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野潭品苦辛

“多髒啊!”奚玥直往後躲,“你到底要幹嘛呀,如你這樣,野雉還能吃嘛!”

“放心,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趕緊,快動手呀,大小姐,這荒郊野外的,你就別那麼講究了成不成?”

唐祁笑嘻嘻地,愣是把野雉往奚玥手裡塞,接着道,“我去堆竈生火,你利索點啊!”

奚玥無奈,硬着頭皮抓起淤泥學着唐祁的法子,將野雉裹成了黑泥團。

轉眼看見不遠處,唐祁把一些大小均勻的石塊圍砌成一圈,上面支了柴禾,並取火摺點燃,“弄好了沒,好了就拿過來呀!”唐祁擡眼向她招呼道。

泥團放在石竈中間,上面還壓了平整一些的石板,唐祁推她,“去洗乾淨手過來歇着,我來看火。”

奚玥走了幾步,又回頭望唐祁,“我帶了點乾糧,就在我包袱邊,你要是餓的話,不防先填點肚子,反正等野雉烤熟還得有一陣子……”

天色不久完全黑下來,奚玥剝開焦乾的黑泥,好好享受了一頓香氣撲鼻的烤野雉,這時她才深感山中夜間沒有火,實在很難熬。

大概是在水潭附近歇宿,所以猶覺寒氣bi人,而空氣中的潮溼也益發濃重起來,若不是圍在火堆邊,恐怕撐不到半夜,全身的衣衫都會被霧露打溼,難怪唐祁將一捆柴看得跟身家財寶似的,看來並非全爲隱藏利器,奚玥暗想,自己先前,沒準兒確有些錯疑他了。

在奚玥吃得滿手爆油的當兒,唐祁早手腳利落地,圍着火堆清出一圈空地來,又於雜草邊緣撒了一道防蛇蟲的藥粉,奚玥看着他利落地忙完,不好意思道,“幸虧遇上了你,唐公子,不然我還真不知……”

“客套的話就免了!”唐祁在火堆一側,與奚玥面對面而坐,“野雉味道怎樣,還不錯吧?”

“可惜鹽味欠缺,不過,我真沒想到有這麼好吃!”奚玥望着啃下的骨頭意猶未盡道,“以前跟二哥出來,帶的東西都很齊備,有帳篷有鍋,也曾打過野雉,但都是有人去毛去內臟

,再在火上抹料加鹽烤就的,按理應該比你這種香得多,或許是我今日太餓的緣故吧。”

唐祁失笑不已,“怎麼聽着連稱讚都極爲吝嗇?好啦,實話說吧,我的法子可不能跟你們比,對於經常都填不飽肚子的人家,這已經算是珍饈美味啦。”

奚玥聞言,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隨即又道,“我僅是就事論事,沒有別的意思,還請唐公子萬勿多心。”

“我也一樣……”唐祁說罷,自嘲地搖搖頭,“或者我們都太小心謹慎了,其實能碰巧相遇也算你我的緣分吧,至少結識姑娘,我這一趟邊陲之行,就不是全然無所收穫。”

“噢?”奚玥想了想道,“你千里迢迢尋師訪友無果,可以告訴我尋的到底是哪位師,訪的是哪位友嗎?沒準兒我能託人幫你找到他們呢?”

“不用啦!”唐祁的目光在篝火的映照下,忽然變得遊離起來,“我至虞城後才曉得,老師已經離開邊陲北上,而所謂的友,不過是在下一位素未謀面的同門而已,此人倒是已見過,可惜在下與他彼此的志向不同,雖有惺惺相惜之意,終還是不歡而散了。”

“原來如此!”奚玥惋惜道,“難怪在路上遇見你時,神情頗爲落寞,我還以爲是孤身行遠路所致。”

“有嗎?”唐祁撓撓頭,不好意思道,“姑娘恐怕誤會了,尋師未得尋友碰壁,固然令人沮喪,但在下還真的未將此放在心上,大概,我當時是在想別的事兒吧。”

“唐公子想得開就好!”奚玥微微頷首,“難爲你一片誠意跑這麼遠,假如邊界通關放行了,你是準備留在匯昌呢,還是要繼續北上?”

“北上。”唐祁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即使匯昌爲明湛風所佔,南北的交通阻隔,可我估計,尋個小船家,悄悄的沿江而下應該可以成行。”

“中原一帶亦是兵戈四起,唐公子回去又作何打算呢?”

唐祁擡眼,“姑娘此話何意?”

“我是說……”奚玥窘迫道,

“唐公子若沒有別的牽掛,何不就留在隴景?即使唐公子不願爲朝廷效命,未嘗不可替隴景一方百姓做些事呀。”

“哈哈。”唐祁放聲大笑,笑得奚玥莫名其妙,一頭霧水。

半晌唐祁猛然換了一臉正色道,“姑娘忘了麼,隴景現在的戰事都還未見分曉呢,談何替百姓謀事?天下一天未定,依在下看,百姓就沒一天不深受其苦。”

“呃,如果,如果隴景解圍了呢?”

“解圍?”唐祁的眼珠轉了轉,“你若是指令明湛風敗走,不是沒有可能,可惜……”

“可惜什麼?”

唐祁盯着奚玥,即使隔着篝火,奚玥亦能清清楚楚看到他眼中的一抹哀涼。

“走了一個明湛風,南陲之困就能解了嗎?”唐祁反問,跟着又道,“沒準兒,一切纔剛剛開始。”

“我……我不明白……”奚玥的身子不自覺地輕微顫抖了一下。

唐祁不答,並再也不肯回答這個問題,他仰首望天,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我累了,姑娘也早些歇着罷,明兒還要趕一整天的路呢。”

“哦對了,我這裡還有些防蛇蟲的藥粉,晚間起夜撒點在鞋襪上,有備無患!”

唐祁說着將一隻小紙包隔空扔給奚玥,然後背對奚玥,側身躺倒,用一支胳膊枕在腦後。

洛神潭谷瞬間寂靜下來,只聽得柴火燃燒的噼啪聲,並因爲空谷猶顯荒落,彷佛天地間,就只剩下奚玥自己似的。

“喂,說睡就睡了?”奚玥不滿地嘟囔一句,無奈半晌,唐祁皆是悄無聲息地保持一個姿勢,她不得不起身,摸索着下到潭邊,簡單地清洗了一下自己。

夜晚的難捱可想而知,王府千寵萬嬌的郡主,何曾以地爲席以天爲被過?

饒是困頓與疲憊交相襲來,奚玥還是被堅土泥地硌硬醒了好幾次,每一回的翻身,都似乎感覺肩背疼痛在加劇,甚至關節部位還有輕微的麻痹感,反正橫豎都是——不舒服至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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