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真熱鬧啊……”歐浩柏雙手插兜站在公園的高臺上看着遠方,雖然在常人眼中遠處的世界根本就是一片凌亂的五光十色,可他卻看得分明。
“七大家族全都到齊了,再加上這些最高行政長官以及最高領袖……唔……這是要擺鴻門宴麼?”心底的另一個聲音迴應道。
“鴻門宴?呵……我看不像吧……這一屋子裡,除了那個楚雲瀾,不都是光榮共和國的人嗎?”歐浩柏沒張嘴,但聲音直達心底。
“你跟我裝糊塗有意思嗎?嗯?”
歐浩柏笑了,是啊……
“那你說,這個肖晴有意把人都集中到秦怡這場宴會上到底是圖個啥?難道她就不擔心那些人會趁機把整個管理層都給一鍋端了嗎?”歐浩柏問。
“如果殺了這些人就能解決所有問題,你以爲肖晴他們這些最高管理級又是因爲什麼遲遲沒有對那些‘叛徒’動手呢?”
歐浩柏這回的確是被問住了。
他想了想之後道:“七大家族的勢力盤根錯節,基本上已經形如整個人類社會的根基,所以最高管理級不敢輕易動手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
“但是爲什麼滅世主義者這些年也如此沉默是嗎?”心底的聲音問出了關鍵的問題。
歐浩柏點起一根菸,迎風吸了一口後道:“嘶……哎……我真搞不懂,他們到底在謀劃什麼……”
“你說的他們……具體指誰?”
歐浩柏看着遠方道:“你看這大廳裡,七大家族的代表人物分成兩撥,最高管理級的成員則分成了三小組,剩下那些最高行政長官雖然聚在一起,卻貌合神離,也就那個張瑜和他的愛人和一些年輕人聚在一起有說有笑,倒像是很自在的樣子。”
“是哦,還真奇怪,我原以爲他們會明確的分成兩派就完事了,看樣子這水比想象中渾的多。”
歐浩柏扶着欄杆沉默了一陣後道:“要我看……其實也沒有那麼複雜……”
“哦?”
“最早的聖舟議會從贊迪波爾帝國建立初期就已經組建完成了,不過當時的成員只有三人,後來經歷幾千年的發展纔有了現在規模,所以在我看來……聖舟議會不過是一如既往的堅守他們的陣地罷了。”
“唔……也對……這些大家族能傳承這麼多年勢必都有着自己的一套秩序和規則,他們能像今天這樣聚在一起,已是不易了呢。”
歐浩柏笑了笑:“何止是不易,我想,或許在常人眼中七大家族已經分成兩派,今晚的聚會就是爲了確定秦家的態度,可實際上……七大家族從來都沒有分裂過!也正是因爲有人看透了這一點,所以……纔會如此從容的前來赴宴吧。”
“嘶……聽你這麼一說,還真是哦!”
“呵……這大廳裡的人都是頂級演員,他們戴着面具分飾不同的角色,可心底都明鏡似的,所以……今晚七大家族聚首不過是表面文章,真正的較量在暗處。”
“唔,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不過……這表面文章我雖然是看出來了,可是他們暗中較量什麼呢?難道說身爲最高領袖的肖晴還要和極端主義分子的領袖談條件嗎?”
歐浩柏聞言一怔,隨後不可抑制的笑起來。
心底的聲音不悅道:“你笑什麼?”
歐浩柏笑了好一會才停下,然後問道:“誰說今天晚宴上有極端主義分子的領袖的?”
“嗯?那個楚雲瀾啊!這一點他們會不知道?”
“他們當然知道。”
“那你笑屁啊!”
歐浩柏緩了緩之後點點頭:“對,我估計此時大廳裡除了極少一部分人,大多數人都知道楚雲瀾的真實身份,可是那又怎樣呢?”
“那又怎樣?呵呵……你該不會是想說他們都在裝糊塗吧?”
歐浩柏搖搖頭:“不,他們不是在裝糊塗,而是不得不糊塗。”
“爲什麼?”
“爲什麼?那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說。”
“你是如何知道楚雲瀾的身份的?”
“呵,你不是明知故問嗎?從咱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之後,還有什麼秘密能瞞得了我們嗎?”
歐浩柏收回目光,世界恢復正常,可是眼前依然像是在下着毛毛細雨,擡手輕輕一接觸,就能感知到很多東西。
“對,如今這世界對我們而言已經基本上不存在什麼秘密了,但是……知道秘密是一回事,讓別人知道你知道了這些秘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心底的聲音沉默了,他明白歐浩柏的意思了。
“這大廳裡的人,雖然大家都知道楚雲瀾是誰,可是有資格,並可以公開表態確認楚雲瀾身份的卻只有仲裁者高層裡的極少部分人!更確切點……今晚……如果韓空文不公開‘揭露’楚雲瀾的身份,誰都不會,也不能站出來趕走楚雲瀾,包括肖晴。”
這番話說完,心底的聲音發出一聲冷笑。
“是哦,楚雲瀾現在的‘真實身份’應該是一位慈善家吧?嘖……真是虛僞至極……”
“虛僞?不不不,紹安老弟,你得沉住氣啊。”
李紹安當然知道要沉住氣……可是自從那天跟張瑜和金原去執行行動回來後他的身體就變得不正常了。
不但無法再以穩定的人形形態出現,甚至連最基本的感官也全都失去了,現在剩下的只有混合了菲裡姆記憶的自我意識。
但與此同時李紹安也因禍得福的獲得了洞悉數序海洋的能力,而且他的精神意識與菲裡姆徹底分離,現在可以說是兩個大男人不分彼此,共用一具“身體”。
起初李紹安是非常反感和牴觸的……菲裡姆也差不多,畢竟他們倆都不是GAY。
可是嘗試了很多次也沒辦法徹底分開後,他們也就慢慢習慣了。
而且經過一段時間的交流,不再共享精神意識的兩個人忽然有種惺惺相惜之感。
尤其是在李紹安眼中,作爲未來人的菲裡姆在世界觀、價值觀等方面都給予他這個“古代人”很多啓示。
菲裡姆也從李紹安身上感受到了地球先輩的那種有別於當代人的精神氣節。
二人相互有了一定的瞭解後,也開始往各自的目的上延伸。
李紹安從菲裡姆口中得知他最大的夢想其實非常尋常,就是成爲光榮共和國的合法公民而已,但關於這份執念背後有何隱情,李紹安卻沒能從菲裡姆的記憶中找到痕跡。
而菲裡姆在得知李紹安來自地球后,也慢慢了解到李紹安所在的地球時期正在遭遇一股神秘力量的入侵,並且他還得知這股力量的領頭人極有可能就是現在執掌仲裁者的韓空文。
只是菲裡姆想不出韓空文是如何做到將自己的精神意識送往過去的,又是出於什麼目的這麼做。
不過這些都是短期內無法解決的問題,現在李紹安和菲裡姆只想儘快的離開這座神秘的公園。
“這鬼地方就像被人下了禁制似的,就算我現在沉不住氣又能如何呢。”李紹安嘆了一聲。
菲裡姆(歐浩柏)道:“你別急,我看用不了多久,這位曼妮小姐就可以幫我們逃出這裡了。”
……
提到曼妮,李紹安想起了兩天前的一件事。
當時他和菲裡姆正在公園裡四處“瞎轉”,結果一不小心撞見了也正帶着人尋找東西的曼妮。
當時曼妮看到菲裡姆的時候明顯的一愣,而且那眼神中有些慌亂,似乎發現了什麼。
後來菲裡姆又在深夜回到那個地方查看了一下,結果還真讓他們在地下深處找到了一個微型的“神秘立方”。
這東西被埋的極深,若不是菲裡姆現在掌控者不同尋常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將立方從地下“挖出來”。
可是拿到立方不久,它就自行潰解消散了。
就好像從沒有出現過一樣。
菲裡姆就開始懷疑他們之所以沒辦法離開這座公園就是因爲在這公園地下深處一定隱藏着一個更大的“立方”。
然而,當菲裡姆帶着這種猜測向地下窺測的時候,卻什麼都沒找到。
一時間,菲裡姆又陷入了苦惱。
而就在一天前,曼妮的團隊也從公園裡找到了一個巴掌大的“神秘立方”。
當時整個調查團隊都很激動,以爲找到了真相,結果……和菲裡姆之前遭遇的情況一樣。
微型“神秘立方”根本維持不了多久就會自然消解,就好像被吹起的肥皂泡一樣……
……
“你也看到了,那東西根本維持不了多久,而且我們現在能洞悉的只有被記錄在數序海洋中的東西,像這種誰都沒見過的東西,我們也幫不了她啊。”李紹安懂菲裡姆的意思。
菲裡姆卻對曼妮信心滿滿,他說道:“我知道啊,不過你沒有注意到嗎?”
“注意到什麼?”
“當時他們找到的立方消失的時候,整個團隊都很消沉,但唯獨這個曼妮卻兩眼放光,好像發現了什麼似的。”
“哦?你觀察的還真是仔細啊。”李紹安回憶了一下後,當時曼妮確實和其他人的反應不太一樣,而且他清楚地記得那天晚上曼妮還獨自一人到公園裡轉了一圈。
“嗯,所以啊,不用着急,我們就老老實實的呆着,別讓人發現我們的真實身份就行了。”菲裡姆顯得很輕鬆。
可李紹安卻道:“可我看,那個叫李博安的應該很快就會找上我們。”
菲裡姆一挑眉:“怕什麼,我們最近不是已經確定沒有殺死那個歐浩柏和他的小弟嗎,到時只要先糊弄過去,後邊的怎麼都好說。”
李紹安還是有些不安。
的確,當初李紹安發現自己具備極強的攻擊性的時候還以爲只要與人接觸就會害了別人性命,爲此他和菲裡姆還在是否要在必要時刻動手傷人方面有過爭執。
可後來他們發現,被他們接觸然後的人其實並沒有死,只是被“送到”了其他地方,就像是將這些人變成了數據流,然後再放到其他地方具現化一樣。
而且被“送走”的人大都會出現失憶現象。
就比如真正的歐浩柏此刻正在距離艾魯伯數千公里外的艾辛瓦爾與一羣街頭藝人在一起,雖然失去了一部分記憶,但歐浩柏自己的戰鬥素質在那放着,很快就融入了這些人中,成了他們的保鏢,也算是幹回了老本行。
而那個小劉,他就比較慘了。
被李紹安接觸的時間可能過長了些,這直接導致他記憶被徹底抹除了一般,不但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最基本的一些認知常識也都丟失了……
好在他當時穿着一套外骨骼,被送到陌生地方後也沒有受太大委屈,現在正和一羣自由民混在一起,被人當成了“傻子”,負責“衝鋒陷陣”。
這種會導致他人“失憶”的“傳送”能力也算是菲裡姆和李紹安掌握的第二種力量了。
但卻不是最後一種。
後來李紹安和菲裡姆還專門研究過自己現在的結構,結果發現他們雖然無法離開這座公園,卻可以利用宏波場干擾並進入公園內其他人的夢境。
雖然不能在別人的夢裡洞悉他們的記憶,去可以利用夢境試探一下對方的想法。
不過這樣做也會有很大的危險,比如一些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在潛意識內會給自己設防,一旦他們不小心觸碰到了這條線,極有可能會被夢境的主人察覺到他們的真實身份,所以李紹安和菲裡姆都不打算輕易的進入別人的夢境。
……
酒喝了好幾杯,櫻子的臉上有些微微發燙了,她坐在最隱蔽的角落裡,和張瑜兩個人像貓一樣好奇的看着大廳裡的這些人。
一開始他們的陣營是很明確的,就算不認識他們,也能很清楚的看懂他們的站位。
可是自從肖晴在秦怡的陪同下進入宴會大廳後,這些人突然間就被打散成了一團,大家其樂融融,好像一羣久別重逢的戰友一樣,不但一個個臉上洋溢着迷人的笑容,還跳起了舞。
但有兩個人自從進入大廳後就顯得特別矚目,特別端莊。
一個自然是肖晴了。
雖然當今時代,最高行政獨自長官出現在酒吧裡也不算什麼稀奇事了,可是最高領袖就是最高領袖,她永遠不可能像其他人一樣那麼放得開。
而且似乎是爲了確保肖晴的安全,肖晴周圍始終都有仲裁者陪同在側。
至於另一位沒有受到邀請的“不速之客”就是大慈善家楚雲瀾了。
這位來自波西瓦爾穹頂的大美女,不但是楚家的繼承者,還是蘇氏企業的掌舵人,儘管坐擁的財力和勢力尚不能與七大家族媲美,卻也是當下首屈一指的風雲人物之一。
而在世人眼中,楚雲瀾最惹人矚目的“大義之舉”就是建成了一座立體式免費向自由民和C級臨時居民提供教育、醫療服務的慈善之城。
這座慈善之城的落成之時收到了來自全世界的關注和讚譽。
當時肖晴也有特批授予楚雲瀾最高公益獎章。
這份殊榮,這樣的善舉,把楚雲瀾的個人光輝發散到了極致。
可是另一邊,在仲裁者眼中,楚雲瀾還有另一重不爲人知的可怕身份……那就是新任滅世主義者領袖。
作爲“門徒”中勢力最大、思想最爲極端的一支,滅世主義者從誕生以來就在全球範圍內製造了大量慘絕人寰的災難。
譬如當時金色鳥籠覆滅時,滅世主義者就曾經在各大穹頂內製造大範圍的恐怖襲擊!不但對自由聯政體的軍隊出手,更濫殺無辜,將民衆集中起來進行洗腦,並對不服從者予以公開處刑。
所以在世人的印象中,滅世主義者就是最令人談之色變的“門徒”,對他們更是深惡痛絕。
然而這許多年來,滅世主義者的活動大範圍減少,現在很多穹頂內已經基本上見不到他們的蹤影了。
在大多數人都以爲滅世主義者已銷聲匿跡的時候,其實他們仍在暗中蟄伏,並且勢力大都已經通過違法渠道轉變獲取到了“合法的外衣”。
這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楚雲瀾和她的慈善之城了。
而也正如菲裡姆分析的一樣。
就算整個大廳裡的人都知道楚雲瀾的真實身份,可是隻要韓空文不開口,楚雲瀾就還是那個慈善家。
她的不請自來不但不能被秦怡拒絕,還要以貴賓相待。
這其中之微妙着實令人感到哭笑不得。
起碼張瑜不明白爲什麼韓空文選擇沉默。
倒是櫻子隱隱的察覺到了今晚宴會的深層含義……
不過她現在沒有確實的證據,還不好妄加猜測,只能乖乖的陪在張瑜身邊躲在角落裡喝悶酒。
宴會一直持續到午夜。
在最後一場演出結束後,賓客們陸續離開了。
本來還有一些人打算留下的,畢竟肖晴還沒有走。
但是韓空文從人羣中穿過後,這些人就“很自覺”的與主人作別了。
等到人走了大半,張瑜和櫻子也準備離開的時候,李博安突然出現在了宴會大廳裡,並且向他們示意暫時不要離開。
張瑜和櫻子有些奇怪,不過還是乖乖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