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趙波找到了王橋,道:“砂一曲。”
如果那天沒有和呂一帆牽手,他肯定不會猶豫就同意“砂一曲”的提議。那一天在操場牽了手,似乎再去砂就不太好。可是,自從那天操場牽手後,兩人的關係奇怪地又回到了從前。既沒有誰主動約會,也沒有誰迫不及待地想去見對方。
這和以前的戀愛不太一樣。
趙波見王橋還是猶豫,道:“東城之東距離學校這麼遠,絕對安全。蠻哥,你當了學生會幹部怎麼一點都來耿直了,就是去爽一把,何必瞻前顧後。”
東城之東如一個會唱美妙歌聲的海妖,對王橋有強大的吸引力,他沒有再猶豫,道:“走吧。”
自從那天砂。舞以後,兩人一直沒有再去,王橋知道砂。舞並不符合山大的學生行爲規範,可是內心深處一直渴望着再次砂。舞的機會,有好幾次他都萌發了自己單獨去一次的想法,總在臨行前又取消了行動。此時趙波提議,也就順水推舟同意了。
在發動摩托的時候,王橋捫心自問:“王橋,你對異性充滿渴望嗎?”他跨在摩托車上想了幾秒種,得出了肯定的答覆:“我確實對異性充滿渴望。”
趙波的光頭在夜燈下泛着寒光,道:“走吧,享受美好人生去。”
王橋回頭,問道:“你把蘇麗忘記了嗎?”
趙波正在興頭上,沒有料到王橋會有這樣一問,道:“你別掃興。蘇三妹早就跟人熱戀得如火中燒,我只能自己給自己找樂子。你以前勸我是對的,不能因爲一棵樹失去一片森林。”
王橋道:“別說得這麼文藝範,就是想去爽一把,走吧。”
街道上北風呼嘯,冷冷清清,與之相對比的是東城之東里面充滿着曖昧的熱量,音樂、煙霧、燈光構成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小世界。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王橋直接去了左側舞廳,趙波去了右側舞廳。兩人約定散場後在停車處匯合,免得場內互相亂找。
時值冬日,砂女郎儘可能做到保暖與暴露相結合,或將胸口開得低,或者穿着露出點腰身的高腰夾克。王橋與一個高腰夾克女進入舞池,在燈光較亮的地方稍有停留,便直接進入黑暗區。
兩曲之後,王橋和這個高腰夾克女分開,他準備再次邀請女伴時,意外地發現一個熟悉身影——中文系95級輔導員陳剛。如果遇到膽小之人在東城之東見到輔導員,肯定會落荒而逃,王橋膽大心細,藏身黑暗處,專注地看着陳剛的一舉一動
。
陳剛睜着一雙眯眯眼在欄杆面前東張西望,欄杆裡面是一羣等待着邀請或者說是等待被挑選的砂女們。看了一會兒,陳剛牽了一位年輕女子的手,隨即隱沒入黑暗之中。
王橋是在廣南之地見過黑暗的人,對陳剛的表現絲毫不覺得驚訝。他當然也不願意在這種場合與輔導員見面,免得雙方尷尬,快步離開了舞廳。
寒風凜冽的街道實在不是等人的好地方,而距離舞廳散場的時間尚早,王橋騎着摩托車到華榮小區姐姐家裡休息。
姐姐家裡窗戶緊閉,空氣污濁。打開窗戶後,冷空氣呼呼地灌進屋,帶走了長期關門閉窗留下的污濁空氣。他在這套房裡與晏琳度過美好的夜晚,留下一段溫馨的回憶,兩年多時間過去,他仍然能夠感覺到晏琳留下來的溫暖氣息,往事是如此真切又如此遙遠。
坐了一會兒,他給楊紅兵打了傳呼,電話很快響了起來。
王橋道:“斧頭,在忙啥。”
楊紅兵說話舌頭有點大,道:“當刑警的還能做什麼,案子多得要命,一件沒有搞清楚另一件接着又來,沒日沒夜。”
王橋聽到話音中頗爲嘈雜,還有音樂聲,笑道:“你狗日的在花天酒地,是不是在唱歌。”
楊紅兵道:“沙州刑警大隊的人過來辦案,大家都是兄弟夥,一起喝了酒,唱唱卡拉OK。”
胡侃了幾句,王橋道:“我現在的餐館生意還沒有完全起來,等明年還錢。”
楊紅兵大着舌頭道:“你慌個錘子,又沒有催你。”他在當警察之前從來不說髒話,如今天天和一羣糙漢子在一起,“操你娘、龜兒子、錘子”等髒話也漸漸浸入他的語言體系裡。他忽然想起一事,道:“前幾天我找了幾個社會上的娃兒到昌東去打了朱柄勇一頓,狗日的朱柄勇太沒得名堂。”
王橋愣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朱柄勇是楊明的老公,問:“朱柄勇做了什麼?”
楊紅兵惡聲惡氣地道:“朱柄勇好賭,賭輸了就打人,楊明懷了小孩還被朱柄打了一頓,流產了。我氣不過,找了幾個社會上的渣渣娃兒將朱柄勇黑打了一頓,沒有斷手斷腳,就是把臉打成了熊貓。”
王橋罵道:“該打。”又提醒道:“你得注意點,別跟地痞流氓混在一起,惹出事情來麻煩。”
楊紅兵哈哈大笑道:“我這個職業就是專門跟地痞流氓打交道,是他們怕我們,不是我們怕他們。如今政府怕羣衆,羣衆怕地痞流氓,地痞流氓怕公安,公安怕政府,天道循環,所以能保持平衡。”
放下話筒以後,王橋嘆息一聲。
他在廣南闖蕩和回舊鄉之時都處於無錢、無位和無人脈的三無狀態,完全看不到前途,楊明從現實角度考慮,選擇了分手
。時間過得越久,王橋越是能夠理解楊明的選擇,原有的怨氣早就煙消雲散。當然,初戀的感情也變成了遙遠的回憶。
“我一定要成功,否則連身邊的女人都保不住。”回想着離開自己的女人,王橋暗自在心裡發誓。
在屋裡看了一會兒電視,等到接近散場時間,王橋騎着摩托又回到停車地,在陰暗角落等待趙波。
舞廳散場後,一大羣發泄了**的男人蜂擁而出,王橋緊緊盯着人羣,卻沒有再發現陳剛的身影。趙波仍然和上次一樣蹣跚着走了出來,在停車場東盯西看,看到黑暗處有菸頭閃亮,便走了過來。
“你出來好久了?給支菸。”
王橋扔了一支菸給趙波,道:“我剛纔看見了我們的輔導員,他也在裡面跳舞,以後這個地方不能再來了。”
趙波驚訝得咬在嘴上的煙都掉落在地,道:“輔導員怎麼也來這裡跳舞?不會吧。”
王橋嗤了一聲,道:“輔導員只比我們高一級,今年才留校,大家都是人,都有男人的**,來到東城之東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趙波感慨了一句:“我這才發現學生幹部也是人啊,以前還以爲沒有情慾的怪人。”
王橋罵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學生幹部不僅是人,而且是有理想有追求有**的人。”
從舞廳出來的人們陸續散開後,王橋發動摩托車,一溜煙地消失在黑暗之中。到了校門口,趙波堅決不肯回寢室,跟着王橋來到閣樓,他大大方方地換下被砂。爆後的**,洗乾淨後掛在門口。
王橋坐在閣樓窗前,回頭看了一眼,道:“別掛門口,朝外走幾步就有一個掛衣服的地。”
趙波在外面掛了**,進屋見王橋仍然坐在窗邊,道:“你看啥子?”王橋笑而不語,依舊坐在窗前。趙波湊在窗前,看到外面空無一人,自語道:“鬼都沒有一個,有什麼瞧頭。”然後縮在牀上看電視。
從東城之東到山大校門,摩托車要接近二十多分鐘,坐公共汽車則半個小時以上,陳剛如果走正大門回校,應該是這個時候回來。王橋等了約十分鐘,見到一人騎着自行車來到校門外,來人雖然戴着帽子,從身形上能看出就是陳剛。陳剛騎車到校門口,單腿撐在地面,與門崗交涉幾句後,彎腰騎着車進了校門。
每個人都有陰面和陽面,陰面和陽面都是真實的,只有小孩子和幼稚的人才將簡單地劃分好人和壞人。王橋內心經常用到的邏輯就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做到這一條就是能夠被社會承認的正常人。至於更高的道德要求,要麼是聖人,要麼是僞君子。
看清楚陳剛是孤身一人,王橋的好奇心得到了滿足,他到樓下去煮了一盆面,加了一大勺肉臊子
。肉香惹得趙波從牀上一躍而起,兩人沒有用碗,就着大盆子一陣猛吃。
王橋道:“青皮,你對未來有什麼想法?”
趙波明白王橋想說什麼,道:“蠻哥,吃飯時別說這麼嚴肅的問題,我啥想法都沒有,六十分萬歲,瀟灑過完大學生活。”
王橋道:“胖墩搞了新聞社,弄得風風火火。你可以搞個法學研究會之類的組織,所不定也能大火。我知道你的心結在哪裡,像你這樣胡混,蘇麗更會覺得當初的選擇是正確的。你要混出個名堂出來,用事實來證明蘇麗當初是錯誤的選擇。失戀一次就萎靡不振,不像男子漢。從這一點來看,蘇麗的選擇絕對正確。”
趙波瞪着眼,將筷子猛地放在桌上,道:“難道非要去當學生幹部纔有出息,難道非要搞社團才能證明自己,我就想畢業後當一名律師,好吃好喝瀟瀟灑灑。”
王橋繼續道:“律師這碗飯也不好吃,沒有點本事,憑什麼好吃好喝瀟瀟灑灑。今天不討論這個問題,繼續吃喝,別扔筷子嘛。”
趙波拿起筷子,悶頭吃麪。滿滿一盆子面很快見了底,趙波用餐巾紙抹了嘴巴,道:“蠻哥是想勸我,心意領了。我不會再做傻事,至於以後的事,到時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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