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敏柔的臉上白得看不到一絲血色,整個人顫悠悠地來到齊王跟前,小心牽着他的一副衣袖軟倒在地道:“大哥哥,你爲什麼要這樣生氣?可是柔兒做錯了什麼,又或者說錯了什麼,若真是我錯了,你說,我一定改。我只求你,不要這樣冷漠地對待我,不要這樣粗暴地侮辱我。”
女子慘白的臉上掛滿了淚水,模糊了妝容,倒顯出原本如出水芙蓉的明麗之姿來。她仰着頭,那樣楚楚可憐地望着自己心愛的男子,眼睛裡滿是乞求與悽惶之色。這樣梨花帶雨的人,任誰都會生出惻隱之心來的,只可惜齊王不是一般的男人。
齊王厭惡地推開了她的手,冷聲道:“事到如今,你倒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彷彿是孤欺辱了你一般。明明是你們楚家欺人太甚,步步緊逼,可到了最後卻還要博一個好名聲,你們憑什麼?不就是仰仗着母后的關係,打量孤不敢動你們麼?那麼今日,孤便要教所有人都看看,孤到底敢不敢動你們楚家的人!”
男子漆黑似海的眸底閃動着冷酷的光芒,莫名的讓人不寒而慄,楚敏柔已然失去了冷靜,只是不斷哭泣搖首道:“大哥哥,柔兒沒有,你不要生我的氣。”
可盛怒中的男子根本不理會她的哀求與哭泣,徑直下令道:“來人,傳孤的旨意,皇貴妃楚氏自入宮以來驕縱傲慢,目無尊上,屢屢挑釁東宮威儀。孤顧念舊情,一再寬恕,爾卻不思改進,得寸進尺,今降其位分爲柔妃,無詔不得出宮。玉山,立刻將孤的旨意曉喻六宮,以示警戒。”
楚敏柔軟倒在地,發出絕望的呼喚:“不,不要!”
眼見齊王頭也不回地打算立刻,她忽然迸射出一股強大的力量,死死擋在門口,紅着眼睛問:“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大哥哥,即便柔兒做錯了什麼,可看在以往這些年的情分上,你總要給我一個理由。”
齊王沉聲問:“你果真不明白。”
楚敏柔
只是搖頭,流淚不止。
看着她這個樣子,齊王倒也有些不忍心了,遂揮手道:“玉山,你到外面等孤。”
昔日恩愛的宮殿,如今卻滿目狼藉,像極了楚敏柔此刻的心境。
她望着面前的男子,悽然問:“你知道的,我並不在乎名位,也並不在乎權勢,我從來只在乎你。所以我不問你爲何降我位分,我只想問一句,你爲什麼厭棄我至此?其實我一直想不明白,爲何你如今對我,竟連從前我在家時還不如。從前我尚爲楚家大小姐時,雖說不是時時得見你,可偶爾入宮陪伴姑媽,你總會陪着我一起賞月彈琴,會對着我寵溺地微笑。可自打我入宮爲妃的那一日起,一切便都不一樣了。你給予我僅次於王后的位分,給我無盡的寵愛,卻唯獨再也不肯給我一點真心的關愛。大哥哥,你告訴我,這到底是爲什麼?”
齊王淡淡道:“你果真不明白?”
見楚敏柔當真是一臉懵懂之色,他忍不住輕嘆一聲道:“楚相對你實在是保護得太好了,竟讓你這樣的天真。既然你執意要知道答案,孤便給你個明白。因爲你姓楚,因爲你是楚家嫡出的大小姐。誠然,這個身份給了你無數的榮寵,可同樣也註定了孤不可能愛上你。”
楚敏柔震驚地睜大了眼,彷彿不可置信般的神情。
齊王斜睨她一眼,繼續道:“孤可以寵愛一個天真無邪的表妹,卻絕不可能信任一個懷着目的進宮的楚家嫡女。你可別告訴孤,你會不知道舅舅送你進宮,一心盯着的只是齊國王后之位、太子之位,乃至來日孤的王位。你們楚家如此狼子野心,步步緊逼,早已磨得孤失去了對你們的最後一分親情。是以,無論有沒有寧微,孤都不可能立你爲王后。而最近你們楚家暗地裡動作頻頻,妄圖逼迫孤將敏君許配給楚王爲妃一事,更是踩到了孤的底線。當着孤的面,你們便敢這般曲意逢迎,聯合外敵,當孤是死了麼?你且說說,孤如何能不生
氣?”
一瞬間,楚敏柔什麼都明白了,她的臉上變幻過許多神色,最後只化作絕望的慘淡,仰天悲痛道:“父親,你爲什麼要這樣害女兒?爲什麼要這樣害柔兒?”
齊王倒是看得比她明白,淡淡道:“舅舅倒也不算是害你。今生今世,但凡你一息尚存,便註定了與楚家脫不了干係。楚家榮則你也榮,楚家敗則你也跟着敗,原不能怪誰的。”
楚敏柔轉過臉來,明麗而消瘦的面頰上是不改的情深,喃喃道:“可是大哥哥,柔兒從來也沒有想過要害你。此事我從頭到尾皆不知情,倘若我知道父親他是在算計你,則我寧可死了也絕不會幫他忙的。大哥哥,我的身世今生今世註定改不了,可我愛你的心卻是毫不摻假的。難道就爲了我姓楚,就爲了我是楚家嫡出的女兒,你便要徹底放棄我,連最後的機會都不肯再給我麼?”
齊王沒有回答,但卻已轉身開始往門口的方向走。
忽然,身後傳來女子決然而怨恨的聲音:“撒謊,你根本就是在騙人!即便我不姓楚,不是楚家大小姐,你也不可能會立我爲後,更不會愛我。因爲你心中所愛的其實另有其人,你愛的人是夏寧微!”
這一次,齊王沒有迴應她的質問,可沉默有時往往便代表了他的答案。
而這樣的答案,顯然是楚敏柔所不能接受的。可她最終沒有怨恨,也沒有砸東西,只是在齊王臨出門前大喊了一句:“大哥哥,小心榮妃。”
齊王腳下一頓,但很快便推開門出去了,他一面走一面低聲囑咐玉山:“柔妃雖禁足了,可她終究還是孤的表妹,吩咐底下的人不許怠慢她,一應東西照着往日皇貴妃的份例供應。”
玉山忙一一應了,心底暗道:王上到底還是看重柔妃的,此番看似冷落了她,可從另一方面來看,有時置身事外,何嘗不是對她的另一種保護呢?
帝王心,果然是不可捉摸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