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零 旌旗十萬斬閻羅(16)

“我是黨的一條狗,蹲在黨的大門口。

黨讓咬誰就咬誰,叫咬幾口咬幾口。”

朱慈烺回憶起自己讀法學院時,聽畢業學長們的職業感嘆。當時覺得這樣有悖於法律信仰,現在卻由衷希望自己也能有這麼一支聽話、懂事的司法隊伍,起碼不用面對如今這高空走鋼絲的局面。

爲了填補權力真空,朱慈烺緊急從河南、山東,乃至於遼東苦役營中調了一批官員,充任環太湖州縣的縣官到吏員的各個空缺。是否能順利度過這次春荒,就要看這些人的調度手段和施政能力了。

張荏站在朱慈烺面前的時候,頗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對眼前這個聚集天下譭譽於一身的年輕皇太子,張荏不知道是該恨還是該愛。

正因爲皇太子的橫空出世,自己原本的仕途被硬生生截斷,遭受到了人生最爲黑暗的一段。

然而也正是這位皇太子,讓他登上了不敢企及的高度。

如果沒有甲申國變,自己的仕途頂端是在哪裡呢?某個外省的按察使?或是一方提督?入部做個主事,最後混個侍郎的頭銜回鄉養老?

不管是哪一種,即便讓他突破天際地穿上了仙鶴補服,都不可能有如今這樣的耀目。

“臣都察院監察御史張荏參見皇太子殿下。”張荏行禮如儀。

朱慈烺點了點頭,道了聲:“坐。”

張荏道謝之後挨着繡墩的邊坐下。

“這回這個案子,辦得很有頭腦。”朱慈烺道:“昨天京師飛鴿傳書過來,都察院嘉獎你們的官員已經出發了,看來整個道院都很興奮。”

“全靠殿下成全。”張荏道。

“不,不關我的事。”朱慈烺嘆了口氣:“我已經命人傳書李總憲,讓他將你的嘉獎除去。這個案子。你能拿到獎金,但嘉獎令沒有你的份。”

張荏以前一直覺得獎金纔是實惠,直到生活踏上正軌之後,他又發現嘉獎令和獎狀更讓人愉悅。聽了朱慈烺的話,張荏的心臟彷彿被只看不見的手緊緊握了一記。

“知道爲什麼?”朱慈烺道:“因爲你的行徑已經越過了一個司法官的底線……你這不是司法,而是在釣魚。”

張荏失聲道:“殿下。這些潛藏的蛀蟲難道不該將他們挖出來麼!”

“挖蛀蟲和釣魚是兩個概念。”朱慈烺道:“區別在於你用了魚餌。司法官是維護國法正義的,不是去試探人性的。換個角度來說,原本那人只是犯了輕罪,你卻讓他犯下了重罪,這個罪行擴大的結果算誰的?”

張荏脖頸上的青筋一跳:的確是這個道理,這是要處置我了麼?

“聽說你對法理也頗有研究,應該牢記觸犯刑律所傷害的客體,不是某物某人……”

——而是社會關係!

故意殺人罪的犯罪客體不是被害人,而是人在社會中生存的權力。盜竊罪的客體也不是失竊的物和失主。而是財產關係。

從客體上分析,“釣魚”行爲並非挖掘了潛在的罪犯,實際上是侵犯了新的社會關係。

這本身就是犯罪。

張荏覺得後背有些發涼。

“如果這麼說還有些抽象,那麼我還要說,釣魚與攀誣只是一線之隔。除非你們都察院能夠做到辦案全靠實證,不用口供和人證。”朱慈烺道。

張荏搖了搖頭,不用口供和人證怎麼可能?

“所以這次免了你的嘉獎令,你自己該引以爲戒。”朱慈烺道:“下次再發生這種情況。我就要援引‘教唆犯罪’例了。”

“多謝殿下……”張荏再沒有絲毫喜悅,也沒有被免於懲罰的慶幸。反倒有一種詭異的沉重感。

“這回的案子,都察院辛苦了,其他御史我就不一一召見了。”朱慈烺面露疲憊之色:“不要專注於個案,不要只想着自己辦大案要案,還是要在法理、公義上多下功夫。三大訴訟法要形成法典,還需要你這樣有豐富一線經驗的御史獻智獻策。”

“臣謹遵殿下教誨!”

張荏起身告辭而出。

等在外面的一干御史見了張荏出來。紛紛圍了上去,眼巴巴地看着這位專案御史。張荏挺了挺兄,哈哈笑道:“卸職結案,真是人生快事!”

“文泉不要撩撥我等,快說說。皇太子有何令下?”

張荏呵呵笑了,撥開人羣就往外走,看着一堆人跟在自己身後,心中的虛榮感登時勃發起來。直回到南京都察院的官署,張荏方纔對衆人說了嘉獎令已經離京的消息。衆人歡欣鼓舞之餘,紛紛要去金陵上好的飯莊慶祝。

張荏卻拉住衆人,道:“我剛纔外面不說,定要引大家回來,豈是賣關子?而是還有一樁大富貴,要與諸位同僚共享。”

“這回多虧了文泉兄才辦成大案,我等皆願聽你說的。”衆人紛紛笑道。

“呵呵,諸位回到北京,除了偶爾巡值各省各道,還有什麼機會拿到案子?”張荏道:“如今這江南與北方宛若異域,正是用人之際,若是留在南邊,日後在按察使司管制地方,這纔是人生真富貴。”

歷來都有京官爲貴,外官爲賤的道理。好好的都察院本部不呆着,偏偏跑到地方按察使司任職,這不是腦殘了麼?衆人紛紛沉默。

“以我朝官吏習性,大多是讓家人在家鄉置產,自己在京師當清官。咱們既然以貪贓庸蠹之官爲升官之階,你們想,是留在京師升得快,還是身在地方升得快?或許留在地方上都升到按察使了,京師的同僚還是六品七品呢。”

張荏見衆人微微動心,拋出最後一枚炮彈:“我是要上表留在地方的,不拘是南直還是浙江,也無所謂官職大小。最好是一省監察,日後自己辦個法學,培植後進,豈不比回京要好?”

在場這些御史都是政法學院出身,深知法律教育簡單、速成,出來就是官。若是自己能夠開辦這學校,不求斂財,倒是能帶不少徒弟出來。

雖然動心的人不少,但許多人還是礙於李邦華的情面,沒有上表要求調職。

朱慈烺意外於張荏的申請調職,也看出了這是張荏的“謝罪”。不過這樣做其實很明智,任何一個地方開拓時期最爲困難,但取得的機會也是最大的。而且這樣的表率作用,的確能夠緩解江南法司不足的窘況。

在朱慈烺的新政推行中,若是沒有都察院這柄利刃,結果就是完全不同。之前的江南難道沒有得到部裡文件?難道沒有人告訴他們考成項目?事實上從上到下,都不當回事。每年審覈的時候,仍舊是老一套的辦法:一哭二鬧三上吊。

哭,自己的轄區多災多難,民不堪其苦。

鬧,考成不公,小人結黨,殘害君子。

上吊者,吊在任上死活不管,尸位素餐。

這些官吏得到了地方上的支持,甚至還能搞出蘇州五人事件。他們就像是一個個囊腫毒瘤,正需要一柄鋒利的手術刀,將之劃破,擠出膿水,剜除腐肉。

高效的都察院就是這柄手術刀。

雖然朱慈烺能夠用行政命令強行調任御史的職位,但終究不如他們主動提出來效果更好。因爲御史也是血肉之軀裝載着七情六慾,若是強行調任,說不定還會導致他們與毒瘤的妥協。

張荏的表率,爲他贏回了“蘇州濟留倉案”的嘉獎令,也得到了一個省的巡按職位,只是具體的省份卻沒有提前透露。

眼看着皇太子和他的酷吏大傷江南士林“元氣”,江南士林又不能說這些人的確沒有罪過,於是一方面以“百年弊政相因”作爲開脫,要皇太子殿下“忌用虎狼之藥”。一方面又說各州縣沒有了主官,農桑荒廢,民生不堪一顧,要朝廷妥善安頓。

唯一讓朱慈烺欣慰的是,這兩年蔣德璟在淮河治理上的確沒有白扔銀子。今年的水患總算沒有在春耕時節出來搗亂,否則真是應了“天怒人怨”一說。

陸素瑤很難理解當前的處境,在自卑的同時又有些哀怨:爲何案子也辦了,人也抓了,但是江南這邊的局面像是還沒有打開呢?

“沒打開?”朱慈烺笑了:“崑山濟留倉一案過去之後,整個環太湖的州縣都已經換上了新政官員,這是大明最爲富庶的一塊了,還不夠?”

“但是……殿下,報紙上仍舊是反對的人居多啊。而且東廠的報告也說:有人暗中聯絡鄉紳,散播不穩言論,恐怕會有民變麼?”

“他們是看出我兵力不足,就如我當年節節敗退一樣,想用地廣人多來耗死我。”朱慈烺道:“只要讓他們證明我在南京一無所成,而且還讓江南局勢糟糕不堪,我自然就得回去。”

“所以殿下,咱們的處境並沒有轉機啊。”陸素瑤總結道。

“有很大的轉機,比如誰爲這個大案負責。”

“誰?”

陸素瑤疑惑了,所有捲入案件的官員最高只追查到府一級,有什麼資格承擔責任?難道由南京高官來承擔?還是浙江三司?

“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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