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芳華一直看着謝林溪,走到他面前一步的距離站定,看着他輕顫的身子和發白的臉,笑道,“林溪哥哥怕我?”
“你……你真是……”謝林溪不知如何形容這一刻的震駭。
“我是!”謝芳華看着他,點頭承認,“忠勇侯府的謝芳華!”
謝林溪即便已經猜測出來,但經過她親口證實,還是忍不住心裡巨震。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是聽音,也是謝芳華。
謝芳華靜靜地看着他,等着他平靜下來。
風吹過,樹梢枝葉輕輕晃動,山林裡有鳥叫聲,或婉轉,或清脆。
過了許久,謝林溪終於平靜下來,恢復神色,看着謝芳華,語氣也溫和下來,“既然你真的是芳華妹妹,可有證據證明給我看?”
謝芳華想着不愧是謝林溪,若是她就憑藉這一張臉相信她了,那麼她的確要重新考慮保不保他了。她伸手入懷,拿出一塊玉,遞給謝林溪看。
這是一塊罕見的紫暖玉,觸手溫滑如凝脂,玉面暖融融的,雕刻着綵鳳,栩栩如生。
天下間,除了謝氏忠勇侯府的嫡系女兒的身份準佩戴九尾綵鳳外,無人用九尾綵鳳。
皇室的女人,也無非用的是金鳳而已。
這是身份的代表,如今忠勇侯府嫡系一脈只一個嫡女謝芳華,舉天下,這樣的玉再無第二塊。
謝林溪的手輕輕地顫了顫,感覺這一塊輕薄的玉因爲它身份的象徵和麪前站着的窈窕纖細的女子加重了千鈞力量。
再也由不得他質疑和不相信。
謝林溪拿着綵鳳紫暖玉沉默片刻,將紫暖玉遞還給謝芳華。
謝芳華接回玉,放入懷裡,對謝林溪道,“林溪哥哥,今日不是雲繼哥哥要找你,而是我要找你。我們找一處地方,仔細談談如何?”
謝林溪沉默地點點頭。
謝芳華向山頂那兩處高聳的大石頭上走去。
謝林溪跟在謝芳華身後,看着她後背,女子纖細柔軟,他猶記得第一次見她是春年那日在忠勇侯府門口,然後便是除夕當晚在忠勇侯府的家宴。她當時弱不禁風,病病殃殃,任誰見了,都心生憐意,並且感嘆可惜了她鐘鳴鼎食之家千金小姐的身份,有榮華而沒有個好身子,無福享受。如今再見她,雖然有些隱隱的病態,但偏偏背影有一種堅毅,這是尋常女人沒有的,且還一定有武功。
來到大石上,謝芳華自己先坐下,然後,指着旁邊的地方,“林溪哥哥坐!”
謝林溪看了她一眼,緩緩坐在了她旁邊。
“林溪哥哥是否奇怪我的雙重身份?”謝芳華偏頭看着他問。
謝林溪點點頭。
“此事說來就話長了!”謝芳華悵然一笑,“既然我要找林溪哥哥,自然要先拿出誠意,開誠佈公。我就簡略地給你說說我的事兒吧!”
謝林溪抿了抿脣,點點頭。
謝芳華將從八年前開始前往無名山,到毀了無名山回來,如何被秦錚劫去了英親王府,又到如何被賜婚,再到今日,簡單地說了一遍。
她雖然說得簡單,但是聽得人心中卻掀起了滔天大浪。
謝林溪是從來就沒想過忠勇侯府的小姐不在忠勇侯府,這八年來,竟然在無名山。尤其是還大逆不道地毀了無名山,這若是被傳揚出去,可是潑天的大罪。無名山誰都知道,是皇室隱衛的巢穴源地。竟然是被她用天雷給毀了。
這麼多年,他爹孃一直懷疑謝芳華得了了不得的大病,諸如外面流傳的麻風之類的言論。尤其是常年忠勇侯的海棠苑都緊閉着,往外飄散着藥香,她足不出戶。
他娘還暗中高興,覺得忠勇侯府的氣數要盡了,忠勇侯老了,世子有病,小姐也有病。忠勇侯府嫡系這一脈是要完了。
只要嫡系完,那麼最順理成章地接收忠勇侯府爵位的也就是謝氏長房了。
他爹孃兄弟姐妹們,都想奪忠勇侯府的榮華身份而代之,汲汲營營。
這麼多年,他們也從來沒有想過忠勇侯府的小姐根本就不在忠勇侯府,她去了一個地方,那是人間地獄的無名山,皇室的巢穴。
連皇上都不知曉,若是知曉的話,那麼又該是怎樣的雷霆震怒甚至驚駭膽寒?
這一刻,他忽然覺得,什麼都輕了!
因爲一個小女孩的執着,無名山是人間地獄,她是怎麼從那地獄裡活回來的?他極其想知道,可是卻被她清清淡淡地一筆帶過。
字裡行間,都是力保忠勇侯府。
若是不知道這些之前,可能他還會因爲謝氏其他各房的暗中謀劃以及皇上聯合幾大世家打壓踩踏忠勇侯府的背後心機手段而覺得忠勇侯府終有一日會氣數盡絕,但是如今,他卻是不這樣想了。
她連無名山都能進了,都能毀了,都能活着回來,還有什麼是她做不到的?
比起她所做的這些,謝氏長房他的爹孃兄弟姐妹們一葉障目實在是可笑至極。
“雲繼哥哥,多年來,我要做的,就是保忠勇侯府,也保謝氏。”謝芳華說罷,見謝林溪臉上神情變幻,她看着他,清淡卻堅韌地道,“你可以想想,就算皇上除了忠勇侯府,還可能容得下謝氏其他各房嗎?株連九族,一脈相連,血脈至親,無論多少代,也消滅不了根系。皇上除了忠勇侯府後,是不准許謝氏還有存根的,至少,牽連嫡系一脈太近的旁系,都會拔草除根!若忠勇侯府倒塌,謝氏長房也不能善終!”
謝林溪忽然閉上了眼睛。
謝芳華靜靜地看着他,她知道謝林溪是聰明的,在她說了這樣一番經過之後,他若是再猜測不出她找他的目的,那麼就白擔了謝氏長房最出色的子孫了。
他需要一個抉擇!
無論是被迫無奈,還是心存善意,還是因爲姓謝所以躲不過宿命。這些都無所謂,他只需要拿出一個選擇一條路來。這也關係到謝氏長房的生死存亡。
她相信他自己已經明白,若是他不做出什麼,那麼她定然對謝氏長房動手!
謝林溪閉着眼睛片刻,緩緩地睜開眼睛,眸光有些明滅地看着謝芳華,聲音極其暗啞,“芳華妹妹,你需要我做什麼?”
謝芳華看着謝林溪,緩緩地笑了,“林溪哥哥聰明,難道猜不出我找你要你做什麼嗎?”
“總要說得明白些!”謝林溪啞聲道。
謝芳華點點頭,沉靜地道,“謝氏繁榮了幾百上千年,忠勇侯府嫡系一脈一直居於謝氏的頂端,謝氏旁支多少人早就想拉下忠勇侯府取而代之。而皇室江山穩固,沒有外憂,所以,眼裡便看到了謝氏這一隻臥榻之側酣睡的猛虎,即便這隻猛虎忠心爲國,無心取代皇室奪去江山,但對於子息繁衍漸漸更加龐大的謝氏來說,也是威脅。即便忠勇侯府有忠君之心,但也保不準其他謝氏旁支沒有,是以,爲免除皇室萬載江山無憂,勢必要動忠勇侯府和謝氏,拔除這一棵大樹。”
謝林溪點點頭。
“但是謝氏旁支雖然都稱之爲一個謝,但是十根筷子也擰不到一起,不齊心。有些人,暗中已經投靠皇室,有些人各打算盤想借皇上的風推倒忠勇侯府,有些人早已經被榮華麻木還不知風雨。首當其衝的,便是你們的謝氏長房。”謝芳華聲音忽然有些凌厲,“林溪哥哥,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嗎?我想拔除謝氏的雜草,將十根筷子擰在一起,不要皇室江山,但也要與皇室抗衡做個持平,保住謝氏。而謝氏長房是我的絆腳石擋路石。若不能收攏,還做癡人大夢,那麼,我會毫不客氣地除去!”
謝林溪臉色霎時發白,雖然已經猜到她的目的,但聽她明白說出來,脊背還是一瞬間寒涼透骨。
謝芳華靜靜地等着謝林溪表態。
謝林溪是聰明的,她不相信他不明白若是忠勇侯府倒塌,謝氏長房也不能善終的道理。即便皇帝想用謝氏長房這把彈跳的劍,但不過是小用而已,用過之後,也是該殺就殺。因爲謝氏長房除了一個謝林溪,還真是一羣鼠輩,滿京城人都知道,皇帝的眼睛更是毒辣,心知肚明。
忠勇侯府的位置,不是哪一個謝氏的旁支想做就能做的!
即便拉忠勇侯府下馬,爵位你爭我奪,也不一定就是謝氏長房的人得去,不是小看謝氏長房,而是他們根本沒那本事坐穩忠勇侯府的位置。
沉默許久,謝林溪忽然擡起頭,看着謝芳華道,“芳華妹妹,你就這般隻身來找我,你怎麼就知道我與謝氏長房不一心?不想拉忠勇侯府下馬?不想要忠勇侯府的爵位呢?若是我想要的話,也許,我既能幫助皇室推倒忠勇侯府,要了忠勇侯府的爵位,也能保住謝氏長房呢?”
謝芳華輕輕一笑,“林溪哥哥,你也許真有這個本事,但是你要知道,害羣之馬,殃及羣馬。你們謝氏長房的害羣之馬太多,即便你一個人文武雙全,但恐怕也是難以周全。天下間,最不缺少的,便是有才華的能人。你一拳總歸也是難敵四手。更何況,我不會給你機會的。”
謝林溪看着她,那雙眼睛裡有清澈的波紋流動,分外光彩,他看了片刻,聲音忽然有些冷,“芳華妹妹這是拿定主意我會應承你了?要知道,謝氏長房這麼多年來,一心想要忠勇侯府,我若是投向你,無異於在他們的心口上插刀。雖然我們同姓謝,但謝氏長房的人畢竟纔是我血緣更近的血脈至親。”
“我只不過是覺得林溪哥哥是聰明的,若是與謝氏長房一同隕落實在可惜。”謝芳華道。
“謝氏鹽倉已經投靠了你?”謝林溪問。
“雲繼哥哥是聰明人,更何況,謝氏鹽倉富有,除去忠勇侯府,那麼只一個謝氏鹽倉便富可敵國。忠勇侯府若是倒塌,皇帝爲了填充國庫,不會放過謝氏鹽倉的。”謝芳華道,“這也是這麼多年來,謝氏鹽倉不被皇室收買,附屬忠勇侯府,我爺爺相信謝氏鹽倉的原因。”
“那謝氏米糧呢?”謝林溪問。
“謝氏米糧早就被皇帝暗中收服了,多年前已經倒向了皇室。牽扯太深,拔不出來了。”謝芳華冷漠地道,“另外,謝氏米糧沒有讓我去挽救的理由,至少……”她看着謝林溪道,“沒有第二個林溪哥哥讓我費力惜纔想挽救!”
謝林溪面色一動,忽然撇開頭,聲音有些僵硬,“若是我不同意呢?”
“那我就只好覺得可惜了!”謝芳華道。
“芳華妹妹,我也是懂武功之人,我感覺你氣息虛弱,呼吸有些濁重。恐怕你不久前受了內傷吧?我剛剛距離你十丈遠你都不曾察覺出來,若是如今我對你動手,你恐怕不是我的對手。”謝林溪迴轉頭,一雙眸子盯住她。
謝芳華笑了笑,“林溪哥哥確定想要動手?你就不怕你殺了我後,秦錚踏平了謝氏長房?不怕雲繼哥哥撕爛了你?”
謝林溪抿脣,“秦錚早已經知曉你的身份?”
謝芳華清淡地移開視線,雲淡風輕地道,“知道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這個地盤是雲繼哥哥的,秦錚就在雲繼哥哥的住處吃燉山雞,而方圓五里,除了你我在這裡,再無別人。我出了事情,他們自然首先找你。”
“若是我幫你,不顧謝氏長房父母兄妹的血脈親情,在他們心口捅刀的話,也許就是衆叛親離。既然會有那個下場,又何所顧忌今日殺不殺你?總歸怎麼選擇,於我來說,都不是一條好路。”謝林溪道。
“站在林溪哥哥的角度想,確實如此!”謝芳華笑道。
謝林溪眯起眼睛,“既然如此,我若是出手呢?你該怎麼辦?是呼叫秦錚和雲繼,還是有能力對我一搏?”
“都不會!”謝芳華搖頭。
謝林溪看着她。
謝芳華緩緩地站起身,向天空看了一眼,對謝林溪道,“天色已經有些晚了,林溪哥哥,你快做決定!”
“你先回答我,這兩者都不選擇,你會如何?”謝林溪有些執着地看着他。
謝芳華看着他微笑,“林溪哥哥,我聽說你向來坦蕩,光明磊落,是正人君子,更是謝氏長房的異數。你這樣的人,恐怕從來是不知曉陰暗之事和小人手段吧?”
謝林溪一怔。
“或許你知曉這些,但是從來也不用吧?”謝芳華又道。
謝林溪有些不明白地看着她。
謝芳華背轉過身子,看着山野桃杏樹株株靜立,幾隻山雀在枝頭玩耍,她轉回頭,淺淺笑道,“在我來到山頂上後,首先做的不是躲避秦錚,而是在我所待的方圓十丈之內下了毒。”話落,她笑意盈盈地強調,“不多不少,整整十丈遠。林溪哥哥,你已經中毒了。”
謝林溪一驚,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難道沒感覺你的內力在一點點的消失?半個時辰內,不服解藥的話,你會功力全失。”謝芳華含笑看着他,“在無名山裡,我學了很多東西,有些東西,即便我回京後做回忠勇侯府小姐,也難以抹去。尤其是暗殺、毒殺之術。我用得爐火純青。”
謝林溪聞言立即查探自己的武功,發覺的確如謝芳華所說,他的武功在一點點流逝,雖然輕微,讓他難以察覺,但的確是在流逝,他頓時怔住。
這麼多年,他自詡文武全才,謝氏所有的人,包括忠勇侯府的老侯爺都說謝氏長房出了一位雋秀之才,他爹孃引以爲傲,他自己也頗有些恃才傲物,雖然自詡光明磊落,秉持君子之風,但到底身在謝氏長房,該學的東西都學會了,不該學的也學會了,雖然不用陰暗手段,但是都知曉陰暗手段,任何陰暗手段,他都能堪破,這麼多年,從不曾受制於人。
今日,竟然無聲無息地中了毒,且還是泄功之毒。
他能站在這裡讓對面的女子費心前來談判的資本無非就是他這個人,這份才華,若是都沒有了,他還拿什麼支撐這份資格?
沉默半響,他忽然苦笑一聲,泄下氣來,對謝芳華道,“我應你!”
謝芳華看着他,“林溪哥哥不是被迫無奈才應承的吧?”
謝林溪搖搖頭,正了神色,悵然輕嘆一聲,緩緩道,“我本來一直就不同意我家親長兄妹奪忠勇侯府的爵位,別說皇上看不上謝氏長房,就算看得上,那麼謝氏長房和忠勇侯府總歸都是一脈傳承,同室操戈,實乃滑天下之大稽。”
謝芳華點點頭,“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就不枉我費心一場。”
謝林溪面色有些清苦,“我只怕是,我就算應承,我父母兄妹也是不應承。那麼我,難道真的動手去殺我的血親?我做不到。”話落,他又補充道,“也不能親眼看着別人殺他們。比如你。”
謝芳華頷首,不錯!總歸是血脈至親。
“我能做的,就是暗中掏空謝氏長房的一切,不讓他們有能力拖下忠勇侯府下水。也不依附皇室,甚至將與皇室的牽連拔除出來。”謝林溪道,“我盡全力周全幫你,望你也對謝氏長房手下留情。”
謝芳華看着謝林溪,她打定主意找他之前,就做好了準備。思索再三,覺得謝林溪也就只能做到這個份上了,畢竟謝氏長房執念太深,他能如此應承,也是不易。恐怕就算這樣,以後他難爲的地方也是多了去了。她點點頭,“林溪哥哥能做到這種程度,也是不易。你放心,我不是非要同室操戈除謝氏長房而後快之人?畢竟是一脈傳承,同脈同根,謝氏長房總歸是謝氏的人。能保下,我還是想保下。否則皇上沒開刀,我先將謝氏旁支一網打盡的話,那麼便宜的也是皇室。今日也就不會來找你了。”
謝林溪鬆了一口氣,面色也隨即鬆緩下來。
謝芳華從懷中拿出一顆藥丸,扔給謝林溪,“這是解藥!”
謝林溪伸手接了,看了一眼,藥丸晶瑩,帶着一股清香,他放入了口中,入口即化。
不多時,消失的內力漸漸回籠。
謝芳華覺得事情談到現在,也算是定下了,沒什麼再說的了,她向山下看了一眼,山林無人,那座別院幽靜地坐落在林間,也極爲安靜,她道,“林溪哥哥送我回英親王府吧!”
“你不和秦錚一道回去?”謝林溪話語也溫和了。
謝芳華搖搖頭,輕輕哼了一聲,“他臉皮厚地搶吃了我的山雞,這筆賬我還要給他記着呢!那個惡人!”
謝林溪微微啞然,須臾,忍不住露出笑意,“好,我送你回去!”
謝芳華點點頭。
“就依照我剛纔來時的路吧!在山後方,繞過去,能避人耳目,送你回英親王府。”謝林溪低聲道,“皇上回宮了,皇室的隱衛應該也是撤走了。據說秦錚在落梅居跟皇上怒了。”
“爲何?”謝芳華知曉秦錚的脾氣,跟皇上怒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兒。
“因爲你!”謝林溪道。
謝芳華看着他。
“一邊走一邊說!”謝林溪向前走去。
謝芳華點點頭,擡步跟上他。
“據說秦錚知曉你出了府,也知曉皇上派了隱衛跟蹤你,我送你回去時,本來不易躲過皇室隱衛,但是秦錚突然出現,奉了他的命令攔下了皇室隱衛。皇上的人回去稟告了皇上,當時皇上還在落梅居。皇上惱了,質問秦錚,秦錚說他的女人,皇叔難道想奪?否則爲何盯着不放?皇上也給氣得夠嗆。奪侄子的女人的言論,畢竟是好說不好聽。當時英親王和英親王妃都在場,皇上有些下不來臺。”謝林溪道。
謝芳華聽罷忿笑一聲,“成日裡臉皮厚得堪比城牆,嘴毒得如灌了砒霜。不是人!”
謝林溪聞言有些無奈,對謝芳華道,“他也是爲了維護你!”
謝芳華不買賬,冷哼一聲,“他當時應該是有氣沒處發,白狐和紫貂兩個小東西被他灌酒灌得死去活來也解不了他的氣,偏偏皇上去了,也是活該!”
“哎,天下間,恐怕也就他不怕皇帝吧!”謝林溪嘆了一聲,須臾,又補充道,“還有個你。”
謝芳華清涼地笑了笑,她的確不怕皇帝,怕皇帝的事情是前輩子的事兒了。
“後來,皇上氣得甩袖子走了,隱衛自然也撤了,他便也出了落梅居。”謝林溪邊走邊低聲道,“錚二公子果然不是無能之輩,雖然有很多的跋扈囂張狂妄的傳言一直壓在他頭上,但這樣反而掩蓋了他的本事。”
“那是自然,秦錚不可小視,否則不會讓皇上無可奈何,左相顏面被辱也只能受着了,能在南秦京城橫着走,人人都不敢招惹他,他自然不是個東西。”謝芳華絲毫不顧忌地罵秦錚。
謝林溪看着她的模樣,聽着她的話語,忍不住好笑。
“關於謝氏長房,你回去後,暗中動作,若是有犯難之處,你告訴我,我會讓雲繼哥哥幫你。”謝芳華囑咐。
謝林溪點點頭,提起這個,便收起了笑意。
謝芳華不再說話,對於謝氏長房,謝林溪能看得透徹,應承她自己入手架空,最好不過,若是她真動手的話,即便輕易,恐怕也會驚動皇帝。自然不如謝林溪這個二公子來做好。畢竟他生在謝氏長房,長在謝氏長房,且還是最有才華的那個,做什麼東西,可以從內部根除。
二人不再說話。
謝林溪走的路的確是一條清靜的避開人耳目的路,半個時辰後,便出了山林。
謝芳華在與他達成一致後,便又服用了一顆藥,易容回了容貌,在謝林溪驚異下,她簡略地解釋了一番,謝林溪本就通透,點點頭,心下歎服,這等易容術,天下間,恐怕也就獨她一人。
二人來到了城外,一輛謝氏長房的馬車停在那裡,謝林溪招手,謝芳華與他一同上了車。
馬車暢通無阻地駛入了城內。
馬車進了城後,謝芳華思索了一番,對謝林溪輕聲道,“我就不回忠勇侯府了,明日兒,林溪哥哥找個理由去一趟忠勇侯府,或者是暗中將我哥哥約出來,將你我的協定與他說說,畢竟他如今是忠勇侯府的世子,多年來,我出京在外,對京中有些事情還是不能瞭如指掌,對於謝氏長房的事情,我怕你一人難爲,既然要做,一定就要做好。也許哥哥能幫你。”
謝林溪點點頭,“好!”
謝芳華不再多說,挑開車簾跳下了車,簾幕晃動,遮住了她的身影。
謝林溪伸手抓住晃動的簾幕,輕輕挑開,便看見謝芳華輕盈的身影走入一條背街,那背影堅毅筆直,不多時,便被街道圍牆掩去。他看了片刻,慢慢地放下了簾幕。
同樣是女子,謝茵比之她,差之千里。
同樣是妹妹,他的親妹妹比這個堂妹妹來說,更是這個纔像妹妹。
他輕輕嘆息一聲,對車伕吩咐了一句,車伕揮起馬鞭,向謝府走去。
謝芳華輾轉了幾條背街的街道,沒發現什麼人跟隨,便放心地來到了英親王府的後門,後門的守門人見到她睜大眼睛,訝異地看着她,她對守門人笑了笑,進了府內。
守門人張口想說什麼,看她往落梅居走去,又將話吞了回去。
謝芳華回到落梅居,剛到門口,林七大約聽到了動靜,從小廚房探出頭來,見到謝芳華回來,立即迎了出來,站在她面前,一邊往她身後瞅着一邊小心翼翼地問,“聽音姑娘,您回來了?錚二公子呢?”
謝芳華搖搖頭,“沒看見!”
林七頓時垮下臉,湊近她,悄聲道,“聽音姑娘,我跟您說啊,您走後,可出了大事兒了。您還不知道吧?”
“什麼大事兒?”謝芳華看着他。
“咱們二公子和皇上幹仗了。”林七悄聲地將謝林溪對謝芳華說過的話說了一遍,只不過比謝林溪說的要詳盡許多。
謝芳華聽罷,點點頭,“知道了!”
林七愕然,看着她,“聽音姑娘,您這是什麼表情?您怎麼一點兒也不擔心?”
“擔心什麼?”謝芳華見他緊張兮兮的神色,不由笑了笑。
“擔心咱們二公子啊!二公子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惱皇上,皇上若是真的怒了,算起賬來的話,那二公子豈不是會遭殃?尤其是咱們府還有個會在皇上面前討巧的大公子呢!”林七道。
謝芳華搖搖頭,沉靜地道,“皇上若是惱怒二公子,處置他的話,除夕那日在靈雀臺時就會做了。他那日都沒處置,今日不過是小事兒一樁,不會將他如何。”話落,她語氣有些沉,“至於以後,那就不太清楚了。大公子畢竟不是省油的燈!”
林七聞言嘆了口氣。
謝芳華向正屋走去。
林七跟在他身後,走了兩步道,“聽音姑娘,你說二公子去哪裡了?不會出事兒吧?”
“不會!”謝芳華想起秦錚吃了謝雲繼給她準備的山雞便沒好氣。“如今天色都晚了,那二公子還回來吃飯嗎?我的飯菜已經做好了。”林七道。
“不用等他了,我們先吃吧!”謝芳華道。
林七摸摸肚子,還是搖搖頭,“咱們還是等等吧!萬一二公子餓着肚子回來怎麼辦?”話落,他立即道,“對了,您快去看看白青和紫夜兩個小東西吧!”
“對,它們如何了?”謝芳華停住腳步。
“哎呦,它們快被二公子給折騰死了,如今醉得不成樣子,我怕它們會醉死,皇上走後,二公子也走了,根本就不管它們。您快去看看,有沒有辦法救它們,可別死掉了,怪心疼的。”林七道。
謝芳華點點頭,眸光掃了一圈,問道,“它們在哪裡?”
“在那個屋子裡,二公子走後,我給它們抱進去了。”林七伸手一指西廂的空屋子。
謝芳華向那個空屋子走去。
林七不放心,跟在她身後過來看。
不多時,謝芳華來到了這間屋子,推開房門,聞到一股濃重的酒氣,滿屋熏熏,她忍不住皺了皺眉,用手掩住口鼻,只見地上睡着兩個小東西,東倒西歪,呼哧呼哧,渾身皮毛都散發着濃重的酒味,她站了片刻,轉身出了房門。
“聽音姑娘?”林七見謝芳華這麼快就走出來,不由疑問地喊了一聲。
“死不了!”謝芳華道,“不過就是睡了幾日罷了,不用管它們。”
林七聞言鬆了一口氣。
謝芳華擡步回了房間,換掉外衣,梳洗之後,歪在了軟榻上休息。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外面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林七的聲音同時傳來,有幾分小心翼翼的歡喜,“二公子,您回來啦?”
秦錚“嗯”了一聲,有些懶懶的沉沉的漫不經心,隨意地問,“她回來了嗎?”
林七知道秦錚問誰,聞言連忙道,“回二公子,聽音姑娘已經回來大半個時辰了,如今在屋裡歇着呢!我看她的模樣,似乎是累壞了。”
秦錚往正屋走,一邊走一邊問,“她吃飯了嗎?”
林七搖搖頭,小聲道,“還沒有,等着您回來吃!”
秦錚腳步頓了一下,將手中拎着的一個籃子遞給林七,吩咐道,“將這裡面的東西拿去廚房熱一下,然後快些端飯進屋來。”
“是!”林七連忙接過,屁顛屁顛地跑去了小廚房。
秦錚來到門口,從浣紗格子窗往裡看了一眼,天色昏暗,什麼也看不見,他緩步進了屋。
謝芳華在屋內將二人對話聽得清楚,並沒理會,安靜地倚着美人靠半躺着。
秦錚進了畫堂,腳步不停,徑直來到中屋,挑開簾幕,便看到謝芳華倚在美人靠上,綾羅綢緞有一部分尾曳在地,她纖細的身段分外秀美,閉着眼睛,青絲有兩縷順着臉頰垂落,晚上的夕陽餘暉從浣紗格子窗射進來,打在她身上,織錦的梅花與窗外的落梅交相輝映,呈現出一抹華麗的彩色,讓她整個人有一種嫺靜的炫目。
秦錚挑着簾幕的手就那樣頓在了那裡。
往日幽深的眸光微微涌動,盪出細細的波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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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牀跑步鍛鍊是美好的,我必須堅持。親愛的們,你們監督我啊!好身體才能更好地碼字,口號是:趕走懶蟲!
一起跑步嗎?誰約?o(n_n)o~
今日上牆:等一世花開不敗,lv1,秀才[2015—03—11]“第二卷要開始了,是不是就可以看到各種高手們噼裡啪啦的對戰火花了,期待ing!”
作者有話:明天開始第二卷,我們一起走進花間深處!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