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岩心裡一咯噔,心想,來了。他今天接到稅務司周掌計的帖子,就感覺奇怪,周掌計怎麼會無緣無故地請他吃酒呢?八成是給人牽線。可這當官的都開口了,不管他願不願意,都必須得來。
難怪仁慧藥坊能在短期內大力排擠同行,連得隆都被死死壓住,原來是後面有人撐腰呢。
林岩心知肚明,面上卻一片實誠地點頭,不動聲色地道:“誠然如此,仁慧確實有實力。”
見林巖並沒鬆口,吳管事不由給周掌計遞了個眼神,周掌計會意,親自舉杯,敬道:“我周某人雖只是個芝麻大點的小官,但在這富華縣,卻也有些聲名。林七管事若是信得過我,不妨給我周某人一個面子。這單子生意,我敢給你打包票,仁慧絕對能達到你們的要求,無論是品級還是數量,都不會比這富華任何一家差,只會更好。”
周掌計把話說得如此明顯,林巖也不好再開口拒絕。他誠惶誠恐地喝了那杯酒,想着仁慧也確實是富華最具實力的藥坊,便點頭道:“周掌計說的哪裡話,我還能不信您嗎?您放心,競賣宴上,我一定會優先考慮仁慧藥坊。”
聽林巖這麼說,兩人心裡有了底,這事兒不出意外的話,結果就不離十了。
三人心裡裝着事,面上卻是平靜一片,喝酒划拳,其樂融融。
酒香撩人中,誰也沒發現屋子裡還有另外一個人。
喬宣悄無聲息地退出去,身如鬼魅,迅速出了稅務司大院。
他一直都知道青州勢力盤根錯節,卻沒想到小小一個縣城的彎彎道道就如此多,而且還敢如此明目張膽。說這些人頭上沒人,他是絕對不會信的。
看來,原定的計劃要改上一改了。
他需要一樣東西,將這張密不透風的網,撕開一道缺口。
而這樣東西,可以是一把鋒利的刀,亦或者,一個能翻天覆地的人。
喬宣在施施然地行走中,下意識地捧起順手牽來的酒罈,仰頭猛灌了口。
辛辣的酒水溼了脣瓣,濃烈的酒香撲鼻而來,紅娘子迷人的芬芳浸染了一地,這一切,都刺激得他神經快速跳躍。
醉人的美酒中,他的眼睛反而越來越清,越來越亮,近乎與月爭輝。
他突然綻放出個璀璨的笑容,掀脣自語道:“錯了,不是一把刀,而是兩把刀,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我要他們腹背受敵,退無可退!”
明月高懸,長街弄影,年輕男子銀簪束髮,輕袍寬袖在行走間舒緩擺動,一派怡然鎮靜中,隻手罩壇,暢飲其間。
不過,他在回客棧前,先去了另一個地方,幹了件着實談不上多光彩的事情。然後,回了客棧後,又幹了見更不光彩的事情。那便是深更半夜在人家姑娘窗戶前晃悠,將人引出來後,強行塞了個東西到人手裡,轉身便走了人。
次日,幾人起得很早,早飯草草結束,田蜜先跟着三人繞道新居,認認回家的路。
他們的新居,其實是別人住過的舊居,原主人把東西搬得乾乾淨淨,除了被歲月斑駁的牆壁,沒留下任何生活的痕跡。
於是,田蜜他們看到的,先是光溜溜的圍牆,再是光禿禿的院子,最後是空蕩蕩的屋子。
看着空無一物的房子,譚氏喘了口氣,輕咳了幾聲,啞着聲音嘆道:“別的不說,咳,咳咳,倒是可惜了喬公子,新做的那幾套,傢俱。”
“無妨。”喬宣倒是看得開,寬慰道:“當舍便舍了。我一會兒出去看看,看能不能買些上好的木料來,這一次把細一點,定會比上次做的更好。”
“這……”譚氏本來想說太麻煩人家了,可後來一想,他們這段時間勞煩人家的還不夠多嗎?這時才說,未免太矯情了。所謂債多不愁,譚氏話到嘴邊,改成了:“如此,真是多謝你了。”
喬宣一笑帶過,田蜜見此,讓田川把裝衣物的包裹放地下,扶着譚氏坐上去,她蹲下身來道:“孃親先坐這裡休息,置辦傢俱的事情,就先讓這兩位先做着吧。您千萬別亂動,要是病情加重了,這藥就難停了。”
譚氏也知藥有多貴,聽田蜜如此一說,再想操持,也得掂量掂量。
“喬宣和小川出來送送我吧。”田蜜一番話搞定譚氏,便招呼着兩人出去,走之前不忘回頭叮囑道:“孃親要聽話哦,好好歇着,等我上工回來。”
見譚氏點頭,她這才領着兩人離開。
三人出了院門,田蜜便停了下來,她從袖子裡掏出僅剩的那一兩銀子交給兩人,交待道:“一會兒娘會告訴你們該置辦些什麼,你們照辦就行了。咱們暫時先買些生活必需品,不用買太好的,能用就行。如此,這銀子想必是夠的。這些錢,切莫讓孃親知道了。否則,她定然又會擔心出處,操心該怎麼還。等會兒孃親要是再給你們銅錢的話,你們也都收着,讓她安心,知道嗎?”
“姐,我們知道了,你放心去吧。”田川拍拍胸膛,很有男兒氣概地道:“你放心,我會打理好一切的。”
田蜜笑着揉揉他腦袋,田川撇過去了,嘀咕道:“我是男子漢了,又不是小狗狗,往後可不準再摸我腦袋了,叫人看到,會笑話我的。”
“好。”田蜜忍不住一笑,笑過後,看向一直安然站在一旁的喬宣,認真道:“拜託你了。”
“且安心。”喬宣輕輕一勾嘴角,語氣輕鬆。
得了喬宣這句話,田蜜便放心了,她告別兩人,打起精神,邁着平穩有力的步子,向藥坊走去。
昨天已體驗過新的工作環境,田蜜早有心理準備,因此今天在面對楊賢的各種沒事找事時,她算是徹底的淡定了下來——只除了搶她午飯這種行爲!
其實,單是搶她午飯,她還沒這麼大的火氣,主要是他搶她吃食,害得她吃不飽,而他居然還吃不完,這就讓她有點無法忍受。
田蜜收拾碗筷時,看着楊賢還剩下大半飯菜沒吃的碗,忍不住憤憤瞪了過去,她用眼神控訴道:飯菜不要錢啊?員工伙食不計成本啊?如此浪費你不可恥啊?
“看什麼看?眼睛大了不起啊?去去,一邊去,沒見我這兩天正沒胃口嗎?”楊賢趕蒼蠅似地對她揮揮手,繼續愁眉苦臉地對着賬冊。
唉,這離競賣的日子越近,他心裡就越不安穩,自打聽到那消息以來,他是食難下嚥,寢難安眠,這可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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