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古月彤得意洋洋的一笑。
林嬤嬤輕輕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不由的問道:“這似乎,是玉髓膏的味道?”
古月彤聽了這話,臉色微微有一些變化,但很快,她便鎮定了下來:“是啊。半年前太子哥哥送了我一小瓶,不過我不捨得用,一直留在現在才用。”
“太子殿下對您可真是好!”林嬤嬤聽了這話,當即笑眯眯道,說着,便輕輕拿起那頂放置在梳妝檯上的璀璨鳳冠替古月彤戴在了頭上。
古月彤卻是輕輕一笑,不再說話。
這邊正忙的熱火朝天,那邊門口又傳來一真騷動。古月彤艱難無比的轉動自己的脖子,她頭上戴着那頂足有三寸高的鳳冠,她好怕它會掉下來,一扭過頭,她便看見了此生自己最不想看見的人,古月華。
古月華今日衣着比起往日來稍稍華麗了一些。但也絕不會出格,一進門便衝着古月彤與錦安候夫人行了禮:“參見姐姐,參見母親。”
“起來吧!你怎來了?”錦安候夫人笑笑,當即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古月華的手,十分關切道:“華兒,你不是還病着的麼?娘都說了要你好好在家休息,你對姐姐的心意娘都知道,何必非要來這一趟?萬一你的病情又加重了可怎麼辦?這大喜的日子……”
這大喜的日子,你個病秧子又何必來添亂呢?這豈不是給人招來晦氣?
這後半句話,錦安候夫人沒有往外說出口。
林嬤嬤等人聽到這話,卻都是不動聲色的往古月華臉上瞧了好幾眼,心中都無比的詫異:古家這二小姐是個病秧子?可是之前她不是還經常被皇上召進宮麼?怎麼會呢?難道傳聞有誤?
不過看這二小姐的精神狀態,也還好啊?
“娘,過了今日女兒想再見到姐姐可就難了,怎麼能不來呢?”古月華也沒有拆穿錦安候夫人故意要在衆位嬤嬤面前詆譭自己的那些話。只是輕輕一笑。道:“只不過我笨手笨腳的,怕給大家添亂,我就在這裡好好的瞧一瞧姐姐就好了,娘不必掛心我,您快些去忙吧!”
錦安候夫人見她沒有順着自己的話離去,臉上笑容便有些僵硬,她正想再訓斥古月華幾句,可就在此時,一旁的如意忽然開口問道:“小姐的耳環怎麼少了一隻?”
錦安候夫人立刻轉過了頭,瞧了一眼發現的確如此,她不由的冷聲道:“沒有你不會找麼?看看在不在梳妝檯上!”
“是,夫人!”如意應了,立刻轉身匆忙的在梳妝檯上找尋了起來。林嬤嬤等人也都過去幫忙,一時之間,屋子裡到處忙忙碌碌,就只有古月華一個人站在那裡沒有動。
古月華無視錦安候夫人趁着大家不備。投向她的陰狠眼神,只是轉過了頭,朝着屋子外頭瞧了一眼。
她有些疑惑。
這蘇姨娘佈置好了一切,怎麼都到了這個時辰還沒有來?
原本她是想等蘇姨娘來了以後再來,畢竟多一個人遭受錦安候夫人的眼刀子,她也會好受一些。可蘇姨娘一直都沒動靜,古月華無奈,所以只好自己也走了過來。
畢竟她再不來,可就說不過去了,今日宮裡來的人多,她可不想讓自己無端端給人留下一個傲慢無禮的印象來。
一直到古月彤梳妝完畢。蘇姨娘也沒露面。
古月華的心漸漸地安定了下來,不管這位蘇姨娘動不動作,都與她無關,頂多就是她日後自己再想法子來對付錦安候夫人就好了,錦瑟的傷不能白白受了!
想想也是,蘇姨娘只不過是一個姨娘,今日這樣大的場面,她一個姨娘怎可以拋頭露面?她不出現還好,真的出現了,旁人就會笑話錦安候府沒有規矩!
古月華微微一笑,便不打算關注這件事情,她準備找個空子悄沒聲息的溜出去,人多的地方她一向都不喜歡呆。
林嬤嬤等幫着古月彤梳妝打扮完畢,瞧瞧她寶相莊嚴的模樣俱都很滿意,便紛紛都退了出來,在花廳裡呆着。而古月華也隨着錦安候夫人一起退到了外頭。
這時候,錦安候夫人再一次忍不住的勸道:“華兒,你身子不適,今日能在這裡呆這麼長時間,也已經是極限了,你姐姐一定會感念你對她的好,快回去吧!”
古月華正要順勢應下,外頭卻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緊跟着,便有嬤嬤急匆匆的奔進來對着錦安候夫人行了一禮,道:“夫人,前頭正廳前鋪路用的華氈毯還差個一丈,侯爺打發了人來取,您將庫房的鑰匙要給老奴吧!”
錦安候夫人聽了這話,當即點了點頭,伸手習慣性的入懷,正要去掏鑰匙,忽然便是一愣。
早在幾日前,這侯府中饋便被錦安候交給了徐姨娘來掌管,庫房的鑰匙也一併都交給了徐姨娘,此時讓她從哪裡才能掏出鑰匙來?
錦安候夫人臉色登時便是一僵,她轉過了頭,見廳內的幾個宮中嬤嬤都伸着脖子往這邊傾聽,她便不想暴露出自己不曾掌管中饋的事情來,臉色極差道:“這華毯不是昨兒個便已經鋪好了麼?怎麼還要重新鋪?”
“回夫人話!原本昨日是已經鋪好的,只是今兒有個奴才不長眼,提着茶壺經過的時候摔了一跤,將那華毯弄髒了,侯爺見了十分生氣,因此便打發奴婢過來。”
“不長眼的東西!”錦安候夫人聽了這話,登時氣的七竅生煙:“你們是怎麼辦事的?怎麼還讓奴才從那上頭經過?侯爺怎麼處置那奴才的?”
“回夫人話,侯爺命人將那奴才押下去打了二十大棍,以示懲戒。”那婆子不禁催促道:“夫人,時間不早了,您將鑰匙拿出去來,奴婢去庫房取了好向侯爺交差,不然,吉時恐怕會耽誤……”
錦安候夫人聽了最後一句話,臉色登時變得很差,站在那裡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古月華瞧了她一眼,卻是想笑。
打腫臉充胖子,硬撐的滋味不好受吧?
花廳內的幾個婆子看到這一幕,俱都紛紛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來,不過她們都是很有教養之人,沒一個開口詢問的,再說這也不關她們的事兒。
就在這時,外頭卻又有一個婆子低着頭進來稟報道:“夫人,蘇姨娘求見。”
古月彤聽了這話,眼睛登時一亮,終於來了!
錦安候夫人卻怒不可遏起來:“今兒這是什麼日子!她一個姨娘跑來湊什麼熱鬧?還有沒有規矩了?叫她回去!”
她總算,是利用侯夫人的身份地位,發了一通脾氣。
古月華坐在花廳內慢悠悠的喝着茶,臉上帶着淺淺的笑容。
不知道爲何,這宮中來的幾個嬤嬤,忽然都不看外頭了,全都將視線轉移到了古月華的身上。
她們忽然發現,眼前這位古家二小姐通身的氣派,比起那位古二小姐來,不知道強了多少!
幸虧錦安候夫人在院子裡,否則看到這些嬤嬤的表現,她心中會更恨古月華一些的。
“夫人!蘇姨娘說了,她是前來幫忙的……”聽了錦安候夫人的訓斥,那後進來的婆子一臉爲難道:“而且侯爺也說了,現如今侯府之中是蘇姨娘與徐姨娘共同掌家,您……”
“你住口!”自己辛辛苦苦隱瞞的這一切忽然間就被這婆子抖落了出來,錦安候夫人的臉上一瞬間便沒了血色,她惡狠狠的瞪了那婆子一眼,冷聲道:“那蘇姨娘是個什麼東西!也值得你們倆這樣!”
“請夫人贖罪!”兩個嬤嬤聽了這話,全都跪了下來。
原本海棠苑裡的氣氛是很熱鬧的,可是因爲忽然鬧了這麼一出,氣氛突然就變得很是尷尬起來。
古月華坐在那裡,心中卻是輕輕的笑了起來,她在笑錦安候夫人的失策,被人說出掌家權不在手中是很尷尬,但是以這樣無禮且暴怒的模樣在衆人面前表現,難道就不尷尬了麼?
可笑靖安候夫人卻看不懂這一點。這樣只會讓她在衆人面前更掉價。
她不說話,兩個嬤嬤也不肯退下,氣氛更加的令人尷尬起來。
“夫人!侯爺來了!”就在這時,門外卻又有一個丫鬟一路小跑着進來稟報道。
錦安候夫人聽了這話,臉色立刻就是一變!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錦安候便大踏步的從外頭走了進來,出乎意料的是,他身後跟着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正是蘇姨娘。
“夫人,今日一定忙壞了吧!”錦安候一進門,便對着自己妻子喊了一句。
蘇姨娘站在身後,連忙請安道:“妾身參見夫人。”她的頭頸垂的很低很低。
花廳中的幾位嬤嬤看到錦安候竟然公然帶着蘇姨娘進了院子,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來。
古月華側頭瞧了她們一眼,心中卻是嘆息了一口氣。
父親這維護蘇姨娘也維護的太過明顯了吧?過了今日,京城之中又要傳出他寵妾滅妻的謠言了……
她慢慢站起身,走出去向着錦安候盈盈一拜:“女兒參見父親。”
錦安候一看見她,一張臉便興奮起來:“華兒!原來你也在這裡?是不是在裡面陪着你姐姐?這是應該的!你應該好好的陪陪她!”
“是,爹爹,女兒知道。”古月華淡淡道,然而心裡面卻是樂開了花。
先前錦安候夫人幾次三番的攆自己走,然而錦安候卻勵自己應該多陪陪親姐姐,孰輕孰重,衆人都看的清楚明白,難道不是麼?
“那就好。”錦安候笑呵呵的說着,卻是轉過頭來眼神溫柔的瞧了自己妻子一眼,柔聲道:“夫人,你今日一定累壞了吧?”
錦安候夫人勉強在自己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多謝侯爺,我不累,今日是彤兒這一生最重要的日子,就是再累,我也是心甘情願。”
“爹,有衆位嬤嬤幫忙,母親其實不累的。”古月華笑眯眯道:“您就別擔心了。”
錦安候夫人聽了這話,轉過頭來狠狠的在古月華的臉上剜了一眼,卻是笑的雲淡風輕:“華兒說的對極了,有幾位嬤嬤在,我不累的。”
“那就好。”錦安候說着,這才轉過頭,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兩個嬤嬤,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兩個嬤嬤當即開口,將剛剛的事情又都重複了一遍。
錦安候轉過了頭,瞧了自家妻子一眼,柔聲道:“夫人,你說你幾個月來一直操心彤兒的婚事,都累出了病來,本候這才讓蘇姨娘與徐姨娘幫着來掌中饋,可你怎麼還是不知道休息呢?”說着,他轉過了頭,瞪了兩個嬤嬤一眼,道:“以後像這樣的事情,你就不要再來打攪夫人了,知道麼?”
侯府內鬥的事情,的確是不宜被外人知曉,錦安候夫人要隱瞞,錦安候自然也是要隱瞞的。更何況,自始至終,他都不曾低看過自己的妻子一眼,只是對她心涼罷了。
“是,侯爺!奴才遵命!”兩個嬤嬤當即應道。
蘇姨娘卻在這時候柔柔開了口:“夫人,妾身就是聽聞兩個嬤嬤來了這裡,所以纔過來送鑰匙的,誰知道,您卻不肯見我。”
錦安候瞧了她一眼,不耐煩道:“你將庫房鑰匙給了兩個嬤嬤就行了,還在這裡磨蹭什麼?這種地方是你這種身份的人應該來的麼?夫人不讓你進來是對的!”
這一番訓斥下來,登時將一個寵愛妻子的侯爺形象表現的淋漓盡致。
古月華站在一旁,對於自家父親的敬佩之情越發的多了。
花廳內的幾個嬤嬤聽了這話,都直點頭,這樣看來,錦安候剛剛讓蘇姨娘這個妾進門,也是爲了替錦安候夫人解圍罷了。他並沒有寵妾滅妻,這些年的傳言應該是真的。上腸在才。
內室中的古月彤聽到如意小聲稟報了這些事情之後,也是鬆了一口氣,不管怎樣,今日父親給足了母親面子,她都應該知足了。
“侯爺教訓的是,妾身知道了。”蘇姨娘說着,彎腰福了福身。
錦安候擺擺手,道:“好了,你既有了身孕,那就快些回去歇息着吧!今日事情多,就讓徐姨娘多擔待一些,這府中也是沒別人了。”說着,便轉向了侯夫人,準備詢問她古月彤的梳妝情況。
“是,侯爺。”蘇姨娘軟聲應了,再次福身準備退下,可就在這時,她忽然面色一白,捂着肚子便倒下了,
“蘇姨娘,你怎麼樣了?”錦安候猛的聽到“砰!“的一聲,有什麼重物倒在地上的聲音,他登時嚇了一大跳,猛的轉過身來,便瞧見蘇姨娘歪在地上,她下面的裙子上已經濡溼了一大片。
兩邊的嬤嬤顫抖着手伸上去一摸,閃電般的便縮了回去:“血!是血!”
“血?”錦安候大大的吃了一驚,心中登時涌上不好的預感來:“好好的,怎麼會這樣?”說着,他便猛的大聲喊了起來:“太醫!快宣太醫!”
他朝着地上那面色蒼白,幾欲昏厥過去的女人瞧了兩眼,手伸出去了一半,終究還是縮回來了,冷冷的對着兩邊的丫鬟婆子們吩咐道:“來人!快將蘇姨娘擡回翠竹軒裡去!小產不吉利,她不能在這裡多呆!”
“是!侯爺!”幾個丫鬟婆子們戰戰兢兢的應了,然後便上前,擡着蘇姨娘就往外走,期間,蘇姨娘裙襬上滴滴答答的淌下血珠子來,幾乎灑了一路,留下觸目驚心的痕跡。
錦安候看到這一幕,臉色變的很是難看。
錦安候夫人卻狠狠的皺了一下眉頭:“真是晦氣!”
她雖然也高興不用自己出手,蘇姨娘肚子裡的孽種便流掉了,可偏偏是在她女兒的院子裡,當着這所有人的面兒流掉的,她又怎麼能高興的起來?
晦氣!真是晦氣!
屋中的幾個嬤嬤看到這一幕,也都是狠狠的吃了一驚,每個人的心裡都覺得此事實在是晦氣無比。
錦安候聽了這話,冷冷的瞧了錦安候夫人一眼,道:“夫人,那好歹也是本候的孩子,就這麼沒了,你就一點也不傷心?”
錦安候夫人聽到這話,登時一愣,這之前只會給她甩臉子瞧的夫人,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勉強一笑,道:“侯爺這是說哪裡話?我怎麼可能不傷心?只是,這蘇姨娘一直都好好的,怎麼偏偏今日就流產了呢?這也太蹊蹺了點吧?”
“夫人,你是什麼意思?”錦安候聽了這話,眉頭登時緊緊的皺了起來:“罷了,還是彤兒的事情要緊,這件事情明日再查!”
卻在這時,古月華忽然開了口:“父親!”
“你還要說什麼?”錦安候夫人很想就此翻篇,古月彤大婚的日子裡,實在是不宜調查此等晦氣之事,這樣豈不是將她女兒的福祿都給衝沒了?
古月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她眼中的厭惡,只是她卻不在意。蘇姨娘甘願捨棄了肚子裡的孩子設下的這個局,她怎麼能輕易的就讓錦安候夫人逃了去呢?
“爹,我看這事兒還是查清楚的好,不然,旁人還真的以爲是我大姐命中帶煞,這才纔在自己大婚之日,克的府中姨娘小產,您說是不是?”古月華語氣淡淡道。
“月華!你在胡說什麼?”錦安候夫人聽了這話,猛的倒抽一口冷氣,瞧着古月華的目光陡然凌厲了起來:“你竟然敢詛咒你大姐?蘇姨娘流產這事兒跟她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