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12 深淵之下(中)

關於黃金時代的起始,直到今日仍是一大爭論。

有一些歷史學家堅持認爲,黃金時代應該是從公元2250年開始,因爲那一年,消失了整整106年的太陽才終於再次升起,也預示着一個嶄新的時代到來,同時他們也依照這樣的判斷依據將公元2621年認定爲黃金時代的終結之年,因爲正是在那一天,舊神的福音降臨人類世界,最高領袖於黃昏中殉道,由此開啓了亞星共和國元年。

但也有一些歷史學家和博物學家則認爲,把太陽再度升起視作爲黃時代的伊始是不夠準確的,因爲在人類那至暗的時期結束後到黃金時代開啓中間還存在着一個短暫的,約有半個世紀左右的復甦時代,也被稱之爲進取時代。

進取時代是人類反思自我,並重新認識整個宇宙的復甦時代。

經歷了沒有太陽的至暗時期的人類用了半個世紀的時間才走出陰霾,並重拾信心,由此纔開啓了黃金時代的篇章。

同時,他們還認爲,將黃金時代的結束認定爲2621年也是不負責任的說法,其實早在如今的最高領袖於黃昏中殉道之前,黃金時代就已經結束了,人類持續數百年的輝煌因爲一次超然的辯論而走向結束,那一年應該是2596年或者2600年,並且他們還認爲,在黃金時代結束後,亞星共和國紀元開啓之前的一段時間還有一個特殊時期,這個時期被稱之爲後、進取時代,是人類探索宇宙奧秘,思想碰壁認知極限的時代,也是人類社會整體生活足夠幸福但意識形態卻最爲陰暗的時代。

無論哪一種說法更爲準確,黃金時代都爲人類星際文明時代奠定了紮實的基礎,此後無論人類向着何種方向延續和進化,黃金時代都將註定載入史冊爲世人永世傳頌。

劉一餅作爲亞星共和國時期出生的地球公民,他記憶中的黃金時代只是書中描繪的,充滿了奇幻色彩的進步時代,相比較自開元以來就征伐不斷的亞星共和國時期要幸福不知道多少倍。

因此劉一餅小時後就一直很嚮往能夠乘坐一部時光機回到幾百年前,那樣他就不用像今天這般如喪家之犬四處漂泊了。

可美好的幻想終究也只是幻想,長大後的劉一餅在經歷了母親病逝、父親遇害以及後來種種磨難後已經認清了現實,也選擇甘願接受現實。他只是個凡人,活着便是作爲凡人最大的幸福。

從那深坑跳下後,劉一餅原以爲會很容易找到ABC三兄弟,結果下來之後才發現他們早不知所蹤。古老的遺蹟綿延向極遠的地方,曲折的小道兩側都是各式各樣造型奇特的雕像和神秘的符號。

劉一餅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爲探險者……雖然他也曾有過機會加入水星的一傢俬人考察隊。

“喂!你們在哪?”劉一餅喊了一嗓子,可是黑暗中像是有某種神秘的魔力,當他的聲音喊出來時很快就消失不見,根本就傳不到很遠的地方。

發現這一狀況的劉一餅驚疑不定的又喊了兩聲,可結果一樣。

‘算了……還是別喊了……’劉一餅的膽小不是天生的,事實上在他小的時候他曾經孤身一人前往一座廢棄的城市尋寶,那時候的他纔是真正意義上的天不怕地不怕。

回頭看了看身後,也是一般無二的羊腸小道,道路兩側都是奇怪的雕像和符號,完全分不清這兩邊有什麼區別。

就在劉一餅猶豫着該往前走還是往後走的時候,黑暗中亮起一道光。

那是一道猩紅的光。

只一閃,劉一餅就急忙躲起來。

他太熟悉那光了,那是死亡尋覓者的索敵射線,一般活物被鎖定後下一秒就是被一擊撕碎的下場。可這地下深處怎麼會有死亡尋覓者這種被官方明確爲違禁物的攻擊型智械呢?

悄悄藏起來的劉一餅在原地等了許久,終於,幾個細微的交談聲傳來。

“姐,我們還要走多久啊?”說話的是個小姑娘,聲音甜糯糯的,稚氣未脫,想必年齡也不大。

“怎麼?這就累了?當初可是你自己嚷嚷着要跟來的。”回答她的聲音也是個女聲,但明顯的要成熟許多,也冰冷許多。

劉一餅聽到這兩句話,潛意識裡沒有感到太大的威脅,可他仍就沒動,畢竟不知對方到底何種身份,過早暴露可不是什麼好選擇。

“哎呀……人家累了嘛……都走了好幾天了,這路像是沒完沒了似的,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那聲音甜糯的小姑娘撒起嬌來真是要命。

饒是劉一餅這種對女人不是太感興趣的鋼鐵直男聽了也是一陣心驚肉跳。

聲音冰冷的女人像是熬不過這溫柔一擊,便軟了語氣道:“哎,好了好了,你去後邊車上休息吧,這邊有我和你二姐在就行了。”

“真噠?嘿嘿!就知道姐最疼我了!愛死你了!麼啊!”

“哎呀,行了,弄我一臉口水,髒不髒啊你。”

“嘿嘿。”

說着腳步聲就離得越來越近了。

劉一餅縮着身體不敢動,他藏身的地方是一個雕像的背後,那地方空間很狹窄,根本就容不下他這麼個大個子,可總算是能遮去大半。

深呼吸一聲,默唸“不要看到我,不要看到我!”的劉一餅聽着那羣人的腳步聲到了附近。

然後……

“喂,別躲了,看到你了。”那女人的聲音再度冰冷起來。

劉一餅心神一顫,暗暗苦笑一聲後舉着雙手從雕像後慢慢挪了出來。

“別動手,我沒有惡意。”劉一餅來到這一行人面前時纔看清是着黑色機械外骨骼的僱傭兵打扮的小隊。

帶隊姑娘戴着面罩,看不清模樣,可那機械外骨骼都遮掩不住的傲然身材着實熱火,看得劉一餅一陣陣的心跳加速。

“戚……”帶隊的姑娘根本也沒把劉一餅當回事,她走上前打量了一下一身動能裝甲的劉一餅後問道:“就你自己?”

劉一餅點點頭,然後又急忙搖頭道:“不不不,還有三個,但我們走散了。”

姑娘一愣,立馬語氣不善起來:“還有三個?你還挺實誠的嗎?說?誰派你來的?是政府軍還是叛軍?還是蘇家那些人?”

劉一餅糊塗了:‘政府軍?叛軍?蘇家?這什麼意思啊?’

見他不說話,姑娘示意手下去四周看看,小隊中立馬有人離隊去前去搜索。

“我……我不是誰派來的?我是無意中掉下來的,你看,就是從……哎?怎麼沒有了?”劉一餅擡起頭時才注意到他掉下來的那個坑洞早就找不到了。

姑娘笑了,冷笑。

“別耍花樣了,不管你是誰,碰到我們只能算你不走運,所以……對不住了。”姑娘說着手就搭在了劉一餅的肩頭。

一輩子都沒有和女人有過這麼親暱接觸的劉一餅像是觸電一般。

可是下一秒,那鋒利的刀鋒就貫穿了他的脊柱並從他胸前冒了出來。

疼痛還在其次,震驚與不解纔是此時劉一餅的主要情緒,他怎麼都沒想到才和這些人見了面就被人一刀給殺了。

而且這女人的手法實在利落,想必也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

被扔在路邊的劉一餅咳出了許多血,身上的動能裝甲雖然自動封閉了創口,可他還是沒能挺過一分鐘。

黑暗降臨之時,那一隊人走遠了。

劉一餅視線裡最後的畫面是一個坐在一輛奇怪浮能車上的小姑娘正衝他扮鬼臉。

小丫頭生的非常可愛,但瀕死的劉一餅卻感覺那笑容是如此的猙獰可怖。

……

“不調查一下?”隊伍裡另一個姑娘柔聲問了一句。

“調查什麼?”殺死劉一餅的姑娘冷漠的反問。

聲音輕柔的姑娘欲言又止,最終沒有說出下一句。

他們繼續向前走,身前的道路像是永無盡頭,身後的黑暗也在愈發的濃稠。

……

終於來到神殿正門前,蘇瑤和九兒並沒有急着進去。

看着這神殿周圍四個王座上四具身高都超過十米的巨型屍骸,蘇瑤喃喃自語道:“進取時代的尾聲,著名的古神學教授郎格日在《舊約》中解讀出了上元文明時代的痕跡,他將自己的發現分享給了所有幸存者,那時人們才意識到發生在太陽系,或者更具一點來說,是發生在人類整體命運之上的這場災難幾乎是註定的,能夠倖存下來真的是莫大的奇蹟,他們終於突破了狹隘的認知之壁,並接觸到了更偉大的現實,而這四位升格之主就是這偉大現實開端的最好證明。”

九兒默默的聽完後指着這四具屍骸問道:“它們不是雕像?”

蘇瑤已經確定過了,這座依照衆神法庭建造的神壇中雖然有着大量臨摹的僞造之物,可這四具屍骸確實如假包換的。而且就算它們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升格之主,單憑它們巨大的體型和那強大的骨骼就足以證明它們與那偉大的現實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這些完成光榮升格的存在曾經也是人類,只不過它們要比誕生在地球上的我們出現的早得多。”蘇瑤說着走到一具屍骸面前,那是一具頭戴破碎金冠的女性屍骸。

從還原結果來看,她的容貌相當的神聖而威嚴,雖然按照現今人類的審美來看稱不上漂亮,卻莫名的給人一種不可侵犯與褻瀆的純潔之感。

九兒藉助蘇瑤的分析元件也看到了這具女性屍骸的原貌。

她由衷的感嘆道:“若不是看到它們,我還以爲現在的人類已經足夠偉大了。”

蘇瑤聞言笑道:“它們的確很強,可再怎麼強,最終還是敗給了時間和宇宙終將湮滅的熵,所以我們大可不必自怨自艾。”

九兒白了蘇瑤一眼,大概是覺得自己愛上的這個男人實在有些不解風情。

蘇瑤已經習慣了向女生科普後被白眼,他轉身走向另一具手執黑色巨石權杖的權杖的屍骸,但這一次,他還沒走到那屍骸近處,眼前忽然閃過一幅幅畫面。

九兒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看到了相同的景象。

喊殺聲中,身着風格考究的鎧甲的戰士們向着三個身着白袍的術士發起了進攻。

他們配合緊密,衝鋒時更是悍不畏死。

就算是被地面突然隆起的岩石貫穿胸膛也阻止不了他們的前進的腳步。

最終三名白袍術士被團團圍住,子彈卻在近距離被靜止無法再靠近術士半分。但已經亮起寒光的刀鋒落在緻密的力場上迸濺出晶瑩的火花。

這三個術士真的太強了。

十幾個戰士被他們玩弄於鼓掌間,一些靠的近的甚至變成了肉罐頭一般被扭曲變形,獻血撒了一地……

就在蘇瑤和九兒以爲戰士們毫無勝算之時,一個充滿威嚴的聲音響起。

術士們聞言一震,短暫的失神後,他們瞬間就被戰士們手中的刀鋒殘忍的殺死。

勝負已定,那被扭曲變形的戰士終於解脫。

畫面到這裡就結束了……

九兒皺眉道:“這些……是什麼?”

蘇瑤卻面色冰冷的看向了那不遠處充斥着黑暗光芒的神殿。

“走。”說着就拉起九兒的手向神殿快步走去。

……

死而復生,對於很多人來說應該是個不錯的超能力。

但對於劉一餅來說,卻好像成了某種詛咒一般……他分明清晰的記得那些痛苦以及自己臨死前的絕望,可他依然醒了過來,並且傷口也已經全部癒合。

前方移動的隊伍並未走遠,劉一餅知道從死亡到復活也沒有耗費多少時間。

他爬起身猶豫着要不要跟上去。

跟上去,可能還是會被殺死……而且他死而復生如果被發現,說不定會遭受更可怕的災難。可不跟上去……他又能去哪呢?

思來想去,最終劉一餅決定跟上去,因爲他也很好奇這些人到底要去哪裡。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都認爲劉一餅已經死了,所以放鬆了警惕的緣故,前進的小隊居然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偷偷摸摸跟在不遠處的劉一餅。

坐在奇怪浮能車上的小姑娘甚至還和前邊的姐姐聊起了他們正在做的事。

這真是便宜了劉一餅。

“姐,爹爲什麼一定要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啊?咱們老老實實的當個納稅人不好嗎?”小姑娘趴在那浮能車裝運的箱子上問道。

“爲什麼?我也想知道爲什麼,不過既然是父親決定的事情,我們就照做,不要去想那麼多爲什麼,沒有意義。”殺死劉一餅的女人聲音依然冷漠。

跟在身後偷聽對話的劉一餅現在是對這個女人厭惡至極,他真想找個機會報復一下,但考慮到自己的實力,還是……算了吧……

“哎?怎麼會沒有意義呢,我覺得吧,每天這麼接近他們,早完我們都要被污染了,到時候身體變成那副鬼樣子,我們還怎麼嫁人呀。”小姑娘年紀不大,擔心的事情倒是挺長遠。

“喲?你這小丫頭片子纔多大點年紀啊就想着嫁人了?羞不羞呀!”冷聲姑娘聞言調笑了一句。

“切,大家都是女孩子嘛?有什麼羞不羞的,你說對不對啊,二姐。”

這個二姐顯然就是那個聲音柔柔的女孩子了。

“咯咯咯。”二姐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大姐道:“是這麼說不假……不過你也應該聽父親說了,最高領袖這些年和那些傢伙越走越近,早完是要一統太陽系的,到時候火星被他們佔領了,萬一再來個大清洗,我們可就慘咯。”

聽到這劉一餅先是冷笑,跟着立馬又覺得不太對勁……早晚要一統太陽系?太陽系不是已經被統一了嗎?

正自狐疑時,又聽那小姑娘嘟囔道:“哼,真是搞不懂那些大人物,整天都在折騰什麼呀,放着好日子不過,非得打仗,要我說呀,如果我是最高領袖的話,我就把整個太陽系都變成了太極城,大家開開心心的多好呀!”

大姐和二姐聞言都是忍俊不禁,大姐更是笑罵道:“你說的輕巧,要是都變成太極城了,誰來消費啊?外星人還是舊神?”

小姑娘不笑了,立馬滿面愁容:“是哦……”

劉一餅也不笑了,他終於知道這三人是誰了。

太極城那位趙大老闆的三個養女:阿笠、阿雅和阿甜。

雖然太極城劉一餅只去過一次,還是去蹭些免費項目的,可對趙東方這三位養女確是久仰大名。

他不僅買過她們三的寫真集,還在各種地方聽說過很多有關她們三的傳聞。

大丫頭阿笠兇名遠揚,若不是得到太極城的庇護,就以她在暗區高達三千萬的懸賞金額早就被無數獵人追殺了。

二姑娘阿雅給人的印象大多數時候是爲人低調,待人和善,可實際上太極城暗中那些非法勾當以及打壓同行競爭對手的狠辣手段多是出自這位看似天使一般的阿雅的聰明智慧。

至於老幺阿甜,性格活潑,是出了名的調皮鬼,不但頑劣成性,更是喜歡到處追殺那些負心男,據傳聞因爲阿甜的出現,整個太陽系的男人花心指數都降低了好幾個百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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