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親自前來找她,爲何?
謝芳華站起身,走到菱花鏡前,拿出梳妝匣,抹了脂粉,在臉上輕輕上妝。
侍畫不解地站在謝芳華身後看着她。
不過片刻,英親王妃陪着皇后已經來到了門口,皇后腳步匆匆,似乎十分急切。
英親王妃的聲音傳來,“皇后,你匆匆而來,要見華丫頭,到底所爲何事兒?華丫頭身體不好,昏迷剛醒來,狀態不佳。”
“王嫂,我確是有急事兒,待我見到小王妃,再與你與她細說,你先別急。”皇后一邊走進,一邊說。
英親王妃心下疑惑,只能住了口。
謝芳華放下梳妝匣子,站起身,形似虛弱地看了站在她身後的侍畫一眼。
侍畫睜大眼睛,她就站在小姐身後,只看到她輕輕抹了一層粉,在面部揉按片刻,竟然轉眼間就將自己弄得面色蒼白,氣色極差的樣子,若不是親眼所見,她真當小姐大病一場了。她連忙伸手扶住她,小聲說,“小姐?”
“扶我出去!”謝芳華將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倚在侍畫身上,虛弱地說。
侍畫點頭,小心地扶着謝芳華向外走去。
二人來到門口,也正巧皇后和英親王妃一行人來到門口。
簾幕打開,皇后一眼便看到了由婢女攙扶着迎出來的謝芳華,臉色蒼白得跟鬼一般,若不是她長得極好,青天白日下,真真會嚇死個人。她一驚,看着她,“小王妃?”
“皇嬸!”謝芳華虛弱地見禮。
“你這是……”皇后看着她。
謝芳華扯了扯嘴角,“我只是身體有些許不適,並無大礙。”然後,她示意侍畫讓開門口,“請皇嬸和母妃進屋吧。”
皇后轉頭看向英親王妃。
英親王妃也愣了一下,不過轉眼便明白了,她嘆了口氣,“我剛剛都與你說了,華丫頭昏迷剛醒來,身體不適。先進屋再說吧。”
皇后只能進了屋。
來到畫堂,三人落座,侍畫、侍墨等人端茶倒水。
謝芳華拿出娟帕,低低咳嗽了兩聲,虛弱地道,“我身體不適,未曾遠迎,在皇嬸面前失禮了。皇嬸不要見怪。”
“自家人,不必那麼多禮,況且你身體不適,還顧忌那麼多虛禮做什麼?”皇后仔細打量謝芳華兩眼,見她氣色真是差極了,這麼虛弱,的確像是剛昏迷醒來的樣子。她嘆了口氣,“我是有事情找你。”
謝芳華看着她,“早先皇叔派人來宣我進宮,我剛醒來,實在疲乏,無力進宮。不想皇嬸這麼快就來了。可是有急事兒?不知道是什麼事兒?這般急切?”
“皇后,可是華丫頭哪裡有什麼做得不妥?”皇后話中的意思是可是來問罪的?
皇后執掌宮中多年,自然聽明白了英親王妃的意思,若是問罪,她定然不讓。她搖搖頭,“皇嫂誤會了,小王妃爲了京城內外連番出現的案子奔波,累壞了自己,理當表彰,哪裡還會問罪?皇上今日找她是另有別事兒,皇上身體也不好,憂急之下,出宮不得,只得我跑一趟了。”
“哦?”英親王妃納悶,“別的什麼事兒?”
“剛剛不久前,皇上得到急報,臨安大水後,似是發生了瘟疫。”皇后低聲道,“太子怕引起百姓恐慌,造成動亂,暫且命人封鎖了臨安城,還未曾遞消息給京中。”
“什麼?”謝芳華一驚,看着皇后。
皇后對她頷首,憂心忡忡地道,“你知曉,皇上在太子身邊安插了人,雖然太子還未傳來加急奏摺,但是消息第一時間卻傳回來了。皇上本來打算太子回京後,對他交付重任,退位登基。對太子寄予厚望。我身爲太子嫡親母后,如今只擔心我兒子的安危。孫太醫不久前被殺,京中太醫院再無好太醫,怕是前去也控制不住疫情。皇上商酌之下,派人來請你。你未進宮,只能我親自來了。”
謝芳華想起謝墨含在臨安城,面色微變。
英親王妃立即道,“皇后,這可是真的?臨安大水發水災情重這我隱隱聽聞,但是未曾聽說臨安鬧瘟疫。”
“說似是發生了瘟疫,這一次雨下得太大,南秦普遍發生澇情,唯臨安尤重,不止是淹沒良田,房舍倒塌,大水淹死了不少人。鈺兒前去治水,雖然去得急去得快,極時地救助處理,但是也出了狀況。”皇后說着,紅了眼眶,“王嫂,皇上還有好幾個兒子,可我只有鈺兒啊。他雖然聰穎,但是對瘟疫卻沒有經驗,若是出了事兒,我這個做母親的,還怎麼活。”
英親王妃聞言看向謝芳華。
謝芳華沒做聲。
皇后又道,“我聽聞謝侯爺近日也被大水攔阻在了臨安?”
“那豈不是憐兒也在臨安?”英親王妃面色微變。
謝芳華點點頭,“得到消息,哥哥的確是被攔阻在了臨安,但我還未曾得到消息說臨安發生疫情。”頓了頓,她道,“皇嬸暫勿恐慌,我哥哥臨走前,太子將初遲送給了我哥哥,既然我哥哥在臨安,那麼初遲應該也在臨安。初遲公子醫術極好,前一段時間京中各大府邸忠臣突發疾病就可看出他醫術。太子未向京中加急奏摺求助,想來臨安情況沒那麼糟糕,暫且應該是在能控制的範圍內。”
皇后聞言面色稍鬆,“我擔心鈺兒硬撐着,這孩子性情雖然聰敏,但是骨子裡過於硬氣。”
“是皇上要你來找華丫頭的?意思是想要華丫頭去臨安一趟?因爲她醫術?”英親王妃尋思片刻,看着皇后問。
“是皇上得到消息後,覺得事關鈺兒安危,而且臨安距離京城不是太遠,八百里地而已。若是真發生的瘟疫,還是不能過於張揚,以免走漏消息,造成南秦百姓恐慌。”皇后誠實地道,“皇上喊了我去,讓我來見小王妃。畢竟小王妃醫術有目共睹。而且謝侯爺也被困在臨安。單不說太子安危,就看在謝侯爺安危上,小王妃也不會坐視不管。更何況還有憐兒,也在臨安。”
英親王妃嘆了口氣,“你也看到了,華丫頭這般身子,哪裡能出得了京城?她若是這麼出京,我又多擔一份心。臨安本就有那麼多人在了,又怎麼好讓她去?瘟疫可不是鬧着玩的。”
“王嫂,可是初遲的醫術到底是真有本事,還是流於表面,不能只靠那一次醫效。萬一這臨安若真有瘟疫,咱們也不能不管啊。”皇后眼眶發溼,“我別無辦法,只能來找皇嫂了。”
“皇后也別憂急,鈺兒雖然骨子裡硬氣,但是斷然不是不知輕重之人。他是皇上培養的太子,未來江山的繼承人。知道孰輕孰重。既然他未曾給京中遞信,自然是事情還沒眉目,臨安還在控制之中。若是不能控制,他勢必會尋求救援。”英親王妃道,“暫且等等。”
“話雖然這麼說,可都是爲人父母的,難道王嫂就不憂急憐兒?就算她不在你身邊長大,但可是你的親生女兒啊!”皇后有些急。
英親王妃聞言臉色微沉,“皇后,憐兒是我生的,什麼時候都是我的女兒,她的性命我自然憂急。但是,事情沒到不可控制的時候,你身爲一國之母,不要先亂了陣腳。”
皇后一噎。
英親王妃又道,“況且,你和皇上可知無名山雖然被毀了,三位隱衛宗師可還活着的事兒?三日前,持奉宗師藉由皇室隱衛,假傳忠勇侯府老侯爺病重的消息,騙錚兒和華丫頭回京,卻在回京途中設陣攔截。再往前推兩日,錚兒深夜前往麗雲庵去救華丫頭,也遭到了人攔截刺殺。”
皇后大驚,“竟有這等事情?”
英親王妃點點頭,“所以,隱衛傳來的消息,如今還能可靠嗎?有待定論。”
皇后面色大變,“皇室隱衛一直以來終於皇室,這……多少年了,深受倚重,怎麼可能?”
“正因爲多少年來,過分倚靠,也許才致使人心不古。”英親王妃嘆了口氣,“你想想,最近一段時間,京中內外接連出了這麼多事兒,天下什麼人有能力有本事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攪動風雲?這麼多年來,南秦和北齊分庭抗禮,北齊有心插手,但也不能插得這麼大。如今,若沒有皇室隱衛攪動,斷不能這麼亂。”
皇后臉色漸漸發白,“那……這可怎麼辦?”
“越是這等時候,越該穩重,不要自亂陣腳。”英親王妃道,“你也在宮中待了多年了,王嫂今日給你一句忠告。你安安穩穩地待在宮中,不要摻和進這些事裡來。秦鈺長大了,已經能自己獨立處理事情了,漠北轉了一圈都回來了。他若是將來繼承皇位,更要磨礪。你在宮中平安,他在外才能踏實做事兒。”
皇后本來憂急的面色漸漸平緩,沉默片刻,有些慚愧地道,“在皇嫂面前,我向來是自愧弗如。”頓了頓,她低聲道,“怪不得皇上這麼多年一直念着你。”
“胡言亂語!”英親王妃低斥一聲。
皇后看着她,平靜地道,“我的確不如你,這麼多年,別人不敢說,但是我也有自知之明。先太后有眼光,爲了王爺,生生斬斷了皇上的情。不能給他皇位,卻給了他一位賢內助,由你牽制着皇上,讓王爺一生無憂,王爺比皇上有福氣。”
“你今日這是怎麼了?說話愈發沒個樣子,什麼葷話都敢說了。”英親王妃板下臉,“當着孩子的面,說這些,你不臉紅,我還臉紅呢。行了,若沒有別的事兒,你就起駕回宮吧。”
皇后聞言看向謝芳華。
謝芳華支着胳膊,虛弱沒心力地坐在那裡,氣色愈發的差了。
皇后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宮了,對於臨安的事兒,咱們先暫且等消息吧。小王妃自己通透醫術,趕快將養好,萬一臨安真有瘟疫,這京中無好醫者,怕是還要你去。”
“皇嬸說得是,我會好好將養的。”謝芳華點點頭。
皇后又看向英親王妃,英親王妃站起身,“我送皇后出府。”
皇后點點頭,二人一前一後出了落梅居。
二人身影走遠,謝芳華招來侍畫,低聲囑咐,“去查查,看看臨安是否真有不對勁,是否是瘟疫的前兆。另外再查查宮裡皇上身邊的情況。”
“是。”侍畫連忙去了。
英親王妃送走了皇后,又來到了落梅居。
謝芳華已經將臉上的粉洗掉,坐着畫堂裡侍弄那盆仙客來。
英親王妃進來後,仔細打量她一眼,鬆了一口氣,“剛剛初看你的樣子,我也嚇了一跳。”頓了頓,她壓低聲音,“你說這事兒,是否是皇室隱衛背後放出的假消息?故佈疑陣?”
謝芳華搖搖頭,“還不清楚,我已經讓人去打探消息了。”
英親王妃揉揉眉心,“真是一日也不能消停。”
謝芳華不言聲,不置可否。
“錚兒走時可說什麼時候回來?”英親王妃問。
“說是晚上回來。”謝芳華道。
“大水之後,若是處理不好,的確是會起瘟疫。若真是有瘟疫,對於如今的南秦京城來說,就是雪上加霜之事。希望這等事情不是真的,否則可真是性命攸關。”英親王妃道。
謝芳華點點頭,低聲說,“言宸跟隨哥哥一起離開的,哥哥被困在臨安,他應該也在臨安。娘您放心吧,有言宸在,臨安就算有瘟疫,也能控制。”
“對了,我竟然忘記言宸公子了。”英親王妃一喜,不過隨即又擔憂,“據說他的身份是北齊的小國舅,是玉貴妃的親弟弟,是玉家的嫡子。這個身份……若是……”
謝芳華肯定地搖頭,“就算他是北齊玉家的人,是小國舅,但是也不會視人命如草芥,不會眼見瘟疫蔓延而見死不救。既然我讓他跟隨哥哥一起離京,他只是我信得過的人。”
英親王妃點點頭,“你信得過的人就好,這樣我也能放寬些心,少擔憂些憐兒這丫頭。”
“秦錚既然讓哥哥帶妹妹出京,哥哥自然會照看好她,您且放心。”謝芳華道。
英親王妃頷首。
二人又閒聊片刻,侍畫從外面走進來,看了一眼英親王妃。
謝芳華擺擺手,“娘不是外人,打探出來什麼事情了?說吧。”
“回小姐,關於臨安的情況,短時間內還沒打探出什麼來,但是京中的情況打探出來一些。皇上派人來宣您進宮之前,的確得到了一份皇室隱衛傳回的急報,後來,您沒進宮,吳公公回去稟了皇上後,皇上就派人去請了皇后。與皇后娘娘來此的說法屬實。”侍畫道。
謝芳華點點頭,“還有嗎?”
侍畫點點頭,“裕謙王剛剛不久前進了宮,如今在宮中面見皇上。”
“裕謙王?”英親王妃接過話,“他不是一直在找孫子嗎?今日怎麼進宮去見了皇上?所爲何事兒?可打探到了?”
侍畫搖搖頭,“裕謙王和皇上在宮中密談,支開了侍候的人。”
“秦毅的孩子一直沒找到,下落不明,據說從出事兒後,裕謙王府一直在找。”英親王妃道,“從京中內外接連出現西山軍營案、孫太醫被殺案、韓大人被殺案、麗雲庵案、大長公主被刺殺案等等事情,這件事兒反而忽視了。”英親王妃道,“如今他進宮,不知事關何事兒?”
“你去查查裕謙王府近來的情況。”謝芳華思索片刻,吩咐侍畫。
侍畫應聲,轉身去了。
“自從裕謙王妃進京,來了一趟英親王府求我後,我再未見過她。”英親王妃想了想道,“今日時辰還早得很,不如我去裕謙王府一趟,看看她。”
謝芳華笑着點頭,“娘此意甚好,咱們雖然幫了忙,但未曾幫着找到孩子,理當去看看。”
“那你先歇着,我這就去裕謙王府一趟。”英親王妃站起身,丟下一句話,出了房門。
英親王妃離開後,謝芳華轉身回了房,身子懶洋洋地躺在軟榻上,繼續閉目養神。
不多時,侍畫回來,對謝芳華稟告,“小姐,近來裕謙王府一直在四處找孩子,將裕謙王府帶來京中的勢力都發動了,除了進宮求皇上外,還找了很多家尋求幫助。我們英親王府和忠勇侯府只是其中之一。他們還請了左右相府、永康侯府等和裕謙王有交往的各大府邸。這段時間各大府邸都或多或少地幫着找孩子了。”
謝芳華忽然眯起眼睛,對侍畫問,“你說,裕謙王府這孩子丟得是否太及時了?”
侍畫一怔,“小姐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裕謙王府丟了孩子之後,京中內外便出了一系列的案發事件。因爲裕謙王府丟孩子,除了皇宮,英親王府,忠勇侯府,還有京中各大府邸,或多或少都出動人幫忙了。這樣一來,說明,京中內外各大勢力,都不約而同有動作。也就造成了這次破案較難。尋不到蛛絲馬跡,找出幕後主使人。”謝芳華道。
侍畫恍然,“似乎是這樣。小姐,您不說,奴婢還沒看出來。”
謝芳華面色微凝,“若不是剛剛恰巧讓你探探宮中的動向,恰巧趕上裕謙王進宮,幾乎是將裕謙王府給忘了。明裡,裕謙王府因爲丟了嫡子嫡孫,事關重大,四處查找孩子下落。這等大事兒,造成煙霧繚繞,讓人很自然地覺得,有些事情,裕謙王府自顧不暇,該無力參與纔是,應該置身事外,可是偏偏……”
“小姐,您是說,京中近來的動作,有裕謙王府在背後密謀?”侍畫小聲說。
“不是密謀,也是有推波助瀾之嫌。”謝芳華冷下眼,“你去找玉灼,讓他尋到秦錚,將此事知會秦錚一聲。關於宮中的事情,就算是關起門來說話,我們查不到,不代表秦錚查不到。他可是在宮中長大的。”
“奴婢這就去。”侍畫聞言連忙轉身出了房門。
不多時,玉灼便出了落梅居。
謝芳華又閉目養神片刻,忽然對外面喊,“侍墨。”
“小姐。”侍墨應聲走了進來。
“你去查查最近李沐清在做什麼?”謝芳華吩咐。
“是。”侍墨轉身去了。
片刻後,侍墨回來稟告,“小姐,自從那日從西山軍營回來,右相府的李公子和小王爺一起去了一趟孫太醫府和刑部,後來,您爲了金燕郡主和燕小郡主出京了。之後,得知您出了事兒,小王爺將手頭的事兒丟給李公子了。這些日子,李公子沒閒賦在家,而是徹查那些案子呢,不過,似乎沒有收穫。今日,小王爺在刑部,他在大理寺呢。”
“李如碧呢?”謝芳華又問。
“李小姐自從宮中回府,便閉門不出,再未路面,和右相夫人一起禮佛呢。”侍墨道。
謝芳華點點頭,對她擺擺手。
侍墨退出了房間。
半個時辰後,玉灼從外面回了府,來到窗下稟告,小聲說,“表嫂,我見到了表哥,他說知曉了。讓您好好養着,別操心。”
謝芳華“嗯”了一聲,“只說這些?再沒說別的。”
玉灼撓撓腦袋,“他正在忙,聽我說了之後,只點點頭說知道了,再沒說別的。”
謝芳華不再言聲。
玉灼離開了窗前,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又過一個時辰,英親王妃從外面回來,匆匆進了落梅居,見到謝芳華後,她臉色極差地道,“裕謙王妃不對勁,丟了孩子沒找到,身爲祖母,是否該茶飯不思,日漸消瘦?還有心學插花嗎?可是我去時,正巧趕上裕謙王妃在學插花。有這等閒心,若不是她丟了孫子沒心沒肺,冷血無情,那麼就是裕謙王府丟孩子是假的,孩子根本就沒丟,不知道背後有什麼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