒打馬快跑,刻意放緩了速度,使得子夜過了纔到平陽城。
一路如謝芳華所想象,路途沒有任何阻礙和意外發生,十分的順利。
秦鈺和謝芳華來到城門口時,便見到李沐清早已經得到了消息,帶着一隊人馬等在城門口。
秦鈺勒住馬繮,對李沐清挑了挑眉。
李沐清上前見禮。
秦鈺隨意地擺擺手,同時對李沐清警告,“你最好拿出讓朕覺得非芳華來平陽城不可的理由,否則朕定給你治罪。”
李沐清看了謝芳華一眼,見她扶額頭,他笑道,“臣也只是懷疑罷了,拿不出確切的理由,皇上不如現在就治了臣的罪,免得臣勞碌一場,最後還落個不得好的下場。”
秦鈺冷哼一聲,“你當朕與你說笑?”
李沐清搖頭,“不敢,君讓臣死,臣不敢不死。”
“你知道就好。”秦鈺催馬進城,問道,“你下榻何處?”
“在井亭軒的別院。”李沐清道。
秦鈺點頭,“帶路!”
李沐清上馬,引着秦鈺和謝芳華向井亭軒的別院走去。
路上,李沐清對謝芳華詢問,“可累?”
“不累。”謝芳華搖頭。
秦鈺哼道,“不累纔怪。”
謝芳華無奈地攏着馬繮,“秦鈺,我來都來了,你還這麼多廢話做什麼?你一路上磨磨蹭蹭,馬速比毛驢還慢,我怎麼會累?”
秦鈺不言聲了。
李沐清微笑,“如今也就你敢同皇上這麼說話吧。”
謝芳華好笑,“若是你被他每日管着,如被關在鳥籠子裡,你也會這麼說話了。”
“你以前也沒客氣。”秦鈺瞥了謝芳華一眼。
謝芳華失笑,想着無論是以前秦鈺做四皇子太子,還是如今坐一國之君,她還真的沒客氣過。他的身份轉變,連燕亭、李沐清都在他面前恭敬了幾分,那幫老臣更是戰戰兢兢,她卻是沒刻意去轉變,大約也是與當初她隨他從臨安城回京,親眼看着他接過玉璽,登上皇位有關吧,或者說,也有秦錚有關。
這樣對秦鈺說話,不止她一個人,還有秦錚。
想到這,他對李沐清問,“可與秦錚聯絡上了?”
李沐清搖搖頭,“還不曾。”
謝芳華抿脣,“他是否在距離此地比較遠的地方?畢竟從漠北迴來,路途遙遠。”
“興許。”李沐清道,“回頭你試着再聯絡,看看是否能聯絡上。”
謝芳華點點頭。
井亭軒的別院距離城門不是太遠,說幾句話的功夫,便到了。
別院門口有人打開門,李沐清請秦鈺和謝芳華入內,同時吩咐人道,“將主間最好的房間收拾出來了嗎?給皇上住。”
“回大人,收拾出來了。”有人立即道。
秦鈺擺擺手,“朕不住在這裡,連夜趕回京城,待片刻就啓程。”
李沐清擡眼看了一眼天色,又看向秦鈺,“皇上還是要保重龍體要緊,歇一歇,明日一早再回京吧,誤了明日一日的早朝,也不是太打緊。”
“不了。”秦鈺搖頭。
李沐清看向謝芳華。
謝芳華道,“罷了,快讓他走吧,朝中如今事情多,他是皇上,目前還是要坐鎮京中,不能離人,累了回京歇着去。”
李沐清聞言不再勸說。
一行人進了畫堂,秦鈺剛坐下,月落便拄着柺棍前來給秦鈺請罪。
秦鈺看到他,蹙眉,“腿怎麼了?”
“傷了,養幾日就好。”月落立即道。
秦鈺點點頭,對他擺擺手,“起吧,這次事情不怪你,是我沒及時悟透,你沒丟了性命已是萬幸。”
月落感動,“多謝皇上。”
“可能隨我一起今日回京?”秦鈺又問。
“能。”月落立即道。
秦鈺點點頭,“你先將事情經過與我說一遍,稍後去收拾一番,我們坐片刻就啓程。”
月落點點頭,將事情經過與秦鈺說了一遍。
當日,他本來暗中帶着人排查京中異常情況,接到秦鈺的信號,便立即向那個人追去,當時,他知道秦鈺既然傳信給他,那個人定然十分重要,所以,他帶足了人手,將謝氏暗探的人也帶了一批。他追時並不晚,可那人騎術也相當好,一路追到平陽城,眼看距離那人越來越近,追到了一處亂葬崗時,那人突然不見了,消失了身影。他怕有詐,勒住馬繮,待查看時,四處忽然被黑衣人給包圍了。
黑衣人顯然在這裡早有埋伏準備,佈置了絕陣,一陣箭羽射下,他全無準備,即便帶着一等一的暗衛,想要突圍,也難如登天。幸好月娘帶着人出現,李沐清帶着人馬也趕到,才救了他。
秦鈺聽罷,詢問,“可看清了那黑衣人的樣貌?”
月落慚愧地搖頭,“屬下沒能看到他的正臉。”
“可覺得熟悉?”秦鈺問。
月落又慚愧地搖頭,“屬下沒能靠近他的人。”
“後來可交手了?”秦鈺又問。
月落又垂下頭,“被包圍後,那人再未露面。”
秦鈺聽罷,沉着臉道,“這人心機可真是深沉。”話落,他轉向李沐清,“你可有發現?”
李沐清看了謝芳華一眼,見謝芳華對他點頭,他道,“皇上可還記得我曾經被人下過媚術?”
秦鈺眯起眼睛,“你說齊雲雪?”
李沐清頷首,“從此後,我對媚術這種氣息,極其敏覺,在月落被包圍時,在亂葬崗,我隱約感覺到了這種媚術的氣息。”
“你確定?”秦鈺看着他。
李沐清點頭,“若是不確定之事,我不敢胡亂說。”
秦鈺轉向謝芳華,“這就是你非要來這裡不可的原因?因爲齊雲雪是言宸的未婚妻?”
“她還是北齊王的妹妹,北齊的公主。”謝芳華道,“這麼長時間以來,我們沒找到蛛絲馬跡,處處受掣肘,如今既然沐清有所發現,這是唯一的線索,我怎麼能不來?”頓了頓,她道,“況且,我也想知道,言宸這麼長時間在做什麼,我感覺他應該是和齊雲雪在一起,畢竟,當初我們爲了阻止秦錚回京,我請言宸去攔截,而秦錚找來了齊雲雪掣肘言宸,能讓言宸都沒辦法,齊雲雪不可小視。”
“她的媚術幾乎登峰造極,自然不可小視。”李沐清想起當初栽到她手裡,臉色極差。
秦鈺揣思片刻後道,“北齊這位公主,據說自小便離開了北齊王宮,前往情花谷,修習媚術。沒在北齊皇宮裡長大,這裡面,是否另有什麼隱情?”
“這就不得而知了。”謝芳華搖頭,想起僅僅見過一面的齊雲雪,笑起來甚是好看,如一朵紅豔的曼陀羅盛開,但曼陀羅是有毒的。
“當初秦錚是怎麼聯絡上齊雲雪來掣肘言宸的?”秦鈺蹙眉。
謝芳華依舊搖頭,“未曾仔細問他。”
秦鈺抿脣。
謝芳華轉向李沐清,對他詢問,“上一次,我也未曾仔細問你,你是查過言宸,對吧?”
李沐清點頭,“對。”
“你本來查的是言宸,可是卻惹到了齊雲雪,我記得當初我與她談此事時,我問她你是否得罪了她,她說你倒是沒得罪她,但是,你對她未婚夫甚是好奇,暗中派人查他,數日以來,查出了不少東西。這些她倒不在意,畢竟你查出來的東西再多,也不事關於她。只是你想將自己的妹妹許配給她的未婚夫,只憑這一點,她就要你的命。”謝芳華看着李沐清,“我當時未有所懷疑,畢竟你的確是想將綠意許給言宸,我不告知你他的蹤跡,你暗中查找他,也不奇怪。”
李沐清點點頭,“我當初的確是對了綠意查的言宸,同時也是好奇你與言宸的關係。”
謝芳華盯着他問,“你當初查言宸,都查出了什麼?”
李沐清道,“查到了天機閣,以及他和你的關係。”
“只這些嗎?”謝芳華看着他。
李沐清點頭,“只這些。”
“不對。”謝芳華搖頭,“你再好好的想想,你當初還查到了什麼,或者,你沒查到,只不過是擦到了邊緣,可是,卻觸到了齊雲雪的肋骨。”
李沐清一怔,“你的意思是,那一次,她不見得是爲了她與言宸的婚約而因我爲了將綠意許給言宸的意思而吃醋大怒?”
“上一次,我雖然能感覺到齊雲雪在乎言宸,但是,如今仔細想來,她不是爲了綠意而吃這種醋的女子。畢竟,綠意比她,不是我貶低綠意,而是根本沒法比。一個寄身青樓,賣藝女子,雖出身相府,但到底是庶女,再加之淪落風塵。一個出身王室,雖然隱姓埋名情花谷,但一身武功本事,足夠傲對天下男兒。”謝芳華道,“齊雲雪不是養在深閨的小女子,吃這種閒情飛醋,所以,當日對你下殺手,定有原因。”
李沐清聞言仔細思索。
謝芳華繼續道,“這一次,你這麼肯定有媚術的氣息,那麼,天下間,除了齊雲雪的母親和齊雲雪,還有誰會這種霸道的媚術邪術?她的母親會來南秦嗎?也許說不準回來,但我更覺得是她本人。所以,她既然出現在包圍月落的亂葬崗,定與這次事情有關。就算沒關,也是一個線索,不能不查。”
李沐清頷首,“月落受傷,那日下大雨,我隱約覺得有哪裡熟悉不對,但當時並沒有想透,今日我又去了一次原地,才恍然想起,正是媚術的氣息。”話落,他看了秦鈺一眼,見他仔細聽着,他繼續道,“我思索再三,覺得我怕是在這裡待上月餘,也就只能憑直覺找到這丁點兒的線索了,背後之人實在太過厲害,沒有絲毫線索留下,我想着既然事關齊雲雪,想必也牽扯言宸,你應該能悟透或者查到,於是纔給你傳信了。”
謝芳華抿脣,“我始終不相信言宸會想殺我,也不相信言宸是背後之人。”頓了頓,她看向夜幕深沉的窗外,輕聲道,“若說言宸知曉或者與背後之人有什麼聯繫,這我是信的,他畢竟是北齊的小國舅。”
李沐清忽然道,“我想起來了,我查到天機閣,你與他的關係後,同時還查了他的身份以及北齊玉家。”頓了頓,她道,“不過線索還沒查到,便中了媚術。”
“這就是了。”謝芳華不出所料地道,“言宸是北齊小國舅,他如何離開的玉家,他與玉家如今的關係,他與齊雲雪的關係,各中牽連都甚大。這想必才真正是齊雲雪對你動手的原因。”
李沐清看着謝芳華,“你真相信這一切不是言宸所爲?”
謝芳華點頭,“信。”
李沐清不再說話,看向秦鈺。
秦鈺看了謝芳華一眼,又對李沐清道,“既然查到了齊雲雪,便查下去。”頓了頓,又道,“朕不能離開京城,在見到秦錚之前,她就交給你了,你務必要仔細照看她。再不要出現那一次她悄無聲息地從你眼皮子底下離開的事兒了。”
李沐清保證,“皇上放心吧,上一次是我太大意了,這一次,定然不會。”
謝芳華懊惱地瞪了秦鈺一眼,又瞥了李沐清一眼,“我又不是犯人,你至於嗎?你放心,這一次,我不亂走。”
“對於你的話,不止皇上不放心,我也是不放心的。”李沐清溫聲道,“所以,見到秦錚兄之前,你與我在一起,要聽話些。”
謝芳華無語。
秦鈺忽然問,“朕已經見了月落了,那個月娘呢?怎麼不見她?”
謝芳華也想起來沒見到月娘,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道,“月娘昨日便離開了。”
謝芳華蹙眉,“她可說了去哪裡?”
李沐清搖頭,“未說,只說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頓了頓,他道,“我詢問了她爲何出現,她說恰巧,我卻覺得不是恰巧。”
謝芳華嘆了口氣,“本來我想見到她問問,如今只能暫且擱置了。”
秦鈺看了謝芳華一眼,沉聲道,“到底是誰在背後作亂,總有解開謎團之日,一步一步地查就是了,你切忌費神太過。知道嗎?”
“知道啦。”謝芳華拉長音。
秦鈺哼了一聲,站起身,對李沐清道,“月落朕帶走,朕將隱衛給你留下一批。查不出什麼來不要緊,最重要的是保護好她。”
李沐清也站起身,“皇上放心吧,即便我出事兒,也不會讓她出事兒。”
秦鈺點點頭,又對謝芳華沉聲警告,“你要愛惜你的命,時刻記清楚,你這條命不是你自己的,繫着多少人呢。”
“好啦,我知道。”謝芳華揉眉心。
秦鈺擡步向外走去。
李沐清對謝芳華道,“隔壁房間,你先歇下,我去送皇上出城。”
謝芳華擺擺手,見秦鈺走出門口,她囑咐道,“你也要注意身體,別被奏摺壓彎了腰,能交給別人乾的事兒,別非自己擔着。”
秦鈺腳步頓了一下,嘴角勾起,“你這女人還算有良心,朕知道了,顧着你自己吧。”話落,向外走去。
謝芳華也不由笑了,轉身進了李沐清爲她準備好的房間。
今日這一日實在太累了,侍畫、侍墨吩咐人擡了熱水進來,她沐浴過後,便睡下了。
李沐清送秦鈺來到城門口。
臨別之際,秦鈺又道,“這女人在京中待得悶了,我猜她短時間內有不回京的打算,你也不必再理會京中的事情,一心照看好她。即便聯絡上秦錚,與他見面,他們若是沒有回京的打算,另外有安排的話,你也暫且不必回京了,只跟着他們,每日一封信,報與朕知道消息。”
李沐清失笑,“每日一封信,這也太勤了些。”
秦鈺板下臉,面色緊繃,“她的身體愈發的不好了,稍一折騰走動,便受不住,朕在京中,怎麼能放心?”
李沐清收起笑意,頷首,“皇上放心,每日一封信,臣定然做到。”
“嗯,你務必做到。”秦鈺話落,縱馬出了城。
護衛隊緊隨秦鈺身後,疾馳回京。
李沐清看着秦鈺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轉身回了井亭軒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