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忠勇侯府地面無半絲塵土,門楣被清掃得極爲輝耀。
謝芳華披着火狐的披風,由侍畫和侍墨扶着出了榮福堂,下人們的視線頓時齊刷刷地向她聚來。人人都知道多年來足不出閨閣的小姐今日要去宮裡參加宮宴,一身火狐的披風,有人對她豔羨,有人爲她多年來纏綿病榻身子孱弱而感到可惜。
一片請安問好聲中,一行人來到了大門口。
今日忠勇侯府門口車馬林立,排了長長一隊,隊伍幾乎拉伸了一條街。
謝芳華掃了一眼,目測出大約有幾十輛馬車,暗暗嘆息一聲,謝氏一脈繁盛,只參加一個宮宴就能佔據宮宴的人數三分之一,也難怪皇帝對於謝氏如鯁在喉了。
任誰坐了這南秦江山的君主,怕是也容不下謝氏繼續坐大。
“拜見老侯爺、世子!”等在門口或老或少的數十人見忠勇侯一行人出來,目光齊齊對走在謝墨含身後一襲火狐披風蓋着面紗的謝芳華身上定了定,片刻後,纔回過神,紛紛躬身見禮。
謝氏族人暗中無論如何不甘心忠勇侯府一直屹立不倒,但是明面上也要做到恭敬。
忠勇侯看了衆人一眼,擺擺手,“都不必多禮。”
衆人都直起身。
“今年參加宮宴的人數看起來比去年要多很多,怎麼回事兒?”忠勇侯詢問。
一位老者回頭掃了一眼身後林立的馬車,連忙回話,“回老侯爺,今年宮裡傳出消息,過了及冠和及笄的少爺小姐們都有資格參加宮宴,帝后想要大辦宮宴,以求熱鬧。您知道,咱們謝氏各房算起來,今年及冠和及笄的少爺小姐們不少,如今都來了。”
忠勇侯恍然,點點頭,面容威嚴地道,“宮裡不同於家裡,你吩咐下去,要他們進宮後需謹慎小心,一定不要有所差池。進了宮,別得意忘形。什麼該說,什麼該做,都要多考量幾分,別惹了禍端。”
“正是,老侯爺放心,昨日就已經都交代過了。”老者道。
忠勇侯點點頭,“那就好。”
“這位可是小姐?”老者看向謝芳華,試探地問。
忠勇侯點點頭,對身後溫和地道,“華丫頭,上前來見見你的叔伯兄長們。”
謝芳華聞言由侍畫和侍墨扶着上前兩步,淺淺地對以老者爲首的衆人一禮,輕聲慢語地道,“芳華見過叔伯兄長們。”
“使不得,侄女身子嬌貴,快免禮。”老者錯開了身子,連忙伸手虛扶了她一下。
其餘人也都連連錯開身子,不受她的禮。
謝芳華順勢直起身,從不曾見面的叔伯兄弟旁支族親自然是不親的,之所以他們對她不受禮,自然是因爲爺爺和哥哥將她這個嬌房唯一的嫡女捧在手心裡的緣故。外面的人們也許幾乎都會淡忘忠勇侯府有一個小姐的事兒,但是謝氏的族親不會淡忘。他們最清楚她是何等的金貴,若非皇帝下旨,老侯爺纔不會捨得讓她進宮去赴宴。
“時辰不早了,走吧!”忠勇侯擺擺手,發話道。
“正是!”老者頷首。
謝墨含上前一步,爲忠勇侯打開轎簾子,老侯爺上了轎子。他落下簾幕,回頭對謝芳華道,“妹妹,你也坐轎子吧!馬車雖然寬敞,但不若轎子穩當。”
謝芳華點點頭。
侍畫上前一步,挑開轎子簾子,謝芳華微微探頭,由侍墨扶着,坐了上去。
簾幕落下,遮住謝氏族親許多窺探的眼睛。
謝墨含回身對老者做了個請的手勢,自己上了馬車。
兩頂轎子,一輛馬車離開忠勇侯府門口,停駐了許久的幾十輛馬車也緩緩行動了起來。
隊伍同樣拉了長長一隊,走在街上,十分壯觀。
謝氏大房其中一輛馬車裡,坐着一名中年女子和一名少女。正是敏夫人和她膝下剛成年的一女,叫謝茵。
忠勇侯帶着謝芳華走出府門的時候,男眷們都在府門口等候,女眷們都在車中等候。謝茵便悄悄挑開簾幕一角,偷偷向外看。
謝芳華一身火狐披風走出來的時候,謝茵低呼了一聲。
敏夫人立即伸手捂住了謝茵的嘴,將她的呼聲捂了回去,看着謝茵睜大的眼睛,她低聲警告,“那是老侯爺,世子,忠勇侯府的小姐,你若是這般失禮,傳揚出去,就是沒有閨儀和教養。娘警告你無數次了,怎麼還是這般不知輕重?”
謝茵定了定神,推開敏夫人的手,驚異地低聲道,“娘,那是謝芳華!”
“是謝芳華!你沒看錯!忠勇侯府的小姐!”敏夫人強調。
“她……真的去參加宮宴了?”謝茵有些不可思議,“她不是病得下不來牀嗎?”
“誰跟你說她病得下不來牀?”敏夫人板起臉,“忠勇侯府的事兒,我們雖作爲謝氏的族人,也是窺探不到多少,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就算她病得下不了牀,皇帝一道旨意,她不還是出府進宮赴宴了?有些事情,哪裡說得準?”
“娘,您什麼意思?她難道另有隱情?”謝茵懷疑地看着敏夫人。
“你呀,說過你多少次了,長點兒腦子。”敏夫人點了謝茵額頭一下,低聲道,“這麼些年,娘多方打探忠勇侯府海棠苑的情況,卻是半點兒風絲透不進去,比皇宮的看守還如銅牆鐵壁。這難道不奇怪?京中誰家的小姐如她一般藏着?若是真有病,恐怕也是了不得的大病。若是沒有病,那就是了不得的大隱情。”
謝茵唏噓一聲。
“今日進宮,你多親近親近她。”敏夫人囑咐謝茵。
謝茵立即搖頭,“我纔不要。”
“爲何?”敏夫人蹙眉。
“萬一她得的是傳染人的病症呢?我可聽說了,世界上就是有這樣的病,叫做麻風,是不能招風見人的,若是被她傳上,那女兒不要活了。”謝茵露出害怕的表情。
敏夫人臉上也露出些情緒,喃喃道,“若她真得的是這個病,躲着不見人,老侯爺和世子每次提到她都唉聲嘆息諱莫如深,就不奇怪了。”
“就是,娘,您要打探她,可別從我身上打主意。”謝茵連聲道。
敏夫人點點頭,“既然如此,你就暫且不要去招惹她,進宮之後,看看情況再說吧。”
謝茵鬆了一口氣。
謝氏六房其中一輛馬車裡,同樣坐着一對母女,正是明夫人和她的小女兒謝伊。
謝伊同樣在謝芳華走出忠勇侯府大門時挑開簾幕偷偷往外看,她並沒有低呼,而是露出好奇和訝異的表情看着一身火紅披風的謝芳華。
明夫人也趁着女兒挑開的簾幕往外看。
直到謝芳華上了轎子,隊伍向皇宮走去,謝伊才收回視線,落下簾幕。
明夫人也收回了視線。
謝伊若有所思半響,才低聲對明夫人道,“娘,那個穿着火狐披風的女子就是忠勇侯府的小姐謝芳華呢。”
“我看到了。”明夫人點頭。
“論理說,謝氏一族,咱們六房是和忠勇侯府最近的族親。”謝伊又道。
明夫人點點頭。
“娘,您可知道她究竟得的是什麼病?”謝伊又問。
明夫人搖搖頭,“不知道。”
謝伊沉默片刻,垂下頭,有些憂心地道,“小時候,有一次老侯爺大壽,您帶我去過一次忠勇侯府。那時候我見到芳華姐姐了。”
明夫人一怔,“你見過她?”
謝伊點點頭,“我偷偷跑去了海棠苑,記得那日您和永康侯夫人說話,後來說找不到我的事兒嗎?問我去哪了,我說跑去後園子玩了,就是那時候,我其實是去找她了。”
“這些年怎麼沒聽你說起過?”明夫人壓低聲音問。
謝伊擡眼看着明夫人,“娘,那一天,我不止見了她,還見了永康侯府的小侯爺,我怕您罵我私下見了外男,沒敢跟您說。”
明夫人更是驚異,“永康侯府的小侯爺也去了海棠苑?”
謝伊點點頭,“他沒進海棠苑裡面,就是待在了門口。據說他和誰打架,打傷了手,似乎是英親王府的二公子。正巧被芳華姐姐碰到,當日忠勇侯府的人太多,他不敢去找永康侯夫人,怕捱罵,就央求了芳華姐姐幫他找藥止血,於是,芳華姐姐就將他帶去了海棠苑。”
“小小年紀,她竟敢不經大人同意就往自己的院子裡帶外男?”明夫人臉色變了。
“娘,當時芳華姐姐也是迫不得已,更何況不帶進去屋子。”謝伊低聲道,“老侯爺的壽宴,英親王府的二公子和永康侯府的小侯爺大打出手,出了血,這是血光之災,傳出去,對老侯爺是個忌諱。我當時聽見她警告永康侯府的小侯爺來着,說什麼下次再讓她見到他在忠勇侯府打架,她就幫他卸了一隻手。”
明夫人鬆了一口氣,“也是這個理,老侯爺壽宴裡見血光是不吉利,的確不宜鬧大。”
謝伊點點頭,“當時我偷偷跑去了海棠苑,正好碰見他也在。所以,回來就沒敢和您說此事。”
“你這孩子,就算說了,事出有因,娘也不會怪你。”明夫人低聲詢問,“當時的芳華小姐什麼模樣?”
“很好啊!”謝伊道。
“有多好?”明夫人問。
謝伊輕聲道,“那時候她氣色好,神態也好,雖然沒長開,但是比我見過的謝氏族親裡面所有的姐妹們都好看呢。”頓了頓,她垂下頭,“老侯爺大壽之後,我還想央求您帶我去玩,卻聽說忠勇侯府傳出她忽然暈倒的消息,我當時還想去探望她,被您阻止了。”
明夫人點點頭,“當年雖然沒帶你去忠勇侯府看她,但是我去了,沒見到芳華小姐本人,但是忠勇侯府一片冷峭,老侯爺因爲芳華小姐突然發病,也憂急病倒了,謝世子同樣帶着病打理着府中的大小事情,我當時就覺得,忠勇侯府實在不容易。”
謝伊看着明夫人,聽她繼續說。
“我回到六房後,和你祖母商量,咱們是否搬回去,多年來,忠勇侯府念着親兄弟,對六房頗爲照顧,如今有難了,我們也不該袖手旁觀。而你祖母卻說,既然搬出來了,就不必回去了。多去忠勇侯府照應些也就罷了。”明夫人繼續道,“後來我隔三差五就跑過去一趟,大約有半年,老侯爺的病好了,我便也就不常去了。”
“娘去了那麼多次,一次也沒見到芳華姐姐嗎?”謝伊問。
“沒有。”明夫人搖頭,“每次問到病情,老侯爺和世子都對芳華小姐的病諱莫如深,可見是個不能打聽的病,我便也不問了。有些事情,知道得多了,沒有好處。”
謝伊沉默下來。
“忠勇侯府到底還能支撐多久,誰也不知道,我們謝氏一脈到底太繁盛了。”明夫人嘆息一聲,囑咐謝伊,“今日進宮,你跟在娘身邊,若是實在不能跟着我的時候,你便去跟着芳華小姐,千萬不要出絲毫差錯。知道嗎?”
謝伊點點頭。
謝氏的隊伍浩浩湯湯,半個時辰後,來到皇宮牆外。
忠勇侯下了轎子,有小太監守在宮門口,立即上前來傳達皇上的旨意,“老侯爺,皇上早就等着您進宮了,要您進宮之後,帶着謝氏的男眷們去靈雀臺,皇上在那裡。宮宴要午時開始,您先帶着人去那裡歇着。”
“好,我這就去。”忠勇侯點頭,對謝墨含吩咐,“你先送你妹妹去皇后那裡拜見皇后。之後再去靈雀臺。”
“老侯爺,不用勞煩謝世子帶芳華小姐前去尋皇后娘娘,皇上吩咐了,芳華小姐進了宮,先和您一起去靈雀臺,皇上要見見芳華小姐,回頭是否去拜見皇后娘娘,再做安排。”那小太監打量了下了轎子的謝芳華一眼,對於她弱不禁風的模樣暗暗唏噓一聲,連忙躬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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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勇侯愣了一下,“既然如此,華丫頭,你就與我一起去靈雀臺吧。”
謝芳華點點頭,她長這麼大,從沒在京中露面,更沒進過宮,皇上今年既然下旨要她參加宮宴,要見她也不奇怪。
謝墨含面色神情凜了凜,對謝芳華低聲囑咐,“今日小心一些。”
謝芳華點點頭。
小太監連忙頭前引路,忠勇侯帶着一行男眷前往靈雀臺。
敏夫人下了車,和謝氏旁支各房夫人聚首,若是忠勇侯府有夫人在的話,自然一切聽忠勇侯府的吩咐,但是忠勇侯府除了個小姐謝芳華,多年沒有女主人,謝氏大房的敏夫人便成了女眷之首,衆人都依次聽她安排。
“我們進宮吧!先去皇后的鳳鸞宮拜見皇后。”敏夫人對重女眷道。
衆女眷都齊齊點頭,一行人進了宮。
皇宮金碧輝煌,亭臺樓閣,雕樑畫棟,房檐廊角都雕刻着飛龍,四周邊沿都雕刻着祥雲瑞獸。處處彰顯着帝王所居宮殿的尊貴。
宮女們穿着鮮豔的宮裝衣裙,太監們穿戴也是嶄新的太監服,或端着茶點水果穿梭,或引着官眷來往。路面兩旁瓊枝玉樹上都掛了吉祥如意的燈籠,新年的氛圍與京中各府邸和百姓之家的年節氛圍一樣濃郁。
敏夫人爲首的謝氏各房夫人小姐不多時便來到了後宮之首的鳳鸞宮。
敏夫人在宮門口停住腳步,謙遜地對守門的宮人遞話,“妾身是謝氏大房的敏夫人,帶着一衆姐妹侄女們來拜見皇后,請容通秉一聲。”
守門的人看了謝氏一羣女子一眼,點點頭,進了宮內。
敏夫人和衆人無聲無息地站在鳳鸞宮外等候。
不多時,那人回來,身後跟了一名衣着華麗的宮婢,那宮婢來到門口,看了敏夫人和衆人一眼,笑着一禮,“各位夫人小姐好,奴婢是皇后娘娘跟前侍候的女官如意。娘娘知道各位夫人小姐來了,讓我問問,芳華小姐可是也進宮了?”
人人都知道皇后娘娘跟前有個最得寵信的女官叫做如意,此時見她親自迎了出來,頓時都心神一凜,謹慎了些,不敢輕視。
敏夫人連忙回話,“芳華小姐進宮了,但是不曾與我等一起,皇上另有旨意,芳華小姐隨老侯爺一起去靈雀臺了。”
如意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笑看着衆人道,“鳳鸞宮裡目前除了娘娘和英親王妃外,還有幾位皇子在,娘娘說,謝氏的夫人和小姐們現在進去她宮裡有些不方便,不若夫人們先帶着小姐去御花園轉轉,時辰還早,稍後她有空閒了,再去御花園與各位夫人們坐坐。”
敏夫人聞言頓時意會,立即道,“既然有皇子們在,我們此時進去拜見,的確不方便。皇后娘娘所言極是。多謝如意姑姑親自來傳話。”
“夫人小姐們請吧!御花園該如何走,想必不需要引路。”如意笑意和氣。
“不需要。”敏夫人連連搖頭。
如意轉身走回了宮內。
敏夫人對衆位夫人小姐揮揮手帕,一行人跟着她向御花園走去。
走了一段路,謝茵忽然嘀咕,“皇后娘娘明顯就沒將我們這些人放在眼裡,那個如意先是詢問了謝芳華,聽我們說她不在,她才說明皇后沒空見我們。”
“你找死是不是?敢編排皇后娘娘的不是?趕緊給我閉嘴。”敏夫人怒斥了一句。
謝茵有些不服氣地住了嘴。
衆位夫人沒見到皇后,雖然心裡都有些不快,但聽到謝茵的話,也還是齊齊大驚。
明夫人此時輕聲道,“茵姐兒也別不服氣,這裡是皇宮,不是什麼話都能夠亂說的。我們謝氏一脈,各府小姐裡面,唯一能稱得上是真正的謝小姐的,獨獨忠勇侯府小姐謝芳華。她比
嗚啼無盡變身狂想吧
我們所有人多受到皇上和皇后的禮遇是應該的,畢竟身份擺在那裡。”
謝茵看了明夫人一眼,咬了咬脣瓣,小聲道,“六嬸,我們也姓謝,怎麼就她能稱得上是真正的謝小姐?我們難道就不是了?外面的人也喊我們謝小姐的。”
“此謝非彼謝!你們就算進宮見到了皇上和皇后,各府小姐太多,恐怕也記不住你們的名字。而芳華小姐就不同,她就算從不在京中露面過,幾乎被人遺忘,但只要提起來,所有人都會知道忠勇侯府的芳華小姐。這就是區別。”
謝茵住了口,不再說話。
敏夫人看了明夫人一眼,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但沒說什麼。
一行人沉默地向御花園走去。
不多時,來到御花園。
只見御花園被裝飾得極其漂亮,各種冬日裡開的花都爭相竟開。南天竹、一品紅、玉蘭、臘梅、山茶、杜鵑、水仙、鳳梨、天堂鳥、滴水觀音等,應接不暇。
水榭亭臺內,三五一羣,七八一夥,有早到的夫人們聚在一起聊天,有小姐們聚在一起論詩品文。人人衣着新鮮,分外熱鬧。
謝茵看到此情此景,心底的鬱悶頓時一掃而空,驚喜地望着一處道,“娘,我看到大長公主府的金燕郡主了,我要去找她玩。”
“你呀,真是不穩重。”敏夫人嗔了她一眼,見大長公主府的兩位小姐和幾位別府的小姐坐在一處,都是身份貴裔的嫡女,她點點頭,“去吧!但是你別自己一個人去,帶上你的姐妹們一起過去,相互也有個照應。”
“娘,金燕郡主不喜歡人太多。”謝茵立即不滿地看着敏夫人。
敏夫人皺眉。
謝伊笑着道,“大伯母,您就讓茵姐姐自己去吧,我和姐妹們一起去別處玩,御花園這麼大,不一定非要擠在一起。”
“就是!”謝茵道。
敏夫人擺擺手,“既然如此,你就去吧!不要亂說話,惹麻煩。”
謝茵連忙點頭,歡快地向金燕郡主等人待的亭子跑去。
“這個孩子,不知道性情隨了誰,她上面的三個哥哥一個姐姐都行止穩重,只有她讓人操心。”敏夫人見謝茵跑遠,嘆息一聲。
“茵姐兒是真性情,大嫂慢慢調教吧!”明夫人笑着道。
“還是你家伊姐兒乖巧。”敏夫人誇讚謝伊。
謝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意。
明夫人謙遜了一句,一衆夫人進了御花園。
敏夫人掃視了一圈,她交好的貴裔圈子的夫人們都沒在,便只能與衆位夫人一起尋了一處無人的涼亭坐下來等候。
剛落座不久,一名宮女來到明夫人跟前,對她恭敬地道,“明夫人,太妃娘娘知道您進宮了,派奴婢來請您和伊小姐。”
明夫人立即站起身,笑道,“我剛進宮,本來打算先拜見了皇后娘娘再去太妃宮裡拜見。只是皇后娘娘處有皇子們在,我怕太妃宮裡也人多,便沒過去,不想勞動太妃掛念來請。這就隨你過去。”
那宮女笑了笑,頭前引路。
明夫人帶着謝伊跟在她身後,不多時,離開了御花園。
敏夫人臉色有些難看,六房的老太太和宮裡的林太妃是手帕交,多年不來往,這一二年才漸漸來往起來。明夫人是六老太太的兒媳,自然得林太妃多幾分看重,甩開她們,將她和她女兒招進太妃宮,她除了心理不爽快,也只能幹看着。
其她夫人對看一眼,無人說話。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波夫人小姐們來到了御花園。
敏夫人眼睛一亮,立即站了起來,對來人招呼,“侯夫人,這邊坐吧!”
來的人正是永康侯夫人,帶着她的女兒燕嵐,還有庶出的幾位小姐。她精神有些不濟,眉眼籠罩着絲青影,用了粉遮掩,但是隱約還能看得出幾分疲累,見敏夫人招呼,她走上前來,笑道,“你們來得可真早。”
“只比你們早了一步。”敏夫人看着她,試探地問,“聽說你病了,可好些了?”
永康侯夫人聞言嘆了口氣,“這病怕是好不了。”
敏夫人一愣,“這話從何說起?”
永康侯夫人看了一眼四周的人,抿了抿脣,“你我有些日子不見了,借一步說話吧。”
“也好!”敏夫人上前拉住永康侯夫人的手,攜着她走向別處。
不多時,二人便拐進了一處無人的涼亭。
謝氏的其他各房夫人和永康侯府的燕氏一脈各房夫人都知道二人交好,對二人就這樣扔下她們也不奇怪,都不甚在意,互相尋了彼此投脾性的人坐在一起,聊起閒話來。
這一處涼亭比早先熱鬧許多。
另一邊,敏夫人和永康侯夫人對坐在涼亭裡,敏夫人迫不及待地問起因由。
永康侯夫人斟酌了片刻,對上敏夫人關心的眼神,才緩緩開口,“我家的亭兒,你知道,我和我家侯爺,還有婆母,都想他娶范陽盧氏的女兒,也就是左相的侄女,可是他偏偏不想娶。”
敏夫人顯然也早已經聽聞了這件事兒,頓時笑了,“原來你是爲着這件事兒把自己折騰病了,小侯爺成年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了,沒看上左相的侄女,不想娶也情有可原。憑藉永康侯府的地位,小侯爺不想娶,又有何難?再選一門親事兒就是了。”
永康侯夫人嘆息一聲,搖搖頭,“說得輕巧,再選一門親事兒談何容易?”
“怎麼就不容易了?這京中的閨閣小姐,還不是任小侯爺挑選嗎?范陽盧氏雖然也是望族,但說起來,也不一定有我們謝氏旁支尊貴。”敏夫人不以爲然。
永康侯夫人看了她一眼,揉了揉眉頭,低聲道,“你不懂,這門婚事兒不能不結。”
敏夫人不明白地看着永康侯夫人,“爲何?難道小侯爺非范陽盧氏的女兒不可?”
“是啊,多年前,我們永康侯府欠了范陽盧氏一筆債,非得娶他家門第的女兒不可。”永康侯夫人無奈地道,“只是亭兒不知,其實他的婚事兒從他出生後就定下來了。只不過一直瞞着而已。只等他及冠我們府就去范陽盧氏提親,可是不成想,他死活不同意。”
敏夫人更是不明白了,疑惑道,“小侯爺可是永康侯府唯一的嫡子,將來是要承襲爵位的,永康侯府早晚是他的。你們府到底欠了什麼樣的債讓你們非要拿小侯爺的婚事兒來做賠?”
永康侯夫人閉了閉眼睛,緘口不言。
“不能說?”敏夫人悄聲問。
永康侯夫人點點頭,沉重地道,“不能說。”
敏夫人住了口,不再問,拍拍她的手,寬慰道,“既然如此,看來只能從小侯爺這下手讓他答應這門婚事兒了。你別急,慢慢想辦法,就是石頭時間長了也會給軟化了。”
永康侯夫人有些泄氣,“都快將近一年了,我、侯爺、老夫人輪番對他說和,可是他死活不吐口,還說什麼只要再逼他,他就去死。我們府只有這一個嫡子啊,他可是我的希望,他若是死了,我還上哪裡去找兒子去?”
敏夫人頓時驚異,“竟然一年都不同意,小侯爺爲何不同意?”
永康侯夫人四下看了一眼,忽然惱恨地道,“他心裡有人了。”
敏夫人睜大眼睛,須臾,又慢慢收回,笑着道,“南秦國風雖然偏嚴苛,但是各府邸的公子小姐們也不是見不着面,尤其是大長公主喜愛品詩會,每一年都舉辦一次,邀請公子小姐們論詩,開始風氣還嚴謹,最近幾年幾乎成了相看會了。小侯爺年少風流,有看重的小姐也不奇怪。他有了婚約,若是門第高就不好辦了,若是門第不如永康侯府,他大婚後再取回來做個貴妾也就是了。”
“若是品詩會識得的小姐也就罷了,你可知道他看重的人是誰?”永康侯夫人擰眉。
“誰啊?難道是公主?”敏夫人猜測。
“是忠勇侯府的小姐謝芳華!”永康侯夫人幾乎磨牙一般地吐出這一句話。
敏夫人睜大眼睛,一時間驚詫莫名,似乎化成了雕塑。
永康侯夫人看了敏夫人一眼,諷笑道,“你想不到吧?當時我聽他親口說出來謝芳華名字的時候,我也沒想到。我一直想不明白,他怎麼會喜歡上那個足不出戶長年纏綿病榻的病秧子?”
敏夫人好半響纔回過神,“爲何……爲何是她?你如今可弄明白了原因?”
永康侯夫人含恨道,“九年前,忠勇侯壽宴,他見過謝芳華,自此一見難忘,便擱在心坎上了。簡直就是冤孽!”
敏夫人呆了片刻,“九年前……很久遠了。小侯爺可真長情。”
永康侯夫人冷笑一聲,“長情?燕氏一脈就從來沒出現個長情的主,他祖父是,父親是,他能長情?恐怕是被迷惑了。想了九年,那時候他還是個孩子,簡直是笑話。”
敏夫人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心中捲起驚濤駭浪,怎麼也想不到竟然與謝芳華有關。
“你說?他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謝芳華?這滿京城誰不知道,她都快病得要死了,就是一直用好藥吊着才能不死,指不定哪日就沒命了。”永康侯夫人有些激動。
敏夫人頓時警醒地看了一眼四周,拍了拍永康侯夫人的肩膀,低聲提醒,“小聲些,這話可不能傳出去,若是傳到忠勇侯的耳朵裡,你我都難做。這滿京城人誰不知道他和世子將謝芳華放在心坎裡疼的。”
永康侯夫人氣憤道,“我們永康侯府未必就怕了忠勇侯府。”
雖然如此說,聲音到底小了下來。
敏夫人抿了抿嘴角,沒接她的話,這南秦京城甚至天下百姓,誰人不清楚永康侯府不及忠勇侯府?無論是論家族發跡,還是財勢地位,都差很多。
永康侯夫人不見敏夫人答話,腦子也冷靜下來,激動氣憤的情緒壓回心底,對她道,“你我交好多年,這些話我也就敢跟你一個人說,事關我兒子,你可千萬別給我透露出去。”
“你放心吧!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就算我算計別人,也不會算計你。我的目標是謝氏內宅和我兒子的前途。”敏夫人搖搖頭,保證道。
永康侯夫人意會地頷首,“不錯,你的目標一直是謝氏內宅,還有你兒子的前途。”
敏夫人點點頭,“所以,你儘管放心。”
永康侯夫人目光看向靈雀臺方向,無奈地道,“我聽說謝芳華被皇上叫去靈雀臺了?”
敏夫人“嗯”了一聲。
“燕亭隨我進宮後,聽說她去了靈雀臺,我擋也擋不住,他就衝去了靈雀臺。”永康侯夫人臉色難看,“沒有皇上旨意,女眷們不能進入靈雀臺,我真恨不得立馬見到她,到底要看看忠勇侯府傳說中的病秧子小姐什麼樣?竟然將我兒子迷得神魂顛倒六親不認了。”
“今日她既然來參加宮宴,你早晚會見到的。”敏夫人想起謝芳華一身火狐披風,孱弱得似乎一陣風就吹倒的身段,嘆了口氣,“我今日倒是見到她了,與傳言無二,但是到底沒見到面相,也不好說,宮宴時,她總不能一直帶着面紗,屆時你自己看吧!”
永康侯夫人點點頭。
“小侯爺的事情慢慢來,總會有轉機,你可千萬不要逼急了他,失了兒子就不划算了。”敏夫人勸慰道。
“我知道。”永康侯夫人扶住額頭。
敏夫人見她心情不好,想讓她開心些,遂拋開此話,談起了最近幾日京城中發生的趣事兒。果然永康侯夫人面色漸漸鬆緩了些,也露出些許笑意。
“看,盧雪瑩來了呢!”遠處涼亭有誰喊了一聲。
敏夫人和永康侯夫人說話被打斷,齊齊向御花園入口看去。果然見盧雪瑩走進了御花園,她自己一個人走來,腳步匆匆,剛到御花園,便四處張望,似乎在找什麼人。
“雪瑩,這裡!”燕嵐從一衆小姐中站起身,對盧雪瑩招手。
盧雪瑩看了燕嵐一眼,掃過她身邊圍着的人,沒立即過去,而是將四周或坐或站的所有人都打量了一遍,才慢慢地走向燕嵐。
“喂,多日不見,你怎麼瘦成了這副樣子?”燕嵐看着她,見她不說話,臉色有些難看,她奇怪地問,“你剛剛在找誰?”
“聽說謝芳華已經進宮了?”盧雪瑩問。
燕嵐愣了一下,點點頭,“是啊,你要找她做什麼?”
“她如今在哪裡?”盧雪瑩不答反問。
燕嵐呆了呆,看向靈雀臺方向,小聲道,“聽說她剛進宮便被皇上宣去靈雀臺了。”
“那我去靈雀臺外等着她。”盧雪瑩丟下一句話,轉身向外走去。
燕嵐驚了一下,立即快走兩步追上她,不解地問,“你怎麼想起要找她了?臉色這麼不好?難道她哪裡惹到你了?”
“你猜對了,她就是惹到我了。”盧雪瑩冷冷地道。
燕嵐更是訝異,謝芳華多年纏綿病榻,足不出閨閣,據說連忠勇侯府的下人一年到頭都很少看到她的影子,更別說外府的人了?這麼些年她跟盧雪瑩交好,她的性子藏不住心思,誰惹了她,一定要報復回來,還沒聽說過謝芳華惹了她,立即追着她問,“怎麼回事兒?你跟我說說!”
盧雪瑩不說話,只顧着往靈雀臺的方向走。
“到底是怎麼了?我們倆認識不是一天兩天了,連喜歡錚哥哥我們兩個都可以讓對方知道,難道對於謝芳華還有什麼不能明說的嗎?”燕嵐急了。
盧雪瑩腳步猛地頓住,“有什麼不能明說的?秦錚喜歡的人是謝芳華!”
燕嵐聞言徹底驚了,整個人頓在原地,一動不動,滿眼滿臉的不敢置信。
秦錚喜歡的人是謝芳華?
他喜歡謝芳華?
怎麼可能?
燕嵐腦中迅速地消化着信息,這樣想着,便不由得問了出來,“怎麼可能?錚哥哥從來沒有見過謝芳華?他怎麼會喜歡她?別開玩笑了!”
“開玩笑?我也想他是在開玩笑!”盧雪瑩聲音似乎從牙縫裡擠出。
“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兒?你在哪裡聽到的消息?是錚哥哥親口說的?還是誰說的?”燕嵐有些激動地抓住盧雪瑩的肩膀,她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秦錚喜歡謝芳華,別說在她看來,就是在南秦所有人看來,他們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兩個人。
一個是英親王府的錚二公子,一個是忠勇侯府的小姐。
一個是橫着走的螃蟹,一個是足不出戶的病秧子。
就算門第相當,也不會有任何交集。
“不是他親口說的,但是跟他親口說的也沒區別。”盧雪瑩陰沉沉地道,“他要娶謝芳華爲妻,這還不足以說明他喜歡的人是謝芳華嗎?你當秦錚是什麼女人都會娶進門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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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上牆者:moshang0327,lv2,秀才[2015—01—25]“美人們手太快了!本來想搶侍墨侍畫或者品竹的,結果都被註冊了。於是我註冊了桂嬸子,但是等我兩天後被放出來的時候,大家會不會已經忘記我這個小人物了←_←哭死,嗚嗚嗚嗚”
作者有話:……桂嬸子也註冊,那個,我想說,親愛的們,你們都好凶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