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大元帥思慮周詳，派你陪我出門散心，本郡主很是感謝，然我還是希望他能親口對我作一個出兵的承諾，勝負與否是其次，重要的，兩方既然聯手對敵，就該有起碼的信賴與同仇敵愾，你說是嗎？”奚玥勒住繮繩，有意放緩了馬步。
“希望霍將軍替我轉告你家大元帥吧，其他的飲食起居均乃細微末節，本郡主一概皆可以將就，就不勞霍大元帥費心了！”
“好，末將定當轉達！”
大元帥府偏院總管書房，深更的燈燭一直未熄，霍見微在門外叩了兩下，聽見裡面一聲“進！”，遂推門而入。
“人回來了嗎？”伏案忙碌的霍鑑初頭也不擡地問道。
他的面前是一大張極爲詳盡的區域地圖，不少地方或圈或點，都被做上了記號。
“是，回來了，屬下已經安排人伺候郡主殿下就寢了。”霍見微踱到案前，望定霍鑑初不禁微微蹙眉。
“不過那邊仍然沒有消息回來，主公，你還是早點歇息去吧，有屬下在呢，一有消息，屬下會立刻通稟主公的。”
“嗯，我知道，有你在我沒什麼可不放心的，只是兩套方案，我想把第二套方案再完善周詳些，以防萬一啊！”
霍見微動了動脣角，卻終究輕嘆一聲，什麼都沒說。
“放心，困了我自然會去歇的！”霍鑑初擡眼看見霍見微神色凝重，不禁衝他笑了笑。
“那屬下命人再給主公換一壺熱茶來吧！”霍見微知趣地輕輕退出書房，並替他的主人掩好了房門。
翌日清晨，奚玥梳洗罷，用過早膳，卻見霍見微不知什麼時候恭立在門外。
“執事找我？”奚玥儘管已不生霍鑑初的氣，面子上到底有些放不下。
“有何事請明說吧，本郡主不喜歡拐彎抹角。”
“是我家主公相邀，郡主殿下。”奚玥發現霍見微彷彿任何時候，都是一副恭謙有禮的樣子，“我家主公說，煩請郡主殿下移駕茈海
詳談，他一早已在船上恭候郡主殿下了。”
“另外屬下備了幾套換洗衣物，也不曉郡主殿下是否合身，若郡主殿下不棄，可臨時更換，待屬下請人比量過郡主殿下的尺寸，再另裁新裳如何？”
奚玥柳眉微挑，“不必了，本郡主沒打算長住虞城，如今我父兄皆在受難，命懸一線，我哪還有心思衣錦食珍？你們若是嫌棄本郡主這身腌臢，也請勉強忍耐吧，行將亡國之臣，穿得再幹淨漂亮，也不過徒惹後人恥笑耳！”
奚玥語帶譏諷，有意給霍見微難堪，也不過是女孩家的自尊，藉機爲昨日對方的怠慢出口惡氣罷了。
霍見微訕訕而笑，倒也不急不惱道，“是，屬下知曉了，那麼郡主殿下是否即刻起行？”
茈海屬於內湖，方圓上百里，湖水湛藍清透，一望無際，沿岸的湖面上漂浮着碧綠的菱角葉，在陽光下隨波盪漾，一片湖光水色暖日微醺的好風景。
大元帥府巨大的泊船沒有停在岸邊，而是湖心的位置，奚玥先坐上了小划子，然後才登上了大船。
霍鑑初立在船頭，親自接奚玥上船，這次他沒有穿那“裕朝第一大元帥甲衣”，卻依然是白衣白褲一身鎧甲披風。
“不知道大元帥接我來此所爲何故？”奚玥被對方鎧甲所反射的耀眼的光芒，刺得有些睜不開眼，遂轉首望向湖面道，“有什麼事兒不能在大元帥府談？”
“郡主殿下昨兒不是要在下親口給一個說法嗎？”霍鑑初英目含笑，脣角微翹，語氣也比頭日柔和多了，“走，郡主殿下里邊請！”
奚玥狐疑，瞥了霍鑑初一眼，他居然笑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的笑容，溫潤坦蕩，讓人心理不設防，莫非他是收到了什麼好消息了？
再看霍鑑初身側的家將霍知著，霍知著似乎也微微含笑地朝她點頭。
奚玥心裡略略踏實一些，依言進入側面艙房，鄰着舷窗而坐。
桌案上，已擺了瓜果點心和剛沏好的熱茶，茶蘊嫋
嫋，幽香彌散在整間艙室。
“我知道，郡主殿下最爲關心的，是虞城是否願意援兵，今兒在茈海上約郡主殿下詳談，也不爲別的，僅爲援兵之事，順便當算是向郡主殿下陪個罪，不知郡主殿下能否給在下這份薄面？”霍鑑初親手給奚玥添茶，動作輕緩且細緻，將茶水添得不多也不少。
“是我得請大元帥給我一份薄面，原諒本郡主昨日的出言不遜。”奚玥垂下眼簾淡淡道，“我心之憂，非僅爲父兄，大元帥亦是一方百姓之衣食父母，想必定能理解。”
霍鑑初緩緩點頭，看定奚玥道，“非霍某不理解，只是霍某不太喜歡輕許承諾，一旦許了，就一定要做到，你說對嗎？”
極其輕柔的話語，讓奚玥的心沒來由地顫了顫，“那麼大元帥今日……？”
霍鑑初第二次浮現出溫暖的笑容，“我先請問郡主殿下，來的路上可有嚮導？一路可有遇見明湛風的叛兵？若有遇見，是如何通行的？”
奚玥愣了一下，猜測霍鑑初是在向她瞭解沿路的情況，腦海中隨即浮現出唐祁的影子，不過她覺得向霍鑑初提起一個連自己都不大瞭解的人，既沒必要，還徒然浪費時間糾纏在細枝末節上。
故而奚玥僅僅是略有猶豫，便斷然道，“不，我是與二哥一起突圍的，不料衝出來後，卻不見了二哥的蹤影，我怕二哥因爲尋我耽擱了行程，便按照事先商定的路線急急追了下去，然我如今都走到虞城了，也不見二哥的人，天曉得他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總之這一路行來，由於多擇的是荒山野徑走，連個鬼影子都沒碰到，何來嚮導？”
“至於明湛風的叛軍，確實有一支扼斷了從隴景至虞城的官道，離虞城方向最近之處，就是南涼山北麓山下的鷹翎關，不過人數似乎不多，通常情況下基本禁止通行，婦孺老幼除外，但饒是如此，我亦未敢試闖，而是翻了鷹嘴崗繞了過去。”
“噢？郡主是如何判定關內的叛軍人數不多的？”霍鑑初緊緊追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