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街那是什麼地方,整個富華沒有人不知道,哪家長輩不是戳着晚輩的眉心告誡:青雲街去不得!
可現在,這麼稚嫩的一個小姑娘,竟然要跑去闖那等地方,這如何使得?
張老闆果斷搖頭道:“不行,你一個小姑娘,如何能去那等地方,使不得使不得。”
田蜜還沒反駁,又聽陽笑跳腳道:“姑娘,你做什麼我都奉陪,獨這不行。你真要去,我現在就回去告訴師傅去。”
“我不怕喬宣。”田蜜表示無壓力,反正喬宣又不會打她。
陽笑被噎了下,想了想,一拍手,又道:“那我告訴夫人去!”
“……”都多大個人了還要上報家長?不過,要是真被她娘知道了的話,後果還真的很嚴重。
田蜜不得不退一步,她看了兩人一眼,懶洋洋地道:“那行,你們先想着辦法,想不出來,再來找我。”
話說到這裡,她便揹着手,邁着步子,晃悠過他們,往裡面走去,邊走邊道:“對了東家,今兒個月末,一會兒莫忘了來帳房給夥計們發工錢。”
唯有這件事讓她比較欣慰,忙活了一個月,總算能看到實打實的成果了。
今日天氣炎熱,到處可見蒸騰的熱流,坊內也是一片火熱朝天的景象,但熱歸熱,大夥兒卻不像往日那般疲懶,而是渾身充滿了幹勁兒,只等着拿了工錢回家哄家人開心。
田蜜自然也不例外,她結完帳。就坐等時間過去。張老闆過來。連陽笑的課都沒心思上。
好在張老闆想衆人之所想,準時準點到了帳房,挨個給名冊上的夥計發工錢。
田蜜眼瞅着該輪到自己了,正準備上前去接,腳步尚未踏出,就眼睜睜地看着張老闆跳過她,念起了她後面的人。她瞪大了眼睛,使勁兒眨巴着看着那邊。
陽笑頓時扯了扯她衣襬。在她耳邊低聲道:“姑娘,形象,形象!你這幾天天天守着銀庫,怎麼還跟沒見過銀子似得?”
“別人的錢,和自己的錢,那能一樣麼?”田蜜幽怨地看他一眼,抿嘴道。
她容易嗎她?天天數錢數到手抽筋,可都不是自個兒的!
陽笑尷尬地笑笑,縮到後面去了。
領到工錢的夥計,都笑容滿面一刻不停的回家了。田蜜就這麼看着人越來越少越來越少,最後只剩張老闆和她二人在此。她精神一震。身板立馬直起來了。
“姑娘,得隆最近的情況,你也清楚,所以這第一月的工錢,就暫時只這些了,等日後穩定下來,自有他算。”張老闆面色有些微赧,他微躬身遞過一個荷包,略有些忐忑地看向田蜜。
“東家說的哪裡話。”田蜜此時,臉上哪有半分猴急樣,她面帶微笑,大大方方地接過荷包。
荷包方一入手,那重量,便讓她心中有了數,少說也有四十兩。這纔是她正兒八經賺得第一桶金吶,鬥算那都不算什麼。
這哪裡少?普通工人月銀能有一兩就不錯了。但話也說回來,她競賣宴上爲得隆爭取到的生意,再加上平時爲得隆節約下的稅賦等,遠遠是四十兩的幾十倍甚至幾百倍。張老闆說這話,其實也並非純客套。
倒是先前讓田蜜注意形象的陽笑,此刻見着這沉甸甸的荷包,嘴巴漲得老大,都快能塞下一個鴨蛋了。
田蜜用手肘觸了觸他,低笑道:“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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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闆見她接了,心頭也鬆快了,頓時笑着道:“姑娘快些回家吧,我就不佔用時間了。”
田蜜笑容滿滿地點頭,仔細將荷包收好,與張老闆別過,帶着陽笑就往家走,腳步要多輕快有多輕快,都差點跑起來了,這大熱的天,竟連汗水都忘擦了。
“娘,我回來了。”田蜜尚未走到家門前,就大聲叫了起來,她提着裙襬踏上自家臺階,歡快地拍着自家院門,“娘阿孃,開門開門。”
“來了來了。”來開門的,是田川。
田川一見他姐這沒規沒矩的模樣,那俊秀的眉頭便緊皺了皺,可惜還不等他開口,就被田蜜當成障礙物一把推開,快步走了進去。
房檐下,譚氏正端正坐着,螓首微垂,目光專注地放在手中繡品上,纖長的手指執針,輕輕插入,徐徐拔出,動作輕柔文雅,煞是好看。
看到這一幕,田蜜下意識地放緩了腳步。她輕輕走到譚氏腳邊蹲下,擡頭望着她,脣邊含着絲淺笑,輕聲喚道:“娘。”
譚氏的目光並沒第一時間從繡品上移開,她似乎正繡到關鍵處,聞言,柔聲笑道:“老遠便聽到了你的聲音,可是有何喜事?”
田蜜笑眯眯地道:“娘,我拿到工錢了,你猜多少?”
譚氏輕蹙黛眉,過了一會兒,將繡品放下,方伸出五根纖美的手指,斟酌道:“可是五百文?”
田蜜肉嘟嘟的嘴脣一嘟,故作不滿道:“娘,你也太小看我了。”
譚氏微詫異了下,又將數額往自己再一次猜的上拋高了些,報道:“那是一兩銀子?”
田蜜眯眼一笑,抱着她娘手臂,笑吟吟地道:“是四十兩!”
譚氏當真吃了一驚,神色間還頗有幾分不信,直到田蜜將那沉甸甸的荷包打開,露出那實打實的銀子來,她才摸着許久不曾摸到過的銀元寶,喃喃道:“果真是四十兩白銀……”
田蜜把荷包穩穩地在放在她手心裡,雙手捧着臉頰,眨巴着眼睛看着她道:“娘,這些銀子你就好好收着,現在咱們有錢了,可以買好吃的給弟弟補身子,也可以買漂亮的衣服把娘打扮得更加美美的,等以後我賺了更多的錢,還可以買大房子、請僕人,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譚氏握着雪白的銀子,看着女兒帶笑的臉,心中軟成一片,摸摸她發頂,微有些哽咽地道:“好。”
“姐,你真厲害。”田川看着那些銀子,俊朗的臉上揚起了開心的笑容,但那眼裡,卻有幾分自赧。
喬宣不知何時走了出來,此刻含笑道:“恭喜。”
田蜜笑着點點頭,眉眼彎彎,很討喜地道:“同喜同喜。”
可不就是同喜嗎?同在一個屋檐下,同吃一鍋飯,我好便是你好,便是大家都好。
衆人均莞爾。
今日晚飯,譚氏特意加了餐,所有人都吃上了蔥香肉餅,滿足地直嘆息。
飯後,田蜜跟着譚氏進了屋子,她見譚氏把銀子收好,再挑了燈芯,拿出繡品來繡,便在一旁坐着,狀似認真地看着,
開始,譚氏還以爲她一時心血來潮,所以才坐在一旁的,可這麼久過去了,她還磨磨蹭蹭的坐在那裡,就顯然是有事了。
她不由放下繡活,拉了女兒短小肉乎的手來,柔聲問道:“球球可是有事?”
田蜜抿了抿脣,認真地看向她,略有些緊張地問:“娘,你喜歡這裡嗎?”
譚氏不知她何以有此一問,但既然是女兒認真問的,她便也認真想了想,方回道:“談不上喜歡不喜歡,不過是恰好而已。”
恰好逃到這裡,無別處可去,便只好在此處落腳。
“娘,得隆可能要搬到德莊府去了,東家希望我能一同前去。”田蜜說到這裡,反握住譚氏的手,琥珀色的眼睛看向她,輕聲問道:“娘同意嗎?”
這個同意,不是單指同意她去,而是同意他們一家人一起去。
即便她爲此做了那麼多事情,事到臨頭,她仍舊把最後的決定權交了出去。因爲,這不是她一個人的事情,而是一整個家的事情,她的希望和打算,並不能代表所有人。
若是她娘同意,她便按計劃一步步進行,若是她娘不同意,她也願意偏安於此。只是無論哪種決定,都必須是一家人一起。如若不是,她得到再多也都沒意義。捨本逐末的事情,她從來不做。
譚氏內心本就纖細,她看着女兒殷切的眼睛,哪能察覺不出其中的期待?
德莊,乃是全天下最繁華的地方,是無數人趨之若鶩的天堂,富商雲集,金銀遍地,畫舫如織,胭脂成河,哪個年輕人不向往?
她這一生,追求過、享受過、失去過,也顛簸過,在哪裡都無所謂了,可她的孩子們還正直年少,又怎能和她一起蹉跎歲月?
“去德莊也好,娘聽說,德莊的雲繡美若仙錦,娘還從不曾見識過呢,再說了,德莊有無數名門學府,你弟弟若是爭氣,說不定,還能嶄露頭角呢。”譚氏故意往好的說,她拍拍女兒的手,道:“你們東家若是定下來了,你回來說一聲便可,反正我們纔在此住下不久,東西不多,收拾起來也方便。只是,喬公子那裡……”
對啊,喬宣……田蜜一震,她並非是將喬宣當外人,直接給無視了。反而正是因爲她沒將他當外人,所以下意識地想着一家人一起,就直接把他給算進去了。經她娘這麼一提醒,她才反映過來,喬宣,不知是何打算……
“那娘,你先休息,此事暫時不急,隔日我再問問他。”張老闆籌集資金,估計得跑幾天,這幾天,倒是可以讓她想上一想。
他若是籌到了,那自是再好不過,他們那邊談妥,便可着手準備兼併事宜,若是籌不到,說不得,還得她出手。
ps:感謝mencyg小雨貝瑟芬妮的打賞,以及讀書札記送的粉紅票。囧,看來我註定要在卡文和補更中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