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味道二樓找了小包間坐下,杜敏陪着三位老熟人聊天。不一會,服務員送來爲今天晚上爲大包間精心準備的菜譜。王橋接過來認真研究一番,把所有高大上的菜品全部劃掉,換上昌東本地菜,越土越好。
杜建國看着王橋認真的神態,道:“這個客人是誰啊,這麼隆重。”
王橋道:“昌東的一位老朋友,是世交的那種老朋友。等會我爸媽要陪他們一起過來吃飯,他們在另外一邊吃,我們幾個同學就在這邊。對了,他們家有一個女生還是我們的校友,比我們低兩級,叫張曉婭。”
趙波端着杯熱茶,開始神遊遠方,似乎沒有聽到王橋在說什麼。
杜建國道:“這個名字熟悉,但是要看到人才知道是否見過。”
“應該見過。那個女孩子不是那種很漂亮的類型,屬於內秀型。”王橋又道:“等會把陳秀雅一起叫來,我有好久沒有見她了。”
王橋見趙波心不在焉的模樣,道:“我覺得不能讓你悶在家裡參加司法考試,這樣遲早要壞菜。你有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是到胖墩岳父的工地上去,與工人同吃同住,同勞動就算了,你吃不了這個苦。我請陳總給個安個法務頭銜,給工資,算是一份工作;第二個選擇是到林海公司去,他們做貿易,項目多,你可以跟着他們法務部門實習,一邊實習,一邊準備司法考試。”
趙波還在揉着肚子,道:“蠻子,剛纔你的手太重了,現在還在痛。剛纔我真是吐了。”
王橋道:“你別打岔,今天必須做出選擇,要麼到工地,要麼到公司,絕對不能一個人住。”
趙波怒道:“你有什麼權利安排我的生活。”
王橋道:“憑着大學四年我們天天在一起。你現在這個狀態,我必須要拉你一把。”
杜建國看着趙波臉色神情不停變幻,害怕兩人當場說僵,道:“莫激動。這事大家商量。”
王橋態度堅決地道:“胖墩不要綏靖,必須立場堅定地拿出措施,否則就是害了青皮。就算今天青皮跟我翻臉,我也要堅持我的做法,這樣以後才能問心無愧。”
趙波臉上陰晴不定。過了一會,氣勢軟了下來,道:“工地上有沒有女人?”
王橋道:“有是有,都很醜。”
趙波道:“那就到工地上去。”
杜建國見趙波終於服軟,鬆了一口氣,笑道:“今天開一瓶酒,慶祝我們大律師出山,我準備在博客上發一篇青皮出山記。”
趙波有些泄氣,神情又有些輕鬆,道:“我知道你們兩人都是爲了幫我。就是這口氣順不過來。”
王橋道:“所以打一頓還是有效的。”
趙波不服,道:“如果不是看在你的動機是好的,我早就還手了。”
王橋輕蔑地道:“你要還手也得有這個戰鬥力,我進門就聞到酸臭味道,讓人發嘔。以後到了工地,跟着工人們吃大鍋飯,絕對要吃得肚子滾圓,身體纔好得起來。”
趙波是鴨子死了嘴殼子硬的角色,道:“當年我們軍訓的時候,那個張教官還是很牛。我照樣摔了他一個狗啃屎。蠻哥打架是牛,可是架不住我處心積慮搞偷襲。”
見到趙波又恢復了幾分爭強鬥嘴的神情,不再是病歪歪糟老頭樣,大家就放心一半。陳秀雅來到老味道土菜館時。三人圍坐在一起正聊得起勁。她望着趙波青青頭皮,道:“趙波終於走出來了,還是蠻哥有辦法。”趙波道:“你要回去給你爸說,明天我就要去投奔他。”問了幾句情況,陳秀雅笑道:“早就應該去了,我爸那地是療養的好地方。蠻哥仕途遇到挫折時,第一時間就到了工地。蠻哥在工地打過架,如今在工人中都很有名氣。青皮去了,肯定也有名氣。”
六點鐘時,張大炮一大家人、王永德四人來到了老味道,王橋趕緊到樓下,將老味道的老闆杜敏介紹給張大炮,又帶着大家上了二樓,來到大雅間。
杜建國、趙波都站在窗臺,尋找王橋口中的小師妹。當看到張曉婭時,杜建國笑道:“這個王橋說假話,這個女孩我見過,當年接新生時就引人注目。”趙波算是半個中文系的人,也同意了這個說法,道:“是啊,我都有印象。”
陳秀雅笑得更是燦爛,道:“張曉婭是我們象棋社的酒窩公主,下得一手好棋。”
王橋將張大炮那一桌招呼落桌以後,抽空又到杜建國這邊來說話,聽到陳秀雅介紹,有些驚訝地道:“張曉婭會下象棋?”
陳秀雅道:“她比我還早進象棋社,棋下得好,笑起來臉上有兩個漂亮的小酒窩,因此成爲象棋社的酒窩公主。你當時只關心學生會的工作,就象是正教大派的子弟,自然不會注意到象棋社這種小門派發生的事。”
象棋社是比新聞社歷史更爲悠久的學生社團,人數有限,純粹是爲了興趣而聚在一起。陳秀雅是象棋好手,初入大學時還受到家庭影響,心有陰影,不願意參加社會活動。與杜建國談戀愛以後,她才逐漸融入到火熱的校園生活中,在臨近畢業時間參加了象棋社,還參加了校園歌手比賽。
王橋道:“新聞社也是小門派,胖墩是小門派掌門人,很受大門派氣的。”
陳秀雅維護着丈夫的光輝形象,道:“新聞社是應運而生,與就業市場結合在一起,後來**絲逆襲,不算是小門派了。”
王橋道:“那我就把張曉婭叫過來。那邊擠得很,這邊鬆。”
陳秀雅道:“蠻哥的爸媽都在那邊,還有其他長輩,我們得去見個禮。”
幾人就一起到隔壁包間去。
張曉婭是在座諸人中年齡最小的,坐在媽媽身邊,如小公主一樣安安靜靜地聽着大人們拉家常。見到陳秀雅等人進來,也很驚訝。
陳秀雅、杜建國、趙波給長輩打了招呼後,王橋道:“張曉婭,那邊都是校友,你乾脆過來坐吧。”
張曉婭也就沒有推脫。跟着王橋來到了隔壁。她和陳秀雅走在一起,道:“陳師姐,你和王橋是同班的?”
王橋道:“我、胖師兄還是陳師姐,我們三人是一班的。杜建國和陳師姐是一家人。”
杜建國是山南大學新聞社的創建者。由於新聞社發展得十分迅猛,畢業生在短時間之內遍佈了山南各媒體。胖墩杜建國以及新聞社成爲山南大學的一個傳奇性人物。
張曉婭所在寢室裡經常討論的師兄有兩個,一個就是學生會主席王橋,另一個就是新聞社胖子社長杜建國,她笑道:“我以前就認識胖師兄。還認識陳師姐,沒有料到你們兩人居然是一家的。”
杜建國一本正經地糾正道:“我不是胖師兄,這是不完整的,應該叫做胖墩師兄。”
張曉婭就道:“胖墩師兄。”
在座之人同出于山南大學,見面之後很快就消除了隔閡,講些大學趣事,談笑風聲,氣氛融洽。唯獨趙波情緒又低落下去,坐在一旁發呆。王橋知道解決其心理問題非一日之功,沒有再急於下狠手。只要他能走出來與大家在一起,便算有進步。
王橋算是主人家,在兩個房間之間服務。
張曉婭見到時進時出的王橋感覺很是神奇。在多年以前,她還是少女之時便認識了在中師球場打籃球的王橋,當時在她心目中王橋距離自己十分遙遠,基本上算是兩個世界的人。世事之奇往往出人預料,第一次出人預料是中師生王橋變成了自己大學的師兄,由此產生一個有交集的朋友圈子。而且他還成爲自己閨蜜心目中的白馬王子,這個白馬王子與樸素青澀的中師生形象完全沒有辦法對接起來。
想起了楚小昭,張曉婭就是一陣牙疼。到目前爲止。楚小昭對自己都始終是心有隔閡,顯然還不能釋懷。
第二次出人預料是師兄王橋居然和王爺爺是親戚,關係還挺密切。王爺爺在張家很有威信和存在感,張曉婭總是覺得王橋是王爺爺家中的異入者。
吃了飯。張曉婭、杜建國、陳秀雅、趙波等人正在聊天,一位服務員走了進來,道:“外面象棋擺好了。”
大家都有些驚異,杜建國道:“什麼象棋?”
服務員道:“王橋專門讓我們去買了象棋,說是有兩位高手要下棋,我們擺在茶室。場地都收拾了出來。”
在新開的老味道土菜館裡,爲了提高餐館檔次,更好服務客人,特意弄了一間大茶室,可以供人飯後打牌和喝茶。王橋聽說張曉婭和陳秀雅都是象棋社成員,便有意安排了一項娛樂活動。
陳秀雅徵求張曉婭意見,道:“我們來一局?”
張曉婭落落大方地道:“來吧,向師姐學習。”
兩個女子在茶室下棋,趙波和杜建國站在一旁圍觀。這與一般下棋場景是不同的,引得好奇的服務員都在茶室門口轉悠。
張大炮最近一段時間食慾不佳,今天來到這家深具昌東風味餐廳,終於有了食慾,喝了一碗酸菜魚湯,吃了半碗乾飯。這讓張大山和兒媳吳立勤都很欣慰,吳立勤還專門到廚房,買了些自制昌東酸菜。
要離開的時候,張大炮道:“丫頭到哪裡去了,今天都不過來給王伯伯敬酒。”
王橋道:“張曉婭在茶室和同學下象棋。”
張大炮很欣慰地笑道:“丫頭從小就在我身邊長大的,打籃球的條件差了些,下象棋是一把好手,在我們家,除了我,你們都不是她的對手。走,我們看丫頭下棋。”
於是,一羣人跟着張大炮來到茶室。
張曉婭和陳秀雅屏氣凝神,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棋局上。
張曉婭開局就將中炮擺上,這是她比較喜歡的開局。
陳秀雅則以屏風馬相對。
前面幾步,雙方輕車熟路,很快就走成了“五九炮過河車對屏風馬平炮兌車”的流行陣式。佈局結束後,陳秀雅沒有選擇馬7進8的官着,來了一招卒7進1,挑起戰鬥。
張曉婭選擇兵三進一消滅黑卒,陳秀雅立即還以馬7進8。
張曉婭再兵三進一,陳秀雅還以黑炮7進6打馬……
兩個女孩都是山南大學象棋社的女高手,見面就碰出火花,棋盤上硝煙四起,各藏殺者,誰稍有不慎就將立遭滅頂之災。
陳秀雅端起茶水,開始仔細斟酌。杜建國經常陪着陳秀雅下棋,熟知其表情。他原本以爲憑着妻子的棋力,贏下張曉婭不成問題,沒有料到眼前白白淨淨、態度溫婉的小姑娘棋風強健,居然逼得陳秀雅開始長考。
“好,下得好。”張大炮用柺杖在地上頓了一下,表揚道。
陳秀雅這才注意到身邊圍了一羣中老年人,趕緊站起來打招呼。張曉婭跟着站起來。陳秀雅喊了一圈“爺爺、伯伯、叔叔、阿姨”後,在張大炮要求之下,坐了下來。
考慮片刻,陳秀雅棄車換炮而走馬9進7。張曉婭略爲思考,出招車二進三吃車,這一次陳秀雅出手很快,毫不猶豫地走了馬5進4獻馬,暗伏抽車殺着。
在場的長輩們只有張大炮是此中高手,他看到陳秀雅的殺着,忍不住咳嗽數聲,以示提醒。張曉雅撒嬌道:“爺爺,觀棋不語真君子,你不能說啊。”張大炮道:“我不說,我不說,我只是在咳嗽,但是真危險。”
王橋從小就聽說過昌東第一任縣長張大炮在剿匪時的英雄故事,當年單槍匹馬獨闖匪案的張營長變成了一個急着給下象棋孫女支招的老年人,這是到了一定境界返璞歸真纔有的表現。
張曉婭皺眉想了一會。她原本準備等到陳秀雅進馬時就車八進七砍炮,再馬七進六吃馬,這樣就可以一車換雙,將局面穩定住。她聽見爺爺還在咳嗽,再細看就發現了問題,師姐完全可以在車八進七砍炮的時候置之不理,先走馬4進6叫殺,再吃掉自己的車。如果這樣走,自己將必輸無疑。她開始長考,尋找解圍之法。
王橋對下棋不是太擅長,只覺得兩個小女孩你來我往下得十分投入,將一旁的張爺爺弄得一會緊張一會高興。
吳立勤怕老爺子過於高興,道:“爸,讓她們下棋,我們回去休息了。”
張大炮搖頭如撥浪鼓,道:“我要看,難得有下得這麼好的。巾幗不讓鬚眉啊,你們一羣大男人,沒有一個下得贏兩個小姑娘。”
王橋就笑着對張大山道:“張叔,這次電力系統籃球賽,我還是昌東電力局的外援。”
張大炮聞言道:“你這小子打球不錯,有本事打進前四名,我就在陽州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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